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韓維

「咴……」

這時院外傳來一陣馬匹的嘶鳴聲，我們齊向外望去，只見十來個裝備齊整的年輕紅軍戰士正從馬上下來。為首的一個年輕戰士把韁繩甩給身後的其他人，然後帶着三五個紅軍戰士徑直走進院中。

見我們正圍坐在一起談話，這一群紅軍戰士走向我們，為首那人立眉劍目，雙眼炯炯有神。只見他平靜地掃視了我們一圈，然後「啪」地打了個敬禮，注視着我說道，

「同志們辛苦，請問哪位是張新紅張參謀？」

見他盯着我問話，想必是對我的容貌已有掌握，我不好遲疑，於是站起身回了個敬禮，說道，

「我是張新紅，請問你們是......？」

「十一師師部警衛連連長王大栓，奉命請張參謀到師部一趟。」那紅軍戰士應聲答道，同時做了個「請」的手勢。

十一師？許世友那個師嗎？好像不是，自受傷以來我的記憶力是大幅度減退了。不是說許世友派人來接我嗎？怎麼沒見人來？王樹聲團長、高建斗團長還沒召見過我呢，十一師師部召我幹什麼？一時很多疑問在我頭腦中衝撞，我不禁有些發怔，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道，

「是許世友許營長派你來接我的嗎？」

「不是。」

「哦，那我不去。」說着，我又坐在了石凳上。

除非是許世友派人來接我，而且說有重要作戰任務，我堅決服從命令，否則換作其他任何人來接我都不走。因為，我要在這裏等——宋——萱！

「同志，張參謀不能跟你們走，他不是十一師的人。」這時，周院長站起來說道。

「就是，張參謀的傷還沒好利索呢。」站在圈外的谷小會護士也替我說話道。

「本連長奉命行事，接到的任務是請張參謀回師部一趟。」王大栓緊緊地盯着我，不卑不亢地說，再次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王大栓這儀態，一看就是見過大世面，跟過大領導的人，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如果跟你走，宋萱回來怎麼辦？戰爭年代，各種意外，一旦錯過就不再。我已失去韓維，不能再失去好不容易找來的宋萱。我搖了搖頭，回道，

「對不起，我在等人，不能跟你走。」

這時，坐在張特立旁邊的那個年輕人起身說道，

「這位同志，請人不能勉強，張參謀不願跟你們走，你們不要強人所難。」

「哼哼」，王大栓冷笑了一聲，「不是請，是命令！」

「張參謀不是你們十一師的人，請張參謀到你們師部可有什麼手續嗎？」一直穩坐釣魚台的張特立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們十一師請人從來不需要什麼手續。」王大栓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沒有規矩」，張特立不怒自威，「你們師長叫什麼？」

「許繼慎。」王大栓不以為意，不緊不慢地說，然後繼續沖我說道，「許師長說了，務必請張參謀走一趟。」

聽說是紅軍名將許繼慎相邀，而且畢竟和他在雙橋鎮有過一面之緣，而且聽谷小會說，我負傷時許繼慎還專門派人來看望我，於是我趕忙站起身，說道，

「謝謝許師長好意，只是我有重要事情在身，麻煩你跟許師長說一聲我不能過去，以後有時間一定專門拜謝許師長。」

「張參謀，對不起，許師長給我下的死命令，一定要請到你。」王大栓堅持道。

「你這是請人還是綁人？」張特立旁邊的年輕人嚷道。

「來呀，給我綁了。」王大栓命令道。

只見兩位紅軍戰士從王大栓身後走出來，一邊直衝我而來，其中一個還一邊解下腰中懸著的繩索。眾人臉色皆變。

張特立一拍石桌站了起來，指著王大栓怒道，

「胡鬧！你們這是土匪軍閥作風！」

隨着張特立的怒喝，張特立身後的兩名年輕警衛立刻拔出短槍對準了王大栓。幾乎同時，王大栓身後的紅軍戰士也持槍對準了張特立。場面一時緊張到了極點。

我忙打圓場，沖兩邊作著下壓的手勢，說，

「大家都冷靜，不能開槍，哪有紅軍打紅軍的道理。」

王大栓怒盯着張特立，大聲說，

「老子是紅軍，老子幹革命，不是土匪！」

「你……」氣的張特立說不出話來。

僵持了一會兒，王大栓移轉目光，伸手拍着我的肩膀說道，

「張參謀，借一步說話。」

然後王大栓的左手向後擺了擺，他身後的紅軍戰士全都收起了槍。見王大栓的戰士收了槍，張特立的警衛也把短槍插入了腰間。

我隨王大栓走出人群，在一棵棗樹下站定。王大栓附在我耳邊，輕聲說，

「許師長說了，有韓維的消息，請你一定去一趟。」

「什麼？」我幾乎要喊出來。

王大栓見狀，忙制止我，說，

「小聲點兒，務必保密。」

「保密什麼？韓維不是開過追悼會了嗎？」我不解地問道。

「不知道」，王大栓搖搖頭，「許師長說保密，這件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許師長是哄騙我的，對不對？」我啞然失笑。

「許師長交代我說一定要請到你，如果你堅決不來，就把韓維的消息透露給你，說你聽到韓維的消息一定會來。」王大栓說道。

停頓了一下，王大栓繼續說，

「韓維同志是我們都很敬重的紅軍戰士，我們不會拿她的死開玩笑。許師長說這話是認真的。」

說這話時，王大栓表情同樣很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我不禁有些疑惑，韓維已經犧牲了，追悼會也開過了，許繼慎還會有關於韓維的什麼消息呢？而又有什麼消息大到一定要讓我過去才行呢？

若在以往，聽到關於韓維的消息我一定毫不猶豫地策馬前去，哪怕知道一些無關緊要的關於韓維犧牲或工作的細節也好啊。可是現在，我不是在等宋萱嗎？宋萱啊，你怎麼還不回來？若你在咱們可以一同去見許繼慎，看看許師長那裏到底有什麼關於韓維的消息。

怎麼辦？去還是不去？

我的心中躊躇起來。而我心中的兩難別人是無法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