第一卷_第336章  監國

江碧桐說完這話，轉身便離開了，再沒看江碧棈一眼。

而江碧棈，很快便被兩個婆子帶走，關到了其他的院子裏。

沒意外的話，她會被關在這裏一輩子。

難得的出來晒晒太陽，江碧棈抬起頭來，看向空中的太陽，熾烈的暖意包裹着她，讓她悲涼的心覺得有了幾分溫度。

不遠處的牆角，江碧梅靜靜的站在那兒，看着這個同父的姐姐，面無表情的轉了頭。

她的身後，是江碧桐。

「四姐姐能想通最好，為了這樣的人賠上自己的一生，那很不值。」江碧桐說道：「二叔的死，說起來只能是怪世事無常，與我無關，與我父親同樣無關。四姐姐與二叔父女情深，想來二叔也不願意讓你為了他做一個惡人。」

江碧梅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轉身便走向了另一邊。

許久之後，她坐在去往遠方的馬車之中，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還想起了周氏，想起了江碧棈。

江堯給她安排了一個合適又體面的親事，那男人是個鰥夫，今年才二十五歲，家裏沒有妻妾，是個相當乾淨不髒亂的內宅，家裏頭是經商的，不過那男人的爺爺曾經考取過功名，在家鄉那邊是個很厲害的富戶。

虞珩和江碧桐回到了煜王府，這才知道傅琴出宮來見他們了。

「王爺叫婢子做的事，婢子已經做好了。」傅琴對虞珩說道：「三日後，太子的醜事便會被公之於眾。」

「太子妃的脈案，傅琴姑姑可要控制好。」虞珩意有所指的說：「狗急了會跳牆，把太子逼急了，他能做出什麼事來，沒人說的清楚。」

傅琴說：「其實太後娘娘與婢子想過此事了，覺得太子和王爺您對弈勝算不大，而且太後娘娘覺著太子已經開始打退堂鼓了。」

「他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妃不能白死，這種為了權勢地位而殺了髮妻的人，真面目必須要讓人知曉才對。」

他想不清楚，怎麼會有人捨得殺死自己的枕邊人？

轉頭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的江碧桐，纖細的脖頸溫白的肌膚，纖纖玉指拿着茶杯，喝茶時眼尾弧度舒展，怎麼看都是個美人兒。

以前剛剛把她從水中救起時，她就是這副模樣，如今過去一年多，她成為了他的王妃，成為了他的枕邊人，虞珩只覺得含在嘴裏捧在手裏呵護都來不及，又怎忍心對她下毒手？

康敬帝如今不同於往常，良王和李家的事讓他心力交瘁，也顧不得和太後周旋，所以傅琴才有機會出宮見他。

三天後，宮裏果然傳出了消息，說太子妃死的蹊蹺，脈案公開，竟是被人動了手腳！長久的養病才是送命的根本，這是許多人都想不到的。

而這一切的真兇，就是太子！

許許多多的說法針對太子，康敬帝勃然大怒，只覺得這陣子自己這帝王的臉面都要丟盡了，直接下令廢了太子。

但因為這並非算什麼大錯誤，所以也只是廢了太子而已，將太子封為雍王，遷出東宮，住在了良王的舊府邸中。

良王住的地方，自然是舒坦的，但康敬帝並不打算讓虞彥舒服多久，虞彥年紀大了，也到了去封地的時候，還能在京城留多久？

虞珩這邊已經準備和虞彥鬥爭一番了，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虞彥會丟盔棄甲的主動找上門來。

「我早應該想到，你是個這般聰明的人。」虞彥坐在虞珩的對面，手裏捧著一盞茶說：「以前你威脅我，告訴我你知道太子妃是死在我手時，我就已經想到這一天了。」

虞珩眉頭微挑，卻不說話。

「可我不甘心啊，這太子之位我坐了這麼多年，我怎能說退便退？所以我想再拼一把，就賭虞德和你會兩敗俱傷，我已經做好了坐收漁翁之利的準備。」虞彥自嘲笑道：「但誰能想到，和我對弈多時不分勝負的虞德，在你面前卻連螻蟻都不如，如今落得個身首異處的結果。」

世人都說太子平平無奇，平庸無能，可如今不是太子而是雍王的虞彥，卻又難得的聰明。

他自知鬥不過虞珩，索性不鬥了，否則下一個身首異處的，不就是自己嗎？

人家虞珩有江家人扶持，他有什麼？

虞珩開口說道：「大皇兄一直都是個頂頂聰明的人，以前不過是藏拙罷了。」

「什麼藏不藏拙的，我是真的蠢，你也是真的聰明。」虞彥說：「千秋宴那天，估計就是你設的局吧？」

聽見這話，虞珩抬起眼來，看了虞彥一眼。

聰明人說話，根本不用說的太透，只一個眼神，便互相都明了了。

如今時機已經成熟，再往下拖只怕不妙，於是虞珩開始收網，把自己這段時間鋪好的網一點點收入手心。

第二天，被氣的大病一場的康敬帝，退了早朝便倒了下去，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新來的內侍小心翼翼的抱着一捧花，插在花瓶里放在了床頭，還順手取了顆香料，放在香爐之中。

康敬帝聞着味道，覺得有幾分舒心了，閉着眼問：「這味道不錯，是哪裏來的？」

以前可從未聞見過。

內侍回答：「這花是花房新培育出的品種，香料也是用那花做的，花房的元副總管特意送到您這兒來，說是這花能讓人休養生息，您且閉眼睛歇一歇吧。」

是要閉眼睛歇一歇了。

可這一次閉上眼，再睜開時，康敬帝就再起不來了。

他能清楚的感知著外面的一切，能看見人的模樣，聽見人的聲音，但他就是開不了口，右邊半邊身子都是麻的，毫無知覺，至於左邊，也只是比右邊強了一星半點而已。

這突然出現的病態讓他近乎崩潰，他想喊卻喊不出聲，想通過敲床板來叫人，但根本動不得手，外面夜色還濃，無人在意屋內發生了什麼，他就這麼睜着眼挺到了天亮。

這一次，終於有人注意到他了。

太醫診斷說是中風之狀，但康敬帝不信，他年齡正好，龍體一直強健，哪裏會中什麼風？

但是太醫說的很靠譜，說是因為太過憤怒和傷心，所以才導致他生病，聽起來也像是那麼回事。

所有人都信了康敬帝中風的事，堂堂帝王癱在了床榻之上，連方便都要有專門伺候的人，那種不甘和恐懼每一天都在侵蝕著康敬帝的內心。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康敬帝倒下了，不知還有多久才能站起來，國家大事總是要有個領頭人吧？偏偏這會兒太子還成了雍王，讓雍王代皇權顯然是不靠譜的。

他要是品行無暇，怎麼能被廢了太子之身呢？

於是眾人把目光放在了虞珩身上。

武將們對此並無二話，因為虞珩在南疆大殺四方的事他們都知道，知道虞珩這人有心計拳頭也硬，是個能幹的才者，讓他監國武將們一句二話都沒有，所以這種抉擇的事，只能讓文臣來。

這種時候，家族的聯合性就顯現出來了。葉大舅以一己之力舌戰群儒，說的那些反對的文臣啞口無言，再加上太后想的辦法，葉大舅從這場舌戰之中脫穎而出。

太后出面，同朝臣們說自己要問上一問，若是康敬帝同意虞珩來監國，那就讓虞珩來，若是不同意，那邊再想其他的辦法。這裏頭有不少人是康敬帝所信任的老臣，這幫人不能反對，卻也不敢就這麼同意了，於是所有的選擇權，都交到了康敬帝手裏。

可康敬帝現在是一個好人嗎？他話都說不出來，想拿筆也做不到，怎麼能表明自己同意還是不同意？

而太後偏偏又說他病的嚴重，不可以隨意挪動，朝臣們看不見他，還不是太后怎麼說他們怎麼信？他們也是沒想到，太后此人能幫助虞珩！

房間之中，康敬帝窩在榻上，舌頭耷拉了一小截在外面，嘴巴麻的他根本收不回舌頭，看起來有些滑稽和可笑。

太後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了床沿邊，還像以前那般問道：「皇帝，身子如何了？」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無論如何也回復不了她。

於是她又說道：「珩兒是個有出息的好孩子，讓他替你監國，我是放心的。」

康敬帝用盡全力想搖頭，但脖子和腦袋紋絲不動，讓他覺得絕望。

「皇帝可同意？」太后問：「要是不同意，那你同我說，我去跟那些大臣們交涉，若是你一直沉默著，那我可就當你同意了。」

此時此刻，康敬帝只想翻個白眼給她！

明知自己說不出話來，還這麼說，這不是故意氣他嗎？

他早就懷疑太后此人和虞珩有說不清的關聯，包括茹妃臨死前把竹箜託付給太后，合著他們三個就是一夥的！那既如此，監國的事想都別想！

康敬帝努力的挪動着身子可以移動的地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頭，用力搖了搖表示拒絕和不同意，旁邊還坐着內侍，內侍看見了就能把他的心意傳達出去。

誰知太后卻突然撫上了他的手，語氣體貼道：「那我就當你同意了，你好好養病，瞧着手糙的，一看便知是伺候你的人偷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