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地武地戰伙地破 天立天捷克賊凶

第七回 地武地戰伙地破 天立天捷克賊凶

詩曰:

飄零地武離罡煞,戰破相依入幽泉。

曾向綠林推五嶽,更歷沙場振九原。

金戈再啟前塵業,鐵馬重開此生緣。

如何言盡馬陵事,流雲依舊倚蒼玄。

話說當日馬陵泊上衡山王鐵樹、恆山曹崇坦、嵩山孟子程三人,於青石山外為高梁、風會所害。當時三岳一點陰魂不散,徑往馬陵泊上來見義兄泰山莊浩,告曰:「我弟兄五個以五嶽為號,聚義至今,不想今日為一婦人所害。萬望仁兄保重貴體,早日為兄弟三人報仇雪恨。」告罷離去。

卻說三岳靈魂,直奔幽冥地府,早有一人接着,與三岳道:「恭賀三位仁兄,今日大事已了,當早升天界,與眾兄弟團聚!」三岳看那人時,正是於孫家莊遇害的和盛。曹崇坦道:「你看我們果是死了,不然怎地與和盛兄弟這裏相見。」王鐵樹道:「四弟到底沒甚計較,和兄弟亡於我們早已,想來已入輪迴,轉世投胎做人去了,那得現在相會。」和盛笑道:「哥哥此言差矣,拙弟那日不幸歿於孫家莊,幸得閻君憐憫,饒恕生前罪惡,收做陰間一鬼使,專在此迎候眾兄長歸位。」孟子程問道:「卻是歸得甚麼位?」和盛道:「眾兄長原是上界一百單八副天罡地煞星轉世,為與天帝捉拿雷將。小弟平平一人,到馬陵泊聚義已是三生有幸。自前番朱成兄長陣亡起,閻君令我接引陣亡諸將上殿,好升天界復命。」

曹崇坦聽得此處,忙道:「我那師父亦在彼處么?」和盛點首道:「是了,已故的一十四位兄姊,此時正重聚著哩!」孟子程大笑道:「好么,當時聞得頭領們陣亡,灑了俺不少的淚,原來死後尚能相會。」王鐵樹怨他道:「你倒說的輕巧,你敢是無疾而終的?那潑賤飛刀的滋味可有好受?」曹崇坦亦笑道:「三哥,你斷臂遭馬踏,五弟比得你來卻是萬幸了。」鐵樹覷著崇坦腦後就是一掌,故作嗔怒狀道:「好個沒良心的兄弟,反取笑為兄來了。你又是如何死的?」崇坦吐舌道:「休打,休打!再打魂魄要散了!俺吃那賤婦一刀,急急來追你兩個來了。」幾人都笑崇坦死的極簡。和盛道:「且不說笑了,三位兄長隨我來。」

不說三岳跟着和盛一路光景如何,只說和盛引著三岳上到森羅殿內,看那閻君秦廣王正中高坐,丹墀下跪着一人,披枷帶鎖。三岳看去,乃是哈蘭生,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王鐵樹忿怒,就要來打,吃和盛慌忙攔住。曹崇坦、孟子程各自亦要動手,只聽那閻王喝道:「三星君勿要莽撞!」三岳乃止,伏地而拜。閻王又道:「汝三人原是上界地武星、地戰星、地破星轉世,因雷將私自下界,要壞龍虎山那伙罡煞的性命,以此玉帝有旨意,著九天玄女於茅山放出汝等,以捉拿雷將歸位。今汝三星為七殺星所害,凡間陽壽已盡,當早往天庭復命,論功行賞。」孟子程問道:「敢問閻王,這哈蘭生如何處置?」閻王道:「哈蘭生乃是上界極真雷府靈應顯赫扶危濟急真君降生,亦當押往天庭,聽候玉帝發落。」

王鐵樹聽了,沉思未久,乃道:「本當即行,奈何有一心事未了,願求閻王指點。」閻王道:「地武星有何事?」鐵樹又道:「望閻王念我兄弟五個,人間結義一番,情意深重,願求告知大哥庄浩,並二哥謝順日後結果,走也安心。」曹崇坦、孟子程聽了,都道:「三哥說的極是,望閻王可憐。」閻王道:「凡生靈者,命里一切皆有定數。天罡星一生無恙,配得壽終正寢。然天陽星雖可免難於雷霆之中,他日北伐番邦,傷重亡於白雲谷內。正是天上一日,下界一年,汝三人不必在意,候些時日即可全聚。」

說罷,便分付領三岳,並押哈蘭生往天庭而去。三岳方才起足,曹崇坦卻見殿左有一高台,上懸一鏡,乃問和盛道:「此是何鏡,有何用處?」和盛道:「此乃『廻夢台』,凡極善枉死者,尚對人世有留戀處,可教他入台一照,重遊舊世,或別有一番往日,次后批解第十殿發放。」曹崇坦聞之,按納不住,就道:「好寶貝,也教俺看上一看。」不待答話,翻身上台近至鏡前。王鐵樹、孟子程兩個也一同入台來看。

三岳圍在鏡前,只覺一陣頭昏,睜眼看時,面前卻是那年與謝順一同聚義的光景,不勝感慨。又聽得伏路小嘍啰來報:「有個牛子,單槍匹馬將從山腳下過去。」三岳內心歡喜,知是庄浩到了。謝順道:「我們且去試一試他的本事,若是個好漢,可邀來我們上方山共聚大義。」孟子程聽得此話,低聲問王鐵樹道:「我們往年原是在沙麓山落草,二哥如何說是甚麼上方山。」王鐵樹道:「我也聽得仔細,說的是『上方山』三字。」曹崇坦道:「倒有蹊蹺,不妨再看。」一連數番景象,元夜鬧大名、五嶽小結義、四岳會力鵬,似差不差,正是:

岱宗且酌金蘭酒,漁陽撒遍洞庭歌。

臨風捲起雷霆去,吹過鍾吾逐輕車。

只聽孟子程叫道:「怪哉!」王鐵樹道:「如何怪得?」子程又道:「論武藝,吳瑋璠方在我之上,今番如何反教我擒了?且寨內不見和盛兄弟,力鵬軍中也無那個丁保、葉誠。」曹崇坦道:「可記得和兄弟曾言,這鏡內光景或不同於往日,想是如此。」王鐵樹道:「既如此,我三個想必另有結果。」說猶未了,三岳自覺又是一陣頭暈目眩,睜眼再看時,已是驟馬於陣前,身後便是庄浩的軍馬。迎面一員女將,手持一對日月刀,不是那個高梁更是何人?王鐵樹大喜,與二人道:「仇人只在目前,身後又有大哥在彼,料想今番必能殺得這個潑賤,好報我三人前世之仇!」曹崇坦、孟子程兩個亦喜,看高梁引三將出陣來戰,二人當先敵住那三將,王鐵樹自去尋高梁報仇。

兩邊交手無幾合,曹崇坦、孟子程早斬官軍三將下馬,都暗自慶幸。去看王鐵樹時,不想鐵樹又被高梁逼得緊急。二人大驚,急忙拍馬來救。三岳此番復斗高梁一個,各自暗道:「這賊婆娘武藝怎地愈加高強了。」戰到二十合,看高梁把雙刀一晃,早將曹崇坦、孟子程劈落馬下。王鐵樹心驚膽戰,待要回馬望陣中去時,高梁取過飛刀,覷著鐵樹一標,又將鐵樹也打死了。

且說三岳復吃高梁殺害,魂魄早升在半空,孟子程道:「三哥,今番你亦領教這婆娘飛刀的利害也!」王鐵樹罵道:「只指望今番報仇,不曾想又著了賤人的道!」曹崇坦撥開雲頭,望下面指道:「你兩個快看,那賤人吃大哥挑了!」兩人尋去,只看下處庄浩立於馬上,把高梁戳了個透心涼,高高挑起,復望地上一拋,割了首級。王鐵樹嘆道:「欲報此仇,非大哥也!」孟子程沒奈何,只得道:「也罷,我們再去與大哥辭別了,好離了此境。」

說罷,三個望下界飛去,不期地上早又換了一番光景。只看庄浩單槍只馬,戰定張伯奮、張仲熊二人,病刑天邢耀截住雲天彪廝殺,塌天虎王珠江共陳希真狠斗。三岳正待看眾將分個勝負,忽聽得身側有人道:「休再看了,速去助三位兄長殺敵,早早完備我等天命。」三岳尋聲望去,說話的乃是王楠、朱宣林、白偉成。曹崇坦驚喜各半,道:「師父也在此,不想王、朱二位兄弟亦亡命矣。」白偉成道:「如今我們已脫了凡胎,當報了眾兄弟的情義,好回天庭復命,休再留戀人世。」眾人點首,各自前去幫襯。看那朱宣林、白偉成,一人把住雲天彪一條胳膊,頃刻邢耀大斧劈下,奪了天彪性命。那邊王楠上前揪住陳希真,希真自覺手臂使喚不得,亦吃王珠江搠殺。三岳近到張家二子身前,先望庄浩拜道:「哥哥此去成功不遠,我兄弟三人報答了恩情,先去天庭等候。」大喝道:「二子勿得猖狂!」一聲喊,驚到了二張,就看三岳上去拿住,庄浩乘勢一槍一個,結果了性命。

三岳既助庄浩殺了二張,正思如何離開幻境,頭頂上只聽得一聲:「三位兄長再不回來,更待何時!」喊聲之大,震人心肺,禁不得。少頃,三岳回過神來,仍在森羅殿上。和盛道:「兄長,休再貪耍,當早往天庭復命。」三個哈哈大笑道:「好個廻夢台,快活,快活!我們且走。」和盛便領三岳,押哈蘭生上天庭去。

一行人才出了殿門,只看牛頭馬面慌慌闖入,來稟閻君道:「不好了,那方臘手下元帥厲天閏,領大隊陰兵,將至酆都城外。」秦廣王接報,大吃一驚,忙道:「天魁星一夥正與方臘那廝交戰,那裏來的這隊人馬?」眾看官且聽,本書正篇內,陳明遠等人得九天玄女、宋江託夢,曾說陰間將有大難,玉帝命宋江一夥前去征討。那伙妖魔不是別人,正是方臘一夥。原來自張叔夜領八員大將剿平江南,數萬亡魂一時都下幽冥,怨氣深重,十殿閻王也奈何他們不得。你道為何?那龍虎山罡煞原有順天護國、保境安民之責,本該受朝廷招安,外攘蠻夷,內除禍凶,卻反為雷將散仙所害。張叔夜等雖有破臘之功,卻無鎮怨之能,以此江南之眾禍亂陰曹,非罡煞不能平也。更兼方臘勾連那個大魔頭,有名的喚做阿哈離曼,得九天玄女娘娘親自坐鎮。兩邊雖相持不下,倒也喜得宋公明一夥認真出力,斬將無數。方臘因見形勢不利,拜請阿哈離曼動用神力,將厲天閏的人馬神不知,鬼不覺般送至酆都城外,欲拿閻君相挾。

三岳當時聞報,返還殿內,道:「閻王休怕,那一夥已死的孤魂野鬼,不成氣候。可與我三人些兵馬,前去與閻王分憂。」秦廣王聽了大喜,道:「城中本有將佐,爭奈都去援助天魁星了,只是不曾想那廝們竟有這般本事。三位星君既有心,可快快披掛出戰,次後天庭進表,玉皇那裏美話不少。」三岳內心歡喜,兀自是生前那般模樣。閻王就城內傳下號令,整點陰司兵馬,出城迎敵。

卻說厲天閏引大隊人馬,已到酆都城前,三岳亦出城來,兩軍相望,各自排成陣勢。衡山王鐵樹當先出馬到陣前,厲聲喝道:「你那陽間已死之人,如何敢在陰間作亂!」厲天閏也出陣,指著王鐵樹道:「你也須知,皇帝尚且輪流做,這閻王的位子偏是你家的?快獻城降了!」鐵樹大笑道:「汝等陽間早死,不知俺馬陵泊的大名。汝吃張叔夜一夥滅了,不知張叔夜一夥亦將被吾等殺盡,怎敢這裏叫囂!」厲天閏大怒,便喚部下姚義去戰。王鐵樹把馬一拍,徑奔姚義。二將就陣前相鬥,征塵影里廝殺,戰二三十合,鐵樹把丈二獨龍槍一晃,刺著姚義心窩,挑下馬去。厲天閏大驚,兄弟厲天佑道:「哥哥勿慌,看兄弟戰他。」嵩山孟子程見了,叫道:「三哥少歇,也教我廝殺一番。」王鐵樹讓過了,看孟子程戰厲天佑。兩個約斗近八十合,天佑力怯,吃子程將手中鞭隔過軍器,望天靈上一打,打得腦漿迸流,慘死馬下,散作塵埃。

厲天閏見折了兄弟,大怒,飛馬奔出,要來報仇。這邊軍陣上,恆山曹崇坦提齒翼月牙鎲,策馬出陣,截住厲天閏廝殺。曹崇坦雖勇,卻不是厲天閏的對手,只斗到三十餘合,遮攔不住。王鐵樹見狀,恐曹崇坦有失,忙搶將過來,協助廝殺。二岳以二敵一,那厲天閏尚不失了銳氣,只要殺人。孟子程看他兩個兀自贏不得,大吼一聲,也把馬跳入圈子,三岳一齊對敵。好一場廝殺,怎見得?

陣面上黑氣騰騰,無論南北;沙場上殺意漫漫,莫辨東西。這裏槍如蛟龍,吸捲風雲,化巨蟒纏繞諸兵。那邊鋼鞭鏗鏘,神槍刺龍,更有金鎲奪月。為報弟仇,心中千般惱恨掀天;誓斬賊將,胸口萬丈豪氣裂地。那個前世為南國上將參拜不明四元帥,怎懼馬陵三山;這邊生前是水泊好漢聚義天星鍾吾將,那怕凶鬼一條。烏騅踐踏,牛頭馬面倉皇跑;騏驥一躍,黑白無常膽氣喪。五道猙獰,喪門囂張。廝殺濃處流光閃,一腔熱血似火燒。炮響連天,驚得陰司中判官頓筆;吶喊穿耳,嚇得黃泉里孟婆翻湯。正是霎時幽冥血潮湧,頃刻酆都鬼怪號。

四將陣前大戰七八十合,勝負未分,早驚呆了兩邊軍兵,都擔憂傷了主將。卻待要鳴金時,只看厲天閏軍陣背後飛沙走石,一大隊人馬遙遙殺奔而近,直撞入賊兵陣里,四下里捲殺陰兵。厲天閏大驚,急待回身間,不期一員將佐,頭戴青包巾,身穿綠戰袍,左手提定梨花槍,縱馬而至。你看他右手向錦袋中摸出個石子,覷著厲天閏較親,照面門只一打,天閏早中,翻身落馬。那將趕上,一槍結果了性命。看他背後認軍旗上,寫着「天捷星沒羽箭張清」八字。

待看賊兵陣上,內中一人,憑着兩枝槍橫衝直撞,無人敢攔,大殺一陣。這個不是梁山泊那個慣衝頭陣的董一撞,雙槍將董平,更是誰人?眼見得厲天閏部下張韜,就陣中吃董平雙槍刺死,張儉亂軍中踏作肉泥。那伙陰兵復又遭劫,以此酆都城之危得解,正是:

雙龍捲舞開地府,飛石凜凜入幽冥。

只嘆離合隨世運,獨松關下累多情。

眾人殺敗了賊兵,都回城中來見秦廣王。董平、張清二人道:「我大軍連日廝殺,因久不見方臘那廝動靜,宋公明哥哥便教鼓上蚤時遷前去打探消息,知那阿哈離曼把厲天閏的人馬送來攻打酆都城。玄女娘娘恐這裏有失,亦親自施法,命俺兩個前來救助。」秦廣王道:「這裏多得地武星三個出力,牽住賊人。不然酆都城裏一旦有失,他等必然來銷生死簿,那時陰陽顛亂,萬靈不拘,都無生死,那分善惡之果,實乃萬年未有之大劫。」三岳聽聞,心中各自喜道:「是俺們的造化!」董平道:「閻王勿憂,宋公明已分付我二人,就領兵鎮守此間,以防不測。」

心已安定,又有鬼吏來報:「方才動蕩,致使眾惡鬼作亂,幸得各部捉拿平定。計點內中,只是單走失了朱然一個野鬼。」孟子程道:「這個名姓好生耳熟。」和盛道:「是了,朱然這廝原來亦是山寨的頭領,因他在應天府逆了陳兄的軍令,把好人家的女兒點污了,被陳兄軍前斬首示眾。本不服陰間統管,更狂言要待與陳兄三曹對案。以此押在陰牢內,次后發落。不想乘着此番吃他脫逃了。」王鐵樹道:「既是我們山寨的家事,理當由俺們去追捕。」只聽秦廣王道:「區區小事,何勞汝等再費心。目下危難已了,三位星君當回天庭,本王自分付和盛去追捕亡魂。」曹崇坦道:「如此,我們便不逗留了,還是早早上天與眾兄弟相會。」

於是三岳辭了秦廣王,自歸天庭,會聚了前番陣亡的頭領,專待眾星團圓。董平、張清鎮守酆都城,一直無事。直到宋江大破方臘,眾頭領不曾折了一個。九天玄女娘娘亦與幽冥除去那個阿哈離曼,都回天庭。後來華山謝順也歸天,其所為三岳在天上都知了,雖是前世差錯,亦免不得數落他一番。至宋寧宗年間,餘下罡煞陽壽已終,前來複歸本位。三岳及其餘星宿,都在凌霄殿內,只聽來報:「天首星等正於凌霄殿外待宣詔。」玉皇大喜,就令御前禮拜聽候,復教押過那雷部三十九,散仙一十八,正是:

凌霄殿前仙籍除,凡塵世里果報遭。

直使:

史冊名標群星曜,丹書事載眾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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