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津通電
第二天，一封電報從江津電報分局發出，很快就傳遍川省大地。
這封電報就是後世有名的「江津通電」！因為發出日期是在五月八日，史稱「江津齊電」！
「（銜略）頃奉袁上將軍祖銘軍令，責江津縣為黔軍毛以寬旅所部防區，一應大小事務皆操於其手……此實乃我江津父老所不能為也！川人苦兵禍久矣，亟思一解倒懸，然則軍閥一日居於川省，川人即所思而不可得……」
「我江津父老感受世界之新潮，默查社會之需要，回溯兵亂之痛苦，亦以為川省之事絕不可長此以往，軍閥混戰亦鬚根本改革；痛定思痛，方才斷然發此通電；愛本素志，謹宣言如下：
在川省合法統一政府未成立之前，江津縣完全自*治；此後事務蓋由本縣民意為基礎，并行使一切職權。本縣自當振興實業，普及教育，刷新政*治，力圖於戰亂中求得一方寧靜，與凋敝中謀求發展；對於大局當維護正義，擁護法律，然而對川省交戰各方不為左右袒。
對於川省各地，以及川外各省繼續維持親睦之誼，永不許外地軍隊進入本縣境內……本縣當順應民心，完成民治，庶幾我川省之統一可期，法律之效力可復，國家基礎當可建立，我縣自會望風景從，順應大勢，為川省奠定根基可期矣！
有渝於此，與眾共棄；特此奉聞，幸垂鑒察！
江津縣民意代表：周楠春，李允國，趙東，等。扣。齊。印。」
這封電報在五月初發出，幾天後即傳到川西的成都和川東的重慶，然後經過這兩個中心城市，快速向周圍擴散……此時成都和重慶的議事會仍然存在，不過所有權力基本被剝奪個一乾二淨，跟擺設沒啥兩樣；可想而知這封電報給他們帶來多大衝擊！
川省縣級議事會按說沒資格宣佈所謂的獨*立，這和自說自話沒什麼區別，不過既然能給軍閥們添點噁心，那也沒啥不好的！於是，幾天後，成都的省議事會、重慶的市議事會紛紛發表通電，然後各地方議事會也加入進來；這個時代發通電其實不便宜，僅僅在川省內發一封幾百字通電，大約五六千川大洋，很多地方連這個錢也沒有，於是乾脆在報紙上寫文章，批評者有之，贊同者有之，當然更多的是湊熱鬧，兼帶着給人添噁心！
在這個混沌不明的亂世，「江津通電」事件彷彿一個不起眼的小浪花，在川省大地上激起一片波瀾，隨即泯滅在它盪起的餘波中，沒有人重視這件事……然而它的意義與影響，將會留在史書上供後人評說！
重慶校場路，「川黔鄂秦隴」五省聯軍司令部。
「啪！」袁祖銘把報紙砸在桌上，震得筆墨紙硯東倒西歪，滿室軍官個個面色一驚，袁祖銘沉着臉說道：「本人頃奉玉帥鈞令，權制川省，乃是為了西南安定，是為了國家體統……」說道此處他站起來，厲聲喝道：「可是江津區區一縣之地，居然膽敢目無法紀，自行其是，國家還有體統嗎？」
袁祖銘雖是北洋政府上將，五省聯軍總司令，其實也就三十齣頭，他個高體壯，膚白面端，臉上蓄著國人中極罕見的金黃色鬍鬚，有個「銀面金須將軍」的雅號；此時盛怒之下，當真是虎威凜凜，王霸之氣四溢。
「毛以寬！」袁祖銘點名說道，「此事乃是你的首尾，一定要嚴查法辦，以儆效尤，絕不可至國家體統而不顧！明白嗎？」
「是，謹遵總司令鈞令！」毛以寬「啪」的一聲雙腿一併，大聲回答。
毛以寬走出司令部時擦擦腦門上的汗，暗自罵了一句，然後快步走出；回到在南岸的旅部時，立即叫來他的兄弟毛以森，兩人湊在一起想辦法。
前段時間，他率領全旅官兵興沖沖趕往江津，本打算髮一筆橫財，既可以養兵，又可以貼補一下自己空空的宦囊，沒想到半路殺出個保安團，把他一個團打得落花流水，連李虎山都死在亂軍之中；他好不容易在袁祖銘面前糊弄過去，沒想到居然又鬧這麼一出！
「這是要把俺們架在火上烤啊！」毛以寬用手帕抹著臉，他年紀三十多歲，瘦高身材，原本是個相貌堂堂的少將旅座，現在卻愁得雙眉緊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此前入川時麾下有四千貴州子弟兵，結果一戰損失小兩千，這段時間起早貪黑到處招兵，到現在缺額也沒有補滿，軍械更是不足；靠這樣的軍隊再去找江津縣的晦氣，他自問沒多大勝算，可是袁大將軍交代下來的事情不辦又不行！
「大哥莫要憂愁，小弟有一朋友，乃是川東有名商戶，有妙策要獻於我黔軍，此刻就在門外等候……」
「好，快快有請！」毛以寬吩咐。
片刻后，一位身穿整潔灰色長衫青年入內，只見他面目英俊，神態謙和，當真是一表人才，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好感，正是川東有名的秦氏家族二公子——秦尚文！
「旅座不必為些許小事憂心，鄙人在川東多年，對江津那個所謂的保安團知之甚深……」秦二公子微笑着說道。
「哦，」毛以寬沉聲說道，「願聞其詳，請秦公子不寧賜教！」
秦尚文是個有心人，對川東一帶形勢的了解比初來乍到的黔軍毛以寬部強的多，他對此事策劃已久，對毛以寬的兄弟毛以森也是刻意結納，現在說起來有條有理，有根有據，具有很強的說服力；他把形勢細細分析一番，最後說道：「江津保安團團長趙東，此人乃是鄉下潑皮出身，地頭蛇似的人物，治軍為人一無是處，所依賴的不過一點：安德森洋行的財源支持！」
說道此處，他伸出兩根手指續道：「據鄙人所知，每月當有十萬大洋巨款充作該保安團軍費……」
「十萬……大洋？！」毛以寬兄弟對視一眼，均有驚訝之色；他們一個旅現在也就是六萬大洋軍費，這還是入川以後的，在貴州的時候更慘，飯都吃不飽，軍容跟叫花子沒多大分別！想到人家區區一個民團居然每月有十萬花銷，不由得胸中怒火翻騰。
「因此，以鄙人淺見：」秦尚文淡淡說道，「首要之事乃是查封安德森洋行，斷了他的根子……然後以黔軍大勢壓迫，江津區區一縣之地，如何敢對抗十萬大軍呢？」
秦公子最後總結道：「如此，江津內無財源養兵，外有大軍壓迫，除了向旅座俯首稱臣，還有什麼法子可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