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番外:妾心如程聚散無聲(5)

第202章 番外:妾心如程聚散無聲(5)

第202章番外:妾心如程聚散無聲(5)

沉沉邁步,只一個門檻,凝結了她所有的勇氣與決心。當一隻蓮足終於跨出去時,她知道,這一生都再無回頭路。

關於出岫夫人的一切愛恨,從雲府起,自雲府終。十年光景,緣起緣滅,鑄就了她人生里最深刻、最跌宕、最輝煌的一段時光。

從今往後,永久凝注在記憶之中。

感激與不舍有太多太多,千言萬語都難以道盡。再回首,那深冷的門匾和高穆的大門,留下了一道永不可磨滅的轍痕。自今日起,劃出她人生的分界線。

上轎時,出岫想起了那件狐裘披風,心頭忽而覺得有些微妙之感。若單單隻是一件披風,太夫人怎會特意交付?

「玥菀,將那包裹拿來,方才太夫人給的。」出岫步入轎內,撩開車簾命道。

玥菀聞言一笑:「奴婢本打算將披風送去裝起來。」

「不必了,給我吧。」出岫伸手接過。

玥菀手中一輕,聳了聳肩,也順勢上了轎子。

爆竹聲再次響起,浩浩蕩蕩的儀仗與送親隊伍盤踞了整個煙嵐城,算是史無前例的婚嫁盛況。

玥菀撩開車簾看向那無邊無際的人海,笑道:「就這還不是全部嫁妝,有一些貴重物件,竹影已吩咐提前幾天送走了。」

而此時出岫卻沒聽進去玥菀的話,她素手解開這裝幀精美的包裹,才發現其中這件狐裘不同一般——火紅的狐狸毛皮,毫無雜色,觸手溫軟,絕非凡品。

猛然間,出岫想起一則傳言:誠王聶沛瀟二十歲那年,曾在皇城近郊圍獵了兩隻火狐,毛色之艷之純難得一見。當時他的父皇聶帝聞之大喜,覺得此乃天賜祥瑞,還曾嘉獎聶沛瀟一番。

而這件狐裘披風……會是聶沛瀟所贈嗎?這火紅的顏色,是讓她拜堂時穿嗎?

出岫順勢將狐裘抖開,但見一截翠色慾滴的玉簫從中滑出來,恰好落在出岫腿上。這玉簫她記得,正是文昌侯府闔府抄斬之時,自己曾「賄賂」給聶沛瀟的贈禮,請他保舉沈予戴罪入仕。兜兜轉轉,今日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思緒萬千之際,婚轎已被緩緩抬起,進而向前移行。出岫手執玉簫默默瞧了一會兒,才將它重新疊入狐裘之內,無言收好。

外頭的爆竹喧聲震天,送親的儀仗隊鼓樂不停。然而不知怎的,出岫好像隱隱聽到了一段簫聲,那吹奏的一曲,正是《朱弦斷》。

大約是幻聽了吧!此時此刻,她已無心去追究那首曲子的來源,便似這段隱隱約約的知音之情,終於還是有了一個不完美的結局。

但有時,缺憾之美,才最是動人。

至少出岫心中,已是無比地圓滿。

這一世,與聶沛瀟的知音之意,與沈予的相守之情,與雲辭的刻骨之愛,已能夠讓她死而無憾了。

時光如沙,浮生若夢。流年依舊,心靜如初。

雲辭,我們相約來世。

五、世間安得雙全法

出岫改嫁的同年,臘月二十,皇後庄蕭然如期臨盆,誕下一位公主。

翌年正月十五,淡妃不慎早產,提前一月誕下皇子。

消息傳來時,天授帝聶沛涵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提起了心思,又像是長舒了一口氣。

岑江知道,皇後庄蕭然這一胎生了公主,便算是穩住了帝王與庄氏之間的關係,也會讓帝后之間更加和睦。試想若是皇後生了一位皇子,她的娘家莊氏,必定會趁機請求冊立這孩子為太子,然後庄氏會越發坐大,也許還會演變成外戚之患,成為第二個聶氏也未可知。

但如今皇后既然膝下沒有皇子,便也只能處於被動之中,要麼再等下一胎,要麼寄希望在淡妃身上,將她的兒子抱過來養。

而在此之前,庄氏不會輕舉妄動。

也許帝王之心,永遠都是那麼莫測難辨。龍潛時,慕王聶沛涵能與臣子同甘共苦;可一旦坐上了那把龍椅,他便不得不考慮許多,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要提防著、懷疑着,以至漸行漸遠。

這般一想,臣暄與鸞夙選擇早早離開,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在合適的時間退場,留下終生念想,總好過在漫長的歲月里相看生厭,消磨情誼。

淡心產子當晚,帝王來到靈犀宮看望她。

「是朕讓你受苦了。」天授帝瞧著榻上的慘白容顏,忍不住長嘆一聲。

淡心此刻雖身子虛弱,長睫帶淚,但好歹神志是清醒的,嘴唇微翕著回道:「臣妾寧願……是個女兒……」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淡心眸中又開始盈淚。這已並非生產時疼痛的淚水,而是知道他們母子分別在即。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從此要養在他人膝下,這種痛苦,唯有做了母親的人才能體會。

天授帝又何嘗不知淡心的意思?他也不忍再說什麼。此刻皇後為產女而抑鬱自責,可淡心卻恰恰相反,會為了誕下皇子而悲戚難過……

此時此刻,淡心的淚水連同那些話語,都鑄就成了一把把利刃,一刀一刀劃過帝王的心頭……

日後萬一庄蕭然再生下皇子,淡心的孩子可會受氣?兄弟兩人會否相爭?

猛然間,葉太后的面龐出現在了他的腦海當中!那種時而慈藹、時而算計、時而怨憤的表情一個接着一個,便宛如葉太后本人就在他眼前!

不!這宮裏絕不能再有第二個葉瑩菲!淡心的孩子更不能變成另一個聶七或聶九!

萬一淡心死在自己前面,那還好說一些,可萬一自己先走一步,那百年之後她要如何面對這寂冷的宮闈?庄氏可會為難於她?她和孩子該如何自處?

一連三問,沒有答案。然而天授帝知道,有一個法子能夠杜絕一切隱患發生……

他兀自斟酌良久,越發認為這法子可行,而且還一舉數得。於是,他主動握住淡心的冰涼柔荑,鄭重說道:「你放心,咱們的兒子,朕自有安排。」

淡心好似沒有聽懂,面上不見一絲起伏,反而闔上雙眸回道:「臣妾倦了,想睡一會兒。」

聽此一言,天授帝深感無奈,只得鬆開淡心的玉手,低聲再道:「朕從小經歷宮廷險惡,手足之間以命相搏……」

說到此處,他見淡心仍舊闔眸不語,才繼續說下去:「其實子嗣貴精不貴多,朕不願讓孩子們重蹈覆轍。」

至此,淡心彷彿才意識到什麼。她重新睜開雙眸,側首看向天授帝,遲疑着問道:「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孩子必須養在鳳朝宮。」天授帝一字一頓承諾道,「他會是太子。」

「聖上!」淡心聞言大驚,情緒在瞬間激動起來,竟是強撐着想要起身,「不!不行!我不願意!」

「為何?」帝王一手按下她,蹙眉問道,「此等榮耀你竟不願意?」

淡心死死咬唇,語中已是隱帶哭腔:「我……只想讓他平平安安長大。」

「身為皇室子嗣,除卻那把龍椅之外,沒有安全的位置。」天授帝一口回道。

淡心雖是躺着,此刻也顧不得身子虛弱,死命搖頭道:「不!這孩子倘若被立為太子,他與手足兄弟必定不睦,皇後娘娘也會……」

「也會怎樣?」天授帝鳳眸低垂,目中精光一閃,「皇后不會對他怎樣。」

這句話說得極其隱晦,可那話中之意卻讓人心悸。淡心唯恐是自己猜錯了,又希望自己沒猜錯,她一雙清眸狠狠睜大,無聲地向帝王詢問著。

「你猜得沒錯。」天授帝為淡心掖上被角,沉聲回道,「這是最好的法子,不僅能保你餘生無憂,也能防止庄氏坐大。」

他頓了頓,再道:「我聶氏就是外戚起家,所以更懂得外戚之患。有一個明氏就夠了,朕不想再看見第二個。」

「聖上……」淡心依然不敢相信,低聲祈求,「就沒有別的法子嗎?皇後娘娘不是那種人。」

「朕相信皇后不是,庄相也不是。但庄氏的子孫後代如何,朕無法擔保。」天授帝噙起一抹魅笑,繼續安慰淡心,「雖然孩子養在皇后膝下,但血濃於水,他必定與你親近。從今往後,庄氏要依附你而活,皇后若是動了異心,即便朕放過她,咱們的孩子也不會輕饒她。」

「話雖如此……可我如今是唐家的女兒。」淡心依舊憂心忡忡,「您就不怕唐家順勢崛起,成為第二個明氏?」

「不會。唐家世代從禮,手中沒有實權。」天授帝十分篤定地道,「何況有庄氏、雲氏在前,唐家無法崛起。」

縱然話已說得明明白白,可淡心仍舊不願鬆口。帝王知道她一時難以消化,又道:「你出身雲氏,朕也要防止有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更要防雲氏給你施壓,借你的孩子達成什麼目的。將孩子交給皇后撫養,對你、對我、對皇后,都是最好的選擇。」

「聖上……」淡心仍想再勸。

「你好生將養,不宜多慮,這些事情不急於此時。」帝王輕聲安撫,沉吟須臾,再道,「咱們的孩子,叫做『忘凌』。」

「忘凌?」淡心呢喃出口。

「遺忘的忘,凌空的凌。」帝王的魅顏泛起絲絲柔和,往日的陰鷙狷狂全部消失無蹤,他望着淡心的期許深情,低聲補充,「鸞夙,本名『凌芸』。」

只這短短一句,使得淡心立刻潸然淚下:「聖上……」她低低喚出口的這一聲,是從未有過的喜悅與動容。

「怎麼?名字不好聽?」帝王眸光溫和綿長,笑着再問。

「不,不!臣妾是喜極而泣!」淡心抬手拭去淚痕,「只不過這名字……咱們是『大凌王朝』,孩子卻叫『忘凌』,會不會不妥?」

「朕起的名字,誰敢說不妥?」

二月十五,天授帝於應元宮中大擺筵席,慶賀忘凌皇子滿月,併當眾提出要將皇子交給皇后撫養。

是夜,天授帝宿在鳳朝宮裏。

帝后兩人卧榻長談,皇后對於未能產子而自責,更因撫養了忘凌皇子而對淡心感到愧疚。

天授帝便出言安慰:「朕說過子嗣不急,往後再生便是了。」

皇后輕輕嘆息,回道:「您讓臣妾養著兩個孩子,淡妃宮中卻很冷清,臣妾心中怎能過意得去?不若將公主送去靈犀宮陪伴淡妃,您意下如何?」

帝王不置可否:「你做主吧。」

皇后雖然捨不得女兒,但見到帝王如此態度,又覺得心中一松,不禁小心翼翼地再問:「如今皇子已有了名字,公主卻還沒有,臣妾斗膽擬了幾個名字待選,還請聖上定奪。」

「說來聽聽。」天授帝好似並沒有多大興趣。

「一個是『肖鸞』,一個是『素心』,還有一個『凝雙』。不知您喜歡哪一個?」皇后的語氣謹慎至極,試探之意再也明顯不過。

肖鸞、素心、凝雙……天授帝鳳眸微挑,沉默半晌沒有做聲。

皇后見狀連忙解釋道:「臣妾沒有別的意思,只是……」

「朕沒怪你。」帝王的話語淡然無波,「『素心』與淡妃閨名相衝,『雙凝』太過秀氣,還是第一個吧。」

第一個,肖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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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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