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救我

第五十三章 救我

半月不見周至聖,各國海捕文書也終於撤了,於是唐國也不再是不能踏足的地方。趁著這段時間,劉赤亭已將那道陽金煉化,繼鶉火之後,實沈宮也開了。只是眼下境界不到家,無法內視,根本就不知道兩宮具體模樣,只是能感覺到而已。

劉赤亭還怕自個兒先後兩層速度太快有什麼弊端呢,結果胡瀟瀟一句五氣朝元之後,你煉精化炁之時才會難熬。

之前胡來,一境而已便開了周身經絡,五氣朝元之後要將元精運過河車路,有的你頭疼。

修士修行,一重天是根基,化炁之時的元炁純度與數量決定了靈台甚至黃庭的品秩。二境體內元精越多,化炁之時的元炁便會越多。同理,元精太多,煉精化炁便會耗時越久。因為一趟運送的數量是有限的。

煉炁煉炁,就是這麼枯燥。

玄陽變成黑色毛驢已經半月,它算是認命了,此刻就側躺在一棵樹下,四腳蹬的筆直,腦袋邊上放了一堆藥草,也不曉得是個什麼葯,反正它又吃不壞,就一通亂嚼唄。

星月之下,山中有一條小溪,此刻二人就並肩坐在小溪邊,胡瀟瀟在上游,劉赤亭在下游,兩人都把腳伸進了水裏。

五月了,還是怪熱的。

胡瀟瀟雙手撐在身後,後仰著抬起頭,淡淡光華襯的她輪廓分明。

片刻之後,她取出那枚裝過陽金的玉佩塞進劉赤亭手中,輕聲道:「這裏面裝着方丈島印信,等你五氣朝元之後有了元炁,便能催動自身元炁自由打開玉佩了。我看了看,大概有個一丈見方,以後你用來裝東西湊活還能用。」

劉赤亭拿起玉佩,先前就對這玩意兒能儲藏東西很好奇,現在是更好奇了。

「這玩意兒,很貴吧?」

胡瀟瀟晃了晃腳丫子,微笑道:「一般吧,這種成色,三枚青泉上下。」

少年尚未開口,一隻手已經捂住了他的嘴。

這動作早已成了習慣,一個習慣伸手,一個習慣被捂嘴。

「海外修士之間用的貨幣,其中蘊含天地靈氣,除卻流通外還有許多用處,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呢,你需要知道,泉兒就是海外貨幣,分白、青、紫三種,就是三種顏色,都是玉質方孔錢。但海外也流通黃金白銀,因為也是有凡人的。紫泉一枚兌十枚青泉、青泉一枚兌千枚白泉,所以紫泉就像這裏的黃金一樣,雖然是貨幣,但一般修士拿不出來,這個別記錯了。」

少年人連哦了幾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胡瀟瀟一把抓住手,並指輕輕一劃便有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你怎麼都不縮手?」

劉赤亭用右手撓撓頭,乾笑道:「不疼。」

胡瀟瀟翻了個白眼,可下一刻卻也將自己的右手劃破,同時並指積蓄元炁,嘴裏嘟嘟囔囔不知念叨着什麼。

然後,她一把抓住劉赤亭的左手,兩人血液交匯,竟是散發一陣淡淡光華。

劉赤亭不解道:「這又是幹什麼?」

未曾想胡瀟瀟抽出自己的右手,兩人血液竟是變作一枚散發亮光的小珠子,小拇指尖大小。

胡瀟瀟收起珠子,咧嘴一笑,「有一種傳信雲雀,能跨海而行,最快能日行十萬里。吃下這枚珠子之後,雲雀就會為我們傳信的。山人書鋪門前的鳥便是一種雲雀,只不過血脈不純,日行數百里便是極限了。」

雲雀傳書,最早是古家的生意之一,是數百年前上上一任古家家主將這手段公開的,但血脈最純的雲雀只有古家能飼養,與御獸行船一樣,都是古家獨有的手段。

這些天過來胡瀟瀟一改往常模樣,與劉赤亭說了許多海外的事情,小事居多。譬如如何搭乘海船或是雲船,哪些常用的東西可以買,價格大致是多少。又譬如,海外雖然沒有王朝國度,但各大勢力的地盤兒都有他們的規矩,入鄉隨俗是一定要的。她甚至都把她知道的海外各洲勢力說了一遍,她也知道劉赤亭肯定記得住。

又是一把捂住劉赤亭的嘴,胡瀟瀟繼續說道:「海外不光是有十洲,一些孤立於海上的島嶼,不乏有境界不俗的修士。但大多島嶼是被海盜霸佔,不過這些年海盜被清掃過了許多遍,被劫之事很少。」

劉赤亭終於察覺到了怪異,這次他抓住了胡瀟瀟手臂,沒讓她捂自己的嘴。

「怎麼啦?你什麼意思?」

胡瀟瀟笑得似月牙兒,眸中星光點點。

「沒啊!再找到一種至陽物就可以出海了,我這不得讓你先長長見識,不然又被人笑話,你以後不許被人笑沒見識!」

劉赤亭不太信,還想繼續問,可耳邊卻傳來周至聖聲音。

「我在許州等你們。」

胡瀟瀟立即起身,「睡覺睡覺,明日一早啟程趕路,咱們奔著許州去。」

不知為何,劉赤亭越發覺得不對勁,心裏不住的發慌。

次日清晨,少年少女以及一頭黑色毛驢,還有個懶到死的黑毛小鳥,同行往北。

一路走來所見所聞,百姓日子還是不好過,比之江南要差上許多。

自黃巢與高仙芝先後起兵以來,中原大地數次易主,幾十年來幾乎一直在打仗,老百姓的確是苦。

故而一路過了幾處城池,好不容易才找到個較大的成衣鋪。胡瀟瀟終於換上了一身淡青長衫,頗為幹練,女俠似的。劉赤亭也是青衣,只不過布料略粗。

都是錢啊!

果然啊!女孩子都喜歡新衣裳,胡瀟瀟換了一身行頭之後心情大好,走在前方時不時就會背起手來蹦蹦跳跳。

後邊兒牽着毛驢的少年人,自然一直傻笑,好看嘛!

今日天氣不錯,晴空萬里,就是有些熱。

路邊兒有那搭著草棚賣消暑湯的,兩人便各要了一碗綠豆湯。

想都不用想,劉赤亭頭一次喝。

草棚子下面就兩張桌子,各擺着兩條板凳,胡瀟瀟喝完還要再來一碗,劉赤亭便也來了一碗。

等待之時,南邊兒行來一駕馬車,本來是要過去的,也不知為何,馬車突然停下,由打車上下來了一男一女。男子中年模樣,一身儒衫。而那女子,二十上下,面覆白紗,一看就是富家女子。

胡瀟瀟暗自掐了劉赤亭一把,瞪眼道:「看什麼看?上次盯着那聖女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劉赤亭一臉懵,聖女?就她?我哪裏盯着她看了,就那冷冰冰的模樣,遠遠都覺得瘮得慌,我盯着她看作甚?冤死我了!

辯解言語尚未出口,中年人便與攤主招了招手,笑道:「這天太熱了,給我們來兩碗解暑的。」

攤主正好端著劉赤亭二人的綠豆湯過來,也笑着滿口答應。結果那個戴着面紗的女子冷不丁一拍桌子,「先端來這邊!」

攤主有些為難,一臉賠笑:「二位,這兩位客人是早來的,我……」

結果那女子冷冷一句:「端過來,不然我掀了你的攤子。」

胡瀟瀟略微皺眉,劉赤亭臉上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此時儒衫男子一嘆,沖着劉赤亭一抱拳,苦笑道:「二位,這兩碗我加錢買了,還望二位行個方便。」

胡瀟瀟撇撇嘴,「不方便。」

我欠你的?抽什麼風呢?有病吧?

攤主十分為難,「二位小客官,你看……你看這……」

劉赤亭輕輕抬手壓住盤子,微笑道:「我不差這點錢,給他們另做吧。」

結果此時,那女子又是猛地拍桌,劉赤亭分明瞧見那個中年人皺眉瞥向女子,眼神冷漠。反觀女子,眼中滿是懼意。

胡瀟瀟以餘光瞥了一眼車夫,隨即輕輕拉住劉赤亭胳膊,撇嘴道:「算了,沒心情喝了。」

說着,拉起劉赤亭就走。

玄陽忙跟在後方,蔫不拉幾的,今日還沒給飯呢!但走過馬車時,玄陽跟赤翎都轉頭往車夫看去,久久未曾回頭。

走出去一段之後,胡瀟瀟這才說道:「好像不太對勁兒唉!你瞧見那車夫沒有?」

方才走了,一是因為那女的有點討人嫌棄,二是因為胡瀟瀟注意到了車夫。

劉赤亭微微躬身,胡瀟瀟自然而然跳了上去,一氣呵成。

走了幾步后,劉赤亭這才開口:「目光空洞,六神無主,像是沒睡醒。」

胡瀟瀟以下巴戳了戳劉赤亭肩頭,便是點頭的意思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我覺得有點奇怪,可是仔細看去卻又只是這樣,並無太怪的地方。」

劉赤亭一笑,「怪的不是他,也不是那個儒衫中年人。車夫的氣與尋常人無異,非要說怪,便是他過分心平氣和。儒衫中年人有一股子傲氣,估計是人家肚子裏有學問。」

胡瀟瀟小臉一皺,一手抓一隻耳朵,以下巴使勁兒磕他後腦。

「都學會賣關子了你?快說!」

劉赤亭只好繼續說道:「秦秉說,天底下不會有兩個本質上一樣的人,也不會有兩道本質上一樣的氣。可是那個女子身上有兩股子氣,就很奇怪。」

那會兒中年人出聲,劉赤亭瞧見她眼神之中有些驚恐,便讀了一下她的氣,之後便發現了。而且那兩股子氣截然不同,像是水火共存。

這一番話,可是勾起了胡瀟瀟的好奇心。

「咱們等等,瞧瞧看唄?反正許州就在幾百裏外,趕路幾日也就到了。」

劉赤亭一仰頭,故意撞了她額頭。

「你怎麼那麼愛看熱鬧?」

其實兩人性格幾乎是截然相反的,胡瀟瀟古靈精怪且開朗活潑,喜歡的事兒特多,看熱鬧當然是其中之一。而劉赤亭,或許是因為身世緣故,又或許是骨子裏那份摘不幹凈的自卑,所以沒有那麼開朗,也不太喜歡看熱鬧。

一路走來,不管是與胡瀟瀟還是與別人,很少有話茬兒是劉赤亭主動提起的,他大多時間都學別人。

學景猱的那股子軍人豪邁,學莫嘲人的灑脫,學顧懷的萬事風輕雲淡,學鄧大年的一切。

唯獨老郎中,他真不敢學了。

姑娘額頭使勁兒頂住自己後腦,劉赤亭這才回神,此時胡瀟瀟輕輕一句:「問你個事兒啊!要是以後有個別的女孩子陪你很久,你對她會像對我這樣嗎?」

少年聞言一笑,沒有絲毫考慮,立即答覆:「當然不會,天底下就一個胡瀟瀟,是教我練拳跟我出生入死的胡瀟瀟。」

姑娘嘿嘿一笑,「這還差不多,那我們就等等,瞧瞧唄?」

只是……只是海有那麼寬,各洲間隔那麼遠,你個憨貨找不找得到方丈島啊?

……

不到半個時辰那駕馬車便趕了上來,車夫神色木訥,趕車而已,對兩側一切充耳不聞。

劉赤亭與胡瀟瀟都未特意看向馬車,但馬車過去時,小窗帘子還是被緩緩掀起。一條淺淺縫隙,車上女子往外看了看,突然大喊:「停下!我要方便。」

沒過幾個呼吸,馬車果然停下,冪籬女子率先下來,左顧右盼了一番,卻發現並無個好去處。

胡瀟瀟只是朝她瞥了一眼而已,立刻便轉頭了,未曾想那女子竟然大步走來,瘋子一樣沖着胡瀟瀟破口大罵:「你敢瞪我?」

說着便掄圓了胳膊朝着胡瀟瀟扇來。

瘦弱女子的一巴掌,想碰到胡瀟瀟?沒可能。

少女只是略微抬手便帶起一陣疾風,輕而易舉便抓住了女子手腕。但在抬手的一瞬間,胡瀟瀟發覺這女子指尖有一道新傷口。與此同時,白紗被掀起一角,胡瀟瀟分明瞧見女子神色悲戚,眼神中充滿了無助。

「住手!真是慣壞你了!」

此刻胡瀟瀟還抓着女子手腕,方才那句話傳來之時,面前女子明顯渾身一顫。

胡瀟瀟轉頭望向劉赤亭,他卻像沒瞧見似的,扎馬原地,自顧自出拳罷了。

憨貨!怎麼回事兒?沒瞧見這姑娘什麼模樣嗎?

費力朝着劉赤亭使眼色,可人家就是不理不睬。

直到那位儒衫中年大步過來抓住冪籬女子另一隻手,面向胡瀟瀟,歉意一笑。

「實在是抱歉,我家丫頭打小兒便有怪病,嬌生慣養的,衝撞小姑娘了。」

中年男子略微用力,卻發現根本拉不開冪籬女子,他又一抬頭,眼神之中露出些許疑惑之意,之後再次使勁兒一拉,胡瀟瀟這才鬆手。

胡瀟瀟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沒事,以後管教好。」

馬車很快離去,胡瀟瀟就這樣望着,略顯沉默。

直到馬車消失在道路盡頭,她突然轉頭,氣鼓鼓道:「什麼意思啊?」

劉赤亭輕輕挪開左腳,一條染血絲帕,不知何時被他踩在了腳下。

「她丟下的。」

胡瀟瀟撿起手帕打開一看,隨即抬頭望向劉赤亭,沉聲道:「攔下嗎?」

劉赤亭搖了搖頭,神色從容,語氣更是平靜。

「不着急,先跟着,看看再說。」

胡瀟瀟使勁兒翻了個白眼,每每遇事,他總是這樣。

絲帕之上,就寫了兩個字。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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