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第二百章

站在郭主任身後的,是個面帶微笑的年輕人,年紀看起來像是剛走出校門,身上的書卷氣卻不濃,反而帶着點伶俐的社會人味道,大概也是習慣了這種「商務」酒宴的招待工作,此時正畢恭畢敬的捧著酒瓶,準備給各位領導倒酒。

任誰都能看出他就是個標準的跟班,不論是穿着打扮,還是長相容貌,都不是這間房間中最吸引人的存在,但是陳遠鳴卻無法挪開視線,他沒想到,在今生還能跟此人重逢。

沈建坤。

上輩子跟他相戀5載,傳教授業、攜手並肩,也一力把他推向地獄的男人。

腦中那些快要被淡忘的記憶猛然湧上心頭,陳遠鳴無法自控的盯着那道身影,然而此時的沈建坤,卻完全不是當初記憶中的模樣。太年輕、太淺薄,缺乏圓滑的風度,也談不上品位和魅力,只是帶着點諂媚的笑容,蜷縮在郭主任的背影中。

他不記得上輩子沈建坤在交易所干過,也無從猜測是什麼改變了這人的人生軌跡。寬敞的圓桌隔在兩人之間,像是一道再分明不過的楚河漢界。所有的曾經,如今都變另一番模樣。

「陳總?」

在場可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就沒有反應遲鈍的,郭陽馬上就發現了上座這位主賓的神態有異,只是眼神一掃,就發現是自家帶來的跟班吸引了對方的目光。怎麼回事?他可沒聽小沈提起過這事兒啊……

陳遠鳴收回了視線,輕輕笑了笑。「讓郭主任見笑了,就是您家這位沈秘書有點像我的一位朋友。」

「那可是巧了!小沈,你可要多給陳總敬兩個啊……」

郭陽聞言哈哈一笑,打了個圓場。沈建坤也是個有眼色的,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殷切,快步走上去就要給上座這位年輕人斟酒。陳遠鳴沒有阻攔,就這麼任他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注滿。

那雙小心持着茅台酒瓶的手纖長骨感,每一個指甲都修整的乾淨整齊,不知是興奮還是激動,手指都有些顫抖。低垂的桃花眼中泛出一點水意,眼尾彎彎,笑意盎然。每一個細節都如此的熟悉,可是對於這個人,陳遠鳴再也燃不起哪怕一絲情緒。

簡單的沖沈建坤點了點頭,陳遠鳴舉起酒杯,笑着向郭陽致意。有了主賓的作態,酒宴立刻又回到了初時的熱鬧,只是現今,有了澳洲礦山作為依託,就算是寶鋼一把手來了,也要給陳遠鳴幾分面子,更別提一個小小的交易所主任。郭陽那種無往不利的交際手段好似也碰了壁,硬是在房間里耽擱了十幾分鐘,也沒套出自己想要的話,最終只能笑呵呵的拱手道別。

陳遠鳴的視線在那兩人的背影上停了一瞬,就有移開了目光,繼續跟李廠長談起生意。

輕輕關上了貴賓廳的雕花大門,沈建坤快步走上前去,跟上了郭陽的腳步。雖然知道老闆現在心情不太妙,他還是低聲問了句,「郭主任,這就是咱們最近要爭取的人?」

「嘖,這種難搞的事情就都推到我頭上。」郭陽恨恨答道,「可不是嘛,之前所里跑的豫西礦業也是他的產業,上面不知花了多大力氣,就想在蛋殼上鑿出個縫兒。結果呢?我看也別費那個勁了,合資不也有一半屬於國有嘛,還是專心撬政府牆角吧……」

郭陽說的這個事情,沈建坤也是知道的,如今上海和深圳之間的金融貿易中心之戰已經勢同水火,幾大證券公司都挽起袖子親身上陣,上海方面正在籌備把金屬期貨單獨分出去,跟深圳金屬交易所掰一掰手腕。聽說國家對冶金方面的事宜也在加大關注,小道消息更是明確在了幾種有色金屬上。那個豫西礦業雖然是根子落在鉬礦上,但是鋁礦和其他有色礦種也不是少數,能夠拉到上海的戰車上,自然是件好事。

為了這個目標,交易所已經派出不少人下去運作了,只是效果一直並不理想。因而聽到陳總來上海的消息,他家老闆才會巴巴的湊上前去。誰知他居然傲到連交易所的面子也不給,聽郭主任的意思,這傢伙的來頭恐怕不止是個礦主那麼簡單吧?

沈建坤微微挑起唇角,心中的好奇愈發濃郁。其實剛剛在房間里時被調侃似的掂了句,轉頭又視若無睹,着實讓他有點尷尬。但是走進了細看后,沈建坤還真就覺得這個姓陳的有些面善了。在房間內的十幾分鐘,他一直在偷眼觀察這個年輕到讓人意外的老總,越看越覺得不對,這人身上「同類」的氣息太過濃郁,剛才看自己那眼又說不出的古怪,難道是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炮友?

想到這裏,他難免也有些心癢。這麼個大老闆,年輕英俊,財大氣粗,如果能掛上栓牢,豈不少奮鬥幾十年?就算拴不住人,有個把柄也夠他花銷一段時日了吧……

心頭五彩紛呈,沈建坤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貌似公事公辦的向老闆建議道,「要不哪天設個局,跟他套套『私交』?」

「私交?」郭陽極為不屑的嗤笑一聲,「咱們能提供的人家怕都玩爛了,對付下面那些人還好說,對付那姓陳的小子,我看難。聽說那小子跟肖家沾親帶故呢,天天跟太子爺們混在一起的人物,還缺什麼『招待』……」

肖家?一瞬間,沈建坤睜大了雙眼,壓住心底的震驚,他強作鎮定的問道,「哪個肖家,難道是跟上海劉聯姻的那位……」

「在上海,還能是哪個肖家?」郭陽答得異常乾脆。

這回答卻真把沈建坤嚇住了。直到這時,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這位陳總。那還是自己第一次在滬市操盤的事情了,被一個暗樁折騰的差點掉了小命,為了報復坐莊的對手,他通過關係網聯繫探明了那人的身份,又悄悄把消息散佈出去,釀成了一起震驚上海的大案。

當年那人,正是眼前這個陳遠鳴。只是幾年過去,那小鬼就搖身變做一個成熟男人,身份、氣質甚至連性命都換了個變,才讓他沒能第一時間聯想到這上面。

那個肖家!沈建坤可不是當年那個心高氣傲、眼比天高的愣頭青了。在當年大案后不久,他就聽說了血案的內幕。原來挨砍的可不止是一個人,還有位肖家的嫡孫。為了這事,申銀可謂是大清洗了一遍,全城不知出動了多少警察抓捕在逃案犯和涉案嫌疑人,就連他曾經買通的紅馬甲也進了局子,只是當時安全漏洞太多,他又沒有嫌疑,才僥倖逃過一劫。

但是這件事給他的驚嚇依舊不小。在大戶室待得時間長了,他也越來越明白身份地位的重要意義。在這個世界上,有錢不是萬能的,只有手握權利才能成為真正的人上人。也因此,最終他選擇進入證券系統,成為一個可以踏上天梯的圈內人。

這樣的身份得來何其不易。如今他也算扒上了郭陽的大腿,這可是汪系的嫡系部隊,算是京城和上海聯繫的重要渠道,也多虧他在金融方面的天賦,才讓這個新老闆刮目相看。然而事業剛剛有了起色,就突然碰上了這麼個「故人」,怎能不讓人脊背發涼。

難道自己做過的事情被人察覺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沈建坤冷汗都下來了。那個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壓下心頭的慌亂,他清了清嗓子,向頂頭上司進言道,「主任,要不我去查查這人的履歷?人無完人,總歸要有弱點吧,如果能找出個切入的門路,咱們不也方便行事……」

瞥了眼主動請纓的部下,郭陽冷哼了一聲,「人家現在有錢有勢,就算有紕漏也不是咱們這種級別能抓的。還是先盯着豫西那邊的國有資產部分吧,我聽說上面可是有打算了……」

雖然郭陽這話說得語焉不詳,沈建坤卻是心中大定,交易所恐怕不是真心要跟姓陳的結盟,而是要對付他了吧?這社會,只有狼吃羊,又哪有羊在狼面前耀武揚威的,怕得還不是那隻老虎……

臉上堆滿了笑容,沈建坤點頭稱是。只要不是一條船上的就好,這次他可要牢牢的把自己藏嚴實了,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

「今天怎麼突然打來電話?生意談成了?」

「有些眉目了……」

「喲,這聽起來可不像報喜啊。」

「當然不是。我只是……」陳遠鳴頓了頓,露出了一抹笑容,「有些想你了。」

在上次約定之後,兩人的關係再次發生了改變,像是渡過了情濃又忐忑的熱戀期,步入更為深邃的層次。迫不及待的情話也少了大半,更多則是老夫老妻似得默契。因而今天這個突兀的電話,讓肖君毅有些意外,也有點驚喜。

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人目不暇接,他們也確實很久沒有安安靜靜的呆在一起了。如今眼看自己的生日就要到來,接到這樣的電話,自然讓人生出分期待。

「這幾天我會到杭州轉一圈,要不要一起泛舟西湖?」

「只要你有時間。」陳遠鳴笑道,「正好也要送你生日禮物。」

「你沒忘?」肖君毅的聲音裏帶出絲喜意。

「以後都不可能忘了。」

話筒里傳來的聲音直白又深情,肖君毅那雙桃花眼一彎,「怎麼辦,感覺驚喜被剝奪了。」

「你還來勁了?」陳遠鳴輕笑出聲,心中卻一片安逸。

他在今世獲得的,早已蓋過前世痛失的所有。有了珠玉在前,又怎麼可能對着魚目惋惜。那些火焰、那些憤怒、那些憎恨都已經遠去,不痛不癢,恍如夢境。與其為了這些斤斤計較,不如珍重當下,牢牢抓住屬於自己的珍寶。

他不介意做個守財奴,只要是值得畢生守護的東西。

握緊聽筒,陳遠鳴輕輕轉動了一下姿勢,舒展身體靠在了沙發上。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依舊輕鬆,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唇邊溢滿了笑意。

(本章完)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回來了,這幾天簡直累脫了一層皮……

今天更得有些晚,之後幾天還有繼續忙一段時間,我爭取日更吧,時間就不敢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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