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間的青年0.5

和詹姆斯·邦德短暫的聊了十幾分鐘之後，李尋歡得知對方是從王玄策路來到這裏的。那裏本來不是這個國度的傳統領域，在四百年前，外交家王玄策【ps1】二世用他驚人的外交手腕，和隨機應變的頭腦為當時還自稱為大唐的帝國獲得了那片領土。zhèngfu為了獎勵他的功勛，特地用他的名字來命名這個新的行政區劃。如果要用一千多年前的二十一世紀標準來衡量的話，詹姆斯·邦德並不應當算是那塊土地的原住民。當然，時過境遷之後，他和他的民族也一起融入了那塊土地，繼而又融入了帝國這個大家庭。

但不管怎麼說，兩個人的談話並不投機、李尋歡隱隱感覺到對方是一位「科思派」擁躉。那個人似乎格外迷戀技術，崇尚科學帶給人類的力量，用李尋歡中學老師的話說，這種對科學的崇尚接近於一千五百年前人類對宗教的盲目崇拜。李尋歡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可惜，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這麼想。

快速大巴停在了學校的大門口。當李尋歡走出車門之後，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差一點把他鎮住了。在木質結構大門前，差不多停了四十多輛快速大巴，很顯然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車輛駛來。他後來才知道，各路、州都組織了專門的車輛負責把考進祥符學監每一所大學的新生送到目的地。像他這樣私費來到大學的，則會統一報銷路費。但不管怎麼說，李尋歡是不會在這裏看到一輛私家車的，更不會有公車私用來送學生的狀況發生。

穿過車輛組成的熱帶雨林——鑒於大部分車輛都擁有十五米以上的個頭和寬大的底盤，這個比喻並不過分——走進古樸典雅的祥符大學之後，一條仿照汴京城御道【ps2】設計的主幹路擺在面前。它是由將作監的工匠們花了十五個月的心思才製作出來的。不過這也算不上浪費時間，因為鋪路所用的青石板的手工打磨工藝跟木船的榫卯結構【ps3】技術一樣，基本已近乎失傳。這條主幹路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它叫做「康庄大道」。李尋歡曾經很惡趣味的想，這條路的盡頭不就是名利場嗎？而對於他而言，那裏是進行死亡遊戲的地方。這條路也就成為走向死亡的康庄大道。

想得太多終究不是件好事，總不能像尼采一樣在冥想中自詡為太陽。或許他的思想真的驅走過很多人心中的yin霾，但卻讓更多的人陷入迷惑不解。李尋歡不喜歡在迷霧中摸索道路的感覺。那種時刻會發生危險的可能xing讓他追求恬淡的內心總是惴惴不安。好在他只沿着康庄大道走了不到二十步就看到了文學院的報名處。現實的瑣事會立刻擠壓人類用於冥想的時間。他會時時刻刻用酸楚和無奈來提示你究竟生活在何處。

「學生李尋歡，前來報到。」

「哎呀，我們的探花郎來了。」那位叫做司馬相如的老師——這個稱呼沒有淹沒在復古的驚濤駭浪中，而是被用慣了他的人保留了下來——興高采烈的喊道。

李尋歡沒弄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稱為探花郎。但司馬相如卻知道，這個學生雖然是特招生，但他在全國統一科舉成績中名列第三，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上級命令重點培養的對象。

一旁的文學院院長韓愈笑道：「小伙長的很英俊。」但他剛準備再誇一句的時候，卻從檔案上看到「道路記憶xing障礙」幾個字。原來他是名路痴。不過韓愈也不覺得奇怪，自從無人汽車和自動導航技術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后，即便是長期奔波在外的人，也只需要記憶目的地的名字，而不必像二十一世紀那樣需要牢牢記住每一個拐點路口。時間一長，很多人都養成了躺在車上到達目的地的「優良傳統」，由此造成的路痴，無論是科思派還是文思派都有很多。

「去給我們的探花郎取個機械人助手。」韓愈命令道。

就這樣，李尋歡在掃描了唇紋、聲紋和視網膜后，帶着學校贈送的機械人離開了報名處。那個機械人大約有七十厘米高，長得很像孫悟空，據說功能也很像。所以李尋歡乾脆稱呼他為「大聖」。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教務處領取學生證和導入教科書。如今的學生證，已經不像一千年前的塑料製品了，而是更像兩千年前的太學生誥身，是絲綢狀的複合材料所制。。大部分同窗都會把它放進透明的納米膠袋裏妥善保管。當然，很多科思派則會另外花錢購買一個儲存有他們認證信息的電子晶片。李尋歡就看到和他同來的邦德正在排隊購買。

接下來，李尋歡從背包里掏出一本藍sè封面的，封面右上角豎着寫有「李作樂手記」的書本。如果有位二十一世紀的穿越客來到這裏，恐怕會被這本書古sè古香的外表迷惑。其實，它的每一張書頁都是有可以彎曲翻動的顯示屏組成的，原本裝訂線的位置，則是集成了顯示核心和無線網卡的處理器，后封面則是擁有防彈合金材料外殼的太陽能電池。cāo作起來也無需滑鼠鍵盤，除了極少數cāo作需要用到手指外，都可以用語音來控制。

「無線網絡連接。導入新書籍。」在李尋歡的命令下，那本電紙書已經開始工作。而他的助手「大聖」則在同步導入。

離開教務處之後，李尋歡在「大聖」的指引下取了棉被、床褥等一應物什。被罩表面的刺繡甚是jing致，花鳥蟲魚雖然談不上栩栩如生，但卻沒有失去兩千年前特有的「神似」。床褥則是由單sè調，沒有任何修飾的罩面。據說，北宋時期的國子監就曾給學生髮放類似的鋪床用品。但是李尋歡卻沒有在任何信史資料上找到相關記載。

「大聖」舉著學校發放的物品，帶着李尋歡來到了編號「戊戌」的宿舍樓。李尋歡對這種使用天干地支編號方法甚是喜歡，他那本電紙書一共就只有六十頁，恰恰是用干支作為頁碼的。等他們走進宿舍，卻不是古sè古香的佈局。李尋歡微微皺了下眉頭，卻想起他曾看到過的二十一世紀宿舍樓的圖片。如今，那樣的佈局也算得上是古典佈局了。

一樓的大廳里，最顯眼的無疑是沖着大門口的寬大樓梯。那樓梯的台階是三十一世紀極為稀缺的實木材質，兩側的扶手更是鏤空雕出各種樣式。」大聖」拽著李尋歡站到樓梯的第一個台階之前，一道紅光疾速閃過。接着就想起「歡迎李尋歡同學」的提示語。李尋歡知道那是電子模擬的女聲，但那聲音既不生硬，也不沙啞。恍惚間竟然覺得真有個妙齡少女在歡迎他。

「大聖」的提示音卻把他從幻夢中叫醒。「大郎【ps4】，您的宿舍在七十一層，某沒有足夠的電量舉着重物爬到三百多米的高空。」

李尋歡笑了，但轉念一想，卻覺得很驚訝。還沒有進入宿舍的時候，他大體看了眼宿舍樓的樣式。一共只有六層，怎麼會有七十一層呢？他向「大聖」問出了這個問題。「大聖」的回答是，學校里的每座宿舍樓都有八十一層，第六層到頂層的外側都有一層光感應顯示薄膜覆蓋，光線從某一側進入這種薄膜之後，就會被以數字編碼的形式傳輸到處理器，然後傳輸到另一側，再通過這種薄膜的顯示功能向外界展現。所以，人們能透過它看到位於它另一側的全部景sè，也就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

聽了「大聖」的解釋，李尋歡覺得自己的腦袋殼子有點暈。自從各sè各樣的計算機輔助工具出現在人們生活中的角角落落之後，他們的邏輯推理能力就開始下降。如果說人類生產力的發展大概類似指數式增長的話，那麼這種邏輯能力的下降就有些類似負指數。一開始下降的很慢，但越是到後來，越是明顯。不過，大部分科思派的研究人員，由於長時間從事科研工作，在這方面收到的負面影響極小。但李尋歡等文思派卻是其中最嚴重的受害者。

「大聖」卻不再解釋。也許他的資料庫里只有這一個解釋。但他解決電量不足的方案卻遠遠不止一個。他伸出另一個機械臂，拆下一塊太陽能電池放到光找處。又跑到一幅《清明上河圖》前面踹了一腳。李尋歡剛想阻止他，畢竟那是國寶。可轉念一想，真正的國寶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果然，只見那幅畫從中間分開，出現了一個頗具二十一世紀時代特sè的電梯。

「大郎，快上來啊。」「那你的電池怎麼辦？」「一會坐電梯下來取。」

李尋歡沒想到這一出，微微有些驚愕，不過還是隨着大聖緩緩地被提升到七十一層。由此真正開啟了他的大學時代。

ps1：王玄策：唐朝人物，曾創造「一人滅一國」的傳奇戰績。

ps2：即御街，開封府南北主幹道。

ps3：榫卯結構：各個構件之間的結點以榫卯相吻合，構成富有彈xing的框架的結構。很多古建築也採用。

ps4：大郎：宋代對於年輕主人的常用稱呼之一，一般應用於家中行第最長之人。此書中為穿越反作用力之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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