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飄渺

仙路飄渺

皚皚的白雪覆蓋着整個無憂峰頂,天與地也盡皆被籠罩在一片銀色之中。

雪,依舊在飄。

天地間回蕩著淡淡的簫聲,若有若無,彷彿與天地契合,絲毫沒有打擾這飄雪時的寧靜。

撫簫的是一個白衣老者,微眯著雙眼,他身後恭敬的立着一個少年,亦是一襲白衣,老者與少年都已在這雪中呆了許久,而身上卻沒有一片雪花,連此刻從天而落的雪也無法靠近二人。

良久,簫聲漸漸的消失在無邊的天地之中。

老者嘆了口氣,睜開了雙眼,望着一片銀色的天地,"羽兒,你真的要那樣做嗎?」老者說着,轉頭看向少年。

少年聽了這話,抬起了原本低垂著的頭,露出了他的臉,任何看過這張臉的人都不會在忘記他,那是怎樣一張完美的臉?沒有人能從上面找出半點瑕疵,俊美至極,既有男人的剛毅,又有女人的靈動,但,少年的眼中卻流露出不合容貌的憂傷。

「是!」沒有絲毫退讓!沒有半點商量!

老者又嘆了口氣,轉過頭不去看那少年。他知道少年的脾氣,從少年懂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少年要做的事便一定會去做,哪怕只是飛蛾撲火,他也要去嘗嘗被烈火焚燒的痛苦。

又是許久,老者出聲了,「你可知那便是她的命?天定下的命!」

「知道。」

「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傻?你可知天命難違!」老者又轉頭看向少年,眼神中透露出祈求。

「天命難違,也終究只是難違,並非不可違,況且、、、」

「羽兒!」老者打斷了他的話,顫抖著按住了少年的肩膀,「天道之下,萬物皆為螻蟻,順應天道尚且不能自保,更別說你這等逆天之舉!穿越時間,修改歷史,這降下的天罰又豈是你能夠承受的了的?算了吧!羽兒,那便是她的命,天定下的命。」

少年別過頭去,他不敢看向老者,因為他害怕自己會妥協。

沉默,無邊的沉默。

老者忽然嘆了口氣,鬆開了按住少年肩膀的手,他知道,這一次,他還是沒能說服少年。

無憂峰頂,望穿宮外。

雪已經停了。

一百零八個方位,插著一百零八根柱子,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要想破開時空,打開逆行通道,完成此等逆天之舉,便唯有藉助這逆天法陣。

陣外站着兩個人,兩個白衣人,正是那老者,和被老者喚作「羽兒」的少年。

少年沒有動,老者卻動了,他雙手不停的交叉,合了又分,分了又合,赫然是在結印!每結十個印,便會有一個柱子亮起,三十六天罡亮的是白光,七十二地煞亮的是黑光!一千零八十個手印,一千零八十個動作,只是瞬間便完成了,只見法陣上方憑空出現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兩隻陰陽魚眼不停的閃爍。不多時,陰陽魚便分了開來,兩魚中間赫然出現一個旋轉的漩渦,少年眼見陣法將成,面露大喜之色,只聽得老者「咄」的一聲,漩渦旋轉的速度變慢了下來。

陣法已成!時辰已到!

老者什麼也沒說,也沒有看向少年,只是搖了搖頭,僅這一個動作,少年便明白了老者的無奈。

少年向著老者跪了下來,道:「徒兒不孝,叫師傅費心了,師傅對徒兒的付出,徒兒無以為報,人道:『叩天扣地,行十禮,意為滿』,只是師傅在徒兒心中早已超過了天地。」說罷,少年伏下身子,對着老者叩了十一個響頭。

老者此刻已是滿臉的無奈,他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方玉佩,拋給了少年,道:「拿着,它會幫你抵擋一部分天罰,還有,不要告訴她你的從前,凡事不可做的太滿,順應自然吧。」

少年愣了一下,答應了一聲,接過玉佩,對着老者深鞠一躬,轉身飄然進入漩渦。

寒風吹過,天地間又開始飄雪。

不知什麼時候,老者的身後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手持玉笏,上書「天機」二字,袖口綉著「天宮」二字,正是上界天機君!

天機君看着老者,嘆道::「他還是去了。」

「是。」老者道:「他去意已決,我也阻止不了。」

雪,絲毫沒有下小的意思,銀花漫天飛舞,天地間的萬物都隱身在這銀色世界之中,只餘下無憂峰頂,望穿宮外,那逆天法陣旁的兩個來自仙界的上仙、、、

我在哪裏?

為什麼這裏這麼黑?

我明明記得我被天雷劈死了,為什麼我還會有感覺?

恍恍惚惚中,少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緩緩舉起手,想要摸摸胸口的玉佩,卻沒有摸到,玉佩竟在天雷降臨時救了他一命!他慢慢的試着睜開眼睛。漸漸的,他感覺到有光透了進來,過了好久,他終於睜開了雙眼,環顧周圍,他竟然落下淚來,眼前的一切與夢中一模一樣,一樣的桌,一樣的椅,一樣的房間,似乎、似乎連人也是一樣的。

「姑娘。」少年叫着房間中的女子,那女子聽見聲音,轉過頭來,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忙走到少年跟前,道:「太好了!公子,你醒了,你都已昏迷一月了,大夫都說你活下來的機會只有一成,都說你要是能活下來就真的是奇迹了,可是小姐卻說你一定能活下來,沒想到你竟真的醒了,公子,你等著,我去給你叫小姐來。」女子說罷,便飛跑出房間,大聲的叫着「小姐」。

少年從看到那女子的時候就愣住了,根本就沒有聽到那女子說的話。

「這竟然是她的丫鬟!那這裏就一定是她的家!那她的人呢?她的人在哪裏?我竟然真的又回來了!」

此時,少年的心中早已亂作一團,面上更是淚流不止。二百年與世隔絕的修行,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他似乎又回到了二百年前,那個河伯選親的日子,他親眼看見自己最心愛的女子被推上船,一個人盪到湖心,又被河伯帶走,女子臨走時的眼神充滿著無奈與不舍,永遠刻進他的心中,他嚎啕大哭,卻無能為力,那時的他只是一個凡人,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愛人被他人奪去,他想衝過去,卻被人們拉住,他哀求,他跪下,他磕頭,磕的滿頭鮮血,河伯卻連看都沒看他,他恨!他恨自己為什麼連保護自己愛人的能力都沒有,他拚命的扇自己巴掌,直至扇出滿嘴的血,到了夜晚,他又拚命的喝酒,拚命的想要麻痹自己,可是他卻愈加的清醒,他意識到自己的頹廢沒有任何作用,於是他踏遍名山大川,四處拜師學習仙法,終於拜在一個仙人門下,修成了本領。

「阿紫,我回來了,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絕不會了、、、」少年心中已下定決心。

「公子!公子!小姐來了。」丫鬟的聲音傳了過來,下一刻,便見一個紫衣女子走進房間,一頭齊腰長發隨着風輕輕飛舞,蓮步輕移便到了少年跟前,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飄入少年的鼻子,姣好的面容映在少年的眼裏,儘管少年心中已有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女子見少年流淚,忙道:「公子,你怎麼了,為何突然落淚?」

少年也意識到了不妥,道:「叫小姐擔心了,在下只是剛剛睜開雙眼,還未習慣光亮罷了。」

女子「嗯」了一聲道:「一月之前,小女子從京城回來,路過一荒野,見公子渾身似是被雷劈過一般,獨自躺在野外,命人嘆得公子尚有呼吸,便將公子就下醫治,大夫們都說公子之命已去十之**,小女子卻覺得公子不似常人,定能獲生,如今公子已醒,就好生歇息吧。」

少年心中感慨良多,舊人相逢不相識,這種感覺實在叫人倍感難過。

少年道:「承蒙小姐不棄,將在下救回,在下實在感激不盡。」

女子道:「公子見外了,公子大傷未愈,小女子家中又還有些空房,公子若不嫌棄,便在家中住下吧。」

少年道:「如此便多謝小姐了。」

小姐道了聲「不必」便預備出門,少年見了忙到:「在下柳仙羽,受小姐救命之恩,卻還不知小姐芳名,還望小姐相告。」

女子喃喃道:「柳仙羽、柳仙羽,為何我會生出熟悉的感覺,公子,我們見過嗎?」

少年心中大喊:「見過!見過!我們當然見過!只不過在這個現在你卻不知道我!」少年心中如此,嘴上卻道:「在下過去從未來過此地,自然小姐也沒有見過在下。」

女子聽到,露出一絲失望之色,道:「小女子姓寧,單名一個紫字,公子好生歇息吧。」說罷,便帶着丫鬟出了房間。

待女子走的沒聲了,少年便喃喃道:「我當然知道你叫什麼,可是我們卻只能重新開始。阿紫,這一次,我絕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轉眼,一月便過。

夜已涼,人心亦不暖。

房頂上一個孤單的身影,陪伴他的只有一支冰冷的簫。

簫聲響起,回蕩在寧家宅子裏。

一曲終了,柳仙羽嘆了口氣,他心中還是在想她。

「公子似乎心中有事。」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柳仙羽一愣,回頭,正是他想着的那個人。

柳仙羽道:「夜已深了,小姐不在房中,為何要出來受涼?」

寧紫走到他的身邊坐下,道:「小女子方才睡下,忽聞公子撫簫,聽出了公子簫聲中有憂,便想出來安慰一番,還望公子莫怪小女子打攪了。」

柳仙羽抬頭看向星空,道:「小姐能聽出在下心中所想?」

寧紫看着柳仙羽,遲疑了一下,道:「也不知是否是公子心中所想,小女子只覺公子心中有人。」

柳仙羽「哦」了一聲,看了看寧紫,道:「那小姐能不能說出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寧紫道:「公子的簫聲淡而悠長,憂傷中卻又包含着無奈,想必此人定是個女子。」

柳仙羽道:「小姐當真聰慧之極,沒錯,這人是個女子,小姐可知這女子和我是什麼關係?」

寧紫道:「莫非是公子的紅顏知己?」

柳仙羽鼻子一酸,道:「不錯,她是我摯愛,可是如今,我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寧紫見柳仙羽這般模樣,心中卻是感動不已,道:「公子莫怪,寧紫卻是無心提起公子的痛處,公子這樣一個有情之人,卻是不該受如此折磨。」

柳仙羽望着寧紫,嘆道:「有情人卻要比無情人受更多的折磨。」

寧紫凝視着他,忽然將手伸了過去,「公子若不嫌棄,寧紫願做這個女子的替身,不需要公子愛我,只願公子別在這樣頹廢下去了。」

這個人,這雙手,他曾在無數個夜晚夢見過無數次,現在就真的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又怎麼能不珍惜?他沒有任何猶豫的握住了她的手。

當他們的手牢牢握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夜已不再寒冷,他的心也不再不暖。

快樂的日子並沒有多久,河伯選親了,那個夜晚,那支箭,沒有任何懸念的射中了寧家的宅子,寧老爺,寧夫人抱在一起哭了整晚。

寧紫見了柳仙羽,並沒有說話,因為她已哭的說不出話,柳仙羽摟住她的肩膀,也沒有說話,他的心已經被哭碎了。

良久,寧紫止住了哭聲,對柳仙羽道:「寧紫明日便要入河了,這些天,寧紫能夠陪在公子身邊已知足了,其實,從寧紫見到公子的那一刻,寧紫便已愛上了公子,雖然當時公子渾身焦黑,可寧紫一看便有種親切的感覺,雖然這些天,寧紫只是一個替身,可寧紫也已知足了、、、」

柳仙羽打斷了她的話,道:「你不是替身,你就是你,你和她在我的心中是一樣的份量,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寧紫望着柳仙羽,雖然他們相識不久,可是她卻覺得這人少年就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寧紫道:「寧紫不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公子因為我而出事,若是這樣,寧紫就是去了也不安心,公子,求你了,不要為了我去冒險。」

寧紫說完,便哭着跑出了房間。

柳仙羽望着她跑開,心中的決心更堅定了。

清晨,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這本該是個好日子,可沒有人歡笑,涇河邊有一條大船,上面只有一個女子,她不停的看向岸邊,卻沒有發現他的身影,她有些失望,可是她並不怪他,有誰願意為了一個凡人而得罪神仙呢?

船慢慢的駛向河心,河心突然出現了一個漩渦,漩渦飛快的旋轉,就要將船吸進去了,可是船卻突然不動了。

過了一會,漩渦也停了,就在岸上的人們不解的時候,河中卻突然飛出了一個持槍的藍衣人,他大喝道:「誰人作法阻擋本座!」

陽光依舊明媚,天空依舊無雲。

只是天上除了藍衣河伯意外又多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少年!

正是柳仙羽!

岸上早已沒有一人,神仙鬥法,凡人又怎敢觀看?

河伯沒有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不能動!

因為動了,他便首先輸了氣勢。

面前的這個少年,已讓他感覺到了威脅!

握著劍的白衣少年!眼神中透露出殺氣!

藍衣的河伯倒提着槍立在空中,他握著槍的手已經微微冒汗,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反應了,自從四瀆龍神任命他為涇河河神后就沒有了。

一個成道河神竟被一個後起小輩逼至如此地步,奇恥大辱!這真是奇恥大辱!若說出去,他還不得被其他同朝笑死!

河伯已動了殺心!

如虹的劍,要為如玉的美人出鞘。

柳仙羽的劍已然出鞘!

寧紫望着空中的少年一陣心悸,此刻她早已不在乎他的身份,她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他能平安,這就夠了。

突然,河伯與柳仙羽一齊咳出一口鮮血,臉色都變得蒼白無比!精神上的交鋒已耗費了他二人太多的心力。

出手了!

河伯出手了,柳仙羽也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出手便是殺招!

僅一剎那,天昏地暗,山崩地裂,殺意籠罩了天地,近萬里的江山一陣震動!

僅二道光,便連天地為之色變,日月般光明的存在也為之失色!

山河破碎風飄絮!

只一招!

只一招足矣!

柳仙羽背對着河伯,河伯也背對着他。

河伯突然猛咳了幾口鮮血,血雨紛飛,很快便沒入涇河之中。

柳仙羽額上冷汗直冒,腥甜之感充滿喉頭,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你敗了,滾吧。」不帶一絲情感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柳仙羽,他沒有回頭。

河伯「哼」了一聲,轉身回到了涇河之中,河伯雖然不是君子,卻也不是小人,他不會背後偷襲,對他而言,勝就是勝,敗就是敗。

柳仙羽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河水,突然他眉頭一皺,眼前一黑,便似失去依靠一般,墜落了下來,昏迷的前一刻,他只聽見耳邊呼呼作響的風,和一個女子悲戚的呼喊、、、

陽光一如往常的明媚,一陣風徐徐吹過,拂過少女的髮鬢,也拂過少年英俊的臉龐。

這是夢嗎?

躺在少女懷中的少年睜開了雙眼。

一樣的陽光,一樣的清風,一樣的人,不同的,只是他此刻已躺在少女的懷中。

少年伸出手,輕輕的拭去少女臉上的淚珠。

他痴痴的笑了,只聽他緩緩吟道:

「美人哭,淚沾裳,千古英雄心中涼;

美人笑,心蕩漾,誰人為此來絕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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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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