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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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嬋脫出樊籠，身心俱震，從元神識海到每一根頭髮絲兒都有一种放下沉重的輕鬆感，楊戩自立山頭的消息徹底將她心中對天庭最後一絲的幻想也斬卻，再也沒有以前欲全親情的龐大壓力。

修道就是修心，人在世間沉浮，經歷種種，心思繁重，掩蓋了那一份本來的『赤子之心』，修道便是破除種種魔障，返本還源，得享清凈自由。

這個『赤子之心』是指如同嬰兒一般善良純潔的心智。破除魔障、去掉煩勞，便如脫下枷鎖，將蒙蔽心神的種種執著、魔障都自驅除，得還天生本性，心靈輕鬆、意識純凈，道心自然圓潤無暇，氣機通暢，神通廣大。

所謂金仙，便是指道心圓融，直指本命三屍意念的天仙，這樣的境界，朝上一步便能斬卻三屍，寂滅虛空，若是再有**力煉虛合道，則可將元神寄託大道之上，立地成聖。

所以那些廟宇中的菩薩常做童子面容，便是這個道理。

楊嬋破除魔障，只感道心圓融，境界攀升，一股生機勃勃的喜悅在心靈深處油然而上。

只是，這股蘊含無限生機的喜悅剛剛攀上心頭，便被一股更加強大的沉寂、毀滅的意見強壓下來。

只見虛空閃過一片精光，天地一亮，一顆明晃晃的雷珠便飛落頂門，內中電弧閃爍，噼啪作響，空間也被那股強大的震蕩之力攪起一圈圈漣漪。

楊嬋只覺心頭猛顫，渾身精血騷動不安，以一種奇怪的頻率飛快的震動，似乎立馬就要脫體而出。

這下卻是大驚，她早在數萬年前就成就天仙正果，雖然道心不暢，境界不夠，還未到金仙修為，但是一身法力也不可小覷，特別在配以傳自女媧娘娘的寶蓮燈，可以說，三界之內，能勝過楊嬋的人也是不多。

若是她二哥楊戩不使用眉間神眼的話，那也只能和她打個平手而已。

所謂天仙，乃是元神與肉身合一，功行九轉，道胎成型，孕育嬰兒。這樣的修為，精血、真元都是固若金湯，即便是天魔作祟，也只能撼動心神而已，從來沒聽說過還能被人引動體內精血。

楊嬋心中一凜，法力瞬間提至巔峰，揮手一掌朝頂上拍去，一團清靈仙光脫手而出，也自凝結成雷，朝那雷光炸去。

沉香劈開華山，見得母親脫離囚禁，還沒來得及欣喜，便見了那雷光來襲，他之法力也是高強，當然看得出厲害，當下想也不想，動念之間，寶蓮燈光華大盛，拖起碧綠光尾，朝那雷光砸落而下。

他卻是明白，這寶蓮燈在娘親手中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大哥果然不凡，這『震』字訣已經到了天地皆動的地步。」

真通猶自讚歎一聲，身形一晃，兩手空握成錘，一步踏到沉香面前，揮拳便砸。就見他拳印開闔變幻，雖然始終不離錘形，卻依然變幻無數個捏勢，激蕩一片雷光閃爍，碗口粗的電弧好似怪蟒翻身，都朝沉香蜂擁而至。

楊嬋見得碧光飛墜，心頭自然明白，趕忙伸手一指，寶蓮燈頓時散化實體，宛如一顆碧綠的珠子，當空旋轉激射，轟隆！一聲撞在雷光之上，將那銀色雷珠炸於無形。

四面電蛇遊動亂竄，這時候，她掌心凝聚得清靈仙光也自成雷，將一片電蛇都自轟上虛空，絲毫不得降落。

碧光一落而下，直至楊嬋頂門三尺，定住不動，碧光猛然一閃，一朵落花綻開來，層層花瓣之中，寶蓮燈緩緩升騰而上。

「神拳勢？！何方神明與我母子為難？！」

楊嬋柳眉倒豎、鳳眼大睜，威風凜凜的看向長空。

白雲飄搖，緩緩露出神通真容，這個身着錦衣的小小孩童卻散發着一股飄逸出塵的氣質，淡淡微笑着打了個稽首，「三聖母有禮，在下李神通。」

這時候，虛空一聲炸響，真通與沉香也是硬拼一記，倒是戰個平手。

真通悠然晃動一下，悄然出現在神通身後戰立，小小孩童身板兒挺得筆直，一股傲氣直衝天際。

沉香也自與娘親匯合，持斧的右手微微顫抖，卻是被雷光所擾，現在還有些發麻，心頭也是警惕萬分，絲毫不敢小看這兩個滿臉笑意，甚至還透露出幾分可愛的小小孩童。

一朵白雲飄過，玄通出現在兩位哥哥身後，有些納悶兒的小聲說道：「哥，這一家子也是可憐，而且我看那沉香有幾分孝心，也是個赤誠之人，我們又何必與他們為難。」

神通已然微笑俯瞰沉香母子，真通卻是小聲喝斥道：「兄長境界高深，他之用意必有玄機，你便照做就是，來日兄長自會對我們解釋。」

受了哥哥喝斥，玄通頗為鬱悶的垂著小腦袋，卻是一聲不吭，來了個沉默以抗。

楊嬋美目流轉，看着三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不禁笑道：「你們是誰家的娃娃，何故與我開這樣的玩笑？」

神通笑道：「家父便是黃泉道人，不過我兄弟此行倒是與家人無關，純粹靈感所致，是發了善心，這才前來解救你們一家而已。」

這話卻是說得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沉香喝道：「你這娃娃大言不慚，卻不要在此做耍，還是回家尋你娘親去吧。」

「好膽！」

真通立馬喝斥一聲，卻吃得神通止住。

李神通看了看沉香，笑道：「你乃小輩，我卻不與你計較，且先退下一旁，我自與三聖母說話。」

「你？！……」

沉香成名多年，一身修為也是三界有數，今日卻被一個小孩指著鼻子罵他小輩，卻是怒火中燒。

只是楊嬋心智靈動，暗道莫不是哪方高人變化了形體來找茬？是以阻止沉香喝罵，只是笑道：「請恕小女子孤陋寡聞，卻不知黃泉道人乃何方神聖，至於幾位，所施展的怕是上古神明武道吧？當真是名不虛傳。只是我母子有要事在身，還請幾位讓開去路，也自相安無事。」

話間，法力流轉，頂上蓮花愈發的嬌艷欲滴，內中寶蓮燈光華大作，一股溫暖之意瀰漫開來。

神通又是搖搖頭，老學究一般執拗的糾正道：「三聖母當為我兄弟姐姐，不可自稱『小女子』。而且，我說過了，不是與你們為難，而是相救於你們一家。」

玄通暗自尋思，碧瑤乃是師姐，這三聖母是碧瑤的表姐，所以神通說是姐姐，也是沒錯。

楊嬋俏臉一寒，「我楊氏一身孤苦，磨難重重，卻還不曾受人幾句言語唬住！也罷，我已多日不曾走動，今日便見識見識你們的神明武道！」

神通一臉遺憾的搖搖頭，「這世界便是這樣，充滿了欺騙謊言，以至於，當你說真話的時候，還是沒人信。也罷，我便與你分說一番，你們此行無非是那灌江口地界，豈不知楊戩大禍臨頭，我師兄已然領玉帝之命，盡起麾下驍勇，前往討伐，他這劫，卻是難過了，你們一家倒是有福果在後，不該喪命於斯，是以，這便隨我們兄弟走吧。」

「原來你卻是那塗山一夥兒的！」沉香大怒，當日便是敗在塗山之手，此時更是一股心氣直衝腦門，非要找回這場子不可。

當下便提斧飛身，法力一催，斧頭精光閃爍，朝那神通，當頭劈下。

神通看都未看他一眼，就當不知一般，目光只是緊緊鎖定三聖母。

真通、玄通都是飛身而上，玄通兩手捏錘，帶動身周空間震動，兩錘撩上。雖說他不太贊成對付這沉香一家子，但是聽了方才幾人對話，也是覺得神通必有用意，只是他自己境界太低，還不能領悟罷了。而且此時沉香襲擊兄長，那萬萬不可，他們三兄弟情同一人，便是下地獄，也要一起下去，豈能容人所傷？

真通卻是右手輕輕一晃，還是魚尾翻波，四面空間竟然如潮水般陣陣翻騰，沉香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沼澤之中，動彈半分都是困難無比。稍稍一晃神，就見真通那隻晶瑩如玉的手掌似乎穿越了空間，悄然出現在斧頭之上，兩指如同拈花一般，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將那斧頭奪走了去。

同一時間，玄通兩錘砸落，沉香無可抵擋，只感全身巨震，便連一絲真元都提不起來，一下墜落，被真通順勢拿下。

「『兌』字訣？！」玄通卻是驚喜大叫，「二哥，你也連成『兌』字訣了么？」

神拳八法乃是天地規則、神明拳法，將宇宙大千的規則力量融合武道之中，厲害無比。但總體而言，卻也不出『乾、兌、離、震、巽、坎、艮、坤』這八個八卦卦辭，只因為八卦已然涵蓋天地宇宙一切變化。

他們兄弟從『震』字訣入手學習，『震』為雷，乃天地大動，包含宇宙生死陰陽之力。

宇宙中第一個雷球的出現，便是混沌分化兩儀之時，陰陽之力激蕩而生，最是迅猛凜冽，卻有包含一股無上生機在內，也是玄妙無比。

而那『兌』字訣，也是與八卦卦辭對應，『兌』為澤，何謂澤？乃是土中之水，宛如池塘一類。

真通便是『兌』字訣攪破虛空，一舉奪來沉香的兵器，而沉香突感手腳束縛，也是因為真通將『兌』字訣的意境打出，他之身周的空間便攪動如漿糊一般，自然寸步難行。

真通一臉小大人的模樣，故作和藹謙虛的笑笑，「神拳八法都自出於天地，一法通而八法皆通，大哥才是厲害呢，只怕八法神拳都可施展，只是火候還未到娘親那般境界罷了。」

這時候，神通幽幽說道：「還是父親說的對，紅塵萬象變化繁複，我本想直言坦誠，少走彎路，奈何別人難識我真心，只當我是欺騙，最後，還是得以法力神通強子推動因果變化。說起來，沒有修為，即便學問在高，也是難以阻擋天地大勢，也只能安守自身心神而已。也難怪夫子不語怪、力、亂、神；**之內，存而不論。呵呵，自身實力如螻蟻一般，論有何用？！自然是不論了。」

神通此言透徹通達，兩位弟弟都是沉思玄妙，一時間都沒了言語。

凡人生活在紅塵俗世，根本無力與『怪、力、亂、神』抗爭，便如那繁華都市，只要天地動蕩，卻也是立馬化作飛灰，只是泡影一般，這般情況之下，論有何用？不過是徒增煩勞罷了。

這話說的楊嬋也是暗自點頭，笑道：「小兄弟果然智慧通天，想必你家長輩也是高深莫測之人。說來，我卻願意相信你們真是一片好意，只不過，楊氏磨難，這些卻全都讓二哥一人承受了，今日我既已出得樊籠，自然要前去相助，也好盡了做妹妹的一片心意，縱使飛灰湮滅，也是心甘情願。還請幾位退開，姐姐謝過了。」

「好！」神通大喜，「既然你願意認下我兄弟三個弟弟，言出法隨，人在做，天在看，天地感應之下，我們的氣運已然交感，我便更不能讓你走了！」

話音剛落，神通伸手一指，無聲無息，華山之巔突然變成了一團漿糊一般，四周漆黑一片，空間紛紛破碎，水、土之力激蕩變化，真成了一團沼澤一般。

真通、玄通都自睜大了眼睛，定定看着哥哥施法，卻是受益匪淺。

三聖母也自提氣運法，寶蓮燈光華大作，青光流水般落下，將她身周十丈包裹成一個圓球，猛然朝外一震，溫暖的火勁四面衝撞，漿糊般的空間都自飛灰湮滅，變成一片虛無。

神通笑道：「楊嬋姐姐，所以說天數註定，雖說你這法寶威力無窮，卻因天數，此時難以發揮全力，自然不是我的對手。你且看看。」

楊嬋聞言舉頭一望，只見一個淡淡虛影出現在寶蓮燈的燈花之上，赫然便是劉璽的魂魄。當時他服用沉香帶來的金丹之後，被沉香納入寶蓮燈之內，藉以無上慈悲火勁，溫養他的魂魄。

哪裏知道，此時神通三人來襲，卻是逼得楊嬋不敢再加力催動寶蓮燈，只怕火勁過猛，將劉璽也煉化了去。

若是對付一般的修道人，大家法術往來，還有時間讓劉璽落出寶蓮燈，可是神通三人乃是神明之後，修的是肉身神通，武道非凡，動念之間便是千萬里之遙，根本不可能給她時間。

就在這時，神通猛然兩手合抱胸前，好似抱住了整個天地。

就見楊嬋四周，空間寸寸而裂，這龜裂的痕迹，直直朝青光籠罩之內蔓延而去。地火水風咆哮奔涌，全都攪成漿糊一團。

神通大喝一聲，「震！」

空間陡然顫抖一下，地火水風都自沉澱流淌，那寶蓮燈的青光也被他一喝而散，四面漆黑的虛空宛如一塊黑布，一下包裹圍攏，整個華山之巔，都包裹在一個黑色光球之內。

神通伸手一引，自然落入掌心。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