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紅燒羊頭

葉文星顯然沒有想到，蘇清風居然會這麼決絕，一口就否決了自己的提議。

在他看來，蘇清風雖然廚藝不錯，但終究輸在年紀太小，有些時候能勝過自己一籌，都是因為劍走偏鋒，真要比起博採眾長來，還不一定能夠勝過自己。

但是有的時候，葉文星忘了一件事情。

有的時候，騙自己可以，就怕騙到連自己都相信了。

無論是從過往的交流，還是蘇清風復刻的金毛獅子魚，無一不在說明，蘇清風在廚藝上的天賦。

如果這種天賦，僅僅用劍走偏鋒來解釋，未免也太過偏頗了。

葉文星到底沉得住氣，就算心中再怎麼否定蘇清風，面上依舊能夠帶出笑容來，絲毫沒有不悅的神色浮現在面容上。

只是轉過身，走出一段距離后，葉文星的臉上再也不加掩飾，直接拉了下來。

他靠在牆根處，眯起眼睛，思考了大半天，還是不得不有些承認，蘇清風雖然年紀輕，但絕不像他嘴上說的那樣，那麼容易擊敗，成為對手。

葉文星也嘗過蘇清風的拿手菜——紅燒肉。

那是真有點東西的。

先前之所以擺出這樣的姿態來，不過是為了迷惑蘇清風，達成目的。

要是蘇清風在這裏，就能很輕鬆地分辨出葉文星的這種手段。

無非就是cpu罷了。

倒是魯大頭這麼一個憨子……

想到這裏，葉文星忍不住輕笑一聲，沒把這傢伙放在心上。

魯大頭這人，根本就不需要他忽悠，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忽悠傻。

果不其然，等到葉文星走遠了以後，魯大頭就不能擺出一副輕鬆的模樣來了。

他有些憂心忡忡地摸了摸後腦勺，想要囑託幾句，那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事。

按照他對葉文星的了解，這傢伙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純良，心裏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真要是把蘇清風推到他那，魯大頭即便是用他不怎麼靈活的腦子，也能推測出一個正確的結論——蘇清風一定會吃虧。

蘇清風心裏倒是有了一點主意，準備回家打幾個電話，看着魯大頭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好笑，「走走走，下午的活沒幹完呢。萬一等會郝經理來了，不知道他又要嘮叨什麼。」

……

下班時分。

蘇清風拐了個彎，又去了一趟郵局。

郵局裏的人，因為蘇清風時不時會有省城的電話，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寄東西，久而久之，也就認識蘇清風，成為郵局裏，小有名氣的闊綽主。

片刻后，電話那頭傳來有些失真的聲音：

「你好，請問找誰？」

「我找方繼東，方師傅。」

方繼東……這大師傅在省城的名頭可是響亮的很。

當初甚至還有領導邀請他做飯。

就這，方繼東都沒同意。

為啥省城廚師那麼多，偏偏方繼東就這麼出名？

蘇清風在等待的時候，忍不住盤算起來了。

他以前依稀聽方繼東說過，方繼東以前也不算是什麼膳食人家，也沒有祖傳的手藝，可就是如此，才變相說明了方繼東的那一身手藝，可是實打實的，經過千錘百鍊的。

尤其是這次豐澤園的那位大師傅，來到省城以後，方繼東作為沒有派系後台的草根大師傅，顯然更容易受到青睞。

打個比方，能成為省城大師傅的那一批人中，有背景的那些人，能走到這一步，是因為他們上限就那麼高；但是對於方繼東這樣的人來說，他們自己一個人，摸爬滾打到現在，有了如今的位置，那是因為他們的下限就有這麼高。

就在這思考的片刻中，那端的電話被接起，重新響起了聲音。

「清風，你給我打電話，恐怕是因為豐澤園那位的事情吧？」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是方繼東的語氣卻很篤定。

蘇清風隔着電話，下意識地點點頭，等反應過來后，他又若無其事地握緊話筒，「哥，你也準備去嗎？」

方繼東覺得這稱呼有點新鮮，倒是沒有說什麼，「去唄。好事白撿的，雖然能不能成還是一回事，但怎麼說也得試試。下個月，省城，我給你引薦一下那位大師傅？」

蘇清風由衷感慨，「要不還得是您。這人都已經見上了，我還在琢磨著怎麼搭邊呢。」

方繼東沒相信他這半真半假的話。

就蘇清風這猴精的人，他會踅摸不到門道？

但他也只是笑着點了點頭，「說好了，咱們真要到了同台比試的時候，你可別手下留情。」

「這我可怎麼敢……」

蘇清風好話頓時就上來了，方繼東知道他那德行，沒信，隨便說了幾句，就又把電話給掛了。

倒是蘇清風放下電話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一條路來，這確實是一道值得琢磨的難題。

照舊去報社接媳婦。

回家的時候，蘇清風順帶還從隔壁的唐教授家裏，被硬塞了一塊羊肋骨，唐教授還想分給蘇清風一個羊頭。

羊頭也算是一道京市的特色菜。

羊頭包含膠原蛋白，沒有太多的脂肪，吃起來的時候，鮮香可口。

尤其是白水煮羊肉，鍋中不放鹽和牛肉，等切開來的時候，只有羊肉的原香，等到那時，靠着花椒鹽調劑口味，那滋味，至少唐教授是比較希罕這一口的。

這年月，豬肉都難弄到，也不知道唐教授究竟走了什麼關係，居然還能分到一大塊的羊頭。

想着，蘇清風就把自己的疑問給說出來了。

就見唐教授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最近技術上有突破，廠里獎勵的，我尋思一個人也吃不完，乾脆分給你們一點。對了，周盛那裏你不用分了，我已經給他們了一些，你就甭操心了。」

分了以後，還剩這麼多?

蘇清風有理由地懷疑，唐教授莫非被分了半隻羊，所以才會那麼客氣？

唐教授這麼久以來，在縣城裏過得如魚得水，雖然有的時候，還得小心低調一點，但是比起先前在牛棚里的生活，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麼幾個月下來，他身量都胖了一圈，臉上雖然看起來有點清瘦，但是至少有了血色，不像是先前，蠟黃蠟黃的，說得難聽點，差半截身子，就可以入土了。

蘇清風看着羊頭，心裏琢磨著各種做法，轉過身，看黎冉目不轉睛地看着洗乾淨的羊頭，試探道，「吃不？」

黎冉有點猶豫，這羊頭單個擺在那裏，還怪嚇人的。

但是轉念一想，豬頭肉都可以吃的噴香，更別說是羊頭了，有什麼好怕的。

黎冉想到之前吃過的涼拌豬耳朵，嘎吱嘎吱的，跟水晶凍一樣，吃起來還有一種莫名的梗啾啾感，但是吃到軟骨那裏，又嘎吱嘎吱的，有種脆生生的咀嚼感。

想到這一茬，她咬牙點了點頭，「吃！」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吃貨前進嘗鮮的步伐！

蘇清風頓時笑了，他就知道，最後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他沖唐教授點點頭，又摸了摸江鋒的腦袋，「等會來我這邊吃飯。」

唐教授給了他羊肉，又不是去蹭吃蹭喝的，剛想要拒絕，就又聽到蘇清風開口，「這羊頭一頓吃不完，放在那裏也可惜，乾脆大家一塊吃了算了。」

乍一聽起來，似乎是這個理沒錯。

但等到蘇清風和他媳婦走了，唐教授轉念一想，就發現不對勁了。

就這大雪天的，啥玩意凍不住啊？

這羊肉、羊頭的，往屋子外面，或者是缸子、地窖里一藏，難不成還怕壞了？

這明顯就是，蘇清風拿着羊頭，借花獻佛，拿來給他嘗鮮的。

唐教授看向江鋒。

他一時半會腦袋僵住了，江鋒總不至於糊塗吧？

他轉過頭，看向江鋒，但是江鋒卻意料之外的淡定，無辜的很。

「老師，你做飯實在太難吃了。就連米飯都是夾生的……」

江鋒簡直太懷念蘇清風的手藝了。

唐教授有些鬱悶，但是終究不說話了。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菜難吃！

另一邊。

蘇清風已經開始琢磨怎麼處理這個羊頭了。

他本來是打算把這個羊頭，做成京市那種做法，就是原味水煮，最後蘸取花椒鹽調味，但是轉念一想花椒這玩意，味辛溫平，吃多了容易上火，對孕婦不好，乾脆直接做了一個大家都喜歡的紅燒。

擬定了羊頭的做法，蘇清風又跑出去，問唐教授要了一些羊雜，準備做一鍋半羊雜半羊肉的羊湯，等羊湯煮好了，再倒到黃銅鍋子裏，底下慢慢燒着，鍋子裏的羊湯則是咕嚕咕嚕的冒着氣泡，這樣吃起來的時候，能夠一直保持羊湯的溫度。

這兩道大菜做完，蘇清風又隨便炒了幾個素菜，就開始喊人吃飯了。

不得不說，不管是什麼東西紅燒，就算是鞋底子紅燒，只要調料放的對，都能給人一種超好吃的感覺。

更別說，眼前這可是肉！

紅燒羊頭！

蘇清風把門打開，登時，這紅燒味就順着空氣散播開去。

遠近鄰里，附近都傳來小孩子的哭鬧聲。

蘇清風臉色平淡，等把周盛和唐教授一伙人都叫過來后，砰的一下，就把門給關上了。

周盛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羊頭，也許是因為以前是醫生的原因，他對於這種東西，非但不害怕，甚至當蘇清風用筷子撕下來一小片的時候，他還狠狠咽了口口水。

羊頭這玩意，吃起來可能不雅觀，但是周盛是真的喜歡吃。

以前那是因為有好東西，想不到吃羊頭，現在則是因為吃不到肉，更別說是羊頭了。

這樣的反差，不得不讓人唏噓。

周盛心中這麼想着，手中就提溜出一小半瓶的白酒，量不多，再加上屋子裏那麼多大男人，哪怕喝完所有的，也只不過是嘗嘗味。

紅燒羊頭上面，還有着蔥姜蒜經過爆香以後的香味，等到加入香料以後，再大火收汁，這濃油赤醬地看上去，可是要比正經的牛肉、豬肉還要好吃。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羊肉、羊雜混雜在一起的羊湯，蘇清風在裏面，除了放了點鹽之外，還放了白鬍椒提鮮，一口羊湯下去，濃濃的，暖身又暖心。

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江鋒因為這碗羊湯，喝的頭也不抬，看起來莫名有種心酸的感覺。

看這架勢，忍不住讓人懷疑，這孩子以前吃的都是豬食嗎？

唐教授真是納了悶了，他也盛了一碗羊湯，喝了一口，隨後臉色微變，但是仍然保持着表面上的鎮定。

「跟我做的，其實相差也沒有特別大……」

「沒有嗎？」江鋒的臉，從埋在碗裏的狀態中脫離，緊接着，他看向唐教授，幽幽開口。

唐教授也知道，自己這話可信度實在是太低了，忍不住乾笑一聲，換了個話題。

就見他撕下一條羊頭肉，放入嘴中咀嚼，有些含糊不清，但軀體呈現極度放鬆的狀態，「清風，你是不是要準備那個省城豐澤園的收徒？」

蘇清風嚼肉的動作都停下來了。

這豐澤園的大師傅，名頭有這麼響亮嗎？

唐教授笑眯眯地開口了，「咱們廠裏面的大師傅天天在後廚摩拳擦掌，據說也想要去試一試拜師的事情。清風啊，我琢磨著，還是你的機會大一點。你不打算試試？」

「試試肯定得試試，不過我在琢磨，啥菜能夠打動那個大廚。」

林端陽作為當初一個菜系的大廚，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可以說，要不是當年出了那件事情，說不定他也能去京市豐澤園。

只可惜，沒有如果。

他想了想，作為專業人士，有心幫襯蘇清風，「一般收徒，無非就是考驗那些基本功再加上眼緣。選擇兩道菜，展示你的刀工、調味、火候這些東西，最後再想辦法找道菜，能夠勾起那位大師傅的共鳴。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玄乎。哪怕別人做的菜再好吃，也比不過在一個特定場合，特定回憶的情況下的那些飯菜。」

說着，林端陽發現一個盲點，「對了，那個京市的大師傅，叫啥名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