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新危險
他當天下午就趕到城裏去了。
進城后直接來到縣知事署，李知事正在這裏等候他；一見到他進來，立即與他閉門商談。
「湯子模師長昨日送信過來，『討賊軍』進駐本縣也就是旬日之間的事了……嗯，傍晚周楠春和王竹村兩位會來此議事，咱們要先定個章程，可好？」李知事沉聲說道。
「嗯！」趙東點點頭，李知事要他提前來，是希望和他一起先定個基調，建立攻守同盟，這個他能理解；事情有些突然，但是還在他的預料之內。
袁祖銘所在的北洋軍系統，在此前兩月之間，已經由優勢轉為劣勢，與他們敵對的四川討賊軍一系卻逐漸佔了上風；戰事的轉折點大致發生在六月初的資*陽大戰，楊森做主力的北洋軍系統在進攻戰中，出乎意料的敗於熊克武和劉成勛的討賊軍。
這場戰役的後果就是北洋軍的骨幹力量——楊森部失去威懾力，於是討賊軍各部士氣大漲，追着北洋軍系統大小軍閥們一陣猛打，戰事凌亂而複雜，戰火遍及川中各地。
現在討賊軍翻了盤，於是打算一鼓作氣進攻重慶，企圖徹底消除這個川外力量干涉川省的要地；就是在這種背景下，討賊軍系統的湯子模師近來在瀘州一帶，進攻重慶就要從江津一地經過，於是他向江津發來信函，要求本縣表明立場，順便——要求把這裏納入他的防區！
這就是典型的「防區制」！有了地盤，一個軍閥才有根基，然後才能有發展，從而搞到更大的「防區」——否則早晚會被更有實力的軍閥消滅！這種思路不管是趙東、還是李允國等人，都已經非常熟悉了；關鍵是他們應該怎麼辦？
「按既定策略辦！」趙東堅定的說道。
「嗯！」李知事點點頭，對他的態度比較滿意，只要這位趙團長敢出頭，他才有底氣進行下面的事；當下兩人一起細細商議。
傍晚時分，周楠春議長和王竹村局長相繼匆匆趕到，幾人在李知事的辦公室落座后，三言兩語之後即開始討論起來。
「諸位！」周議長臉色難看，說話聲音低沉沙啞，「以老夫之見，咱們應先禮後兵；老夫自會向湯師長分說，湯部過路可以，咱們可以送錢送物，但是在本縣駐軍絕不可行，我縣父老也不願外兵再來；湯部急着要攻北軍，想必也是急需錢物，重金之下應該會允諾老夫！」
「這個嘛……」王竹村沉吟著，緩緩說道，「湯部一師強兵，非我縣武力所能敵也，送些錢物倒是可行，可是這要多少錢財才夠啊？」
此話一出，室內幾人紛紛皺起眉頭；王竹村的話觸及一個核心問題：給的錢再多，哪有把這裏納入自己「防區」來得爽利？自己的「防區」，想拿多少錢還不是自己說了算？這個道理他們四人懂，難道湯子模他們就不懂？
趙東沉默著思索，不過他考慮的問題和其他三人卻不一樣；周議長和李知事不希望縣外軍閥進駐本縣，這是由他們的基本立場決定的，因此他可以放心的把他們作為同盟，但是王竹村說的是真心話嗎？
一旦本縣被湯部納入防區，他趙東是下場最慘的一個——湯子模脾氣再好，也不會容忍眼皮底下有整整一個團窩在這，消滅他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是王竹村有什麼損失呢？湯子模總還是希望有一支團練武裝幫助他綏靖地方吧？只要這個團練不去主動威脅湯部的利益。而且湯部來此還有個附帶的好處——可以為王竹村的團練局消除最大的對手，一旦將來湯部開拔，那本縣還不是王竹村和團練局的天下？這樣看來，王竹村可進可退，生存空間比他趙東大多了！
關鍵問題在於：王竹村知道這一點嗎？
「諸位！」趙東開始發言，「『局外中立』是本縣的基本策略，這個策略也是諸位乃至本縣父老們一致同意的，因此——」說到此處，他用力一揮手，堅定不移的說道，「鄙人贊同周議長『先禮後兵』之策！湯部要錢要物都可以商量，但是駐軍決計不可——想駐軍，拿命來填吧！」
這一番話說得決絕，其實他也是迫於形勢；假如王竹村有自己打算的話，那麼他其實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後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既然不可能搞清楚王竹村怎麼想的，那麼乾脆以勢壓迫，就是要逼得對方不得不表態。
李知事和周議長對視一眼，緩緩點頭；王竹村淡淡說道：「『先禮後兵』鄙人當然認同，可是這個『禮』如何個『禮』法，還是要細細商討的吧？萬一話不投機觸怒了湯部，後果不堪言啊！」他輕描淡寫幾句話一說，趙東的重拳如同打在一團棉花上，全無着力之處！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幾人的呼吸之聲聽得一清二楚；片刻之後，周楠春站起來說道：「此事，乃是老夫責無旁貸之事！」說完，他重重的一點頭，眼神之中充滿決絕。
會談過後，幾人按照會議精神分頭準備去也；趙東剛走出知事署大門，卻聽見身後傳來王竹村話聲：「趙團長慢走，鄙人有事相商！」
趙東停住腳步，拱拱手說道：「竹村先生有何事？」
「不急！」王竹村淡淡一笑，「你我茶館一敘可好？」倆人帶着手下就近找了一個茶館，然後進雅間坐下。
趙東慢慢喝着茶，等待對方開口；現在他的危險迫在眉睫，而王竹村的團練局，在這場危機中生存空間其實很有彈性，後退一步不會死；這樣一來，王竹村的立場着實可疑！
可是他又沒有辦法知道對方怎麼想的！
雖然要做的事情繁多，不過這個時候不能輕易露底，因此他坐在那裏，輕鬆的和對方聊天，有一搭沒一搭說着沒營養的話。
「老弟好涵養啊！」幾杯茶過後，王竹村笑着贊道。
「讓竹村先生見笑了！」趙東客客氣氣回道，不過多餘的話他絕對不說，一定要對方先表明態度。
於是，王竹村淡淡地把來意道了出來。
趙東聽完一愣，好懸沒把手裏的茶碗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