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92章 你在我心裏種了朵花

92.第92章 你在我心裏種了朵花

蕭元頌也不知長妄兄發什麼瘋。

近幾日頻繁跑到鐵營,讓眾人群毆他。

打了半天,落了個小傷,矯情得要去找姜姜姑娘看傷。

搞得不小心傷到他的武將分外惶恐不安,生怕掉腦袋。

蕭元頌只能樂呵呵請鐵營軍將吃酒安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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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殊拎着從點心鋪子買的點心糕糖來至竹溪院。

姜問鈺起初還起身歡迎,到後來都懶得起來了,任由他自己找她。

談殊走到書房,姜問鈺正坐在軟塌上看書,她看完后,想換一本,但不想起身,斜著身子,伸手夠書架的書。手伸了半天,只碰到了書冊的角。

談殊忍不住勾了勾唇,大步走過去,抽出書,遞給她。

「世子!」姜問鈺笑盈盈喊道。

「給你送個好東西。」談殊不緊不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把吃的放在桌子后,拎起一個鐵籠子,「尋鷹。」

姜問鈺好奇道:「有什麼用嗎?」

她的鷹可以傳信,他拿這個給她應當不是傳信用的。

「被訓過了,你若是跟它說『回家』,它便會回武侯府尋我。」談殊道,「然後帶着我去找你。」

姜問鈺眨了眨眼,伸手輕輕碰了下鷹的翅膀,「這麼神奇嗎?」

談殊說:「鳥皆有靈性,只要尋找對方法,用途比你所想的要多很多。」

姜問鈺贊同地點了點頭。

「它出門會跟着我嗎?」她又問。

「自然。」談殊骨節分明的手指打開籠子,尋鷹飛出,繞着姜問鈺飛了一圈,直衝窗外,盤旋在竹溪院上空,最終隱秘於樹木里。

姜問鈺不由地露出讚歎的目光。

世子什麼稀奇古怪的技能都有,還會訓鳥。

談殊說:「只要你想見我,它就會帶我去找你。」

姜問鈺:「我不想見你,你就不來找我了嗎?」

忽然安靜了下來。

姜問鈺抬起眼,撞入他灼熱的目光,她的水眸泛著瑩瑩光芒。

視線相接,不知為何,兩人都莫名覺得有點尷尬,挪開了視線。

「你近日忙得如何?」談殊後背靠在椅背,姿態懶散,隨口問了句。

姜問鈺拆開他帶來的點心糕點,頭也沒抬道:「七七八八吧。都城扶天閣的人基本都明裏暗裏接觸過了,有些冥頑不靈的,英英在處理。」

談殊嗯了聲,又隨口問了她幾句別的,姜問鈺一一回答。

時值黃昏,暮靄漸起。

談殊從姜問鈺那裏『路過』回來,沈淮和蕭元頌近日一個忙着在朝廷的爭權漩渦里繞走,一個忙着請各位武將、維護戰友情誼。

能調令北都三大禁軍的虎符有兩個,一個在皇帝那裏,一個則在西北沙場的談燕那裏。

談燕擅文而不擅武,談殊一封家信前往,他沒多問只說了可以。

在談燕看來,他的胞弟雖桀驁不馴,但行事有理有分寸,無論做何決定,他亦支持。

秋日黃昏只有須臾,夕陽西沉,夜風在黑暗裏涌動。

寒氣透過窗隙,撲襲而來,將屋檐里的燭燈吹得明明滅滅。

姜問鈺和石英離開都城,至郊外辦事。

「有沒有覺得最近順利了很多。」回去的路途,姜問鈺小聲詢問。

石英瞥她:「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這種感覺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姜問鈺思索道,「爭權者向來手段狠辣,斬草除根,不應該會如此平靜。」

就在此時,忽然間人影晃動,道巷裏竄出四人,前後兩個,攔住她們,姜問鈺和石英陡然停步,倒退了一步。

姜問鈺啊了聲,一臉無辜道:「我真的不是烏鴉嘴。」

寒光乍過,姜問鈺發出四枚銀針,細微的錚錚碰撞,黑衣人拔刀格落。有兩名中針倒地,她出手迅速,完全沒有徵兆,居然還有兩人未中。

刀刃出鞘,在黑夜裏冒出兩聲錚鳴。

黑衣人持刀上前,石英已拔劍,右足原地借力,左足跨前,起身閃避的同時,兩劍刷刷而出。

刀鋒出鞘,寒芒如水,在夜色里一閃,當頭就朝姜問鈺砍去,來勢迅猛,姜問鈺踏牆,躍身躲過,黑衣人雙目注視她,握刀的手倏然轉動,極其靈活。

眨眼間,暗處又湧出了數十名黑衣人,緊著的是石英一聲哨響,六名紫衣衛出現。

刀光劍影里,短箭矢來,姜問鈺閃身躲過,卻不防脖子一緊,身後一個黑衣人將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殿下,我不想為難你,煩請跟我走一趟。」男子在她身後道。

「祝離楓派來的?」姜問鈺呵了聲,「想見我,讓他自己滾過來。」

「王爺暫時無法親自來見殿下,還望殿下見諒。」

「無法來,還想見我。」姜問鈺冷笑道,「他怎麼不去死?」

「抱歉了,殿下。」

姜問鈺腳下一勾便要弄倒身後人,那人似有預料,輕鬆避開。

姜問鈺反應神速,反身一腳將他踢了個筋斗,就在縫隙里,有人神不知鬼不覺落在她身後,以手化刀劈在姜問鈺脖頸上。

「殿下,得罪了。」

男子將被弄暈的姜問鈺扛在肩上,遂后瞧了眼被十餘名黑衣人困住的石英,躍過高牆,消失了。

-

與此同時,玉香樓。

正在商榷事宜的包廂內,響起了十數整齊的破風之音。

箭矢上弓,霹靂弦驚。如雨箭矢流星般朝談殊射去。

踹門聲、撞窗聲連續響起,二十餘名蒙面人帶着強烈殺意襲來。

「長妄兄!」蕭元頌拔出劍,手一揚,丟給談殊。

談殊騰身接過,在桌椅借力,仰身而起,避過兇猛襲來的飛矢。

「玉香樓哪裏來那麼多刺客啊?」蕭元頌大為震撼,「這群錦衣衛和護衛都是癩蛤蟆嗎?」

劍光如水,電光火石間,談殊手中利劍在空中打了個旋,往黑衣人脖子一送。

鮮血迸濺,血珠子攜著凜冽寒光從談殊眼前一閃而過。

沒來由的,談殊心中浮上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就是錦衣衛派來的吧?」蕭元頌邊防備,邊罵道,「這群吃裏扒外的狗東西,廢物魚,竟然敢光明正大在玉香樓行刺!」

薛無涯一劍刺穿攻擊蕭元頌的黑衣人胸膛。

血液飛濺到蕭元頌臉上,他抹了把臉,哈哈笑道:「謝謝哈。」

薛無涯向他比了個不用謝的手勢。

黑衣人很困惑,這幾個人明明在被刺殺,為何如此淡定,還有時間道謝,莫非腦子全壞了嗎?

然而他還沒想明白就被殺神談殊抹過脖子,倒地汩汩流血。

數名趕來的將領魚貫而入,與刺客拚鬥起來。

還沒殺完,新的一波刺客又涌了進來。

蕭元頌旋過身,餘光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目瞪口呆地推開黑衣人,走到石英面前。

「石兄?你怎麼是個……是個……」姑娘啊?

石英左臂被飛矢割破箭袖,拉開一道血口子。

她神情寒冷若冰,徑直問:「有看見姜問鈺嗎?」

聞言,談殊臉色一沉:「發生何事了?」

「前不久,我們遇到殺手,有人趁我對付殺手時,把姜問鈺帶走了。」

出事了!

「姜姜姑娘被拐跑了?」蕭元頌驚恐地踹開一個黑衣人,「滾開,沒看見本將軍在震驚、惶恐嘛?」

「怎麼回事?」蕭元頌繼續問。

石英自下往上挑掉黑衣人喉嚨,根本不搭理他。

談殊劍招加緊,兔起鶻落,無比神速,將刺客砍成兩爿。

劍光霍霍里,已經衝出重圍。

談殊從高樓一躍而下,吹一聲口哨,駿馬奔來,他策馬直奔武侯府。

-

姜問鈺在顛簸起伏里悠悠醒來,她皺着眉頭,緩緩睜開眼。

不遠處有兩個黑衣人正纏打在一起。

呃……他們是內訌了嘛?

姜問鈺沒時間思考這個,悄無聲息地起身,趁着他們沒察覺,摁著酸痛的脖子往前走。

四周黝黑,只有樹林雜草,應當是某個密林的深處。

叢林太暗,她走得跌跌撞撞,找了個隱蔽地方,靠着大樹而坐。

上回這樣的日子還是和白紫一起。

姜問鈺仰頭,穿過繁茂樹葉,隱約可見一抹明月清亮。

月亮並不圓。

她忽而一笑。

中秋早過了。

姜問鈺休息了會兒,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走着走着,面前一片漆黑,就在姜問鈺準備轉身換條路走時,暗處的人屈指成爪,直朝姜問鈺的肩膀襲來。

姜問鈺的後背彷彿長了眼,察覺到勁風襲來的瞬間,身子靈活側過,右手伸出,握住對方的手腕。

然後,她的眸光霎時就變了,對方的這一招只是幌子!

眨眼間,姜問鈺的手被對方反扣住,一時間竟讓她無法行動。

與此,藉著月色,姜問鈺瞧清了對方的樣貌。

高顴骨,臉上雖帶着和藹的笑意,細微的表情卻透露著嗜血和狠戾。

悟真和尚!

「內力不錯,也極其敏銳,就是作戰經驗太少了。」悟真笑道,「不愧是白紫的女兒。」

姜問鈺眼睫微顫,心中震驚他一直在跟着她,她竟然沒有發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姜問鈺露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悟真大師,您說的是什麼,我並不知曉。」

「別裝了,」悟真冷笑道,「當年砍斷我一根手指眉頭都不皺一下。」

砍斷一根手指?

姜問鈺想起來了,當年她和白紫碰到的賊人便是他,她的耳朵也是他傷的。

悟真不是一個善茬,他是一個武功高強,手段殘忍的極惡魔鬼。

姜問鈺惶恐不已,怯生生道:「什麼手指,我不知道!悟真大師,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錯了?」悟真冷冷盯着她,「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姜問鈺心頭一沉。

這種人跟祝離楓一個德性,瞄準目標就不會放手。無論裝成什麼樣子,他都不可能會放過她。

姜問鈺手臂一縮,矮身掙脫開他的束縛,射出三枚銀針直擊悟真,趁着他躲避時,拔腿便使輕功跑。

姜問鈺奮力往前跑,抬眼間瞥見半空中跟着自己的鷹,喊了聲:「回家。」

尋鷹旋即揮動翅膀,往都城方向走。

獵獵冷風裏,談殊策馬回至武侯府,他吹了兩聲口哨,墨黑的空中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

玉香樓對面的酒樓里。

李景恆拿着千里眼眺望廝打在一塊的人,笑眯眼道:「這扶天閣真是個好東西,整了這麼一出嚴密的戲份。」

「扶天閣人士,自命不凡,本領高超。」謝之危低頭擦拭弓箭,「李招夷那邊已然準備好了。只要他一出手,談殊死著太子手裏,兵權、皇權皆是殿下的。」

李景恆光聽着便覺得自己已經坐上了皇位,忍不住哈哈大笑幾聲,又問道:「這扶天閣為何要殺了一個亡國公主?」

「司空家主並未說明。」謝之危道,「扶天閣人士遍佈天下,想動手殺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李景恆斟酒,一飲而盡:「今夜過後,這天下便是你我的。」

謝之危也舉起酒杯:「願為陛下效勞。」

李景恆的狂笑聲不止。

-

前方是無盡的懸崖峭壁,姜問鈺翻身而落,止步在前。

無路可走了。

「白瓊,我看你還跑去哪裏?」

星月微光之下,悟真雙手各握彎刀,閃閃發亮。

姜問鈺轉過身,白凈的面容勾著一抹嘲意:「骯髒不堪的老鼠。」

悟真眉頭緊皺,厲聲道:「你說什麼!?」

「耳朵不好使,可以割掉。」姜問鈺不緊不慢,態度輕狂,「當年你活剝三人的人皮,被白紫所擒,輸得並不冤。作為一個手下敗將,憑何來追責?」

「又如何!現如今,你落在了我手裏!」悟真怒吼,「東爻皇族也一直在追尋你的下落,知道你還活着,你以為你還有好日子過?逃亡多年,你又能比我好到哪裏?!」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我長得比你好看、穿得比你漂亮、吃得比你好。」姜問鈺揚起笑臉,睥睨看着他,「祝離楓留你一條命的時候,沒告訴過你,光長眼睛不用,是個蠢貨嗎?」

悟真胸腔怒火四起。

乖巧柔弱的公主和表姑娘,呵,天下人都瘋了吧。世上絕沒有人比她還陰險。

林中鳥雀驚起,見姜問鈺展目望向遠處,悟真冷笑道:「怎麼?在等誰?談殊?祝離楓?還是謝之危?」

「我在欣賞大自然。」姜問鈺微笑道,「像你這種人只配活在臭氣熏天的溝坎里,根本不懂得欣賞。」

從交手第一招姜問鈺就知道她不是悟真的對手。

此人身手毒辣,戰鬥經驗豐富,虛晃動作多,只能勉強拖拖時間,想想其餘辦法。

悟真惱怒,雙眼血紅盯着她,少頃,忽然眯眼笑了。

「想跟我玩計謀,找死!」

刀刃劈來,姜問鈺瞳孔微微擴大,反手擲出五枚銀針,側身躲過的同時,從懷裏摸出一記長鞭。

奮力一甩,啪的一聲,狠狠抽打在悟真臉頰上,溢出血珠。

悟真抬手摸了下臉,手指有鮮血。

他放在嘴,舔了舔自己的血,仰頭大笑道:「哈哈哈!!!」

發癲。

姜問鈺有些嫌惡,揚手又是一鞭,悟真不躲,手中利刃圈住她的鞭子,用力一扯。

姜問鈺空缺了幾年,白紫留給她的內力再多,此刻也沒辦法全部發揮出來。

猝不及防,姜問鈺被鞭子一側揮起,她連忙鬆手,重重摔在了巨大的石頭上。

骨頭險些摔斷。

「哈哈哈哈哈!!!」悟真揮刀向姜問鈺撩來,姜問鈺眸光一凜,眼明手快,抓過地上石子,砸向他。

悟真躲開時,四周響起細碎的聲音,一波黑衣人涌了進來,悟真與之爭鬥。

姜問鈺捂着手臂站起身,瞧見不遠處還有一波氣勢煊赫的黑衣人在靠近。

她蹙起秀眉。

什麼情況?為何今晚這麼多殺手?

莫非不止是想殺她的人?

姜問鈺來不及思索,攻擊悟真的黑衣人帶着殺意揮刀向她砍來。

正當時,耳畔傳來利箭般的破空聲,恍惚間,襲擊姜問鈺的三名黑衣人已然倒地。

姜問鈺低頭一瞧,刺穿他們脖子的不是箭,而是竹篾片。

姜問鈺抬眼望去,只見半空中有人縱身前來,紫衣翻飛,衣袍迎著風,在夜色里恣意翻飛。

幾個刀光劍影,耳畔響起利劍刺穿皮肉的聲音,姜問鈺手腕被來人握住,下一瞬被他扣在懷裏,鼻尖抵著溫熱的胸膛。

姜問鈺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談殊一手攬着她,一手持劍,漆黑的眼瞳閃著凌厲冷光。

「哪裏受傷了?」

姜問鈺道:「沒有。」

黑衣人劈來,談殊揮劍擋開,四兩撥千斤把黑衣人除掉。

悟真得空,瞥見談殊,立即目露陰狠之色。

「我不想殺你,別多管閑事!滾開!」

「是嗎?」談殊冷峻的臉上儘是肅然和殺意,狂妄道,「可我想取你的狗命。」

「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悟真雙手持刀砍來,白刃如霜,談殊拉開姜問鈺,手中長劍指向悟真,悟真格擋,刀劍碰撞,一聲兵器裂開的聲音,悟真的刀頭被削斷了!

談殊刀鋒森冷,不多時,悟真身上已然有三處劍傷。

夜黑風高,閃爍的刀光由遠及近,整齊有序的馬蹄聲漸近逼近。

姜問鈺眸中閃過冷意。

如此整齊的隊伍,是朝廷的人!

聽這聲音顯然不是來救他們的。

是來殺他們的。

姜問鈺將黑色披風的兜帽戴上,嚴嚴實實遮住自己,露出一雙散著寒冷的黑眸。

未見人,遠處先射來三發箭矢。

「小心!」姜問鈺喊道。

騎着馬的黑衣人起身,踏過馬背,躍至跟前。

悟真沒想到他只不過是要殺一個女子,竟然要對付那麼多黑衣人。

悟真忍着傷,雙手揮出彎刀,劃破黑衣人的脖子,旋了個彎又回到手中。

他爹的,到底什麼情況?!

悟真狠狠瞪向姜問鈺:「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這些黑衣人根本不看是誰,只要不是自己人,格殺勿論。

姜問鈺踹飛一個黑衣人,抽空扭頭看他,兜帽遮住她半張臉,語氣無辜又關心:「我不知道啊,悟真大師你可得好好活着,別被他們砍死了。」

悟真:「……」

啊啊啊啊!!!氣死了!!!

談殊兀自抽劍殺人,一縷縷劍光似流星飄絮,變幻莫測。

姜問鈺看他一眼,見他目光沉沉,登時想起他的蠱毒似乎要發作了。

黑衣人正欲挺刀刺談殊,脖子忽然一痛,是姜問鈺反手間飛來一針。

悟真還在如瘋虎般砍向黑衣人,渾身上下都寫着:死!給我死!阻擋我殺白瓊的都給我死!!

姜問鈺側翻身躲開襲擊的時候,瞄見不遠處的黑衣人從懷裏取出一小捆桐木扎。

那東西下頭牽着一根引繩。

姜問鈺驟然色變。

火藥!

姜問鈺踩過黑衣人肩膀,站在談殊身後,背靠着他。

「有火藥。」她說。

談殊目光一凝,望向好整以暇把火藥捆在箭上的黑衣人。他的骨頭隱隱作痛,涅槃蠱毒沒辦法壓制住了。

姜問鈺說:「世子,你信我嗎?」

「信。」談殊篤定道。

「那我們賭一把吧。」姜問鈺睨了眼身後的萬丈懸崖,又看向眼前的黑衣人和不遠處要炸他們的人,「要是賭錯了,你會死。當然了,我可能會活下去。」

留在原地,根本無法逃脫,只有死路一條。而跳下懸崖,涅槃蠱毒發作的談殊存活下來的可能性比姜問鈺要小。

雖不合時宜,談殊卻聽笑了:「姜問鈺永遠不會有錯。」

姜問鈺揚首望向他。

談殊眼瞳帶着恣意張揚的笑看她,挑眉道:「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會死。」

姜問鈺怔住。

遠處的人將火藥綁在箭上,拉弓上箭,取出火摺子,點燃火繩子。

火藥飛來還有一瞬,就在此刻,出現了變故。

姜問鈺眸里亮起一道寒光。

她瞧見遠處策馬前來,目色陰鷙的謝之危,他騎在馬上,拉着長弓,目標對準談殊。

利箭已出,直指而來。

談殊正欲摟過姜問鈺的腰,往下躍,少女忽而側身拉住他,緊著的是利箭刺穿皮肉的聲音。只見她白皙的手臂,劃出一條尺來長的傷口,鮮血淋漓。

談殊心臟有剎那停止跳動了,未等他反應過來,姜問鈺已然將他往前推。

決然躍下斷崖。

颼的一聲,一箭扎進懸崖邊,「滋啦」暗響過後,轟鳴巨響,漆黑夜色里火光四射,炸開一片斷山!

空氣浮起嗆人的煙味,滾滾熱浪襲來。

謝之危抬手遮住鼻腔,眼前是刺眼的火色,他的臉色卻很冷靜。

「恭喜指揮使,成功除掉世子爺。」陳聲笑着拱手祝賀。

武侯爺手握西邊領兵權,倘或談殊一死,西邊兵權傍落,那李景恆便無後顧之憂。屆時,即使李招夷順利繼承帝位,李景恆也能率兵奪位。

謝之危定然前途無量。

只是……

陳聲打量他的臉色,困惑道:「人已除,必死無疑。指揮使還有何煩惱?」

謝之危腦海不禁浮現一個身影。

替談殊擋箭,身覆玄色斗篷,以兜帽遮面的人影。

他是為了避免萬無一失,才出毒箭的,只是……

那個穿着黑披風的人為何看起來有點眼熟?

謝之危冷然道:「無事。」

談殊墮入下面萬丈斷崖之中,就算沒被炸死,也會摔死。

終於除掉死對頭了。

謝之危心情舒暢起來。

-

姜問鈺被巨響震得腦中一片空白,腦袋沉重,昏迷了過去。

她蹙眉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趴在談殊懷裏。

姜問鈺乏力不已,喉嚨發澀,喊了一聲:

「世子?」

沒有人應。

男人平日溫熱有力的胸膛變得有些涼。

姜問鈺忍着身體的疼痛,手顫顫巍巍地伸出,探查他的呼吸。

脈搏虛弱,不似平常強烈跳動。

但還活着。

他們都活着。

他沒有丟下她。

這次她不是一個人。

姜問鈺咬唇,艱難坐起身來,環顧四周,山野空曠,草木葳蕤,應該是在斷崖底。

她垂眸看向自己白皙的雙手,沒有半點傷痕,反觀談殊身上遍佈着明顯的傷痕。

斷崖太高了,有很多藤蔓、野草和樹枝。他把她緊緊圈在懷裏,她沒有被割傷劃破,他卻傷痕纍纍。

姜問鈺瞥向自己的手臂,眨了眨眼。

汩汩湧出的鮮血早就止住了,胳膊的箭傷也包紮過了,估計是被掛在藤蔓,她昏迷不醒時,他割下一片衣角給她包紮的。

沒有了濃厚的血腥氣。

姜問鈺仔細檢查了兩遍談殊身上的傷,並沒有傷及性命的重傷。

他現在還沒醒,大概是因為涅槃蠱毒發作了。

她無力地伸出手,輕憐地碰了碰男人的臉。

好涼。

姜問鈺渾身無勁,深吸了三口氣后,咬着牙,手臂托起談殊的頭,讓他的身子倚靠在自己懷中。

也許能回點體溫。

談殊後腦枕在姜問鈺腰間。

她垂眸怔怔地看着他,目光空洞,沒有焦點。

——「我能為你死,也能為你活。」

——「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會死。」

男人偏冷的嗓音不斷在腦海響起,一字一句敲打着姜問鈺的心臟。

灼熱的、甜蜜的、刺激的。

一剎那,姜問鈺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日光破雲而灑,山嵐拂面,斷崖秋霧未散,什麼也瞧不見,風聲於崖頂盤旋蒼勁。

姜問鈺靈魂出竅地坐在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層雲翻卷,霧蒙蒙一片。

天地飄起了細細雨水,姜問鈺仰起頭,幾滴冰冷的雨水掉進她眼睛裏。

沒一會兒,姜問鈺淋得一臉雨水,臉頰濕痕明顯。她眨了眨眼,睫毛氤氳水汽,杏眸染上薄薄一層霧氣。

浸透骨髓的寒意讓她稍微清醒過來。

姜問鈺一邊聽着雨聲,一邊低頭看向懷裏的男人,目光是未曾有過的溫柔。

「愛情是大忌。」她喃喃道,「但是……我知道的。」

姜問鈺明白,無論是談殊的喜,還是惡,都不是她該沾的東西。

可是,他的心思熱烈又霸道。

像是凈慈寺那晚的氣息,悄無聲息地一縷一縷溜進鼻腔,纏繞五臟六腑,揮之不去。

天色漸漸黑下去了。

雷聲隆隆,暴雨如注。

談殊皺着眉頭,悠悠醒來,腦袋疼得發脹,入目的卻是姜問鈺那張雨痕累累的臉。

他摁著太陽穴起身,擰眉道:「這麼大雨,你怎麼不躲?非要淋壞身體遭罪是嗎?」

姜問鈺眨了眨眼,掛在睫毛的水珠掉落下來,視線漸漸清晰。

「我沒有力氣。」她悶聲道。

談殊怔了怔。

眼前的少女沒有掉眼淚,神情也很平靜。

談殊卻看得心抽疼。

既倔強又破碎的姜問鈺。

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的悲涼。

一直藏在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悲涼。

瀛國的人期望她復國;扶天閣的人有認同她的、也有反對她的;東爻國有人想她死、有人想她活。

她從一出生就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紫讓她做扶天閣閣主,陸湛讓她做瀛國女帝。國破家亡后,白紫讓她活下去,貪權的人讓她死。

死也不是,活也不是。

太多人用所謂的情義捆綁她了。

天才和瘋子本就一念之間。

當年年紀尚幼的白瓊遭受眾多變故后成了瘋子,而如今的姜問鈺倔強、堅韌地穩做天才。

她的破繭成蝶之苦,是常人無法承受、無法想像的煉獄。

談殊的心彷彿被一隻手緊緊揪住,痛得厲害,比涅槃蠱毒還要讓人無法忍受的劇痛。

「我試過了。」姜問鈺注視着他,「但還是沒有力氣,起不來,更沒有力氣帶你到避雨的地方。」

她眼珠子轉了轉,換回調皮的語調:「世子,恭喜你有機會抱我。」

雨越下越大,山林間霧氣瀰漫,兩人隔着磅礴大雨視線相交,卻比以往的每一次對視都要清晰。

談殊拿姜問鈺沒辦法,彎腰將她抱在懷裏,尋找避雨的地方。

姜問鈺手搭在他肩膀上,臉頰貼着他的胸膛。

冰冷的雨水滑落而下,再寒冷的雨水也阻擋不了他漸漸回溫的體溫。

熟悉的、不容忽視的溫度。

「世子。」姜問鈺笑了笑,「我好害怕你會死。」

輕鬆的語調,說着擔憂的話。

談殊低頭看了眼她,抿唇笑道:「你活着,我就不會死。」

不厭其煩地承諾著。

姜問鈺聽得眉開眼笑起來。

談殊踩着樹葉,發出窸窣的聲響。

兩人走進山洞。

談殊把姜問鈺放在一樁木頭上,翻來覆去檢查她身上的傷。

「沒有其他傷,就這麼一處。」姜問鈺都被神經兮兮的他逗樂了。

談殊半蹲在地上,沉默兩息,再次抬起頭來,冷著臉直視她的眼睛。

「姜問鈺,誰准你這麼做的?」

「好啦。」姜問鈺笑盈盈道,「我現在不是沒事嘛。」

「誰准你替我擋箭的?」談殊的目光灼熱又銳利,「你不怕死嗎?」

「怕怕怕,超級害怕。」姜問鈺手抓着袖子,替他擦了擦額頭的雨水,「我保證沒有下次了,你彆氣了。」

「幸好不是世子射的箭,世子箭術高超,要是世子射的箭,我連英雄救美的機會都沒有。」

姜問鈺稱讚他了,然而談殊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瞪了她一眼:「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談殊覺得那箭簡直刺進了自己心口,動一下都疼。

倘若有劇毒……他都不敢想。

姜問鈺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朝他眨了下左眼:「世子,我不會中毒的哦。」

「會不會中毒是另一回事,受傷了又是另一回事。」談殊惡狠狠道,「下回不許再替我擋,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聽到了。」

她這敷衍的語氣,聽得談殊眉頭皺得更緊了。

姜問鈺見狀,伸手撫平他的眉:「別皺眉了,我們還活着,多麼皆大歡喜的事情呀。笑一笑。」

談殊根本笑不出來,神色冷峻盯着笑容燦爛的少女。

姜問鈺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了,不能穿太久。

談殊拾撿乾柴禾,用火摺子生火。

洞內響起了柴禾燃燒的「噼啪」聲音,姜問鈺坐在火堆前,先把黑色披風脫下。

雨水浸泡過,身體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談殊架起樹枝,用來烘烤她的披風和自己的外袍,瞄向姜問鈺時,不期然瞥見少女把外衣脫下,僅著薄薄的裏衣,她生澀的曲線、目眩神迷的白、圓潤凝脂般的肩頭和藕臂透過輕紗顯現出來。

談殊猛地挪開視線,擰著眉頭問:「你在幹什麼?」

姜問鈺扭頭看他:「脫衣服呀。」

談殊說:「在男子面前脫衣服,什麼壞習慣。」

「我沒在其他人面前脫啊,我只在世子面前脫。」

——只在誰面前脫?

「亂說什麼話,你羞不羞?」

姜問鈺望着他稜角分明的側臉,說道:「我沒亂說,對我來說世子跟其他人不一樣。」

談殊沉默了會兒,不冷不淡地問道:「脫了你穿什麼?」

姜問鈺說:「不穿。」

「不許脫。」談殊額角輕抽,「等我烤乾衣服你再換下來。」

「可是我難受。渾身濕噠噠的,一點也不舒服。」

「忍着,很快就烤乾了。」

姜問鈺悄無聲息笑了下,笑他的窘迫。

她悶聲道:「好吧。」

姜問鈺頭頂還有些雨水,滴落的水珠沿着白嫩的脖頸滑入衣領,倏忽不見,勾勒無比清晰的身型。

談殊移開目光,喉嚨不動聲色地動了一下。

姜問鈺雙手抱着膝蓋,下巴擱在臂彎里,半垂着眼,問他:「世子,我們掉進來多久了?」

談殊目不斜視盯着眼前的火堆,漫聲道:「兩日。」

姜問鈺好奇道:「為什麼會有火藥呀?」

「火藥管制權在李招夷手裏,此事多半與他脫不了干係。」談殊把衣服翻了個面繼續烘,聲音毫無情緒起伏,「而想殺我的那批死士來自於李景恆和謝之危。」

朝廷有專管軍器火藥的衙門,尋常人不可能輕易拿到它。

姜問鈺恍然地噢了聲,主動跟他說:「世子,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我小時候碰到仇人傷了耳朵嘛,那個人就是悟真。」

談殊抬眸瞥她:「他乾的?」

姜問鈺點頭:「嗯!」

談殊現在有點後悔沒有親手把悟真殺死,讓他被炸死了。

「他之前做匪徒的時候搶劫被白紫攔下了,懷恨在心。」姜問鈺拿樹枝,在地上胡亂畫着,「就一直耿耿於懷,我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

火藥和悟真的出現完全在姜問鈺意料之外。

看來她還是知道的太少,想得還不夠多,以及動作太慢了。她不能只正面去籠絡人心,還得把背面的禍根徹底斬掉。

「現在他死了,你不用擔心。」談殊手抓了抓披風和外袍,確定烘乾后,遞給她,「趕緊換掉。」

「好。」

姜問鈺接過,就要在原地換衣服,談殊神色莫測看向她。

姜問鈺眨巴下眼,困惑道:「世子,你怎麼這樣看着我呀?」

談殊不說話,輕哼聲,轉過身去。

姜問鈺又無聲笑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談殊問:「好了沒?」

「沒有噢。」

又過了一會兒,談殊問:「現在呢?」

「好啦。」

他的外袍比較大,她的披風比較小。姜問鈺把濕衣服脫下,披風穿在裏面,再把外袍套在外面。

談殊轉回身來,抓起她的手,撩開衣袖,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臂彎上的傷口雖然包紮過了,但仍然很礙眼。

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戾氣。

「世子,我不疼。」姜問鈺安慰他。

談殊抬眼瞧她:「是誰說怕疼來着?」

姜問鈺面不改色道:「我騙你的。」

談殊黑漆漆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她。

姜問鈺:「真的!我才沒有那麼嬌氣!」

談殊看着她,把不相信三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疼就說疼,沒人讓你忍着,老給自己找罪受,你是受虐狂嗎?」

語氣帶着點淡淡的嘲諷,動作卻很溫柔。他拆開綁着的布條,拿出金創葯慢慢灑上去。

姜問鈺凝視着他,心想世子就是嘴硬,口是心非。

片刻,談殊重新給她包紮好,將她的衣袖拉上去,剛要鬆手卻被姜問鈺伸手抓住胳膊。

「談殊。」

談殊神色平靜地撩起眼皮看她,漆黑的眸子裏還有未散的戾氣:「怎麼?」

姜問鈺纖白的手緩緩沿着男人的胳膊線條往下滑,牽住他溫熱的大手。

就在那瞬間,談殊握緊了她的手。

姜問鈺仰首,輕鬆又肆意地笑起來。

四目對視,她烏黑明亮的杏眸映着他的模樣。

姜問鈺說:「你在我心裏種了朵花。」

話音甫一落下,姜問鈺便被談殊拽到跟前,直撲入他懷裏。

談殊寬厚的手掌牢牢摁在她腰后,喉結微緊,低頭沉聲問:「我是世上最好的?」

姜問鈺趴在他胸膛上,聞到男人身上令人愉悅的味道,喜不自勝地「嗯」了聲。

緊著,她抬起臉,湊近,在他唇角親了一下,笑容明媚道:「我喜歡你。」

柔軟的觸碰轉瞬即逝。

談殊心臟停頓了幾息,隨即急劇起伏跳動,似壓不住要跳到她面前,把整個心都捧給她看。

「世子……」

姜問鈺的話剛剛開頭,談殊的手掌已經扶住她的後腦,微涼的薄唇迫不及待地貼了上去,把她的話堵得嚴嚴實實。

雙唇相接的剎那,姜問鈺仰頭,迎合他,一手被他攥緊,一手抓住他的衣服。

他的氣息是乾淨而冷冽的,嘴唇觸碰時,觸感是柔軟的,味道是熟悉的,喜歡是無法隱藏的。

察覺到少女的脫力,談殊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

他的唇落在她鎖骨處,往上親着她的脖頸、下巴,吻着她的右耳,又回到她的唇,掠奪她的呼吸。

像個橫行霸道的入侵者。

情緒如烈火烹油,爆裂開來。

神思下墜,理智泯滅,因對方而瘋狂。

此刻,悲傷全部結束,只剩下無盡的快樂。

喜歡,能讓人歡喜。

和喜歡的人相擁是歡喜的。

洞外,雨水仍在下,雨絲細如斷線,拍打岩石邊盛開的花朵,嘀嗒嘀嗒,雨珠噼里啪啦。

良久后,談殊埋在姜問鈺頸窩,滾燙的鼻息灑在她肌膚上,持續而緊促。

兩人擁成一團,感受着彼此的體溫和氣息,回味心悸和陌生的情緒。

姜問鈺被他嚴絲合縫抱着,呼吸凌亂,喘氣道:「世子,你抱得太緊了,我要呼不過氣了。」

談殊悶笑了聲,鬆開些力道,沙啞的嗓音在她耳旁細語:「這樣呢?」

「好了點。」

姜問鈺手摁在他的后脖處,輕輕揉了揉他半乾的頭髮,笑道:「世子,你的心跳還是好快。」

「是嗎?」

「嗯,砰砰砰,非常快。」

「被你弄的。」

「可是我很懶,你的心跳好像不太符合我的習性。」

談殊哼笑了聲,道:「想賴賬?」

姜問鈺搖了搖頭,摟緊他的脖子,輕聲說:「我現在很開心。」

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席捲了她。

聞言,談殊輕笑聲,聲音又低又沉:「我也很開心。」

非常、非常、非常開心。

不只是開心。

還有別的。

談殊湊到姜問鈺的右耳,嗓音壓得極低,含笑地吐出混賬話:「……太爽了。」

他心上長了一個她。

無藥可救的,走火入魔的喜歡她。

很喜歡很喜歡。

很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是世上最爽的事。

是一邊覺得無比滿足,一邊又期待更多。

新奇的、令人嚮往、讓人上癮。

談殊與她耳鬢廝磨一陣,搞得姜問鈺有點癢,下意識瑟縮。

談殊笑了笑,抱着她起來。

兩人面對面,談殊額頭抵著姜問鈺的額頭,鼻尖若有若無蹭着她的鼻子,低聲道:「你先在這坐着,我去找些吃的。」

姜問鈺也覺得肚子餓了,點頭應好。

談殊鬆開她,讓她坐在乾淨地方烤火等著,確保周圍環境沒什麼異樣后才離開山洞。

天色完全黑下去。

談殊很快就回來了,他到河邊抓了兩條魚,殺好洗乾淨後用樹枝串起來插到火堆旁。

又到林中摘了些果子,洗乾淨遞給姜問鈺。

「甜的。」

姜問鈺笑眯眯接過:「謝謝世子!」

她雙手握著果子,咬了口,是清脆甘甜的果香。

姜問鈺邊吃着野果,邊思索接下來應該做何。

北都國應該認為談殊已經死了。

周如令不當李招夷的幕僚,認錯后便被李招夷放出來了。

他離開大理寺牢獄,姜問鈺讓他回扶天閣,留意裴珺。

裴珺這個美艷女子行事野是野了點,但好在沒什麼壞心思。

東方權近月行蹤不明,不知又跑去哪個鬼地方鬼混了。

至於司空樓……此次事情極有可能是他搞出來的。

姜問鈺覺得自己不能再待在都城了,她必須得回去一趟。

正面跟這群傢伙剛一剛。

是驢子是馬,拿出來遛一遛就知道了。

至於祝離楓,她暫時還沒空搭理他。

祝離楓是個壞種,張太后能跟他互相制衡,張太后也不是好對付的。

姜問鈺反省自己,做事還是畏手畏腳了。

視線內忽然出現一條烤得焦黃,冒着熱騰香味的魚。

「謝謝世子!」姜問鈺笑得眉眼彎彎,「好香啊。」

她杏眸流露出的驚嘆讓談殊不禁挑了下眉。

姜問鈺雙手墊著芭蕉葉捧起烤魚,魚刺已經挑好了,吃起來很容易。

她原本以為沒什麼味道的,沒想到吃起來並不淡,酸辣味在舌尖瀰漫開。

「這魚為什麼是酸辣的?」姜問鈺好奇道。

「野漿果。」談殊修長的手指拿起漿果,在她面前晃了晃,「有的味酸,有的味辛。」

姜問鈺看着他從容散漫的模樣,不由得一愣。

談殊自小遊歷,混戰場,跟謝之危那群錦衣玉食的貴族子弟還是不一樣的。

他有實力可以囂張。

把談殊丟到任何一種環境,他都能從容且自信地去應對。

傲慢、蔑視天下萬物也沒什麼不好的。

姜問鈺開始跟談殊閑聊,主要是聽他提小時候的事情、小小年紀和蕭元頌闖江湖、上沙場殺敵的事情。

談殊專挑了一些趣事,姜問鈺聽得笑容滿面,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談殊又跟姜問鈺聊起了武侯府的情況,武侯府幾代人都是戰死在沙場的,沒有一個是壽終正寢。

如果談殊沒有中蠱毒,現在應該在沙場奮戰殺敵。

姜問鈺也不知自己是出於何原因,但就是很好奇地問他——

如果有機會回到過去,讓你不中蠱毒,減少疼痛,你願意嗎?

談殊答得很乾脆:不願意。

涅槃蠱毒讓他有機會遇見姜問鈺,是幸運的。

如若沒有碰到她,世間也沒什麼讓他想要的。

姜問鈺若有所思。

如果說讓她有機會回到大雪紛飛那日,她一定不會答應白紫好好活下去的遺願。

只是並沒有如果。

上天或許因為心懷天下的白紫,眷顧了她,讓她回到牢獄災難之前,讓她記起全部事情,成為了如今的姜問鈺。

百無禁忌姜問鈺,所向披靡談殊。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世子,你打算回去怎麼辦?」姜問鈺轉了轉烏黑的眼珠,「李招夷、李景恆如此光明正大對你下手,肯定是覺得你必死無疑。你現在還活着,是要打算回都城,還是什麼?」

談殊神色漠然,嗓音卻調笑道:「怎麼,你想丟掉我了?」

姜問鈺認真看着他。

談殊忍不住咬牙:「你還真這麼想的?」

姜問鈺當然是否定了:「沒有。」

她臉上憋著笑,聲音卻遮不住笑意。

談殊冷笑道:「你最好沒有。」

他不答,估計心裏也還沒定下來具體要如何做。

此事一出,李招夷和李景恆絕對不能留。那麼,殺掉他們兩個,奪權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姜問鈺眨了眨眼,垂首咬着魚肉,忽聽外面傳來聲響。

有人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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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娘每天都在扮演傻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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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你在我心裏種了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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