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節 釋疑(三)

第二二九節 釋疑(三)

鳳翥宮。<冰火#中文

琉璃半跪在在太后歪著的紅木矮塌前,靠在太後身邊,將花相居中的情景一一對太后說了。

太后眯起的眼睛緩緩睜開,毫無目的地看了片刻,隨即又緩緩閉上。

朱顏和流泉已然不住咋舌,琉璃的臉上也滿是焦慮的神色,只是太后不語,誰也不敢輕言。

半晌,太后又睜開眼道:「這裏無事,你還去聽着吧。」

琉璃急道:「娘娘不去嗎?」

「我去做什麼?聽你說懿凰處處會護著舒娥,況且有皇上在那裏,她又不會吃虧。」太后說得清淡。

朱顏小心翼翼地問道:「如今事事指向永安夫人,太后竟絲毫不疑心?」

「那你們呢?既是這樣說,是有些疑心了?」太后的笑意顯得十分悠遠。

「香囊里的麝香和藥房取葯的條子,茜桃的指證皆非空口無憑。」朱顏小心翼翼地說道。

太后輕輕點了點頭,似是贊同了朱顏的話一般,但過了片刻,卻開口說道:「茜桃跟春熙這麼多年,也算是聰明的了。」太后的話答非所問。

朱顏和流泉、琉璃三人面面相覷,最後琉璃說道:「所有端倪,皆是茜桃察覺,楊美人……楊婕妤還並不知道。只是她仗着得理,氣焰卻高的很。娘娘沒有看見,永安夫人被她欺得無話可說,甚是可憐。」

太后的語氣忽然變得端嚴:「這後宮中從來不乏聰明人,且有許多聰明而失了分寸的人。她若只是疑心,又怎能說得如此精準,事事都是這樣嚴絲合縫?」

朱顏、流泉和琉璃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琉璃微笑道:「太后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呢,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太后淡淡一笑道:「你這丫頭,朱顏和流泉也不敢亂說的話,偏你敢說,偏我又總是捨不得撕你這張油嘴。」說着提起手中的一方柳黃色銀線勾勒如意雲紋圖樣的帕子指著三人說道:「你們若不是個個鬼靈精的,知道事情存着蹊蹺,聽到我這樣說,又怎會這樣平靜淡然。」

流泉試着問道:「娘娘是說茜桃是故意誣陷?」

「這話我沒有說,你也沒有說,更不會從鳳翥宮走出去。」太后緩緩說道:「此事怎樣辦,只看禎兒的意思。此事事關重大,但若禎兒不能妥善辦理,哀家又怎能放心把……罷了,」太后看了看朱顏道:「你也去吧,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進去。唉……哀家又少了一個孫兒。」

朱顏和琉璃忙忙地去了,走到門口,聽見身後太后的聲音似乎遠在雲端里:「區區一個茜桃,又怎會又這麼大的主意?過兩日將吳桂兒叫來,再問一遍那日橫波橋邊的事……」

花相居。

楊婕妤一聲聲低低哀哀的哭泣,彷彿便是對皇上的催促。

茜桃在楊婕妤身邊,只是說着小皇子,如悅公主。

皇太妃不住撫慰著楊婕妤,看向舒娥的神色,卻是怨中帶着痛惜。皇上每在聽見小皇子的時候,臉上都有痛楚之色,皇后無言而坐,神色平靜地看不出什麼。

全福走近的腳步聲也都那樣清晰。全福跪下行禮道:「永安夫人房中的四分麝香找到了,藥房取葯的小廣子也帶到了。」

楊婕妤輕聲的低呼在寂靜的大廳中聽來格外清晰,茜桃顫聲問道:「娘子,娘子,是不是疼得厲害?要不要奴婢扶您進去?」楊婕妤似乎搖了搖頭,又似乎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站着。

小廣子是一個白淨麵皮的小太監,看年紀約摸十七八歲。不知他是否從全福那裏聽到了今日發生的事情,每走一步都是瑟瑟縮縮。小廣子的腿腳顫得厲害,終於在皇上和皇太妃之間的位置跪了下來。

紫毫掙脫了舒娥的手走上前在小廣子身邊跪下,顧不上向皇上行禮,只是側頭問道:「當日我到藥房,究竟取了幾錢麝香?」

小廣子的目光看了看左右,只是垂下頭不語。

皇上看了看全福,全福點了點頭,問那小太監道:「皇上面前,豈容你默不作聲?紫毫姑娘問你話,如何不說?」

「回……回……皇上,那日這位……姑娘,取了……取了……一錢麝香!」似乎有什麼厲害的東西迎面而來,小廣子一句話說完,忙用手抱着頭,伏在地上,口中只是低聲哀求:「皇上……求您饒了小的!」

茜桃厲聲說道:「取葯的條子上明明寫的是三錢!你到底拿出幾錢,你可想仔細了!」

「條子上寫的是三錢,這位公公拿出來的必然也是三錢。」舒娥忽然上前跪下說道。

華芙忙跟着跪着舒娥身後,小聲說道:「夫人……」

舒娥聽而未聞,只是走到兪氏的丫鬟流夕面前,拈起香囊的綢布片,續道:「只是交到公公手中的條子,原本寫的是一錢,公公交到紫毫手中的,也只有一錢,不知是不是這樣?」

「小的……」小廣子不敢抬頭,只是低聲說道:「華醫官批的條子上,本是……本是……一錢。小的交到紫毫姑娘手中的麝香,也只有……只有……」

「只有一錢。那麼還有兩錢,又是誰取了去,公公可還有印象?隨同兩錢麝香,取去的還有沒有須末的香薷,丁香,香松,公公可還有印象?」舒娥抬頭,看了一眼楊婕妤,隨即低頭看着手中的綢布,輕輕將兪氏沒有徹底剪開的地方反過來,說道:「這香囊上果然有第二遍縫過的痕迹,第一遍用的是與這綢布相近的蔥黃色線,第二遍只縫了一個小口,卻是用的紅線。」

兪氏接過看了看,說道:「若是在來玉津園前便裝進了麝香,便不會有這第二道線;若是之後添上的,想必也會細細縫好,不讓人看出來。」

紫毫扭頭看着小廣子,聲音已經不似平日溫和:「沒有給我的那兩錢麝香卻到了我家夫人的香囊里,難道是廣公公縫進去的嗎?」

小廣子不敢看皇上,只是微微抬頭看了看站在楊婕妤身邊的茜桃。

今日直至此刻,楊婕妤的臉上才有些帶病的蒼白,許是臉上重重的紅妝被淚水洗去,這才露出了皮膚的本色。

「小的……」小廣子的話音被茜桃的一聲驚叫掩住,楊婕妤已然軟軟垂倒。柔雨和嬌杏、茜桃還有皇太妃身邊的纖羅和春華,抬得抬架的架,一起將楊婕妤送進了內室去。

皇上也站起身來,怔怔地看着楊婕妤的身影。全福在皇上耳邊小聲問道:「皇上,小廣子還問不問了?」

皇上並不回答,只是扭臉看着皇太妃。皇太妃伸手扶起舒娥,看了看皇上,輕聲說道:「我膝下只有你和春熙,盼你……」說到這裏,卻似哽住一般,沒有再說下去。

皇上對全福揮手道:「先帶下去。」

「還有前去皇宮永安堂的人,皇上……」全福恭敬問道。

「都召回來吧。若從永安堂帶的有,那又何必往藥房取?」皇太妃拍了拍舒娥的手,澀然笑道:「本宮心裏,也是一樣喜歡你。你莫怪春熙……」說完便轉身離去,皇后忙命展曦和曉露送皇太妃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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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宮鳳棲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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