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處暑(三)

第39章 處暑(三)

孟寒已然聽不見她的話,低聲呢喃,石小滿湊近了聽見他一直在說「冷」,連忙把被子給他重新蓋在身上,兩邊捂得嚴嚴實實。

「你等等,我去給你煎藥……」

她現在也是千頭萬緒說不清楚,只覺得心亂如麻,既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屋裏待着,又必須去外面煎藥。最後沒有辦法,還是得出去,先打了一盆涼水,擰了濕毛巾覆在他頭上,這才稍稍放心地出去。

然而灶房裏哪還有葯的影子,她記得昨天分明是放在柜子上的,怎麼卻找不到了?!

正想着只好再去重新拿葯了,路過小花圃時,恰巧一陣涼風吹過,濃郁芬芳夾雜着微苦的藥草味,被她敏銳地聞見了。心中疑惑,便蹲下往花圃中看了看,只見土壤中明顯有些不太符合的顏色,拈起來一看果然是大夫開的藥房裏其中一種。

她約莫知道了是什麼回事,心中雖氣,但是孟寒畢竟還在發着高燒,只得把這股念頭強壓下去。

遲早要好好收拾他……石小滿決心道。

她記得上回去徐嬸家借的藥酒還沒用完,去找了找居然還剩下大半瓶,把孟寒頭上的毛巾取下來蘸了藥酒,石小滿仔細地給他擦臉擦手,總算讓他身上不那麼燙了。

又匆匆去了大夫家重新抓藥,這回石小滿沒敢含糊,煎好葯后就送到屋中——

接下來她便犯難了。

這人昏迷不清著,怎麼讓他喝葯呢?

石小滿試着叫了叫:「孟寒?孟寒吃藥了。」

……沒有反應。

方才她把情況跟大夫說時,老大夫捋著鬍子說不能再拖,必須要讓病人體溫退下去,否則對身體也是一種傷害。

她想到一個法子,卻遲遲不敢嘗試……雖然被孟寒親過很多回,但要她主動的,委實一次沒有。

石小滿一咬牙,罷了!反正這是特殊時期,就當救死扶傷好了!她是英勇無畏的,生得偉大死得光榮。如此一想,她下定決心喝了一口葯,俯身義憤填膺地碰上孟寒的唇瓣,捏着他的下頷抵開牙關,將葯汁全部送了進去。

有些順着他的下巴溢了出來,石小滿趕忙拿毛巾拭去,接着又餵了第二口。

她專心致志地喂葯,一點雜念都沒有,可是孟寒雖然神志不清,還是有點意識的。眼瞅著一碗葯馬上見底了,石小滿鬆氣的同時,被孟寒勾住了舌頭使勁吸吮。他最怕苦的,剛才喝了那麼多葯,早就皺起眉頭來了,這會兒只覺得越吸她的舌頭愈發的甜,竟然怎麼都不肯放開。

孟寒口中溫度灼熱,一直蒸騰到了石小滿的腦顱,她臉頰燒紅,慌忙把人推開。

灶房裏有上回買的冰糖,石小滿拿了兩顆放入孟寒嘴裏,他眉頭舒展,低聲哼了哼翻身重新將自己裹在被子裏,眸子微眯半睜半閉,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本以為喝過葯后他就能好許多,誰知道只在傍晚的時候退了點燒,一到晚上又渾身滾燙。

這可把石小滿嚇得不輕,她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這樣燒下去怎麼得了?腦子還不得燒壞了?

這個時候醫館也沒人了,只好等明天一早請大夫過來看看。石小滿一刻不敢耽誤地煎藥喂他,這回倒是熟練多了,哺完一碗葯后臉不紅心不跳。

孟寒額頭上毛巾換了又換,卻還是不見退燒,甚至讓人懷疑在他腦門上打一個雞蛋,沒多久便能熟了。況且他幾乎一整天不吃不喝,石小滿擔心他餓著,去廚房煮了薏仁小米湯,煮了大半個時辰,軟軟糯糯地助於消化。

起初還擔心他喝不下去,但是石小滿發現自己想多了,只要不是苦的,他都十分自覺。喂到嘴邊便主動張口接着,沒一會兒一大碗粥喝得乾淨。

總算把這個祖宗伺候好了,石小滿盤腿坐在炕上,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你是火孩子嗎,怎麼還這麼燙!」

她鬧心地鑽進被子裏,這會兒顧不得男女有別,將他緊緊地攬在懷裏。許是真的覺得冷,孟寒下一刻四肢就緊緊地攀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的溫度。

奈何隔着衣服終究效果不大,沒一會兒孟寒就難耐地呻/吟起來,「香香,我冷……」

難為他病成這樣還記得身邊的人是誰,石小滿心下軟成一片,「知道你冷,等等,起來,我幫你把衣服脫了。」

說孟寒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也不為過,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只能任由石小滿擺佈,沒一會兒就把他外衣扒了,只剩下件中衣。石小滿頓了頓,一狠心把剩下的衣服全剝了,露出他精壯的胸膛。

阿彌陀佛,救人要緊!她才沒有想歪呢!

扒孟寒衣服的時候不覺得,輪到自己時……還真是尷尬啊……石小滿猶猶豫豫,連胸口跳動的韻律都能聽見,一抬眸對上孟寒緊閉的雙眼,最終還是咬牙把衣服脫了,僅剩一件鵝黃肚兜。

她伸手遲疑地抱住孟寒,肌膚相貼的觸覺格外敏感,手下是他健壯結實的身軀,溫度灼人。石小滿閉上雙眼,眼睫微微發顫,心跳如擂鼓,就在她想退縮的時候,孟寒一翻身半邊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反手緊緊地將她環住,頭埋在她的頸窩,噴出的灼熱氣息灑在脖頸,燙得石小滿一個激靈,動也不敢動了。

兩人赤條條地抱着,一整夜什麼也沒做。孟寒身上跟個火球一樣,後來石小滿竟然這樣也睡著了。

他發着高燒蓋四五層被子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苦了石小滿,早上是被壓醒的。感覺身上好似背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來,旁邊還有個火爐子不停地烘烤,她想擺脫卻怎麼甩也甩不掉——

猛地一睜開眼,從夢中驚醒,旁邊是孟寒清雋的面容,距離自己很近,睫毛幾乎掃在她的臉頰上。石小滿下意識地抬手放在他額頭上,沒有昨天燙得那麼嚇人了,還好還好,總算是退燒了。

與此同時她發現兩人還是昨晚的姿勢,石小滿腦子哄地一熱,趁他沒醒之前飛快地穿好衣裳。大夫開的葯是分早中晚三次服用,這會兒天邊已經泛白,沒多久就該全亮了。她簡單洗漱一番,把葯煎好後送到孟寒邊上,動作小心地搖了搖他:「孟寒?」

孟寒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還是剛才她離開時的姿勢,怎麼叫都沒反應。這下石小滿才覺得心慌,「孟寒,孟寒!」

然而他就跟聽不見一般,若不是還有呼吸,石小滿幾乎以為他……

說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石小滿只想着讓他把葯喝了再請大夫來,一口一口哺他喝葯,雖然大部分都溢在床鋪上,真正喝進去的卻沒多少。

她去的早了,大夫都還沒起來,站在門口等了兩三刻鐘,裏面的人才悠悠地開門。

「大夫,您快跟我回去看看,他燒得連點意識都沒有了,您快看看是怎麼回事!」石小滿急得語無倫次,拽著大夫就要走。

若不是對她有印象,大夫幾乎要以為是哪裏來的綁匪,「哎哎,別急啊,老夫藥箱還沒拿呢!」

石小滿跺腳站在外面等他拿東西,等人一出來不做停留,恨不得立馬就能飛奔回家裏。

路上大夫詳細問了她怎麼回事,石小滿都一一地跟他說了,但是因為焦急說得前言不搭后語,大夫後面索性不問了,等到之後自己診斷。

石小滿時不時在一旁催促:「怎麼樣?他到底怎麼樣?」

在看到大夫搖頭之後,心頭一震,臉色煞白,「是不是,是不是沒救了?」

「這倒不是。」大夫瞥眼間看到她重重地吐一口氣,繼續道:「只不過燒得時間久了,腦內缺乏某種養分,可能會昏迷不清一段時間,你只需讓他多呼吸空氣,保持屋內通暢就行了。另外葯還是不能斷,免得病情反覆。」

石小滿點頭記下,又想起來問道:「那他多久才能醒過來?」

大夫淡然道:「短則幾個時辰,多則一兩日,因人而異,老夫也無法給出具體時間。」

「那……那就麻煩大夫了。」石小滿慌神許久,才想起來要付診金,等大夫走後,她一直立在炕頭,靜靜地盯着孟寒沉睡的面容。

她掖被角時順道狠狠點了點孟寒的額頭,「沒有人比你更麻煩了。」

孟寒整整一個白天都沒醒來,全是石小滿給他喂的葯,又煮的粥送到他嘴邊。石小滿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麼伺候人過,之前受傷有過一回就算了,現在竟然又來折磨她。

一直到晚上除了身上還有些熱外,基本上快沒事了。石小滿也就不再跟他睡同一張被子,不過仍舊睡得很近,方便他晚上有什麼事能夠照顧。

許是這兩天太累,終於放下心來,她一沾枕頭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兒是孟寒被病痛折磨的樣子,一會兒又是徐嬸那咳血的手帕,她左右為難,兩邊都不能拋下,卻兩邊都不能兼顧。

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旁邊有動靜,當時太困了也沒在意。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孟寒的床鋪上空空如也,哪有半點人影?

她唰地掀開被子,鞋子來不及穿隨意套在腳上,頭髮披在肩后,眸子帶着睡醒后的清亮朦朧,臉頰細白晶瑩。看見庭院中的人後,蹙眉毫不客氣地斥責道:「你病才剛好,大清早的站在院子裏做什麼?」

孟寒堪堪回眸,目若朗星,定定地將她看着,不言不語。

直到把石小滿看得渾身不自在,正想問一句「你看什麼沒見過漂亮姑娘嗎」,便見他緩緩揚起唇角,俊雅無儔的面龐在薄曦中朦朧不清。

「你為何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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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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