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側妃有喜

第7章:側妃有喜

短短的不足十個字,分量卻是很重的。

人家寂寞侯王妃會做人,別人送禮物給她,攀交情,她自然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人,所以收下禮物。可是,這些禮物顯然入不了人家王妃的法眼,所以非常委婉但卻立場分明地說一句「你們分了」,看吧,這樣的禮物在別人眼裏,只配得起下人,不夠看的。但這王妃顯然又不想因此得罪人,或是把關係弄僵,所以隨和地來一句「開飯」,留下各位夫人一起用午膳。

瞧瞧瞧瞧,人家簡單的幾個字,多大的學問在裏頭啊。

第三天,大臣夫人們再也不是獨自前來了,而是由好幾個僕從陪着,成箱的寶物從寂寞侯府的大門裏抬進去,直接抬到王妃住的沉浮閣,丫鬟們紛紛做起了發大財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侯府的夫人們個個羨慕嫉妒恨從頭到尾演繹了一遍,最後秉著撈不著也得飽眼福的思想跟着進了沉浮閣。

沉浮閣正廳之中,被各種寶箱塞得滿滿的,打開箱子蓋,一屋子的珠光寶氣,彷彿來到了某處藏寶地,雖然雪瀾還是有點看不上眼,可是沒轍,人家能弄到這麼多些東西,已經不錯了,若是真的將風行商行里的東西拿出來,恐怕會嚇壞了別人。

站在一堆箱子當中,雪瀾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大便造型更加**了:「哎呀,妹妹們這是做什麼啊,天天往我這裏送東西,要是讓侯爺知道我亂收賄賂,罵我可怎麼辦啊?」

一精明夫人忙站了出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為王妃喜歡她們的禮物高興不已,也為夫君將半輩子的存款捐了出來感到肉痛:「瞧王妃姐姐說的,侯爺怎麼會捨得責備王妃呢,再說了,我們家地方小,東西放不下了,只不過是借王妃的地方放一放罷了,說來還得麻煩王妃呢,再說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王妃若是不嫌棄就隨便拿着玩吧。」

雪瀾對這個女人的說法讚嘆不已,連連點頭,站在那一堆金燦燦的寶物之中,村姑的草根形象更加明顯了:「咦?這紫玉珍珠不錯哦,是哪位妹妹帶來的?」說着,她彎下腰,從一個寶箱裏捧起一串晶光閃閃的紫玉珍珠,眼中帶着淡淡的喜悅。

一個夫人聞言大喜,立刻站出來:「多謝王妃不嫌棄,那正是妹妹帶來的,但願沒有污了王妃貴眼。」

雪瀾很高興,這人倒是很上道:「你是禮部侍郎桂家的夫人吧?」

那夫人滿臉喜色連連點頭,原本還以為這王妃目不看人,根本不認識自己,沒想到她一口就道出了自己夫君的官職和名字,驚喜還沒過去,只聽雪瀾又道:「我早就聽說禮部有個桂侍郎,是個人才,聽說禮部上任尚書告老還鄉之後,還沒人補缺,夫人放心,我一定會向侯爺多多美言的。」

一句話,差點沒讓那桂夫人高興得抽過去,夫君,夫君啊,我幸不辱命啊。

其餘的大臣夫人們心中又是嫉妒又是可惜,這王妃怎麼就沒看中自己送的東西呢?聽說侯府的裕側妃不過是一句話讓她高興了,她就在侯爺耳邊說了幾句,人家就真的當上側妃了。看來這禮部的桂侍郎真是踩了狗屎運了,才當上侍郎兩年多,就可以升任尚書,別的努力十年都不一定升得上去。

下一次一定要讓夫君在加把勁,找點好東西來,只要入得了王妃的法眼,說不定這官位也能立馬飆升。

雪瀾繼續把玩着手中的紫玉珍珠,擺了擺手讓下人們將東西一件件全搬下去:「上次說要給姐妹們講授穿衣打扮的心得,不知道姐妹們有沒有時間學習?」

「有,當然有,有的是時間。」能套近乎,眾夫人自然樂得。

「那就請夫人們去翠兒那裏報個名字,不過,我可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既然報了名,就必須堅持到最後。」

「那是當然。必須的。」

「還有哦,再說一次,本王妃絕不是白教你們的哦。」

「明白,明白。」

意思都很清楚了,大家都不用說出來了。

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一天到晚不見蹤影的沉遙津終於回來了,俊逸的臉上帶着深深的疲憊,這幾天也不知道他忙些什麼,總是早出晚歸,他一個寂寞侯爺不會是去什麼地方解決寂寞去了吧?瞧瞧這重度的黑眼圈,搖晃的雙腿和無神的眼睛,這不典型縱慾過度的特徵嘛。

沉遙津走進房門的時候,翠兒正在給雪瀾布菜,沉遙津二話沒說就朝翠兒做了個手勢,讓她多加一副碗筷。

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也不管雪瀾這個先來的人樂不樂意。

啊呸,這房間本來就是人家沉遙津的,還用問你一個客人樂不樂意嘛。

「最近很忙?」雪瀾定定看着沉遙津,眼底里有幾分猥褻。

沉遙津眸中一滯,這才緩緩抬頭看她,淺笑的雙眼把真正的情緒全藏了起來:「剛回京城,到處都是王公貴戚的邀請,不能不去。」

「哦——」這一聲「哦」拉得老長老長,充滿了促狹和不信,「侯爺雖然日理萬基,但是也要注意身體啊,瞧你這副縱慾過度的模樣,那些王公貴戚們沒少送美人兒吧?不要不好意思啊,全收回來吧,我幫你調教她們。」

沉遙津雙眸一亮,也帶上了幾分諧謔:「怎麼,瀾兒是在暗示我陪你的時間太少,還是,吃醋啊?」

雪瀾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湊過臉去,將自己的吊腳眉哭喪臉對着他:「你丫知道啥叫臭美不?」

沉遙津一怔,隨即,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瀾兒,怎麼每次一跟你在一起,所有的陰霾和疲憊好像都沒有了,你真是我的寶啊,」笑完他看着雪瀾,又認真道,「瀾兒,我越來越不想放開你了,怎麼辦?」

雪瀾一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別以為你綁架了我,我就沒有辦法聯繫上靈國了,告訴你,我遲早會聯繫上的。」那意思就是,現在還沒聯繫上,沉遙津似乎鬆了口氣,她又道,「哼,等我聯繫上了之後,就算你不放人,也是不行滴。」

「好啊,那到時候我再去靈國求親,咱們兩國永結秦晉之好,豈不更好?」沉遙津笑嘻嘻地說出自己的打算,幽深的雙眸讓人看不清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

雪瀾本想從那幽深的眸子中看點什麼出來,可惜再次失敗。這傢伙的眼睛,真是比星空還要遼遠,比深潭還要幽邃:「你在說啥笑話呢,難道你也想做本太女的王夫?」

沉遙津卻笑着搖頭:「不,我只做你唯一的夫。」

「唯一?」雪瀾輕笑起來,卻譏諷不已,「從一個男人的口中說出唯一二字可真是有點諷刺。你說說看你們這個世界,哪裏有男人是唯一的,就連賣肉的販夫走卒也是吃着碗裏瞧著鍋里。」

沉遙津眉頭一顰:「難道你不是嗎?」

雪瀾認真地搖了搖頭:「我承認我不是個重視貞操節守的女人,」貞潔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個屁,「我有過雲赤城,鋒亦寒,楚羽,蘇慕白,軒轅殤和墨傾宸,但是現在我只想要傾宸而已。軒轅殤的事情,你當時不是在嗎?應該很清楚才對。」

濃眉擰得更緊:「那你豈不是負了他們?」他們,自然是墨傾宸除外的那幾個。

雪瀾的雙眸忽然變得深遠起來,帶着無奈和嘆息:「我知道,可是,那又有什麼法子?愛情本來就是狹窄的,就連第三個人都無法擠入,何況第四,第五,第六人?可是……」可是為什麼,她想起那些人來,心依舊會痛,為那幾個深深愛着自己卻不停為自己心疼的男人。

沉遙津眸子輕垂,唇抿做一條直線,不言不語。

這時,翠兒正好推門進來,絲毫沒有覺察到二人之間的詭異氣氛,施禮后徑自開口道:「王妃,側妃過來了。」

沉遙津抬眼,不發一語,高大的身子便快步站到了屏風之後,雪瀾心中不解,但卻也沒有詢問阻攔:「讓她進來。」這會子不是該乖乖在屋裏等著侯爺的臨幸嗎?

裕側妃是跑進來的,絲毫沒有淑女形象可言,但看得出來,那臉上帶着一股難以言說的,興奮。

「王妃姐姐……」

裕側妃一進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雪瀾跟前,美麗的面龐上滿是欣喜和激動,雪瀾倒是被她嚇了一跳:「你幹嘛啊,無緣無故行什麼大禮,想噎死我。」

裕側妃一聽,慌慌張張地站起身來:「對不起啊姐姐,我不知道你正在用膳,我是太高興了,一時失了禮數。」

雪瀾抓起跟蹄筋,啃得津津有味,吃得毫無形象:「啥事兒這麼高興啊?」你家老頭子陞官了?

「侯爺,侯爺去我房裏了!」

「咳咳……」差點被蹄筋嗆死,雪瀾微一鎮定,「什麼時候的事兒?」

裕側妃已經高興得完全失去自我了,不淡定地笑着,失去了該有的理智。她不明白啊,自己這時候跑來跟王妃說這種事情,不就是擺明了在炫耀嗎?可是呢,她其實只是想表達對王妃的感激之情,並且要同王妃傾訴自己的激動和喜悅罷了。

「剛去不久,這會兒在沐浴了。」

雪瀾不著痕迹地瞄了屏風后一眼,怪不得這丫一聽裕側妃來了就撒丫子躲起來了呢,原來是找了替身啊,可惜了裕側妃了,到時候非死即殘。

雪瀾搖搖手:「侯爺還在你那兒,你倒跑我這裏來了,這是幹什麼,快回去回去,好好伺候着。」

裕側妃點頭如同搗蒜,「吱溜」一下就沒影了。

沉遙津慢悠悠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雙眸警告地看了翠兒一眼,翠兒臉色蒼白瞭然地退下了,雪瀾將一切收在眼裏,原來這翠兒竟然是沉遙津的心腹啊。

重新回到餐桌,兩人一路吃飯,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其實裕側妃還是個不錯的人,你可以考慮考慮的。」

沉遙津停在半空中的筷子一頓:「不喜歡。」

雪瀾抬眸詭異地看了他一眼:「熄了燈不都一樣嘛?男人還講究喜歡不喜歡?」

「墨傾宸也是熄了燈都一樣?」

雪瀾怏怏道:「誰知道啊,說不定哦,我現在失蹤這麼久了,說不定他真的就熄了燈誰都一樣了。」

「哼,」沉遙津冷笑一聲,「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說的是真的,我這一生,只要一個女子足矣。」

這下,輪到雪瀾的筷子僵在半空了,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句話,這麼認真的沉遙津,她不是沒有見過,可是一旦認真的對象是感情,她就有點懵了。

那還是換個話題吧:「那你想怎麼處置裕側妃?」

沉遙津眼皮都不抬,繼續吃自己的飯:「明天早上去捉姦,然後浸豬籠。」

「好歹人家跟了你好幾年,對你還一直有那麼一份心思,你這麼做未免太狠了吧?」這男人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啊?「不如你先把她借我用用吧,我想讓她一個月之內懷孕。」

沉遙津淡淡應聲:「成啊。」反正都是打算讓她們死的,早幾天遲幾天有什麼關係。

可他卻不知道,這對於雪瀾來說,區別大了去了。

雪瀾吃得差不多了,擦擦嘴站起身來,那邊的沉遙津也剛好吃完:「今夜月色不錯,月亮又大又圓的,有沒有興緻找個地方賞月去?」

雪瀾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女人在偷男人,你還有這雅興?

等等……月亮又大又圓?!

雪瀾的雙眸頓時染上了幾分焦灼:「今兒是初幾?」

「今天都十五了,還初幾呢,怎麼了?」

雪瀾一聽,頓時臉色大變,一向波瀾不驚的鳳眸中出現了幾分慌亂:「沉遙津,今晚你不用避人耳目,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吧。」

沉遙津見她眼中神色大變,心中有幾分疑慮:「今晚所有人都知道本侯在裕側妃那裏,我這樣走出去,豈不是擺明了告訴大家,裕側妃那裏的侯爺是假的嗎?」她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這麼慌?

雪瀾猛地站起身來,腦中頓時一陣眩暈,該死的,她怎麼忙着收拾那一個個夫人,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這裏是你的地盤,我不信你沒辦法讓人看不到你。」

混蛋,快走。

沉遙津幽深的黑眸微眯,明顯感覺到她不對勁:「瀾兒,你到底怎麼了?」

雪瀾一手撐著桌子,一手在他面前急忙擺了幾下:「我沒什麼事,不過一到月滿之夜,我就會非常難受,非常煩躁,不想看到人,所以你走吧,我只是想安靜一下。」

沉遙津半信半疑:「那要不要我請宮中的御醫來給你看看?」

看個鬼,杏空杏明都沒轍的毒,御醫看頂個屁用:「不用了,不用了,過一晚上就沒事了。」過一個晚上,她就嗝屁了,沉遙津啊沉遙津,你這次是要了小爺的命了。

「你怎麼還沒走啊?」雪瀾抬頭,見沉遙津還靜靜站在自己面前,俊顏上略帶擔憂,「再不走我可真發火了,受不了了,煩死了。」再不走,毒性已經在體內蔓延開了,現在已經是戌時將盡,再過片刻就是亥時。一到亥時,她就會全身發軟,失去力氣,身體慢慢變冷,這些都是寒媚之毒發作的徵兆。

沉遙津本來還想說什麼,可是看雪瀾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終於還決定順她一回意:「好,我走就是了,我的房間就在旁邊,你有什麼事立刻叫我,不要自己一個人忍着。」說完,他不太放心地又看了雪瀾一眼,這才慢悠悠地走出房門去,還不忘把她把房門掩上。

清寒的夜色之中,碧月如洗髮出昏黃幽靜的光輝,將所有星子的光芒都遮蓋了下去,圓月如玉盤,不僅將天空照亮了,也在地上落下一大片一大片魅惑無邊的光暈。冬日天氣清朗,這輪圓月也顯得更加明澈了,只是,在這樣美麗的夜色中,水國寂寞侯里卻透著一絲寒涼,靈國的皇宮中,凝重中帶着幾分憂鬱。

屏風之後,氤氳的霧氣渲染了屏風上的雙芍藥刺繡,水汽瀰漫,停在那芍藥上方的一隻蝴蝶,彷彿也生活起來,跟着氣霧地流動,翩翩然栩栩如生。隱隱約約的一抹人影映在上面,看不真切,可是卻多了幾分朦朧不清的美麗。空氣里,除了浴湯中的玫瑰花瓣香氣,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蓮香,誘人之中又帶了幾分神秘。

雪瀾斜躺在浴桶里,一層細密而血紅的玫瑰花瓣飄在浴湯中,將她雪白如玉的身體覆蓋住,只剩一雙雪肩露在外頭,如凝脂似美玉的皮膚上,泛著幽幽潔白的光澤,盈盈透著水光。她輕輕閉上眼,享受這一刻沐浴帶給自己的輕鬆,腦中的思緒漸漸開始蔓延開來。

足夠的熱水送上之後,她就將翠兒摒退了。這個晚上,將是難熬的一個夜晚,就算她真的熬不過去,也不想被人撞見自己的苦狀,所以,這個房間里,只能有她自己。

傾宸不知道怎麼樣了?

大婚當日,她忽然失蹤,傾宸一定急壞了吧?都怪她不好,將所有人都想了一遍,就是忘了這個一直虎視眈眈卻從不外露的沉遙津,她在侯府中如同困獸,沒有辦法聯繫上他們,他們,也無法聯繫到她,傾宸能受得了這樣的煎熬嗎?

爹親和娘,還有爺爺,是不是也在着急?娘親一向身體不好,這樣一急怎麼吃得消啊?爺爺年紀都那麼大了,還要為她擔心,她可真是不肖。

婉袂怎麼還沒有來消息?看來,真的該好好整頓一下了,越來越沒用了。杏空杏明今晚的擔憂恐怕也不會比任何人少吧?只不過,若是當他們找到自己時,只剩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他們又會如何?

傲兒和月兒成日不見娘親,會不會一直哭鬧呢?小孩子嘛,總是容易哄一些的。可是他們的脾氣倒是不小,也不知道亦寒和傾宸吃得消不。

哦,亦寒啊,他的未婚妻瑤夢嵐怎麼樣了?這次大婚對亦寒的打擊一定很大吧,畢竟,他是唯一一個目睹了自己兩次大婚的男人,況且,他又那麼地死心眼。軒轅殤呢?他們終究沒能成婚,他是在慶幸保住了軒轅世家,還是在為找不到自己而難過?蘇慕白又如何了?他那麼敏感,那麼柔善,若是她真的死了,不知道像他那樣一個男子,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雲赤城也不知道和孩子們相處得怎麼樣了,回去雲國了沒有,這個僕人太要不得了,天天不好好在自己國家獃著,跟着自家的腳步四處亂跑。鳳鳴淵不會就那麼死了吧?他若是真死了,她活着還有什麼希望啊。

她心中思緒萬千,惦記着所有人的情況,想着想着,困意襲來,就漸漸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是被體內劇烈的寒氣和不適折磨醒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也就是說,現在,已是亥時將盡了。怪不得,她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重,已經快要讓她癱軟無力了。

浴桶中的水溫度不夠可以保暖的了,她勉強支撐著自己起身,從身旁密閉的水桶中倒出熱水灌入,滾燙的熱水,一下子濺到皮膚上,生出灼燒般的不適,正是因為水國的氣候偏暖,密佈水桶中的滾水才不會冷卻,雖然在皮膚外面會有不舒服的感覺,可是,也正是靠這點滾燙的水,才讓她體內生出的寒意稍微有所緩和,神智得以保持一刻的清明。

她沒有出水的打算。身體蜷縮在浴桶之中,氤氳的熱氣瀰漫在整個房間里,雪瀾的身體宛若初生的嬰兒一般,蜷著,任由體內一點點的寒冷加劇,她咬着牙微微顫抖著,希望着外來的熱水能夠帶給自己一點溫度。

夜色更深了。

除了巷子裏傳來更夫的鼓聲,便是院中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這個時辰,丫鬟奴才們早就睡去了,外面也沒人值夜。她更痛更冷了,痛得難受了,可以隨意叫喊,痛得難熬了,可以隨意發泄,只可惜,她沒有發泄的力氣而已。

漸漸地,雪瀾覺得小腹的位置似乎已經結冰了。那寒冷彷彿有源頭似的,源源不斷往外溢出,漸漸沒入四肢百骸,而慾念也在同一時刻升起。她微微側眸,見明月的光輝透過窗欞照入,將屋中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子時終於到了,她體內的毒,也在很短的時間裏,宣告爆發。

源自體內的寒冷,彷彿身處北極最冷的冰窟,自體內發出來,即便是身周有着滾燙的熱水,也絲毫不起作用,它狂肆地在四肢百骸蔓延著,沒多久,雪瀾就已經癱軟下去,有了凍僵的感覺。身體軟倒在浴桶里,雙臂緊緊環抱着自己,彷彿凍得十分厲害,任由體內的寒氣像冰一樣竄入她的骨骼,任由體內對陽剛之氣的yu念,隨着寒冷越發濃重。

「啊……啊……呃」醉人的呻吟聲在房中想起,可是仔細一聽,就能聽出那聲音中的痛苦和難受。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就這樣死。她還沒看到傲兒和月兒長大成人,還沒有跟傾宸大婚成親,還沒有回去找韓瑾韜報那血海深仇,她怎麼能這樣就死?她不想死,不想。

可是,此刻她卻全身泡在水中,再也感不到一絲來自熱水的溫度,只感到如墜冰窟的寒冷,身體雪白,可是卻白得極不正常。

「瀾兒……」

一道急切的男聲,彷彿天籟一般進入,將雪瀾心底的那道弦,狠狠地撩撥了一下。

沉遙津高大的身影罩了進來,遮住了一片月光。

「瀾兒,你怎麼了?」俊逸的臉上滿是急切。

晚上離去的時候,心裏就是懸著的,從來沒看到她露出那樣慌亂又防備還帶着疏離的眼神,他只好當時遂了她的意。可心中放心不下,想着半夜過來看看,若是沒事自己折回去繼續睡覺,誰知道,剛走到窗邊,便聽到一陣陣奇怪的呻吟聲,彷彿帶着無邊的痛苦,又似是男女**時充滿魅惑的聲音。他蹙眉聽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了,排窗而入,就看到蜷縮在浴桶里,痛苦得快要死去的她。

水溫還算過得去,不算涼,可是她的身上卻泛著極不自然的蒼白,眉梢髮絲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晶,看着她迷離的雙眸,內中居然有淺藍的異色,微紅的雙頰彷彿誘人的蘋果,可是卻觸手生涼,彷彿被冰凍良久,看聽着她從口中無意識發出的一聲聲低微的呻吟,他再笨,也明白了。

雪瀾微微抬頭,看着面前模糊的身影,雖然模糊,可殘存的一絲意志還是讓她分清了來人是誰,他不是傾宸,是沉遙津。

「快……打暈我……」她沒有料到沉遙津會進來,可是他進來,反而是更糟糕的狀況。

無力地垂下頭去,任自己的肌膚裸露在他的面前,任憑他驚訝的目光在自己身體上打量,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那麼多。

身體,好難受,心裏,也不減分毫。

「你……中毒了?媚毒?」沉遙津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靜靜看着她,雪白的肌膚上沾染了幾片玫瑰花瓣,彷彿雪地里的落梅片片,潔凈中又透出幾分仙女般妖嬈的姿色來。此刻的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桀驁不馴和難以親近,繾綣的身體沒有半分力氣,她只是一個需要被呵護和解救的女人,輕而易舉就觸動了他心裏的那根弦。

可是,更多的,卻是一種深沉的憐惜。她早就知道自己中了媚毒,可是她卻寧願選擇忍着,而且還忍了這麼久。

雪瀾已經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話了,身體不停顫抖著,任憑熱水環繞四周,卻仍是解不了她身上的凍疼痛楚和她心中那渴望纏綿的意願。

沉遙津有些手足無措了,雖然他可以正視這樣乾淨的雪瀾,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媚毒……中了媚毒……

「瀾兒,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去找御醫。」他能想到的,僅僅如此。

御醫很快就被帶來了,寂寞侯府中備着御醫院中最優秀的御醫,但此刻,雪瀾的理智已經被冰凍侵蝕殆盡了。沉遙津將她從涼卻的水中抱起,觸碰到她如同寒冰般的肌膚時,心中一驚,這樣的溫度,怎麼可能承受得住,一時半刻過去,恐怕會凍壞了身體啊。就算是中了媚毒,這毒也太過兇猛異常了。

雪瀾一躺到床上,就抖索個不停,雙手無力地揪著被褥,上下牙齒不停打架著,身體也凍得有些發青了。

幔帳放下后,老御醫握著雪瀾的手腕替她把脈,可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沉遙津看着老御醫的臉色變了,心中也升起了更加強烈的不祥預感,安靜的房中,只有雪瀾細弱蚊吟的呻吟聲。

「御醫,怎麼樣了?」老御醫一鬆開雪瀾的手腕,沉遙津就焦急地湊上前去,問道。

老御醫面若死灰,雙手微微發抖,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御醫院第一的老頭紙大限將至:「回稟侯爺,王妃確實身中媚毒,可卻絕不是普普通通的媚毒,此毒極為狠烈霸道,若是沒有解藥,王妃很快就會失去理智,然後全身凍僵……而死……」

沉遙津只覺得眼前似乎劃過了一道霹靂的光,爾後雙眸便什麼也看不清了,耳朵也沉寂一片聽不到四周的聲響,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一口口蠶食着他。

床上傳來雪瀾的呻吟聲,一聲聲彷彿刀割在他的心上,連全身都開始痛起來,半晌,他才勉強恢復了理智,木然的目光中帶着最後一縷希望:「有什麼辦法可以解?」

還來得及嗎?

她不能死,瀾兒絕不能死。

老御醫面上一片悲戚,也不知道是為了床上痛苦的雪瀾,還是為了自己。

「侯爺恕罪……這樣的媚毒一定沒有解藥,唯一的解藥,就是……乾淨的男子。」老御醫還算是見過世面的。

沉遙津雙眸一怔,驀地轉頭看向雪瀾,眼中有幾分凌厲的光芒,接着,那凌厲忽然轉變為了柔情,千絲萬縷化不開的柔情。

床上的雪瀾蜷做一團,身體保持着古怪卻僵硬的姿勢,殘存的一絲理智讓她聽見了老御醫的話,也感受到了沉遙津的目光。

「不要……我……不要……」冰冷的身體似乎連聲帶都凍住了,她喉中發出咯咯的聲響,好不容易才將這幾個字吐出,她卻不知道,就連這嘶啞的嗓音,也將沉遙津深深震撼了。

老御醫滿頭冷汗戰戰兢兢站在一旁,直到沉遙津朝他一擺手,才鬆了口氣,顫顫巍巍走了出去。從那以後,水國御醫院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醫術第一的老御醫的身影。

房中再次安靜下來。沉遙津站在床畔許久,久到雪瀾的呼吸聲越發急促,久到她終於挽留不住那一縷消失的神智,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冰冷之中。久到,她憑藉着自己的本能和媚毒作用下最後一絲力氣,主動將帳幔掀開。

月亮越發圓了,可月華的光輝卻再也照不進房中。

沉浮閣這幾日忽然將幾個空閑的房間全開闢出來了,寂寞侯府中,到處都是「王妃要開私塾,專門教授大臣夫人們如何勾引男人」的桃色議論。平時所有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吃了嗎?」現在大家見面的頭一句話是,「私塾開張了沒?」

終於,這一天,小雪飄飛,天清氣爽,晴風拂面,冷氣凜凜,花團錦簇,樹木凋敝……

不知道是哪個小丫鬟喊了一聲:「開張了,開張了!」

宣告了雪瀾的時尚培訓課程終於完美開幕,除了之前報名的那些大臣夫人們之外,侯府的丫鬟們也可以報名,但前提條件,報名費十八兩銀子,一節課也十八兩銀,大官夫人們自覺準備禮物。

時尚課副標題「勾引男人之必備要件一二三」「讓男人成為你的附屬品」「男人,你對這樣的女人無法抵抗」,一個個誘人的題目,搞得侯府里所有的丫鬟幾天之內成了窮光蛋,壓箱底的錢都拿出來了,沒辦法啊,對於男人這種東西,所有女人都有一個勾引夢啊。

翠兒站在院子裏搖着手裏的銅鈴鐺,小丫鬟們紛紛走進院子裏來,臉上帶着可疑的紅暈和羞澀,卻又帶着幾分期待。裕側妃和其他幾個夫人早早就到了,人家辦理的是vip貴賓課程服務,丫鬟們坐的是小板凳,她們坐的是軟椅。

另一個院門口,雪瀾懶懶堵在門口,大臣夫人們挨個排著隊,挨個將自己的「報名費」,「課時費」交上去,人家王妃看得入眼,你才能進去。

「唷,黃尚書家的妹妹啊,這麼客氣了作什麼,這鳳眉血鑽是好東西啊,妹妹快請進吧,真是破費了。」

「哇,鶴果?方大人家的妹妹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啊?這也太得我心意了,不過這果子難尋,妹妹費心了,快請進吧。」

「哎呀,竟然是『翠微笛』?這禮物可太貴重了,我能不能不收啊?哎你別哭啊,什麼,不收你進不去?好吧,好吧,那我就勉強收下了,妹妹真是太有心了,坐貴賓席去哈。」

「呀呀,這個是什麼啊?哇塞,夜明珠啊,夜明珠,夜明珠是好東西啊,晚上可以當蠟燭照亮啊,省下不少香油錢呢。不好意思啊,鄒大人家的妹妹,你看看裏面,位子差不多都坐滿了呢,你不如下次再來吧。」我呸,夜明珠。

……

古有貪官污吏借各種名目貪污受賄,欺壓百姓,今有風雪瀾,哦不,侯府王妃借各種名目魚肉文武百官。

眾人擔驚受怕了一個上午,終於成為幸運的一員,走進了沉浮閣里,只見雪瀾煞有介事地握著一根教鞭站在最前方,開始講課。

「今天是第一節課,咱們先不講正式的內容,先來說說『時尚』和『男人』這兩個東西好了……」

眾人傻眼了,獃滯了,下巴掉了,不講正式內容,不講正式內容,我花那麼多錢進來幹什麼?

「什麼叫時尚?時尚就是與時俱進,今年流行什麼,你就得穿什麼,今年的潮流是什麼,你就得隨波逐流跟着走!比如說,今年就流行本王妃的這一身造型,瞧瞧這髮型,」說着,雪瀾朝自己頭上一指,「這髮型叫做金瓶梅鈎,瞧見沒?沒有一絲亂髮,全部頭髮都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後,更沒有過多的繁複,看到這鈎子形狀的頭髮沒有,就這麼一個造型,就將女性的嫵媚體現出來了,這,就叫做印象派。」說實話,就是頭上頂了個圓環,乍一看就是個茶壺。

「再瞧瞧本王妃今日的妝容。知道什麼叫做熊貓嗎?這完全就是按照國寶熊貓的樣子改進來的,這眼影就是亮點,別看它黑,上下眼皮都黑,可是這樣顯得眼睛大啊,有木有,有木有?所以這個,就叫煙熏妝!絕對不是我昨晚沒睡好,絕對不是。」昨晚……汗,昨晚幾乎一夜沒睡啊。

「再看看本王妃今天的衣服,腫么樣,有沒有一種飄逸感?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布條,絕對不是,這是由布條按照一定極其複雜的物理規律排列而成的,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叫分子結構。看到木有?看,這一揮手一投足,一走動,看到沒看到沒,看到就對了。這裏面的肉肉,就是要若隱若現,這叫什麼?絕對不叫不守婦道,這就叫勇於創新,追趕潮流!」

黃兵部家的夫人看着那身衣服,越看越覺得有幾分眼熟,怎麼好像在自家門口的乞丐身上看見過呢?「王妃,妹妹有個問題能不能請教一下?」

雪瀾有點不悅被人打斷,但還是耐著性子:「好,勇於提問是很好滴,不過我先給你出個題目,你要是能答上來,才可以發問哦。」

黃夫人茫然點了點頭。

雪瀾一手摩挲著下巴,一臉猥褻地看着黃夫人很久很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請論證一下鳳姐總是批評美女的根本性原因?」

「呃?」

「好的,黃家妹妹好像已經沒有問題要問了,下面我們繼續哈,剛才本王妃所說的,就是時尚。大家懂了沒有?那麼,什麼是男人呢?」

「男人就是我家相公那樣的。」

「男人就是男人啊?」

「男人就是天底下除了女人之外的人。」

……

雪瀾極其失望地拿起教鞭搖了搖:「錯,男人是一種動物,一種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種動物有的時候腦袋比較聰明,所以我們要非常小心,把自己的男人看得牢一些,若是看得不牢,那他們就會娶了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這看不牢男人的原因在哪?還是在我們女人身上,某個哲學思想家說過,當一個男人掌握了這個世界之後,我們女人只需要掌握這個男人就可以了,那麼,如何掌握男人呢?」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課題。時尚,和男人,看似兩個不相干的東西,其實是緊密相連的,女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打扮自己,你要是是個黃臉婆娘,天天邋裏邋遢地呆在家裏,哪個男人願意回家來對着一個醜八怪?他當然要在外面找更多更好的女人了,對不?你要是能跟得上時尚,運氣好點床上功夫再不錯,那豈不是能牢牢拴住男人的心了,對不對?」

夫人們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滿是驚訝和惶恐。

這位寂寞侯王妃的言論真不是一般的大膽,她竟然說,男人是種動物,需要女人去控制,居然要女人通過自己把男人的心牢牢拴住,這這……

雪瀾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看着那些女人們膽戰心驚的表情,她覺得自己這番口水是白費了。

「不論怎樣,明天起,你們都要按照你們自己心中最時尚的打扮妝扮后,再來這裏,本王妃會根據你們的缺陷和不足一一調教,當然,別忘了學費……」

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出現,遮住了冬日的陽光,走進院子時,唇畔那一抹戲謔的笑容帶着三分溫和,三分怪異,雪瀾一眼看到他,嘴裏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昨晚的事情發生后,她還不知道今天該怎麼面對他。

「參見侯爺。」眾人一見是他來了,紛紛起身行禮,只有雪瀾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沉遙津隨意地朝眾人擺了擺手,然後徑自走到雪瀾身前,溫柔的目光中盛着如水的柔情:「瀾兒累了吧?該休息了。」

雪瀾無語地抬起頭望天,尼瑪太陽都還沒露正臉呢,冷汗淋漓。

大清早的,就休息了?

但顯然,沉遙津這話不是說給雪瀾的,而是說給其他人聽的,大臣夫人們何等聰明,立刻紛紛站起身來告退,一邊心疼自己花的那些如同流水而去的銀子,那麼多錢買了那麼多禮物,就為了聽這不到半個時辰的課?

丫鬟們自然沒有話說,跟着也退了下去了,只剩下幾位夫人和裕側妃還在院子裏,個個滿目春情地看着沉遙津,久久不願離開,尤其是裕側妃,不知不覺就雙頰泛紅想起了昨晚。

雪瀾臉一仰,拿鼻孔看着他。

哼,別以為陪小爺睡了一晚,小爺就欠你什麼了。

沉遙津一臉好笑地看着雪瀾,心口被塞得滿滿的,而且還帶着絲絲甜意:「正午快到了,我陪你用午膳吧。」

「好啊好啊,」雪瀾爽快地答應了,裝作看不見他眼裏的一抹亮光,「既然幾位妹妹也在,那就一起吃吧。」

沉遙津雙眸一凜,隱隱帶着幾分怒氣,可惜,雪瀾卻還是假裝看不見。

幾位夫人一聽,頓時心花怒放,能有機會接近侯爺,她們真是求之不得,特別是上次因為說話得罪了王妃而不被允許參加晚宴的霖夫人,這次對她來說,可是個大好的機會。

「侯爺愛吃什麼,妾身馬上讓人去做。」霖夫人殷勤地走過來,纏上沉遙津的手臂,彷彿一條美女蛇一般充滿誘惑地看着他。

雪瀾自覺地退開一步,冷冷看着這個不知道死活的霖夫人,真是蠢到家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居然主動上前勾引沉遙津,真是找死。何況這裏還有個王妃和側妃,哪裏有她說話的份兒?

只不過,她這個主子很大度,可以裝作看不見,可裕側妃就……

雪瀾瞥了眼裕側妃的臉色,果然見到她面色難看至極,再看看其他幾個夫人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恐怕這個愚蠢的霖夫人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時間,就這麼無聊地,在雪瀾慢慢將水國變成一個村姑國度的時光中,一點點流走了,轉眼,已是一個月之後。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雪瀾將自己的勾引男人的時尚私塾發揮得淋漓盡致,成功為幾個大臣夫人挽救了自己男人的變心,成功將誇張打造成流行個性,很快就發展到了整個首都澤城,更有朝水國各大城市蔓延的趨勢。

其中,「從男人的十五個生活習慣看他的**」「抓住男人的心,抓住男人的胃」「大便造型讓你完全大變」「勾引男人之殺手鐧二十三條」「黃金規則三十三定律」「**也風情」等幾大課題,被水國的女子們捧為至高無上的學術,掀起了追風狂潮。

一個月的時間裏,沉遙津越來越忙,越來越少見到他的身影,不過,奇怪的是,每個晚上他都會出奇地出現在她的床上,不過,什麼都不做,只是睡覺而已。

*

這夜,又是十五,月滿之期。

傍晚時分,沉遙津忽然接到密報,說是靈國有幾股勢力進入了水國,水靈二國的邊境局勢越發緊張起來。靈國不但開始反擊,而且還主動叫陣,沉未央無法做主定下局勢,連夜召沉遙津入宮商討。

於是,就在這個月滿之夜,這個空虛了的月滿之夜,一切,都改變了。

他自以為胸有成竹的一切,全在這一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輪明月懸掛中天,將不甚清朗的夜空攏上一層薄紗似的昏霧,灰濛濛的,將本就神秘深邃的夜空,增加了許多神秘。

黃昏剛過,雪瀾用過晚飯,就將所有人摒退了。就連無緣無故前來求見的某位大臣夫人,她也選擇了拒門不見。

柔和蒼茫的夜色之下,一扇輕開的雕花小窗前,一抹淡淡的身影掩映其中,彷彿一幅墨色暈開的水畫。臉上的人皮面具早已摘下,傾國傾城的絕色姿容在月光下展露無遺。原本雪白滑膩的肌膚上,帶着幾分不自然的蒼白,可卻掩蓋不了那羞卻日月的絕色面容上的喜悅,眼眸之中,情意微含,彷彿一汪盈盈的秋水,楚楚讓人迷戀。

她靜靜站在窗前,素白的裙裳因為微風吹動而帶上幾分寒意,可是,她卻彷彿在等待什麼,仍舊不畏寒冷,就那麼站着,直到,門扉傳來吱嘎的輕響聲。

她驀然回眸,萬千情意彷彿黑夜中驟然迸發的夜明珠,猛地照亮了整個房間,紅唇微啟,帶着無限的思念:「你,終於來了。」

他彷彿一團燃燒的火焰,妖嬈肆放,邪魅無限地燒着,將清寒的屋中烘得暖洋洋的。可是,卻又帶着那充滿了曖昧和蠱惑的氣息,淡淡淺淺的杏花香氣,將整個房間都溢滿了。

墨傾宸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去看那張讓他魂牽夢縈,又愛又恨的容顏。

「生我的氣了?」雪瀾的雙手被宰身後,慢悠悠地踱過去,抬頭帶着笑臉望着他。

「哼。」他又將臉撇向另一邊,可那一雙眸中的深沉思念,卻徹底出賣了他。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也懂得我的苦衷,對么?」說實話,這句話,她真的不想說。這句話,彷彿一個男人在勸自己媳婦兒接受自己找了小三這個現實一樣,可是,無奈啊,真是不能不說。

墨傾宸頓時轉過臉來,直直瞪着雪瀾,妖然的臉上仍帶着三分怒氣:「你到底還要給我添幾個兄弟?」該死的女人,趁他不在,凈亂來。

雪瀾不好意思地揪起自己的一綹頭髮,微微顯得有些局促:「咳咳……那個,那個……咱不是都說好了的嗎。」臭男人,敢管小爺,敢指責小爺。

「可我還是生氣呢,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墨傾宸撅著嘴,臉上滿是彆扭,劍眉緊緊皺在一起,看得雪瀾有一絲心疼。

真的只是一絲絲而已哦。

「我這不是把你叫來了嘛。」再生氣,再氣小爺不哄了。

「可我還是很生氣。」混蛋沉遙津,你最好祈禱以後不要歸我管。

「哎呀彆氣了,我補償你還不行么?以後你當大的,把軒轅殤留給你出氣怎麼樣?」軒轅殤啊,小爺就這麼把你給賣了啊,感謝小爺大恩大德吧。

妖嬈的眉角一挑,桃花眼下的蓮印更加增添了幾分魅惑:「你說的?我真的做大房?連軒轅殤也歸我管?」

「真的,真的,」真是個祖宗,「不過吧,你也別太狠了,最好留個全屍什麼的吧。」小人得志。

墨傾宸抱胸一臉思考狀:「唔,看他們表現吧。」雪瀾想淚奔,這個祖宗當了老大可想而知以後的日子有多難熬了,她是淚奔了,就不知道人家鋒亦寒軒轅殤想不想裸奔。

一眨眼的功夫,墨傾宸就拋棄了怨婦形象,好像一朵突然盛開的喇叭花,朝着雪瀾就纏了過來:「上個月的今天,你背叛了我。」

雪瀾眼淚狂飆,祖宗啊,不是已經討論完這個問題了嗎?

「哦……好像是吧……」

「而且這一個月的時間,沉遙津天天抱着你睡覺。」

這妖孽到底想幹嘛?雪瀾為了自身安全,連忙擺手撇清關係:「冬天太冷,只是抱着取暖而已,我們什麼也沒幹,真的。」

「這我當然知道了,可是我還想說,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我都沒抱着你睡覺。」

「然後?」祖宗,給個痛快的行不?

「今天的月亮真白,真圓。」

「啊?」

「天氣也挺冷的。」

「哦。」

「我有點累。」

「所以?」

「所以我們該睡覺了。」

雪瀾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站不住:「你早說嘛,拐這麼多道彎子幹什麼?」

墨傾宸鳳眸一盯,雪瀾立刻沒了怨言,雙手一伸,頭一點腰一哈:「公子,您老請。」媽的,要不要這麼沒骨氣啊,靠,誰讓她又做了對不起這位殿下的事呢。

墨傾宸才不管那麼多呢,反正她吃點虧又不會受傷害,如今子時將至,他已經明顯感到雪瀾的身體散發出了寒冷的氣息,有些瑟瑟發抖,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那兩個殺手,而是她。

雪瀾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任由傾宸將自己牽引到床前,任由他解開自己的衣襟,任由他熟悉的氣息覆遍全身。

房門外,兩個殺手躡手躡足靠近門扉,手中各自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黑衣覆面,還不及破門而入,一道尖利卻輕微的嘯聲破空而來,兩人急忙放棄前進的動作,身體急速迴旋,這才避開了那把「當」一聲插入門環里精光閃閃的匕首。

「是誰?出來。」兩個殺手壓低了嗓子喝道,四雙眼睛警惕地在四周戒備搜尋。

一棵高大的樹上,光禿禿地枝椏上幾乎沒有葉片了,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立在樹梢,雙手環抱胸前,臉上帶着一抹邪魅的笑。

一身華貴優美的紫衣,在黑夜中彷彿融為了夜色的一體,卻又比夜色更多了幾分神秘和華貴的光澤。

鳳鳴淵一個利落的縱身落到兩個殺手面前,邪肆的笑容中,帶着幾分譏笑和嘲諷:「你們倆,是殺手?」

兩名殺手目露凶光,猙獰而視,大刀橫在胸前:「別多管閑事。」

鳳鳴淵大方擺手:「你們要是想殺房間里的那個女人,我可管不著,不過,你們若是想動房間里那個男人,我可就要管上一管了。」九公子聚會的時候,他在公子夜蓮身上施了一種無毒的奇蠱,當初,他還以為雪瀾是假的公子夜蓮,所以放心大膽地將蠱下在她的身上,沒想到即便是杏空杏明也沒有察覺到這種對身體一點危害也沒有的蟲蠱,子蟲在雪瀾身上,母蟲在他的身上,所以,無論雪瀾在哪裏,他都能跟過去。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卻腦袋一熱就將那種珍貴的蟲蠱放到了公子夜蓮身上,後來再見到他時,才知道自己竟然愛上了這個男人。傷好之後,他離開了靈國皇宮,無聲無息地來到水國,憑着母蟲的指引,找到了寂寞侯府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公子夜蓮,可是,他想要試一試,聽憑自己的心的指引。

今晚,他趕到了這座寂寞侯府,正好親眼看見公子夜蓮走進了那個叫沉浮閣的房間,一身大紅色的衣衫,還是如同他初見時那般妖嬈魅惑,可是,該死的是,那屋裏居然還傳出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獃獃立在樹上,一片茫然,雖然聽不見屋裏的兩個人在說什麼,可是,他卻從窗口看到了那個女人的面容,那是風雪瀾,跟他從小結下深仇大恨的風雪瀾,不過後來,幸虧有她,在奕國邊境誤打誤撞救了自己一命。他從那扇敞開的窗戶中,看見他們親密的舉動,映出他們擁抱的身影,他的心沒來由地痛了起來,生生被撕裂的痛苦。

不是說,他們是義兄義妹嗎?結義兄妹那也是兄妹啊。

他就那麼傻傻地站在樹梢上,看着公子夜蓮的背影,和風雪瀾,你一言我一語地打情罵俏,然後眼睜睜看着那個該死的風雪瀾靠到他的身上,他恨不得自己能立刻跳下去闖進去將風雪瀾殺掉,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呢?

公子夜蓮,根本就是一個傳奇一般的存在,他是神話中的人物,而自己呢?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已。雖然現在有了一個霧皇的身份,可是那麼高傲一個神人,會願意為了他而不顧天下人的眼光和看法,不顧親人的反對,跟他走到一起嗎?呵呵,連他自己都沒有信心,有何必要難為他?

兩個殺手看着鳳鳴淵變幻不測黯淡下去的眼神,暗罵一句神經病,趁着他幽深的雙眼緊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時,一個殺手悄悄移身到他的身後,手中大刀一揮,突施偷襲朝他後背看去。

鳳鳴淵確實是失神了,連大刀破空的聲音都沒有聽到,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後背上傳來灼燒般的劇痛,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很快,整個沉浮閣中,都瀰漫上了這股血的味道。

鳳鳴淵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後背上除了劇痛,就是一片涼涼濕漉的感覺,爾後,雙眸一黑,失去了意識。

……

杏空杏明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個人,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這鳳鳴淵跟主子命格犯沖吧?每次見面總是會有血光之災,可憐,可憐。

下半夜的時候,雪瀾體內的毒性終於消去了,墨傾宸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雪瀾的五感特別敏銳,早就嗅到了院子裏傳來的那一片血腥氣,心裏雖然很着急,可是無奈卻力不從心,該死的傾宸,簡直是一頭餓了半個月的狼。

身上隨便披了件外衣,雪瀾細步走出房間,月光之下,杏空杏明一個摸著下巴,一個叉著腰,盯着地上的三具「屍體」,還沒商量出個處理辦法來。

「哥,埋了吧?」

「鳳鳴淵埋了倒是不錯,這兩個人埋了就有點可惜了,留下來可以栽贓嫁禍用。」

「鳳鳴淵真死了?」

「沒死……吧……」

「血流了不少,也差不多該死了。」

「死了算了,笨得可以,還攛掇這兩個笨蛋去殺主子。」

「我知道了,這位霧皇大人,不會是把傾宸公子認成公子夜蓮了吧?」

「有這可能。」

「那到底救不救啊,不救主子可是會殺人的。」

「那就救唄。」

「等等,等血再多流一會兒……反正你是醫仙,死不了。」

「……」

雪瀾不動聲色走到他們二人面前,一起盯着地上的三具屍體看了半天,才緩緩開口:「哎呀,我家門口有死人耶,誰殺的?」

杏空笑眯眯地舉手:「是我。」

雪瀾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原來是杏空大蝦啊,久仰久仰。」

杏空臉色一垮,心裏哭個不停,壞了,看主子這表情要壞事。

果然,雪瀾立刻就變了表情,臉色猙獰不已,彷彿地獄里爬出的惡鬼,兇狠狠地瞪着杏空,血盆大口大開:「該死的,你們是豬腦子嗎?小爺讓你殺了他們?小爺讓你們把他們制服住就好了,他們死了,明天的戲小爺還唱個屁啊!」

杏明捂著耳朵,一副小受模樣,拒絕接受河東獅吼的毒害,杏空犯了錯,連耳朵都不敢堵,只好任憑獅吼功的摧殘。

「那幾個女人好不容易露出馬腳耐不住寂寞了對小爺動手,你丫的居然把人給殺了,你不是醫仙嗎?你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嗎?你倒是給我生生看啊……妹的,小爺手無縛雞之力,腫么殺死這麼兩個凶神惡煞的殺手啊,啊?你倒是說啊說啊啊啊啊啊……」

杏空的臉色變綠了,忍着耳鳴,心驚膽戰地看着雪瀾,小聲道:「主子,你再說下去,鳳鳴淵快死了……」死吧死吧,死了主子就該讓自己死了。

雪瀾猛地住嘴,低頭看了鳳鳴淵一眼,嘆了口氣,這丫的怎麼會弱智到這種地步,走到哪兒都得留點血下來,這「鳳鳴淵到此一游」的記號也太他媽個性了吧。

「救,馬上給小爺救,他要是死了,你和你弟弟就等著做人干吧。」

杏空終於得到了解放,伸手從懷中摸出銀針,蹲下身子,在鳳鳴淵的身上各處點來點去。

杏明沒什麼事干,一雙眼睛到處亂瞄,一不小心瞄到了櫻桃上面,他發誓,他真的是不小心。

「主子,這大冬天的,櫻桃也能活?」

「嗵!」

「啊……」

地上多出了第四具屍體。

墨傾宸正好從裏面懶洋洋走出來,正好聽到杏明這句話,眉梢眼角都帶着妖嬈的笑意,彷彿一隻偷腥成功的貓兒,仿若無骨地走到雪瀾身旁,沙啞而略帶性感的聲音道:「瀾兒身上的櫻桃印被人發現了?」

雪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都是這個該死的妖孽,不瞪他還好,這一瞪,她就感覺鼻子裏有兩股熱熱的液體,正從鼻腔中洶湧而來。

大紅的衣衫,本來就帶着性感無比的造型,鬆鬆垮垮隨意地套在身上,露出了那精緻又白皙的完美鎖骨,這兩片鎖骨,彷彿兩隻招搖的手,紅果果地在朝着雪瀾勾引一樣,噴碧血,那是必須滴。

雪瀾面色一紅地別開臉去,閉眼,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把鼻血壓下去了,奶奶的,她堂堂風雪瀾,要是為了個男人噴鼻血,她還要不要活了。

墨傾宸桃花眸子微微含情,彷彿對一切都沒看見,又彷彿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

「瀾兒放心好了,這裏已經被咱們的人隔離起來了,你就算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見。再說了,你那個侯爺,不是不在侯府嘛。」該說這個沉遙津是太聰明了,還是太自以為是?上個月明明為瀾兒解了毒,竟然沒看出來那個毒是一個月發作一次的,居然還一股腦的認為那一次是有人偶爾為之,自作聰明,錯過良機也活該,活該他輸得一敗塗地。

雪瀾的臉又紅了起來,什麼「你就算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見」這話怎麼越聽越奇怪了。

杏空很快就制住了鳳鳴淵的傷勢,雖然人還沒醒,但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主子,這倆人咋辦?」杏明從地上爬起來,假裝鎮定道。這時候一定要想法設法讓主子轉移視線,不然他們兩兄弟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去找兩個殺手再來刺殺一番,然後讓侯府的侍衛們出來抵擋,最後將兩名殺手殺死,最後再將這兩個東西的屍體丟出來替換掉,不就萬事ok了?」多大點屁事啊,白教他們這麼久了,居然連李代桃僵的道理都不懂。

杏空杏明彷彿如同醍醐灌頂,朝着雪瀾豎起大拇指,主子,就是主子,高,果然高。

「那鳳鳴淵怎麼辦啊?該不能在這寂寞侯府給他單開個房間吧?」墨傾宸不悅地看着地上的紫衣男人,有點酸酸地說。

雪瀾這下可為難了,你說,好好的一個皇帝不做,巴巴地跟着自己東跑西跑地幹什麼?

「讓婉袂安排一下,霧國的事情還沒有完,這傢伙留着有用。」堅決不承認,自己對他有一點心軟,絕對不能在墨傾宸面前承認。

「他們呢?」雪瀾貌似無意地隨口一問,墨傾宸冷哼一聲撇過頭去,妖嬈的蓮印上透著幾分酸澀,雪瀾當做沒看見。

杏明果然是個不怕死的,見主子問了,立刻答:「軒轅殤回了軒轅世家,說是要舉兵討伐水國,鋒亦寒回冥國去了,說是要解決未婚妻的事情,蘇慕白已經去往奕國了,準備繼承皇位,雲赤城卻……失蹤了,沒有回雲國去,也沒有到水國來。兩位小主子還是由瘋花六禍前輩帶回去住了,王爺夫人還有風老爺子,都很擔心主子的安危。」

雪瀾點點頭,一切都在正常的預料之中,除了雲赤城。這廝坑爹的,他身上可是有蓮印的,不會想不開自殺去了吧?

「靈國和水國戰況如何了?」

雪瀾問話間,瞄了眼正低頭踢著小石子出氣的墨傾宸,他既然好端端在這裏,說明靈國沒什麼大問題吧。

「自從主子失蹤之後,靈國就亂了套,靈皇一病不起,三皇子日日醉酒不出房門,雖然四處發下懸賞找尋主子的蹤跡,可是卻一無所獲。水國藉機大肆進攻靈國,靈國幾個邊境重鎮已經失守,」杏空一邊小心翼翼地說着,一邊看着主子的神情,「軒轅殤回去軒轅世家,本想出兵襄助靈國,可軒轅世家的經濟系統卻忽然癱瘓,風行商行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物價飛漲,特別是糧食的價格,一飛衝天,竟然堪比白銀之貴。軒轅世家無奈之下,只好先整頓自家的經濟。」

雪瀾眉頭緊蹙,這些消息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一個多月的時間而已,就成了這副模樣。

「有沒有派人盯着沉未央?」這個水皇,到底不是個凡人,看起來還十分棘手。

杏空點頭:「有,婉袂派人盯着了。」

「冥國怎麼樣了?」亦寒那個未婚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

「冥國雖然一直在我們的控制之中,可是康遼王似乎得到了什麼幫助,背後的高人一計賽過一計,如今,冥皇已經越來越寵信他了,加上冥皇身體日漸衰老,恐怕不日就將仙去,到時候,恐怕大權會旁落。」

「亦寒回去多久了?」鋒亦寒的武功雖然天下第一,可論起權謀爭鬥來,恐怕還不如宮中的一個宦官,這次回去……

杏空也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主子這次的失蹤,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沒有了主子的運籌帷幄,不少事情都脫離了主線,開始走向混亂,如果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那主子運籌帷幄了十多年的努力,可都要白費了。

「大概去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了。主子失蹤之後,他邀約了一些武林人士四處找尋主子的行蹤,後來忽然就回冥國去了,我們也是這幾天才得到的消息。」

雪瀾坐在一張石凳之上,杏明拿過一條白虎皮毯給她蓋在膝上,石凳上也鋪了張毛絨絨的皮墊,雖然身在黑夜中,又是冬季,可卻並不寒冷。

雪瀾的食指輕叩腿上,一下下地,毫無節奏可言,卻帶着扣人心弦的律動,讓人揪心。

「冥國不太平了。先將我們佈下的勢力收回來,另外多布一些棋子進去,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前往冥國。」本以為冥國多少還能拖一段時間,看來自己的失蹤,讓所有事情的步調都亂了,有人已經等不及要翻天,她也不能再拖。

「是。」杏空應聲,心裏已經開始飛快的盤算如何行動才能最好的跟上主子的佈置,大胤的勢力範圍之中,主子已經拿下了雲國、靈國、奕國和軒轅世家的璽印,霧國和冥國本已唾手可得,可沒想到卻出了紕漏,而水國是最難纏的一個國家,沉遙津這人藏得太深了。

「主子,沉遙津那邊,要不要讓人……」

「不用,我還應付得來。你們先行回去,水國之事,幾日內便會有結果。」雪瀾轉過身,對上仍在鬧彆扭的墨傾宸,鳳眸中隱含着不明的情緒,「傾宸,你……」

「我不會回去的。」墨傾宸斬釘截鐵地打斷雪瀾的話,雪瀾的眉頭微微蹙起:「可如今的靈國,十分緊張……」

「靈國是你的,又不是我的,它的興亡與我何干,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安危。」

雪瀾心中正自無奈,墨傾宸幽幽的聲音卻從她頭頂上方傳來:「瀾兒,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打開你心扉的緣故,讓你變得有所保留,甚至有些畏手畏腳了,我雖然沒有絕頂武功,自保之力相對軒轅殤等人也要弱上一些,可是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的,我還是喜歡以前瀟灑無羈,放手去做的你。」拿得起放得下,說一絕不會二,該絕情時絕不留情,這樣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雪瀾默默垂下頭,一語不發,她在深思,是不是自己的顧忌,讓傾宸覺得自己成了她的負擔,如果是這樣,那她以後便不再顧忌。

「好,我答應你。」

*

大胤土地之上,六國之間,終於大亂。

水國和靈國正式開戰,本來靈國尚有迎敵之力,卻不知道從哪裏爆出了皇太女風雪瀾失蹤的消息,一時間,靈國人心動蕩,民心惶惶,水國趁著靈**心浮動之機,連番進攻,都取得了勝利,一路朝着靈國挺進,延長自己的國界範圍。更糟糕的情況是,靈皇此時居然一病不起,靈國三皇子墨傾宸日日醉酒不出,靈國已到了危亡之際。

而一直雄踞六國之間的軒轅世家,忽然經濟衰竭,錢莊當鋪珠寶行所有的生意一下子遭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衝擊,錢莊一經倒閉,便將所有行業的經濟都帶動着衰弱下去,就連風行商行也因此受到波及,旗下的產業也紛紛倒閉,軒轅世家一時間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局面,更有傳聞說,軒轅家主某夜在宮殿中中毒,如今軒轅家群龍無首,大胤上的第一大勢力,局面堪憂。

冥國老皇帝病危,康遼王以七皇子岳父之名,拉攏朝中大臣,漸漸得勢,朝中有過半數的朝臣已經傾附於他,七皇子急促回國,卻失去蹤影,康遼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卻毫無辦法。

雲國皇帝雲赤城早已失蹤多日,雲國因為皇帝久不歸宮,已經變得岌岌可危,如今皇帝失蹤生死不明,更使得朝中一些浮動勢力漸漸露出水面,無奈,早就休養退位的太上皇雲昭明只得再出面臨政,穩定朝綱。

霧國跟雲國也一樣地怪異,新皇登基不久,就跟從前一個作風,四處出遊去了。但這次朝中大臣紛紛猜測新皇的出遊,是不是和雲國雲赤城的失蹤屬於同一性質,原本就還未穩定下來的民心,紛紛浮動,在朝中奪權失敗卻未身死的幾位皇子,暗中聯合起來,準備推翻新政。

奕國算是六國之中最穩定的一個國家,白王蘇慕白成功繼位為新皇,迅速繳清不明勢力,在宰相魏南門的輔佐下,將自己的勢力迅速扶植上來,可是,大胤兩陸亂象已明,雖然奕國遠在天邊,可是也難免不受到波及,人心惶惶就是最好的證據。

然而,在水國的寂寞侯府中,卻依舊一切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

凌晨,寂寞侯王妃沉睡中遭到殺手刺殺,兩名殺手經過和侍衛的一番打鬥之後,被殺死當場,在宮中忙碌了一宿的寂寞侯聞訊火速趕回府中,王妃幸好只是在躲避中輕微擦傷手臂,侯爺大怒,下令一定要找出背後指使之人。

至此,看似平靜的寂寞侯府,終於被這一顆投來的小石頭激起了風浪。

王妃被刺的消息傳來,各位夫人紛紛帶着禮物前來慰問,從來不閑着的沉浮閣,今天更加熱鬧起來。

雪瀾懶懶躺在一張軟榻之上,清秀的臉上未著脂粉,顯出了幾分秀麗來,卻沒有了往日的囂張跋扈,青絲不經盤起柔順地鋪在身後,沒了那誇張怪異的造型,看起來順眼多了,一張臉上滿是蒼白,雙眸獃滯,有點嚇傻了的模樣。

裕側妃地位擺在那,若是王妃傻了,她就是侯府里最大的女人了,因此,雪瀾躺着,她坐着,其他的女人站着,她們將雪瀾團團圍着,臉上明明帶着幸災樂禍,可嘴上卻說着憐憫痛心的話,造作的模樣,讓雪瀾都不忍心看下去。

別當老子是傻鳥,稍微偽裝一下自己的表情,行不?

「姐姐這是怎麼了啊?昨天不還好好的嘛。」果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哎呀,天殺的,到底是誰啊這麼狠心,姐姐向來待人和善,怎麼會招來這樣的殺身之禍呢?」果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看那兩個殺手不會是殺錯人了吧?姐姐又沒有得罪過他們。」果真是你不惹我,我就來惹你。

「哎呀這你就不知道了,既然是殺手,那肯定是收了銀子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包藏禍心呢。」果真是禍害自有剋星。

……

幾個女人一副大驚小怪議論紛紛的樣子,那悲傷的眼神,緊皺的眉頭,哀嘆的語氣,就好像被刺殺的是她們老娘一樣,可怎麼就覺得,那悲傷,那憐憫裏面,透著那麼一點恨呢?恨她怎麼就只是手臂上磨破了皮,恨自己就這麼跟未來的王妃之位擦肩而過了。

雪瀾半眯着眼睛,唧唧哼哼也不說話,任由她們說來說去。

果然,很快,就說出矛盾來了。

霖夫人拿出自己的禮物:「姐姐,這是我娘家送來的人蔘,姐姐失血過多,熬點人蔘湯補補身子。」雪瀾垂眸看看自己手臂,那點傷口其實用創可貼就可以了,染了紅顏料的紗布希么的全是多餘,嗯嗯,確實是失血過多了。

馥夫人也連忙將自己的禮物呈上:「還是多吃點血燕燕窩好,瞧姐姐被嚇得這樣,吃點燕窩壓壓驚,定定神。」

姚夫人媚眼一勾,幾分挑釁寫在上頭:「哎呀,都是些上火的東西啊,你們是存心想看姐姐上火不成?來,姐姐,這是妹妹專門為你做的清粥小菜,怕您受了傷吃不下東西,特意準備來清淡開胃的。」

霖夫人和馥夫人一聽,火氣上沖:「我說姚夫人,你是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說人酸啊?拿不出好東西來還在我們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就那種拿不出手的東西,也配給王妃姐姐金貴的身子吃用?」

姚夫人本來就是青樓出身,骨子裏還是帶着幾分野辣脾氣的:「我的東西怎麼了?可沒放毒藥乾乾淨淨,誰知道有些人的好東西裏面是不是下了料的!我倒要勸王妃姐姐別吃為妙。」

「姚夫人,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用我說?王妃姐姐這次遇刺,擺明就是有人嫉妒她忍不住出手了唄,哎,可別說是我,我還就是青樓出身,沒那個閑錢,雇不起殺手,至於某些人,那就不好說了,畢竟是官宦富貴人家的女兒,後台硬得很呢。」

姚夫人一句話,把其他幾個夫人全得罪了一遍,另外幾個女人也紛紛開始指責她,晴夫人乃是兵部尚書的女兒,從小刀槍劍舞慣了的,驕縱跋扈,如今一聽,自然忍不下這口氣,立刻發作:「姚夫人,我看是你自己心虛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吧?怎麼我們都還沒有想到那些,你就都想到了?呵呵,你在青樓里可是有名的紅牌,恩客多多,誰知道是不是你的後台派人乾的啊。」

「就是,我看你早就對姐姐受寵嫉妒不已,所以才痴心妄想要害死姐姐吧,哼哼,清粥小菜,誰知道你有沒有順手丟一把砒霜進去,真是個惡毒的女人。」岑夫人也在一旁幫腔,她父親雖然是個侍郎,可是卻比青樓女子出身的姚夫人有地位多了。

「依我看哪,咱們該把這事告訴侯爺,看看侯爺怎麼懲治這個小浪蹄子,暗害王妃姐姐,哼,不死也要落個殘疾,啐,該得!」馨夫人面帶鄙夷地看着姚夫人,她一直都想不通,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進得侯府。

姚夫人見自己一句話惹動眾怒,雖然心中憤憤,但卻也只好垂頭不敢言語。

這時,翠兒端著一碗湯走了過來,朝幾位夫人施了一禮,便朝雪瀾走去。

離雪瀾最近的裕側妃眼尖,連忙起身,將雪瀾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翠兒端著魚湯,一口口朝雪瀾嘴裏喂去。

湯是魚湯,由頂級的松桂鱸魚熬制,味道鮮美,但卻有一股刺鼻的魚腥味。

雪瀾彷彿渾然不覺,依舊無力地半眯着眼睛,任由翠兒將魚湯喂進口中,那魚湯的香味,在空氣中也漸漸蔓延開來。

「姐姐受傷受驚了,怎麼能只喝魚湯呢?」馨夫人嫌惡地捂著口鼻,對那股腥氣的魚湯味十分抗拒。

翠兒面不改色:「御醫說了,王妃受了驚嚇,這種鱸魚能夠平定精神,所以侯爺便命人在廚房燉了一大鍋。」

「還有一大鍋?」一直沒有開口的裕側妃忽然發問,臉色驟然有些蒼白。

翠兒在給雪瀾餵食魚湯的時候,每一勺舉起來都要吹幾下,魚湯的腥氣便順着她的吹氣朝雪瀾和裕側妃的方向飛去。

「啊嘔……」

裕側妃忽然推開雪瀾跑到一扇窗戶底下嘔吐起來,原本美麗的面龐一片蒼白,身體一邊抖著,吐得越來越厲害。

「嘔嘔……」

雪瀾被人家狠狠推開摔到床上,卻彷彿被摔清醒了一樣,雙目猛地一睜,忽然就從床上跳了下來,好像詐屍一般,將那些想要上前去扶她的女人們嚇了一跳。

「姐姐……您……好了?」一旁的岑夫人滿臉驚訝地看着雪瀾,望着她紅潤的面頰,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雪瀾扭了扭脖子:「不好意思哈,讓你失望了。」

岑夫人面色一僵:「姐姐說什麼呢,姐姐身體大好了,妹妹求還求不來呢。」

「嘔……啊嘔……」那邊的裕側妃還在吐個不停。

雪瀾也不穿鞋,光着腳就走到了裕側妃的身後,臉上彷彿還帶着幾分驚訝和歡喜:「裕妹妹,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我把病傳染給你了?」

裕側妃吐得快沒力氣了,一手撐在窗前,一手沖雪瀾直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裕妹妹這病來得好生奇怪啊,什麼病會吐這麼久的?」她不知道什麼病,真的不知道。

「呀!」她不知道,自然會有人知道。姚夫人臉色一僵,指著裕側妃的手指不停顫抖:「側妃姐姐……不會是……有喜了吧?」她在青樓呆過,女人家的事情自然是比其他大家閨秀要了解多了。

誰料到,這句話,頓時激起了千層波浪,幾個女人瞬間將仇恨的目光轉向了裕側妃和她的肚子。

裕側妃這時候似乎終於是吐夠了:「不……不太可能吧?我娘親說過,女人有身孕的話,大概三個月才會嘔吐。」雖是如此說,可她眸中卻閃動着驚喜的光芒,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喜悅和高興,一隻手,更是自然而然地放到自己肚子上,這一個微小的動作,瞬間激怒了所有人。

「對對,我娘也說過的,我看也不像,我說側妃姐姐,你是不是吃錯什麼東西了?」馨夫人開口了。這個地方,除了王妃和裕側妃,就屬她的地位最高。

裕側妃絕不能有孕。雖然她的父親是王爺,可自己的父親乃是一等公爵,相同的地位,憑什麼她就能早早封了側妃得寵,而自己卻僅僅是個小小侍妾,若是讓她再有了身孕,那自己還憑什麼去跟她競爭?

雪瀾直接擺手:「別吵了,直接讓御醫來瞧瞧不就明白了嗎?」

御醫很快就來了,彷彿一直等在不遠處一樣。結論和大家所擔心的一樣,裕側妃果然有了身孕。一時間,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裕側妃臉上跟開了鮮花一樣,笑得燦爛急了,地位一下子飆升到誰都不敢惹的地步,雪瀾黯然神傷,其餘幾位夫人也垂頭喪氣,心裏打着各自的那點鬼主意。

一向忙得不可開交的沉遙津,竟然從皇宮裏趕了回來,喜悅之情不言而喻,親自守候在裕側妃的床前,少不了一番甜言蜜語。而王妃,卻黯淡地守在自己院子裏,連侯爺的一面也沒有見着,眾人紛紛揣測,王妃已經失寵,恩寵的天平已經傾向了裕側妃。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螳螂以為自己的雙刀臂困住了蟬,卻不知道,身後,有更大的危機虎視眈眈。

水國的亂象,便從寂寞侯府開始。

寂寞侯府側妃裕氏有喜的消息傳來,很快便驚動了朝野內外。宮中的裕妃是裕側妃的姐姐,自然派人送來了不少體己的禮物,使者們趾高氣揚地表達了皇上對於寂寞侯第一個孩子的看重之情,言語中不免對其他幾位夫人有警告之意。自此,裕側妃就變成了寂寞侯府中一個特殊的存在,挾肚子以令諸侯,不僅缺席雪瀾的私塾課程,而且連日常的請安也自動免了去,當然,理由是絕佳的,身體有孕,不便出席。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帝蓮傾天下:醉卧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帝蓮傾天下:醉卧美
上一章下一章

第7章:側妃有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