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七章

花竟夕從睡夢中醒來,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去隔壁看肖卿。

雖然他現在的身體只是個凡人,在現實世界也足夠了。

之所以選擇住進肖卿隔壁這間，他完全是預謀已久,一個穿牆術就搞定,根本不需要去想方設法騙鑰匙開鎖,或者暴力破壞旅店的房門。

花竟夕穿牆而過，轉眼間便到了隔壁,他的目光一下子放在了肖卿的身上。

對方仍然躺在床上沉睡。

花竟夕心中一沉,快走幾步上前查看,卻發現看似熟睡的肖卿已經沒有了呼吸……

——死了？！怎麼可能！

他心下一驚,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肖卿身上綁定的系統他檢查過,雖然無法一下子看得透徹，卻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花竟夕從未想過，那個系統竟然玩了一手釜底抽薪！

花竟夕微微斂眸，他心裏異常冷靜。肖卿的系統並沒有產生靈智，也不是什麼人工智能，甚至它的存在也只是一個意外引導出來的。系統的設定雖然不完整，但在某種巧合之下，它卻可以自行進化，與當前世界的天道法則相應和。

正因為如此，天道法則判定作為外來者的花竟夕超出了管轄範圍，理所當然的被當做病毒處理掉，而當前世界本身的天道又無法針對他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處理，便只能將同樣不屬於該世界的系統連帶着肖卿一起抓來幹活了。

花竟夕又跟着肖卿亂跑，再加上遊戲系統本身唯一堅持的就是遊戲規則，即使它被天道當做殺毒軟件，也改不了一貫的作風。所以為了清除花竟夕這個病毒，系統就對着它的玩家發佈了相應的任務——打boss。

打boss、做任務必須要有獎勵，這個獎勵就是從將系統連帶其宿主吸引過來幹活的天道手中出。譬如赤霄紅蓮，它便是6小鳳世界的天道法則形成、后又經過仙劍世界的天道補充升級、在天之痕世界中成長定型的。

當然，這些都已經不是重點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肖卿被弄去哪裏了？

在現實世界中，花竟夕不是病毒，遊戲系統也不會對他出手，所以他才有機會接近肖卿而不會設定成關底boss，暗中做手腳也完全沒有被防備。

除了這種好處，當然也有壞處，那就是他只能藉助夢境來進行穿越。定時定點的東西無法改變，只能等了。

花竟夕等了整整一天，肖卿始終沒有醒過來。

在這一天裏，他想盡了辦法，也沒有找到肖卿靈魂的去向。到他們兩人之間的血契仍然若有若無的連着，這證明兩個人都很安全，只是中間相隔得很遠。

看着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花竟夕嘆了口氣，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他把肖卿的身體抱在懷中，又將自己的額頭印在對方的額頭上，最後輕輕的閉上眼睛。

仙劍世界，瓊華禁地。

玄霄睜開了眼睛，這是他最初的身體，也是他最契合的身體，更是唯一一個沒有損壞的身體。

當初他離開了這個世界，追着肖卿跨界而去，便將身體留在了仙界的瓊華派禁地。作為自家門派的大本營，這裏自然安全無比。更何況仙界經過多年的改造，再加上他本身對修仙的了解，也不必擔心成了魔的身體放在這裏會被仙靈之氣腐蝕。

——竟然是在……這個世界么？

花竟夕與肖卿之間的血契，可以讓他緊追着肖卿。前幾次都是新的世界、新的設定，可是這一次竟然回到了以前的身體中，難道是肖卿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他再次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工夫，玄霄便察覺到，天道又出現了新的變化，似乎就在他離開之後。

由於肖卿的亂來，讓仙四的劇情全變了，瓊華派從一派皆杯具變成了只有洗具的廚房，被天道定為了新的病毒、取代原本的玄霄，最後自殺離開。他所造成的影響過大，天道hold不住，便臨時拉來一個相近的世界融合在一起，直接將瓊華派變成了背景，而這個被拉來頂缸的世界就是古劍奇譚一。

了解了現在的狀況，玄霄離開禁地，走向瓊華大殿。

太清真人已經將掌門之位傳給了大徒弟玄震，和宗煉長老兩個人不知去了哪裏，據說是去四處雲遊、感悟天道，以求更進一步。

在玄震那裏了解了目前各界的情況，他又去了魔界一趟，連帶着神界、妖界、鬼界都參觀了一遍，最後才回到最初的人界。

可是哪裏都沒有肖卿的蹤跡。

若是他們兩個人同處在一個世界中，血契之間的聯繫會十分強，可是現在還與之前在現實世界一樣的若有若無。

玄霄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可以確定肖卿會在這個世界。難道他在現實世界中即時晚了一天，仍然比肖卿更早進入？現在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到了人界，玄霄先去崑崙的瓊華派分校轉了一圈，然後直接去同在崑崙山脈、相隔卻不近的天墉城。

瓊華派弟子在成仙之後，都會自行選擇未來從事的行業。比如在各界遊玩旅行，比如留校做老（長）師（老），比如到仙界瓊華派待着、投入到干翻神界的任務當中，又比如某些特殊原因化名跑去別的門派支教。

肖卿從未見過的大徒弟慕容紫英就屬於最後一種。因為某位仙二代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他乾脆眼不見為凈的化名「紫胤」跑到天墉城去了，順便給自己的臉略作修飾，看上去就和以前有不小的差別。

在天墉城支教期間，他還收了兩個徒弟，打算支教期滿以後，直接帶回瓊華。

大徒弟陵越很省心，但是小徒弟百里屠蘇就……

慕容紫英揉了揉眉心，正愁著呢，就聽到許多年未曾聽到的聲音傳了進來：「慕容紫英。」

他目光一凝，立時出了房門，院子裏的紅髮男人傲然而立。

玄霄開口道：「我找到你師尊了。」

緊接着，他又說道：「可是現在又弄丟了。」

慕容紫英：「……」

弄丟了什麼的……可惜良好的教養讓他沒辦法反問一句「你特么逗我呢」，真是遺憾。

「你與他是師徒，天道之下更認可你們的關係。」玄霄繼續說道，「我需要你與我一起去尋找。」

這是玄霄第一次出現在天墉城，結果當然是什麼也沒找到，於是玄霄去了魔界，慕容紫英返回天墉城繼續教徒弟。

數年後，玄霄察覺到自己與肖卿之間的血契波動劇烈起來。

於是慕容紫英又被臨時抓壯丁了，幸好他們的目的地都是蓬萊，還可以順便將不聽話的小徒弟百里屠蘇帶回去敲打。

與此同時，蓬萊。

肖卿現在並不好受，他緊緊的閉上嘴巴，牙齒狠狠的咬着嘴唇。

他不敢張開嘴，否則撕心裂肺的聲音便會從他的嗓子裏鑽出去，不知何時才能停歇。

肖卿很痛，那是一種來自靈魂的疼痛，疼痛難忍至極。

撕裂、灼燒、即將消散……雖然即將消散的不是他的靈魂，卻讓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種無能為力的衰弱，只能靜靜的等待着散魂的結局。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摧心剖肝的痛楚漸漸消失，另一個靈魂也終於散掉。

肖卿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

「少……恭？」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語氣中透著不敢置信的意味。

肖卿一愣，他立即低下頭，入目的不是熟悉的藍白色道袍，而是……他不是穿了黃金聖鬥士吧？不對那是什麼？

他搖了搖腦袋，又看到身邊躺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仔細一看，唔，已經死了。

「少恭你沒事？」

肖卿抬起頭看過去，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一串旁白——尹千觴（風廣陌），該男子不修邊幅。

他沒去搭理尹千觴，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不遠處那對少男少女面前，快得讓另外三人來不及反應。

少女的旁白是——風晴雪，風廣陌的妹妹，女主角。

那少年的旁白則是——百里屠蘇，瓊華派內定弟子。

這是……遊戲系統升級了？！不僅升級了新的金手指，一看就知道攻略之類的東西，還將手動點擊、自助查詢變成了全自動化，言簡意賅、毫無廢話……最多有點吐槽，總的來說，這次的系統變化十分合他的心意。

「歐陽少恭？你沒死？！」風晴雪瞪大了眼睛，立刻便要拿出巨鐮應對，卻突然間發現身體無法動彈，她只得焦急道：「你別碰蘇蘇！」

肖卿沒有看她，直接彎下腰，將手放在了百里屠蘇的額頭上。

百里屠蘇想要向後躲開，可惜身體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完好無損的「歐陽少恭」摸完了他的頭，又將手搭在他的脈上，還微微皺起了眉頭。

「歐陽……少恭……」

「別亂動。」肖卿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道：「你可是瓊華派弟子？」

在前幾個世界冷艷高貴慣了，他的語氣在他自己看來比較溫和，可是與溫和有禮的歐陽少恭相比卻判若兩人。

這下輪到百里屠蘇愣住了。

不只是他，旁邊被定了身的風晴雪和跟着「歐陽少恭」過來的尹千觴也愣住了。

——歐陽少恭這是在搞什麼？

「歐陽少恭，你又在耍什麼把戲？」風晴雪怒視着披着歐陽少恭殼子的肖卿，「蘇蘇的師尊是天墉城執劍長老紫胤真人，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嗎？現在又裝作不知道？」

「紫胤？紫胤，紫英……」肖卿眼睛一亮，他繼續問道：「你師尊可是慕容紫英？」

百里屠蘇剛要說什麼，又聽對方說道：「這裏快要塌了，我先帶你們出去。」

藍光閃過，四人瞬間離開宮殿廢墟。

尹千觴只是被傳送出了宮殿，降落地點是蓬萊的一座山峰上。而肖卿卻帶着少男少女出現在一處山林之中，這裏正是當年肖卿和還是小孩子的玄霄一同居住了十年的王屋山。

方才肖卿只是心念一動，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便神行到了這裏。

或許，這個世界的王屋山，讓他記憶最深刻？

肖卿很想表揚遊戲系統升級得及時，神行千里完全無視了各種結界、禁止，還加入了帶着隊友同行的新功能，加完隊友直接帶走無壓力。

至於為什麼沒把尹千觴帶來……肖卿默默扭頭，有些心虛的解釋道：「你哥哥無事，我把他扔在了外面的山峰上，那裏有三個人，應該是你們的同伴。」

風晴雪：「……」

肖卿沒有再說什麼，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百里屠蘇身上，再次仔細檢查了後者的身體和靈魂狀況，結果不容樂觀。

他這個徒孫已經不行了，隨時處在散魂的邊緣，他試着將靈力輸入百里屠蘇的身體中，慢慢包裹住後者的靈魂。

「多謝先生。」百里屠蘇睜開眼睛，看上去暫時穩定了一些。

風晴雪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希冀：「你究竟是誰？」

一手拉起百里屠蘇，肖卿輕飄飄的扔下來一個大雷：「本座道號玉虛，為瓊華派長老。你師尊若是慕容紫英，我便是你的師公。」

百里屠蘇：「……」

風晴雪：「……」

肖卿一副坦然的模樣，口中雖然說着「若是」，但那種篤定的語氣，完全是認定了百里屠蘇就是他的徒孫。

沉默了一會兒，百里屠蘇突然開口：「我記起來了。」

風晴雪問道：「蘇蘇你記起什麼了？」

「五年前，我看到有一個紅髮男人來找師尊，似乎叫師尊『慕容紫英』。」百里屠蘇回憶道，「那男人渾身散發出一種很危險的氣息，師尊沒讓我再接觸，時間一長，這件事我便忘記了。」

「這麼說……」風晴雪默默的轉頭看向肖卿，「這位玉虛真人真的是蘇蘇的師公？！」

紅髮男人是……玄霄？玄霄竟然也回來了？肖卿心中突然有些激動，他迫切的想要見到對方。這是多少年沒有體會過的滋味？貌似在他得到遊戲系統后，便再也……不對，他應該從未有過那種感覺，這應該是第一次。

肖卿將腦海中的不協調感扔出去，他現在不確定瓊華派到底怎麼樣了，盲目的去找也不靠譜，既然已經得到線索，那便先去天墉城找慕容紫英，如此定會找到玄霄。

想到這裏，他吩咐道：「帶我去見慕容紫英。」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需要將百里屠蘇的情況穩定下來，徒孫在自己面前快死了，他這個做師祖的怎能不救？救的話當然要盡全力。

百里屠蘇的靈魂太不穩定，在這個世界中，或許並沒有將他治好的辦法；所幸他在給百里屠蘇輸送靈力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靈力可以暫時穩定百里屠蘇的靈魂。

大概是參與過失卻之陣的緣故，肖卿的靈力中帶上了重生的效果。這種功效十分微弱，在平時基本看不出來，但是對於快化為荒魂的百里屠蘇來說，那就是延遲死亡的救命到草。

肖卿猜測，當初的失卻之陣是由女媧石為核心、用來重生九天結界的，結界可以重生，靈魂自然也可以重生。所以說，還修補個什麼勁？直接找到他的寶貝徒弟於小雪，對着百里屠蘇重生一下就搞定了。

但那需要找到去那個世界的方法，不然也是干著急。

肖卿腦子裏這麼一想，遊戲系統立即將穿越時空相關信息印在他腦子裏。可是……系統界面沒有了？不對，不能說是沒有，而是那些界面完全融進了他的思維中！

到了現在，肖卿終於明白，原來不止是遊戲系統升級了，它還融合進了他的身體、甚至是靈魂里！

以前使用遊戲系統的時候，還需要點開界面查看，然後通過遊戲系統來使用各種功能。現在倒好，他和系統一融合，各種功能了如指掌，使用起來完全是一個念頭的事，方便省事快捷。

好處不少，壞處也不是沒有，最重要的是，他絲毫不清楚這種異變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出現。

這難道就是從之前的世界離開時，遊戲系統所謂的「累計一次懲罰至下次穿越」？融合了系統、又被換了身體，貌似還屬於借屍還魂的那種？肖卿嘴角一抽，希望不會太糟糕吧。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打算在王屋山洞中待上一夜，明日再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