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哈爾濱
第一百四十九章哈爾濱
漠河之行,從落地哈爾濱正式打響。
陸詩邈左右手各一個行李箱，薛桐和秦伯想幫忙，卻被她以尊老愛幼的理由給拒絕了。在出機場之前，她把薛桐拉住,特意檢查對方的羽絨服拉鏈,外面風太大,得拉到頂，把脖子保護好。
「等等,你先別走。」
陸詩邈檢查完衣服，又蹲下`身子,把褲腿掀起來,將薛桐加絨秋褲塞進白色高幫襪里,「外面很冷很冷，東北同事告訴我腳踝吹到會感冒。」
秦生聽見后也彎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
薛桐望着蹲在地上的人問,「我們待會不是直接開車就走了嗎？」
薛桐這趟行程幾乎沒參與,租車、訂酒店、都是陸詩邈和秦伯決定的。上次西湖旁露營，她和薛思配合完美,讓薛桐過了美好的秋天周末。
原本這次漠河之行，只有她和陸詩邈來，但陸詩邈執意要從哈爾濱開車去漠河，十幾個小時的車程，還有夜路，秦生實在不放心,執意跟了過來。
「取行李的時候，我聯繫好租車公司了,他在b2等我們。」
曠闊原野寒風蕭瑟、肥沃的土地被雪藏起，生機躲在寂寥之下，等待來年春天，只是北方的冬總是漫長，但它們總等得起。
車開出去不到百公里，薛桐就又說：「真的好美。」
「餓不餓？」陸詩邈單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握住薛桐的手。
「不是西湖醋魚的那種魚吧。」薛桐第一反應就是上次去露營，薛思非說要嘗嘗杭州特色菜，結果她吃了一口，一晚上再也沒動過筷子。
「我父親小時候喜歡聽俄羅斯歌曲，聽到手風琴就總能想到過去，那些和父親的時光。」秦生也隨着薛桐目光投向那片雪地。
兩人對視一秒，她伸手把對方脖子上的圍巾拆下，「別出汗，下車要着涼。」
「戴了就行，祝你們旅行愉快！！！！」小哥將合同放在引擎蓋上，揮揮手走了。
「不是鐵鍋燉鵝嗎？」薛桐歪頭，不信邪掏出手機自己查，結果頁面顯示東北真的有一道鐵鍋燉魚。
陸詩邈坐在主駕把導航掏出來，他們從綏北高速走，一路向北就行。
陸詩邈挑了一輛沃爾沃的四驅車型,冬天路滑她怕出事,更換了雪地胎，還加裝了防滑鏈條。陸詩邈和秦伯是上海人，薛桐香港人，三個人都沒見過防滑鏈條。
「秦叔你唱歌很好聽誒。」陸詩邈手指跟着秦生的歌聲，敲打着方向盤，「社區新年節目沒有你我不看。」
車子平穩開上了高速，車外被未融化的大雪覆蓋，土地、樹、房子，連鳥窩都壓上了雪，外面什麼顏色都沒有，只剩下純白。
「下一個服務區得秦伯來，夜路不能讓他來開，你現在睡覺，晚上我們倒班開。」
「你們帶墨鏡了吧，白天雪地開車得戴墨鏡，不然眼睛會受不了。」小哥又提醒。
薛桐沉寂幾秒，回過頭看向陸詩邈。
薛桐盯着遠方，不由自主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薛桐用心記，而陸詩邈則是拿著錄音筆，一句不拉記錄下來。
「教教？」陸詩邈和秦伯面面相覷。
「你們駕齡？」車行小哥東北口音，「要我教你們咋用不？」
秦伯坐在後排跟着唱。
「哈哈哈。」秦伯先笑起來，「西湖醋魚給您吃應激了是嗎？」
陸詩邈聽見只是笑，「你覺得美就好。」
秦生和薛桐紛紛從羽絨服里掏出墨鏡。
哈爾濱沒下雪，地上都是水，應該雪剛化，1月15號臨近新年，北方的新年都熱鬧，陸詩邈車開的很慢，好讓薛桐看看窗外風景。
「我們去吃鐵鍋燉魚。」
三個人坐上車。
「不是難吃，就是….好吧，就是難吃。」薛桐很少對地域美食進行評價，但這道魚實在超越了她的容忍度。
「謝謝。」陸詩邈的普通話被帶跑偏，開始逐漸東北味。
「餓了。」
她在《一路向北》和《白樺林》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朴樹。
他說：「這是我們店裏送的暖寶寶。」
外面零下三十度，但車裏開足了暖氣，玻璃上都是霧，陸詩邈打開了除霧，玻璃便落下水滴，和下雨了似的。薛桐被大力暖風吹的臉紅，伸手把圍巾給拆了。
「行。」薛桐最終還是聽了陸詩邈的安排。
「東北下雪容易會出現鏡面地，停車就熄火，不然排氣管燃燒凝結，讓后胎容易抓不起地，剎車大腳睬，提前剎車千萬別急剎，遇到上坡狠狠一腳，別溫柔踩不然一定會打滑，盡量走國道和高速，別走二類道，雪太大很容給你們裹住，而且漠河那邊信號較差。」
「那我帶你去吃魚吧。」
「很漂亮。」
「是吧。」陸詩邈伸手放了首歌。
薛桐很少說餓，但今天的身體消耗過大，被環境刺激到有些餓，看着陸詩邈也會覺得餓，心口餓，胃口也餓。
「白樺樹刻着那兩個名字，他們發誓相愛用盡這一生….」
薛桐坐在副駕，系好安全帶，「你開到下一個服務區我來。」
「上車啟動后緩個兩分鐘再走，還有你們買的水別放後備廂，容易凍成冰塊。」東北人都熱情，從書包里拿出合同，又掏出一大包暖寶寶。
「東北鐵鍋燉一切，就像重慶火鍋涮一切。」陸詩邈說。
「就像我們上海可以紅燒一切。」秦生在旁附和。
「香港….是什麼？」薛桐也想給香港來個美食特徵，想了半天想不出，又開始查手機。
陸詩邈看了眼導航，下個服務區他們得開兩個小時，現在下午兩點，四點下服務區找個地方吃飯，夠用。她不想讓薛桐餓著，她想讓薛桐胖一點。於是油門踩的緊快起來。
今天天氣好，下服務區之前陸詩邈先去加了油，薛桐走下車，一回頭就看見了晚霞。
冷風拂面，零下三十度的遠山雪掛着紅太陽。
「好美。」薛桐說了第三遍。
這次她沒對任何人開口，只是獨自對着那輪夕陽，陸詩邈將車停靠在加油站旁，拿着手套走到薛桐身邊，拉出她手戴好。
「好美。」
陸詩邈嘴巴里呼出的熱汽掩蓋不住那道霞光，這裏的山巔足夠冷峻，烈紅一層鋪在雪上，逐漸往上變淡，沒有建築的傍晚是深藍色，雪地被漾出一片橙，風聲呼嘯而過，碎雪被吹起像是一道細炊煙，夾裹着她們，比南方更加熱烈。
「這是火燒雲。」秦叔也湊了過來。
三個人站在原地看了足足十幾分鐘，直到夕陽完全落下，加油站亮了路燈。
「走，我帶你去吃飯。」陸詩邈牽起那副手套。
邱雯小時候聖誕節送過她一個差不多類型的，細細的繩子鏈著左右手，防止孩童在玩鬧時丟失。
「你把我當小孩。」薛桐瞧著那條線，不自覺掛到脖子後面。
「是，我小時候就戴這種。」
「那我想看你戴。」
薛桐停下腳步，摘下遞給陸詩邈一隻。
陸詩邈接過來，把手塞進去，沖着薛桐擺手，笑了兩聲。
一條繩牽着兩人往車邊走，秦叔跑到後面舉起手機，在夕陽下拍了兩個人的背影。結果聲音忘了關，咔嚓一聲被陸詩邈聽見，「發我看看，有沒有把我拍成胖包子。」
陸詩邈拉開車門，這次她和薛桐坐後排，換成秦生開車三個人下了服務區，從大眾點評找了一家五星本地菜。
停好車，沿着路走了五六分鐘，就見到店面。推開門一股熱浪撲面，陸詩邈被凍紫的臉得到了緩解，秦伯的眼鏡上也都是霧氣。
「幾位？」老闆娘喊問。
「三位。」陸詩邈搓搓手，外面寒風劈波斬浪，凍得她手指發麻。
薛桐瞧見，急忙把手從口袋裏掏出來，搓的熱熱乎乎，貼在陸詩邈手背上。捂著，然後用嘴往手心裏送熱氣，「讓你來的路上玩雪，你不是買了滑雪手套嗎，為什麼不戴？」
「那我不是沒見過那麼厚的雪嘛，來想捏個雪人送你的，技術不好被我捏碎了。」陸詩邈嘴唇乾裂皮，薛桐見了心煩意亂。
「這雪還厚？往北走更厚。」
老闆娘聽見三個外地人的話，熱情開始招呼，拿起暖水壺往缸子裏倒熱水，「哪來的？南方人？」
「香港來的！」
陸詩邈不知道哪來玩鬧心，模仿不標準的普通話回答。
薛桐瞪了她一眼，丟人的把頭低下。
周圍一聽這桌是香港來的，紛紛投來友好目光，不自覺把自己的聲音放低了些，生怕吵著港島朋友。
陸詩邈聳了一下薛桐的肩膀，「來句粵語給老闆聽聽。」
薛桐無語，撇頭不搭理她。
陸詩邈又拱了下秦叔，「來句粵語聽聽。」
秦生看着二小姐臉上掛着隱藏不住的笑容，於是配合著拿起菜單，說道：「呢度有咩招牌菜。」
「粉條薛桐可以吃，我想吃這個脊骨燉酸菜，還有這個燉蘑菇和….扣肘子。」陸詩邈看見什麼想吃什麼，三個人連點了好幾道。
「吃不完就浪費了。」老闆娘提醒。
「吃不完打包，晚上我會餓的。」陸詩邈回應老闆。
薛桐瞄了一眼隔壁桌的盤子，那幾乎可以說不是盤子，而是盆，「確實有點多，老闆你幫我們去掉那個蘑菇吧。」
「去掉蘑菇你只能吃粉條。」陸詩邈搖頭，「去掉那個脊骨…還是去掉那個肘子吧。」
老闆娘按著圓珠筆，「稍等，馬上就好哈。」
東北人愛穿皮夾克，左右兩邊的男士都穿着棕色夾克，腿上還綁着護鬃毛護膝，桌子上擺着幾瓶哈啤，有人伸手。
「老闆，再來兩瓶常溫哈啤。」
飯店通著暖還生著爐子，陸詩邈熱的脫了羽絨內膽，她穿白色毛衣好看，發尾粘在領子上，薛桐伸手替她整理。
「來，老虎菜。」老闆娘左手把啤酒給隔壁桌送上去，這手端著盤子擺在陸詩邈面前。
秦生開口：「老闆，上錯了吧。」
「送的。」
老闆娘指著老虎菜，「讓香港朋友嘗嘗咱特色小菜。」
薛桐又瞪了一眼陸詩邈，趕緊擺手，「老闆沒事，您幫我們下單吧，我們得付錢。」
「客氣啥，來的都是客，就是盤小冷盤而已。」老闆娘不願和薛桐掰扯，快步走了。
陸詩邈用熱水給大家燙了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塞進嘴巴里，酸甜爽口，辣椒和洋蔥霸道辛辣，香菜又清香，緩解了房間的乾燥熱浪。
「好吃！」
她餓了，夾滿筷子拌進米飯，往嘴裏塞了一口，「下飯神器。」
說完她不忘再夾顆花生米，往醋汁里浸了浸，放進薛桐的勺子裏。
「老闆送你的，嘗嘗！」
薛桐吃到嘴巴里，點點頭，自己主動夾了一筷子，對着秦生點頭，「嗯，好吃。」
旁邊喝酒的人鑰匙在口袋裏響動，不小心抬腳踢到的玻璃瓶滾在地上，陸詩邈一口一口扒著米飯，以及老闆娘上菜時喊的菜名，燉鍋里的酸菜冒着熱氣，聞起來鼻子尖都是酸香味。薛桐視線繞了一圈，周圍熱騰騰。
似乎壓蓋住了她曾浸泡過的冬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