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骯髒的貴人，青鹿自掌嘴
小院之內，春風拂來生機，令桃花苞蕾等待着綻放。
方澈坐在桃花樹下，淺飲了一口孟隨州帶來的美酒「醉春風」，面容之上滿是平和，失落不見，難受消失。
孟隨州說他修行會很難，因為他的雙眸乃天缺之處，換了常人，必定會失落。
可方澈反而心緒愈發的平和了，這份心性上的改變，讓孟隨州驚詫的同時，心頭又無比的遺憾，山崩於前而面不改，極佳心性，多麼好的修行苗子啊。
可惜，遭了天妒。
雖不能說不得修行，但往後修行路上，必定諸多坎坷，每一步都是一大關卡，單單元璞之境便是極大的難關。
方澈飲了口酒，心情逐漸變好。
孟隨州的診斷，反而讓他打消了憂慮情緒，變得愈發的不着急了。
正如他心思所想，神筆長住雙眸，欲要汲取天地靈氣，那他方澈便搬空這座山河的天地靈氣以喂它。
而孟隨州說他雙眸難治，方澈卻是覺得，待得他徹底掌控神筆之時，或許雙眸便能輕易治癒，因此內心的焦慮不存。
「小友好心性，如此快就調整過來了，如此打擊，若是換了常人，甚至有可能自暴自棄。」
孟隨州看出方澈是真的不曾焦慮，甚至有種難明的撥開濃霧的雲淡風輕，眼中的欣賞之色愈發的濃郁。
方澈笑了笑，神筆之事不好說出，他也只能以笑笑改口回應。
「不得修行，我尚且可走武夫之道。」
「武夫凝聚出一顆真武不滅心，不也能與歸真境這等踏足人世間極致的修行人一較高下？」
方澈笑着說道：「況且，前輩說我並非不得修行，既然能修行，又何必沮喪呢？」
孟隨州捋須大笑起來：「說的也是，小友在武道上天賦也着實不俗，不過走武夫之道，終究是要吃太多的苦頭。」
「這般來說，加入行鏢司倒是小友的一番好機緣了，畢竟，在行鏢司小友方有機會賺取到武夫修鍊所需要的資源。」
隨後，孟隨州看向了蓉音：「蓉丫頭，你們行鏢司的金鏢應該快來了吧？行鏢司考核何時開始？」
蓉音飲了口酒，有幾分無奈道：「總部傳來消息，負責考核的金鏢本已經出發，但途中突然得到了緊急的鏢令去鎮壓一場突生的妖禍，所以耽擱了些時間，否則也該抵達河洛城了。」
「我此來，便是與先生說此事的，我將先賦予先生走令銀鏢身份，請先生先幫我去履行那份委託。」
方澈聞言，倒是沒有拒絕，現在得知修行困難，那他就要投注更多的精力在行鏢之上，賺取鏢金向行鏢司購買武道資源。
三人的情緒未曾多受方澈難以修行心緒的影響，於桃樹下飲酒交談。
孟隨州更是取出畫卷，當場畫桃花，桃花雖未在春風中綻放，可卻在了畫師筆下迸發出了驚艷的色彩。
方澈讚歎，遂提筆亦是畫春風桃花。
在陽光燦爛里，二人比畫論畫。
…………
翌日清晨。
早霞麗初日，清風消薄霧。
方澈牽着老驢，攥握黃竹杖，腰間挎著一個酒葫蘆，那是孟隨州贈他的酒葫蘆，裝着滿滿一葫蘆的美酒「醉春風」。
一襲粗布青衣晨風中飄蕩，一人一驢慢慢行過長街，未曾與誰告別，徑直出了河洛城。
出了城后，便翻身上老驢，蹄聲連綿，似雨珠墜青石，撞碎晨時輕霧。
重樓翹角，檐牙飛翠的醉春樓第六層。
蓉姐披着黑色的蠶絲披風，靜立在窗前，一縷青絲風中飄蕩，眸光似看到了那逐漸消失在了楊柳依依的官道上的青衣瞎子。
片刻之後，青鹿如鬼魅般飄蕩歸來：「蓉姐，先生出城了。」
蓉姐點了點頭，隨後回到了榻上，取出了一本書籍慢慢的看了起來。
青鹿撓了撓腦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蓉姐，那位貴人根本沒有財力支撐先生所接的銀鏢委託鏢金……您這是要獨掏腰包為那貴人支付啊？」
蓉姐面容沒有多少變化，依舊看著書籍，輕輕翻頁，淡淡道：「那位貴人……值得。」
青鹿聞言，嘟囔了句：「河邊三城傳來的風言風語，說那位貴人滿身皆是蠻夷氣，骯髒的很……皇帝正是因此才屢屢駁了她欲要回大燕的請求。」
「啪！」
青鹿剛說完，蓉姐便猛地合上了書籍。
醉春樓第六層，一瞬間連清晨的微風都消失不見，磅礴的壓迫感陡然壓落在了青鹿的身上，青鹿嬌小的身軀瞬間如被山嶽壓迫，面色蒼白了起來。
「此話誰教你這般講的？」
蓉姐冷冷道。
青鹿張了張嘴，有些心虛的說道：「青……青鹿道聽途說的……」
「掌嘴。」
蓉姐淡漠開口。
青鹿沒有任何的猶豫，一巴掌就朝着自己的臉上抽去，青紅痕迹瞬間浮現面頰，嘴角更是溢出了一絲血跡。
可青鹿不敢委屈，她知道自己肯定說錯話了。
否則蓉姐不會這般態度，這麼多年來，蓉姐第二次出現這樣的態度，第一次是春香不聽蓉姐的話，執意跟那儒生沈玉遮好上的時候。
蓉姐眼眸柔和了許多，站起身，手指輕輕撫過青鹿那留有青紅掌印的臉頰：「等你見了這位貴人，你便會明白，如此道聽途說之話語，對她是何等巨大的侮辱，你會為自己今日之言語而感到羞愧，感到無地自容。」
「骯髒？這大燕……誰都沒資格說她骯髒，誰也不敢說她骯髒，就算是皇位上那位老皇帝……」
「也一樣。」
…………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
三日時間，如白駒過隙，時間所凝聚的砂礫從指尖緩緩的滑落，在春風中不見了影蹤。
北羌、西莽、金狼王庭三大西域國度與大燕交界處，有着三座歷經塵沙風霜而不倒的城池，名曰河邊三城，坐落在綿延的綠洲長廊中。
西域胡商們經過綠洲長廊於河邊三城中與大燕商人進行交易，或是交易香料，或是交易馬匹，換取大燕精緻的絲綢、瓷器等等……
雖然草原國度偶爾會與大燕駐守的邊軍產生摩擦，但大體上也只是小摩擦，六十年來未曾發生太大戰事，使得河邊三城的經濟發展漸顯繁榮，人員卻也變得魚龍混雜，大燕朝廷對這兒的管轄薄弱，駐紮守軍自成軍閥，加上西域三國的胡人混跡安插，成為個三不管的地帶。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河邊三城之一，河西城。
一頭灰毛老驢毛髮一塵不染，背上坐着一位青衣人影，以灰布布條捆束住眼睛，戴着斗笠，持握黃竹杖，慢慢的進入到了城內。
佈滿風沙意味的厚重城門處，方澈翻身下了老驢，以竹杖敲打而入城。
方澈拿出了銅鏢小令，守城的衛兵便直接放行了。
行鏢司行鏢人的身份在河邊三城更加的好使，此地乃行鏢人多匯聚之地，畢竟這兒出鏢令委託的機會比在其他城池大的多。
一位行鏢人入城，着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守衛也不會為難，畢竟，能成銅鏢者，至少都是二流武夫。
方澈入了城，感受到此城頗具西域風格的建築，與河洛城大不相同。
蓉姐讓他趕來河西城飛龍客棧，自然會有人告知他神秘銀鏢委託的具體信息。
所以，方澈便一路來了河西城。
在城內兜兜轉轉，終於尋得了一間門可羅雀，頗為破舊的客棧。
而在這間破破爛爛的客棧內，方澈也終於碰到了蓉姐所言的貴人。
與此同時。
方澈眼前，那許久未曾刷新的地標道圖，亦是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