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獵殺檔案5:致命約定》(4)

第二十七章《獵殺檔案5:致命約定》(4)

擲千金重情重義洗冤屈識破把戲

1

艾司受傷不重,只是力竭,吃了東西,休養到第二天早上,就能自己坐起來了。

有侍者來問他們,是要返回還是繼續留下來觀戰,不過在這裏的消費都會從他們的出場費里扣除。

大頭有些猶豫,他還想等那位神秘人再聯繫他呢,畢竟艾司已經確認輸了,但卡里有沒有錢他還沒確認呢。

不過艾司堅決要求回去。昨晚和保羅激戰時,雖然雙方都沒用出一些特別明顯的殺招,但艾司依然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第一次與保羅見面時,因為有師父在場,艾司並未警覺,可昨晚二人打擂台時,艾司察覺到了,那保羅一身橫練功夫,動作的靈活性卻遠超常人,那種機敏的預判和靈巧的身手,那傢伙極有可能是殺手!

想起師父的忠告,在後半程的對抗中艾司更加小心,不僅因為力竭,而且還要留意不要打出傻子健身操里的動作來,本來身體條件就遠不及對方,還要束手束腳,自然很快就敗下陣來。

艾司還沒做好直面另一個殺手的準備,也不希望引起對方更多的注意,他不能確定對方是否也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能早一點離開這艘船自然是好的。

蒙上頭套,坐回車內,再見光明時,已經在碼頭了。

看着走路都還有些吃力、斜斜晃晃的艾司,大頭有些擔憂:「喂,你真的沒問題吧?要不打個車回去?我們現在是有錢人啦!」對方已經將款項打到他們提供的卡號上。

艾司搖搖頭:「前面沒多遠就是公交站啦,我擠公交回去好了,我回去再打電話叫大牛來取他的摩托車。」

「我說,你真的打算將這筆錢都拿來給那什麼恩過生日啊?」大頭還是不解,這是拿命拼回來的錢,給什麼丫頭過生日,你是情聖啊,還是情痴?

「嗯!這是我從小的願望。」艾司似乎想到了什麼,眼裏全是欣喜,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令大頭完全無法理解,他也不清楚,艾司所謂的從小,大約也就是半年前。

「唉,不管你啦,反正是你掙到的錢,你愛怎麼花怎麼花,我呢,就拿我那一份啦。」大頭想起在船上分錢時,自己想退讓一步,三七開,那艾司堅持要一人一半,既然他都這麼堅持,那自己也就只好勉為其難地接受咯。

大頭和艾司分開各走各的,大頭心情激動,迫不及待想找到一家銀行驗證卡里的餘額。他和艾司不同,除了艾司分來的那張十萬的卡,他還有一張卡,那可是整整五十萬!

艾司站在公交站台,等候公車,忽然想起這座站台有一路公車會經過第一人民醫院,對呀,今天還沒去看婆婆,反正恩恩她們都上學去了,那先去看婆婆吧。

爽姐說婆婆昨天或者今天都有可能被轉走,這事不能拖。

艾司臨時改變了行程,抵達第一人民醫院。

康復科,沒有!

「什麼?被,被轉走了?什麼時候轉走的?轉到哪兒去了?」艾司心頭一陣緊張失落,也顧不得渾身無力酸疼,在護士站沒有得到答案,他馬上趕去找爽姐。

吳爽正忙着配藥,被艾司一把拉住衣服:「爽姐,爽姐!婆婆,婆婆她,被轉走了!」

艾司急得就好像婆婆失蹤了似的。

吳爽被纏得沒辦法,簡短道:「是啊,昨天下午被轉走的,不是打電話告訴你了嗎?昨天下午給你打電話又沒人接。是龍山救助站,我現在很忙,等我下午下班才有時間帶你過去。」

「不用了爽姐,我自己去,龍山救助站是吧。」

「哎,哎……真是的,什麼都沒問清楚就跑那麼快。」吳爽嘆息,她也沒去過救助站,但是聽過一些傳聞,還真不知道如何同艾司一道去面對那種場面。

救助站,是一棟三層高的小建築,門可羅雀,看起來十分偏僻荒涼,擠在周圍居民區中很不顯眼。

鐵柵欄上有鏽蝕的痕迹,牆上的石灰有些發泡剝落,地上鋪的石板多有斷裂,下水道排水渠暴露在外,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餐館後門的潲水味。

艾司很隨意就進了救助站,也沒人查問,他看到幾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和精神障礙者,想到荒原上病弱的老羊。

婆婆呢,婆婆在哪裏?

艾司走上一樓,挨個房間找過去,這裏的房間大多數是空的,裏面頭尾相接擠了六張床,中間留一條一米寬的過道,其餘什麼都沒有。

艾司看到一間屋子裏,兩個五大三粗的護工,正在給一名老者餵食。

他們的工作服外,還套著一條髒兮兮的皮裙,加上橡膠手套和長筒雨鞋,看起來更像兩名屠夫。

其中一人站在老人身後,一手反擰住老人兩隻胳膊,將老人固定在椅子上,另一隻手卡住老人的腮幫子,迫使老人將嘴張開。

另一人拿着勺子,從一個桶里舀起黑乎乎、黏膩膩的糊狀物,往老者嘴裏捅去,一邊塞一邊大聲道:「吃!必須吃!不吃不許走!」

老人搖頭晃腦不肯吃,那糊狀物弄得一臉一身都是:「嗯,嗯吃,我嗯吃……」

見那老人一臉哀憐之色,艾司哪裏還忍得住,推門而入:「住手!你們在幹什麼!這,這位老爺爺他不願意吃。」

房間里一股子糞臭味,很是熏人,難怪那兩名穿皮圍裙的壯漢戴着三層除味口罩。

「耶!」其中控制老人的皮裙客呵斥道,「你怎麼進來的?你做什麼的?」

「你們,你們才是在做什麼?你們這是虐待老人!」艾司急道。

「你是他親戚嗎?」拿勺子的壯漢也回頭看了艾司一眼,「來接人辦手續在樓下,要有派出所的證明才可以。」

「我不是,但是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這位爺爺?」

「還以為你是他親戚呢,你來接他我們就解脫了。不相干的就別說話,出去!」拿勺子的揮動勺子趕人。

「我們在喂他吃飯,你看不出來這是個老瘋癲嗎?媽的,餵了他還要喂其他人呢,不然一會兒他又是屎又是尿的,你來喂呀!」捉住老人的壯漢不耐煩了,催促道,「快喂,再灌兩勺就走了。」

那老者似乎看來了人,立刻使出渾身解數,兩腿在地上亂蹬,褲襠里很快濕了一片,一股新鮮的臭味很快瀰漫在空氣中,竟是屎尿齊出。

「媽的,又來了,你一天到底要拉幾次啊!」控制老者的壯漢愁眉苦臉,似乎難以忍受。

拿勺子的壯漢將勺子和桶放在一旁,大聲道:「好了好了,不餵了,趕緊給他沖一下,脫褲子。」

控制老人的壯漢將老人翻過來,令其撲在椅子上,褲子脫掉一半,拿勺子的擰開水龍頭,大拇指一捏軟管,增加水壓,就這麼往老人身上衝過去,褲子也簡單沖了一下,然後就這麼把濕漉漉的褲子給老人套上。

艾司嚇壞了,愣在那裏,這就是救助站?他們就是這樣對待老人的?

「老爺爺,那,那個是……」

艾司話未說完,就看見那老人手裏捧起一堆排泄物,揉成一個球,「啪」地貼在牆上。

艾司總算知道,這房間里熏人的臭味怎麼來的了,他一時有些發愣,不知該怎麼應對。

那兩名拎着食桶的壯漢走過來,拿勺的問道:「你是來找人的吧?還不快走?留在這兒陪他玩屎啊?出去!」

艾司被趕出門來,看那位老人在那裏興奮地玩著糞餅,艾司打了一個激靈,不行,婆婆不能留在這種地方,絕對不能!

艾司看到,那些救助站的員工,各個怨氣衝天,對救助的對象更是聲色嚴厲,稍不滿意就破口大罵,動手推搡,甚至拳腳相加,就算艾司在一旁他們也毫無忌諱,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艾司在三樓找到婆婆,雖然不是屠夫狀的精壯男子,可那個阿姨看上去只怕有一百公斤,膀圓腰粗,長得也好凶。

蔡阿婆雖然沒有被束縛起來,但那干小瘦弱的身體一直蜷縮在硬邦邦的可摺疊鋼板床上,眼神惶恐無助,那名阿姨聲音稍微大點,蔡阿婆都像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會猛地一顫。

「你來啦?」看到艾司,蔡阿婆自然生出親近之意,想要站起來,朝艾司摸過去。

艾司趕緊走到床旁:「阿婆,我來看你了。」

蔡阿婆就像小朋友一樣,顫巍巍的手,牽着艾司的衣擺,不肯放手。

艾司道明來意,但救助站的人說什麼也不讓艾司帶人走。

沒有公安局派出所的證明,憑什麼讓你帶人走?到時候老太婆的家裏人找來了,誰負責?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艾司早已經打聽過了,派出所和公安局只認戶籍或村委所出具的關係證明,像艾司這樣的無關係戶,根本不可能給你開具任何認領證明的。

難道真的要將阿婆留在這個地方嗎?

艾司內心掙扎,糾結萬分。

或許爽姐說的是對的,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法一直幫助阿婆。

「阿婆,您先在這裏住兩天,我還會再來看你的。」艾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感覺委屈到快哭了,怎麼能把阿婆留在這種地方,自己怎麼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可是,真的沒辦法啊……

「艾……艾司啊……」看見艾司轉身要走,蔡阿婆第一次準確叫出了艾司的名字。

艾司停住,確定沒有聽錯。

「艾司啊……」阿婆的聲音很輕,似乎從風中飄來。

沒有聽錯,蔡阿婆第一次準確而清晰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司轉身,蔡阿婆抬起一隻顫巍巍的手,招呼著:「來,你來。」

艾司俯下身去:「阿婆,你記得我啦,我……我是艾司。」眼淚奪眶而出。

「我跟你說噢,我有三個兒子,三個。」蔡阿婆伸著三根手指,喜滋滋地比畫着,然後左右掃視了一眼,拉住艾司的手,「早點來。」

蔡阿婆另一隻手在卷邊的口袋裏翻找,好像找到了,將一個小東西鄭重地交到艾司手裏,顯得神秘而謹慎:「吃糖,甜的。」

阿婆手拿開,一粒硬糖出現在艾司手心。

阿婆兩隻手拉住艾司的手,對艾司笑道:「艾司啊,你早點來,來看我。」

艾司鼻尖一酸,哽咽道:「嗯,我會早點來的。」

就在阿婆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剎那,艾司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定帶阿婆離開這裏,哪怕是用師父的方法。

艾司清楚,用師父的方法,很多看似難以解決的問題都可以輕鬆解決,但他內心一直很抵觸。師父的方法,是鑽了規則的空子,從來都不是什麼合法正規的渠道,和恩恩教自己的很多東西都相違背。

師父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黑與白,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是灰色的!

離開救助站,艾司走向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電話:「喂,大頭啊,幫我做件事。」

回到家裏,艾司一聲嘆息,自己一晚上不在,恩恩她們幾個就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不過還好,自己佈置的一些暗手並沒有被觸碰,那個給牙膏下毒的殺手並沒有出現,估計他還會再等幾天才出現吧。師父到底留了什麼後手呢?那個殺手還會出現嗎?

艾司打掃了衛生,又去了一趟居委會,去了一趟派出所,詢問關於去救助站認領親人的相關手續。

隨後艾司就回家準備相關文件,自己打印、填寫,順道買了兩根蘿蔔,反正幹了那麼久廚師,雕工了得,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兩個足以以假亂真的蘿蔔章就刻好了。

「啪」的一聲,印章加蓋,去認領蔡阿婆的全部手續準備妥當。

事不宜遲,反正恩恩她們還沒放學,艾司直接就聯繫了大頭。

「蔡素芬,你兒子來接你了,收拾東西,走吧。」

蔡阿婆定睛一看,一個個子小小的,還沒自己高,頭大如斗,一臉訕笑:「媽,咱走吧,就別讓人家師父忙活了。」

「你,你是誰呀!」蔡阿婆受到了驚嚇。

「媽……您,您連我都不認識啦,我,我是您兒子啊!」大頭小矮人一臉苦瓜相,好像悲憤難耐,又好像想笑卻不敢笑出來。

「我有三個兒子。」蔡阿婆伸出三根手指比畫,又湊到大頭跟前仔細瞧了瞧,再次受到驚嚇,連連搖頭,「你不是我兒子,你不是,不是,不是。」

旁邊一名陌生警員,身着制服,對另一位中年男子道:「秦站長,手續都齊了,那人我們就領走了。」

姓秦的站長點頭哈腰:「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叫這些家屬帶着證明過來就是了嘛,你真是辛苦了。」

警員道:「主要是她的大兒子還有些經濟問題沒有查清,我們也是很重視這件事情,秦站長你先回去吧。」

「媽,咱們走吧……」大頭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勁,拽著蔡阿婆的手,拽不動。

「欸!你這老太婆怎麼回事啊?你整天叨叨你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現在你兒子來接你了,你還不走?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抬出去扔路邊上啊!」秦站長生氣了。

警員朝秦站長一揮手,阻止了他:「我來。」

警員貼近蔡阿婆耳邊,輕輕說了一聲:「婆婆,是我啊,我是艾司,我來接你出去。」

蔡阿婆一愣,艾司?和平時不一樣啊?可是那聲音,好熟悉,她盯着艾司看,是不像,可是,那雙眼,沒錯,是那雙眼睛,明亮且澄清。

蔡阿婆記得,那個叫艾司的小夥子,有一雙自己從未見過的乾淨的眼睛。

目視那雙眼睛,便能讓人內心安寧。

2

帶着蔡阿婆離開救助站,艾司換了身衣服,用手抹掉臉上的妝,變成原來的模樣,蔡阿婆非常新奇,嚷嚷着要讓艾司再變一遍。

走了一段路,大頭看看周圍,問道:「喂,差不多了吧,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艾司你打算送這阿婆去哪裏啊?」

「我打算送婆婆去養老院啊。」

養老院?聽說不便宜啊?這小子不會找我借錢吧?大頭馬上道:「哦,那沒我什麼事兒啦?我先閃了。」

「你去哪裏?有急事嗎?」

「有牌局啊,三缺一啊,很急的。」

「哦,那你趕快去吧。我自己送婆婆過去就好了。謝謝你啊,大頭。」

「咱兩兄弟,誰跟誰呀。」

艾司叫了輛計程車:「師傅,去終南山會所。」

「艾司啊,我們去哪裏啊?」

「一個超好玩的地方噢,婆婆。那裏的小姑娘可漂亮了。」

「有超多好吃的。」

「可以看到大海噢。」

一路上,艾司都握著蔡阿婆的手,用生動的表情、豐富的肢體語言,誇張地向蔡阿婆介紹著終南山會所。

計程車師傅偶爾從後視鏡看着喜笑顏開的婆孫二人,心頭感慨萬分:瞧人家那教育,這才叫真正的孝順哪,我家那臭小子,要是有這小夥子一半孝心,我也就省心了。

終南山會所,前台接待是另一位姐姐,看到親自帶老人過來,知道八九不離十是需要辦理入住了,帶着職業化的親切笑容起身迎接。

在和艾司初步交流之後,接待員告訴艾司:「我們今晚就可以讓這位婆婆先入住,你交一定押金就可以了,和住酒店一樣的,明天呢,會有專門的評估師來評估婆婆的身體健康情況,根據她的身體健康狀況和自理能力來制定護理標準,你看這樣行嗎?」

「好的,可以的。」

「那好,來這邊辦手續吧。」

艾司先帶着蔡婆婆熟悉了一下環境,仍不放心婆婆一個人,反覆叮囑帶領他們參觀的工作人員,怕婆婆走失。

工作人員知道婆婆的基本情況之後,找來一個很像釘槍的器械,在婆婆衣擺上釘了一顆紐扣狀的東西,並向艾司解釋了它的防走失功能和會所里的安保力量以及多重防護功能。

「婆婆,你在這邊安心住下,艾司會來看你的。」

「艾司,早點來。」

將婆婆安頓好,順道問候了一下連爺爺,艾司回到家中,天色已黑,恩恩她們也快放學了。

一想到蔡婆婆終於住進了公園般的會所,艾司就覺得有些小激動,改天帶恩恩她們一起去看婆婆。

激動之後,又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東西,艾司坐下來,想了想,有什麼是自己忽略了的呢?為什麼感覺恩恩快回來了,自己有那麼一點點不安呢?

才一天不見,不至於心慌意亂吧?

艾司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偏又一時想不起來,煩悶之餘,打開網站瀏覽了一下。

當地新聞:「海角市一客車失控掉落江心,關鍵時刻無名英雄挺身而出。」

寫自己的,艾司點開看了兩眼,發現新聞通報中寫着,落水乘客二十九人,除二人失蹤以外,其餘二十七人皆平安獲救。

客車掉下去,前後不超過半分鐘自己就跟着跳了下去,原本以為全都救上來了,沒想到還有兩名失蹤乘客。

艾司心情頓時就不好了,在那個地段落水失蹤,生還希望渺茫到無。

網站下面公佈有失蹤者照片和家屬聯繫方式,一男一女,男的四十齣頭,女的三十左右,看到那名女性照片,艾司心中莫名一痛。

因為那名女性眉目清秀,那細細的眉毛和恩恩的眉毛像極了,艾司不由得在心中大罵自己粗心,失蹤了兩個人自己居然沒有發現!

當時明明問了其餘乘客的,大家都說有發現身邊的乘客,沒有想起還有沒有別的乘客,艾司還以為所有人都被救上來了。如果當時恩恩就在那輛車裏,那自己這個嚴重的失誤可能就會導致恩恩……

天哪,自己都幹了什麼啊!

自己怎麼就那麼粗心大意,怎麼會就沒有發現還有兩名落水乘客沒有救到呢!

其中一名阿姨,眉毛還長得那麼像恩恩,要是恩恩在裏面,因為艾司的失誤沒有救到她,艾司今後該怎麼辦啊……

一想到這些,艾司就怔怔地掉下淚來,繼續瀏覽相關信息。

果然,失蹤的兩名死者遺體已經找到,艾司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著,怪不得自己在那艘船上腦袋會劇烈地疼痛,比上一次更加明顯,這就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啊!

正悲悲戚戚地想着,聽到有人掏鑰匙的聲音,艾司胡亂抹了兩把眼淚,去開門:「恩恩回來啦!」

門還沒打開,外面就傳來了雅欣的聲音:「我說是艾司回來了吧,還說是我忘了關燈。」

打開門,卻見恩恩一臉寒霜地站在門口,劈頭就是一個書包砸過來,艾司伸手一把接住,就聽恩恩罵道:「你還知道回來啊!翅膀長硬了啊?留個字條人就跑沒了?還敢不接我電話!」

恩恩推了艾司一下,踹了他兩腳,氣咻咻地回房間去了。

艾司拿着書包愣在那裏:「我,我有留字條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見恩恩沒理自己回房去了,艾司問雅欣和婉兒:「恩恩她怎麼了?好像很生氣啊?是不是快餐盒飯不好吃?」

雅欣一挑眉毛,笑道:「哼哼,你完蛋了。」

婉兒嗔怪地瞥了雅欣一眼,給艾司解釋道:「不關你的事,恩恩心情不好……」

原來今天上學的時候,司徒文風同學不知怎麼了,整個人都有些走神,恩恩問他原因,他又說沒什麼,結果一天接觸下來,恩恩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心裏有氣正沒處發呢。

「不過艾司你也是的,怎麼不打個電話說清楚,留個字條就跑了?我們給你打過去,還關機不接,恩恩不生你的氣生誰的氣?」婉兒最後責備了一句。

艾司愁眉苦臉,打電話不敢說謊,怕恩恩追問,所以才留了字條,恩恩她們打電話那會兒手機在家裏:「昨晚走得急,手機沒帶。」

「跟我解釋沒用噢,你要自己跟恩恩解釋。」婉兒微微一笑。

「恩恩啊,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下次不會了,昨天晚上手機忘帶了,我肯定不會掛你們的電話啊,你,你不要生氣了。」艾司走進房間,小聲說道。

恩恩轉過身來,盯着艾司仔細看,似乎在看他有沒有撒謊,又轉過身去,艾司電腦沒關,那些信息還在上面。

艾司正忐忑不安時,恩恩問道:「昨天救人的那個,是不是你?」

昨晚就看到新聞了,當時恩恩就覺得那個身影很像艾司,雖然隔得很遠,但恩恩直覺就是他!

艾司低頭輕輕道:「是……」

「唉——」恩恩從鼻腔里發出長長的嘆息,從艾司口中聽到那個意料之中的答案,恩恩忽然對剛拿艾司撒氣感到有些歉意。

艾司有些捉摸不透恩恩心裏的想法,惴惴不安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恩恩你說過的。」

「我知道,你自己有沒有事?救人當然是好的,但是也要認清自己的能力,別一個人逞英雄。」

「嗯,我知道的。」見恩恩語氣緩和下來,艾司暗自鬆了口氣。

「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恩恩招手讓艾司過來,在他身上拿捏了一番。

艾司疼得齜牙咧嘴,雖然筋骨完好,但畢竟被打得一身淤青,不過一想這次比賽拿了出場費,可以給恩恩過一個很盛大的生日,艾司又「嘿嘿」傻笑起來。

「傻笑什麼呢!」恩恩往艾司背上重重一拍,「行,沒事就好。唉,要是我能像你這樣成天傻樂就好了。」

見恩恩一臉愁容,憂心忡忡的樣子,艾司心中一緊,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文風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他是怕你知道之後幫不了什麼忙,又和他一起擔心,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並不是不關心你,而是太在意你了,才會這樣。」

說得有道理,恩恩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看來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瞄了艾司一眼,隨即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身體在椅子上蜷起來,愁苦道:「就算是這樣,看來我在文風心中也屬於那種沒什麼用的女生吧,有什麼難處都不願意告訴我,覺得我幫不上什麼忙。如果是陶慧穎的話,說不定他就不會這樣。」

「要不,我們迂迴打聽一下他遇到什麼難事?」艾司違心道。

恩恩眼前一亮:「對呀,要是我們知道文風遇到了什麼麻煩,再悄悄地幫他解決掉,文風就不會覺得我是一個沒用的女生了!」

恩恩以拳擊掌,長身而起,再按住了艾司的肩膀:「艾司,我可就全指望你了,你會把這事兒做好的,對吧?」

這下輪到艾司一臉愁苦相了,心想這或許就是網上總說的「嘴欠,人賤」吧,接下來就該狠狠地抽自己大耳刮子。

「恩恩啊,我……」

「不用多說了,你一定要幫我打探出來。我看好你喲!我出去陪雅欣看電視了,作業在桌子上,加油!艾司!」

司徒文風同學有心事,恩恩就不開心,恩恩不開心,艾司就要倒霉……艾司釐清了這個邏輯關係,無奈地嘆息一聲,一面填寫著作業答案,偶瞄一眼婉兒的正確答案,或者發現婉兒錯了的地方,稍微改一改。

如今好多習題,艾司已經會自己做了,給答案速度很快,沒有錯誤。

第二天一早,如往常一樣,洗衣掃地擦玻璃,將家裏搞得光亮可鑒,整潔如新,艾司帶着成就感出門而去,直奔終南山會所。

專業的醫生給婆婆做了身體檢查,艾司他們帶來的住院報告也給醫生提供了幫助,最終檢查結果出來,蔡婆婆需要至少三級以上的護理。

三級護理,一年費用十五萬。

有連爺爺的面子,會所給出了最低折扣價,十二萬五,不能再低了,艾司雖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這高昂的價格給震驚了一下。

到這時候他才突然想起,昨晚上自己忽略了什麼——錢!

去那艘不知國籍的船上進行終極格鬥,是為了掙錢給恩恩過生日,自己手裏終於湊夠了一個夢幻般生日Party的錢,送蔡婆婆來會所時,自己也興緻勃勃地計算著,手裏的錢應該夠。

可自己竟然忽略了,給恩恩過生日和送蔡婆婆進療養會所,所花的是同一筆錢,這筆錢只能滿足兩個願望中的一個!

看到最終的價格后,艾司稍微有些猶豫,將蔡婆婆送進會所,自己將再一次身無分文,說不得還要找大頭添點才夠,恩恩的生日可就全無指望了。

可是恩恩肯定會同意這樣做的,在一夜夢幻宴會和一年的精心護理之間選擇,當然時間長的比較划算。

可是自己努力兼工,還挨了那麼多打,原本是為了幫恩恩實現生日心愿啊。

如果是大頭,肯定會說,你對那婆婆已經夠好了,還管那麼多作甚。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怎麼可能放手呢?艾司回頭看了看婆婆,婆婆正露出可親的笑容,雖然知道,婆婆或許並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周圍的人又在做什麼,但是她能露出這樣的笑容,艾司覺得心裏就能感到溫暖。

他按下了手機號碼:「喂,大頭啊,我想,找你借點錢……」

交了護理費,艾司一路陪同,看着會所給婆婆安排居住房間,看着會所給婆婆安排很專業的護工阿姨。阿姨很隨和,很有耐心,笑眯眯地照顧婆婆,艾司放下心來。

中午沒有去忠伯那裏,而是陪婆婆在會所吃了一餐午飯,嗯,有天天見外賣的水準,艾司徹底放下心來,雖然心裏對花掉那一大筆錢還有不舍,可是一面吃着飯,一面和婆婆牛頭不對馬嘴地聊著天時,艾司就覺得這錢花得很值,花到了它該花的地方。

一直待到下午,艾司才離開終南山會所,這一離開,才想到錢沒了,滿足恩恩生日心愿的事情也泡湯了,艾司有些心酸。

怎麼會這樣呢?每一次眼看着快湊夠錢了,那錢就好像跟自己過不去似的,又用出去了。

原本是覺得沒什麼希望,所以多掙少掙,都是開心的,不過現在這種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滋味,艾司卻是第一次體會。

公交回到市區,艾司有些漫無目的地走着,明明都可以滿足恩恩的生日願望了,到最後艾司還是沒有錢,結果什麼都做不成。

幫助婆婆找到個可以安安心心療養的地方,這是好事啊,為什麼總感覺自己這半年來,又打工又打拳,又流汗又流血的,就好像白費了一樣。

艾司心頭有個結,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又沒錢了呢?怎麼每次都差一點,感覺就像自己半年來,奔著一個目標去,眼看就快實現了,結果忽然又欠債了。

也不是不夠努力啊,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艾司越想越憂鬱,覺得很心酸,走到一個地鐵口,便坐在地鐵口的樓梯上埋頭抱膝,輕輕地哭了起來。

來往的人以為是個失戀的小夥子,也沒人勸他,艾司越哭越傷心,直到模糊聽到有人在喊:「艾司!你在這兒哭什麼?誰欺負你啦?」

3

龍山救助站,一名中年婦女拎着一個菜籃子,急匆匆地要進去,被門衛攔住了。

「我婆婆在裏面,我今天才接到的通知,我,我是來接人的。」婦女急着往裏走。

「叫什麼名字?」

「蔡素芬。蔡家灣村人,老師傅,您幫忙查查?」

「蔡素芬?昨天好像已經被接走了啊?」

「接走了?我今天才得到消息啊?老師傅,您確定沒弄錯?誰來接的?」

「我看看,她兒子,包小龍,你看,昨天下午接走的。」

中年婦女愣住了,蔡婆婆哪有個兒子叫包小龍啊,不過老師傅指著後面說道:「哦,他們留了一個聯繫電話,你試試看能聯繫到人不。」

中年婦女將信將疑地撥通了艾司留下的終南山會所的電話。

地鐵口。

艾司淚眼婆娑抬頭一看,夕詩姐姐!

夕詩姐姐還是曾經那個造型,搭了一條破氈子似的披肩,一身磨邊翻白的牛仔服套裝,不知多久沒洗的運動鞋,不過倒沒有了大箱小箱的傢伙事,只背了一個小提琴盒。

「夕詩姐姐,你,你怎麼,怎麼又穿成這樣了?」

賽夕詩臉色微微一紅,她不過是心血來潮,突發奇想,換上了以前的裝扮,在地下鐵拉提琴,看有沒有人認出自己,找一找曾經那種感覺,她想創作一首流浪之歌。

結果人來人往的地下鐵通道里,依然沒人認識自己,破氈毯仍舊少有人問津,大半天收入還是不超過二十塊,剛出來,就碰到了在哭的艾司。

「你,你別管我啦,你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地怎麼哭上啦?」

「我,我想給恩恩過生日,可是我沒有錢……」艾司嘴一撇,淚珠又滾落出來,「本來有錢的,可是婆婆身體又不好,她都不記得回家的路了,要是不管婆婆,她會死掉的,嗚嗚嗚……」

「嘿,不就是過個生日嗎,多大點兒事兒。還差多少,姐姐給你,真是的,又不早說,就一個人躲起來哭,跟小姑娘似的。」

賽夕詩揉揉艾司的頭,又捧起他的臉:「別哭了,啊,缺多少錢,姐姐幫你出。」

艾司一臉愁容地看着夕詩姐姐:「十萬。」

「多少——」夕詩姐姐頓時就驚呆了,「你是辦生日Party還是開皇家晚宴?十萬,你把我賣了吧,看能不能湊夠十萬!」

艾司撇著嘴,不說話了,是黃大哥非要十萬啊。

「你說說,你想怎麼給恩恩過生日,動不動就要十萬,好傢夥!」

「那是恩恩的心愿,我們約定過,不可以告訴別人的。」

「哦?」夕詩姐姐眼珠子一轉,引誘道,「那這樣,你就說說你想辦一個怎樣的生日。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不是恩恩的心愿,這樣說就不算違反約定了,對吧?」

艾司愣了愣,這樣也行?從邏輯上來說,好像沒錯,可是怎麼總覺得不對勁呢?

「怎麼?這還有什麼要想的?你不說出來,姐姐想幫你也幫不了啊?是男人就爽快一點,婆婆媽媽跟娘們兒似的,這又有什麼好難的呢?不說就自個兒哭,那我走了啊。」

「等,等等啊。」艾司一急,拉住了夕詩姐姐的衣服,好像交代錯誤的學生,「我想一下。」

艾司捋了捋思路,就和夕詩姐姐坐在地鐵口交流起來:「我想辦成這樣的,要盛大……」

艾司將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一下,賽夕詩暗暗點頭,照艾司的想法,確實要花不少錢,聽完了,她更正道:「我明白了,不過艾司啊,你有沒有想過,盛大不一定要隆重,只需要有很多人,把大家組織起來,就可以辦得很盛大啊。」

艾司一愣,看着夕詩姐姐,怎麼弄?

「像平安夜那天晚上,我們節目組呢要在市裏搞一個花車巡遊,到時候會很熱鬧的,盛裝出行,絕對比你想像的還要盛大。」

「花車巡遊?恩恩生日也在平安夜啊,那就是說,那天晚上市裏會有許多活動?那麼是不是可以將它們借用起來?」艾司開始朝某方面思索。

「你應該也有別的朋友吧?好好組織一下,來一個快閃,或者聯繫恩恩的朋友和同學,給她一個驚喜,不一定要那麼大的餐廳,小餐廳也可以吃出浪漫的味道,對吧?」夕詩姐姐耐心地引導艾司,卻不知,艾司的思路已經被一下子打開,跳躍到了一個她根本未曾想過的高度。

「夕詩姐姐,你們花車巡遊走哪兒啊?」

「咦?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想,能不能這樣……」

「倒不是不可以,唉,我們可以這樣……」

「小川哥他們是搞極限的,弄個快閃應該沒問題吧……」

「……你這個倒不是不可以,煙火師要價很高的,可以直接利用平安夜的焰火倒計時……」

「不太好,我想自己做,我們可以這樣嗎?……」

「這個要很多人啊,直接買太貴了,自己做需要好多人的。」

……

一個思維天馬行空,一個有較為豐富的娛樂經驗,二人就在台階上討論了一下午,居然真給他們想出了不少點子,艾司仍不滿足,他想做得更美一些,更圓滿一些,一定要讓恩恩滿意。

雖然沒有錢,但是自己有絕招啊!剛才一哭就哭出來一個夕詩姐姐,只要自己再多放幾次大招,說不定有戲。

和夕詩姐姐商量了一些細節,艾司立刻行動起來,擱以前下午這個時候都是去周姐姐那兒的,後來幫蘇姐姐,再後來又在會所和連爺爺下棋,好久都沒看到那些小朋友小夥伴了,艾司挺想他們的。

到新蘋果幼兒園門口,正趕上放學回家,許多家長來接孩子,艾司往那兒一站,不少小朋友頓時眼前一亮。

「艾司哥哥!」

「是艾司哥哥!」

「艾司哥哥回來了!」

「艾司哥哥,艾司哥哥……」

若標桿矗立,應者雲集,小朋友潮湧般紛紛掙脫家長的懷抱,簇擁到艾司哥哥身旁。

艾司蹲下身,摟住這個,環抱那個,很親切地和小朋友打作一團。

小朋友們圍着艾司哥哥,問了好多問題,艾司感覺這裏好像另一個家一樣。

和孩子們偎依了很久,小朋友才在家長的敦促下不舍地離去,艾司找到了周老師。

寒暄了兩句,艾司直接說明來意:「周姐姐,平安夜我想給恩恩過生日,但是我沒有錢,想請周姐姐你們幫忙。」

「哦?你想周姐姐怎麼幫你啊?」周老師似乎有點興趣。

艾司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周老師思索道:「手工藝啊?我們幼兒園倒也確實想在國外一些民俗方面培養一下小朋友,這個可以讓家長帶着小朋友一起完成,做成一個親子活動,但是,原材料還是應該要花不少錢吧?」

「我來想辦法。」艾司喜滋滋地答道。

和周老師商議妥當,艾司信心更足了,人手還不夠,還要找忠伯,找連爺爺,找小川哥,找爽姐,艾司恨不能將所有認識的人都找一遍。

下一個該找誰呢?艾司還在思索著,手機響了,恩恩的,這個趕緊接。

「喂,艾司啊,叫你幫忙打探的事情打探得怎麼樣啦?」

不好,恩恩想知道司徒同學有心事的原因,可這一天艾司忙着幫蔡婆婆辦理手續,又尋思著恩恩生日的事情,打探司徒文風同學有什麼心事,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恩恩啊,不知道從哪裏下手啊,文風同學有什麼心事,他又不和別人說,問他本人就更不知道怎麼問了。」

「我管你那麼多,你出的點子,你負責給我解決掉!」恩恩口氣不容置疑,艾司愁眉不展。

「聽說文風寫日記啊,會不會寫在日記上?」電話旁邊傳來雅欣的聲音,又聽恩恩道:「他寫電腦上,文風乾什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兒那麼容易看到啊。」

艾司似乎抓到了線索,電腦上?這個好辦。

不過還是暫時把恩恩生日的事情落實了比較好,先找到忠伯。

「我想給恩恩過一個很棒的生日,但是我沒有錢。」把事情一說,忠伯有些猶豫:「這東西,下面的員工恐怕做不好啊?」

「不需要做,到時候放就是了,我們需要統一一下時間和地點,所以忠伯你看,能不能先登記一下員工的住址,還有晚上別有什麼事啊之類的。」

「哦,這個倒是可以,現在天天見發展得這麼好,艾司你可是功不可沒啊,最近都忙這事兒去了?不過來幫忠伯當大廚了?」忠伯笑着調侃艾司。

艾司的臉羞紅了,自打跟師父特訓一周,回來之後就沒怎麼在天天見打工送外賣了,如今被忠伯當面提起,艾司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無故曠工的小職員,怪不好意思的。

從忠伯那裏出來,艾司思忖著下一步去哪裏,小川哥他們還要晚一點才有聚會,爽姐都還在忙,大頭不知道在哪個賭桌上玩得忘乎所以,電話也不接。

雖說和夕詩姐姐商量了之後,覺得整個平安夜的安排還是蠻精彩了,可是艾司仍覺得缺了點什麼,不能用到雲從龍大酒店,感覺整晚的活動就少了那麼畫龍點睛的一筆,會有遺憾吧,艾司真不想給恩恩留下什麼遺憾。

要不,直接去找蘇姐姐說說情?艾司這樣想着,無意識地就朝黃家走去。

剛到黃家門口,便遇到了從車上下來的黃大哥夫婦倆和大小明,一家人其樂融融,好不幸福。

「咦?艾司?今天怎麼想到要過來啊?來來來,快進屋坐。」最先發現艾司的還是蘇姐姐。

「艾司哥哥!」

「艾司哥哥!好久都沒來看我們了!」

大小明撲了上來。

艾司被大小明拉進家裏,他有些不同尋常地安靜,蘇姐姐看出艾司老是瞅黃大哥,笑盈盈道:「找你黃大哥有事啊?我去給你們切點水果。」

黃劉夏看到艾司也是很高興的,艾司對黃大哥而言,簡直就是財神啊,上次按照艾司說的方法去嘗試了一下,不到半個月,市場佔有率就漲了五個點,而且還在持續增長中。

出其不意可以收到一時的效果,但是艾司後續配套措施則保證了用戶量的不流失,是在增加消費體驗和用戶忠誠度上面下功夫。黃大哥有時都納悶,這小小年紀都沒讀過書的小夥子,哪兒來那麼多想法,人才啊!

「艾司,有什麼事想黃大哥幫你?只管說,只要你黃大哥能幫上忙。」

艾司眼中多了一份期冀,忙道:「我想給恩恩過一個特別的生日,但是我沒有錢……」

和蘇姐姐黃大哥他們算是很熟了,艾司可以多透露一點,為了爭取到那一線希望,艾司便重頭說起。

聽黃大哥說雲從龍大酒店的包場價之後,自己開始如何努力掙錢攢錢,但是中間又老碰到其他事情,又將錢花出去了,所以一直攢到現在,還是身無分文。

但是真的很想很想用雲從龍大酒店來給恩恩慶生,不知道黃大哥可不可以將大酒店借出來,可以以按揭的形式,先用一晚上?以後掙了錢慢慢還。

「這個啊……」信誓旦旦的黃大哥猶豫了,以前不過是一句無心戲言,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這麼上心,十萬塊,幾個月時間,對普通人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黃大哥也沒想過艾司真能籌到十萬塊,以為他不過是籌到了一兩萬作為首付款,那也很不簡單了。

但是艾司說的出借日期,是平安夜,那又不同了,十萬塊不過是平常的包席價,平安夜對很多年輕情侶來說,就是一個浪漫的節日,在平安夜來一次燭光晚餐啊,守夜倒計時啊,都是年輕人喜歡的。

酒店的包間也已經訂出去不少,那一晚的收益應該比平日高出五成或者更多。

雖說艾司提供的市場改革方案帶來的收益,遠不止這個數,但畢竟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出了幾個點子,市場執行方面還是靠自己的人去完成的,一旦在平安夜將大酒店包場出去,損失的可就是實打實的現金了!

如果僅僅是損失一點錢財倒還好辦,關鍵是那些包間客人,都是不會心疼花錢的主,這裏面涉及非常複雜的人際關係,若是一個個勸退,帶來的損失更加巨大。

黃大哥不得不猶豫。

可他這種猶豫,在兩個小傢伙看起來,就有另外一番滋味了。

「老爸就是一個奸商!」

「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艾司哥哥一說出來,你就變了臉色,說話不算話。」

「艾司哥哥幫了咱們家這麼多忙,把酒店借出去一晚有什麼大不了的嘛。」

「艾司哥哥為了籌錢,真的很拼啊,老爸你根本就沒見到過艾司哥哥拚命的樣子。」

「如果不是艾司哥哥,媽媽根本就不會理你,你還是一個老光棍!」

「老爸你要是敢不把大酒店借給艾司哥哥,我們就不吃飯!」

「對,我們就不吃飯!」

黃家的兩位小祖宗,絕對無條件地站在他們的偶像艾司哥哥一方,鼎力支持。

這兩位小祖宗一鬧騰起來,形勢頓時不妙了,至少黃家的爺爺奶奶和蘇姐姐是護著兩個小傢伙的,黃大哥立刻變成了孤家寡人,這要拒絕了艾司,除了不仁不義之外,還得落個不忠不孝的罵名。

艾司也沒想到,大明小明會這麼無條件地支持自己,果然還是小夥伴靠譜。

全家老少齊上陣,黃大哥被纏得沒法,最後道:「要不這樣,艾司,我將大堂給你留着,那些包間實在是不能叫人家訂了的退款,這樣可以吧?」

艾司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答應下來,沒想到竟然能爭取到黃大哥的同意。

商議了一下時間段和細節,艾司辭別黃家,這個時候小川哥他們應該聚齊了吧,艾司打了個電話問到地址,趕了過去。

路上,艾司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是個女人:「喂,你好,請問是艾大哥的手機嗎?」

艾司愣了片刻,問了兩遍才聽清楚了,還從未有人稱呼過他艾大哥,一時沒反應過來,忙道:「我是艾司,您是哪位?您怎麼有我的電話的?」

「艾大哥,總算找到你了,請問您在哪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馬上見到您。我……我……我謝謝您。」

電話那頭的女士似乎很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來來去去就是謝謝你,一定要見到你,而且不提是因為什麼事情,艾司急着找人,就報了小川哥他們聚會的地點,那位女士說馬上趕到,弄得艾司一頭霧水。

艾司抵達聚會場所時,包小川等人正玩得歡。

「我好想給恩恩過一個生日,可是我沒有錢。」艾司有些靦腆地將情況又說了一遍,平日和艾司玩得近的都有些猶豫。

「平安夜啊?這個,雖然我們這些人吧,大多還單著,但平安夜大家都想湊個熱鬧,搞這什麼勞什子助演,似乎有點……」劉飛有些不確定道。

這事兒小川哥做不了主,還得劉飛說了算,不過也有當夜沒什麼計劃的,在一旁表示可以幫忙:「我覺得有點意思,艾司不是說還有其他人嗎?到時候去露個臉也不錯啊,把火旗扯上,風火輪開路,我們中國星想不出風頭都難啊。」

劉飛召集所有人,問道:「有哪些想去的,我們大夥做個統計,如果能湊夠人呢,大家就去給艾司搭個場子……」

一群人在一旁討論上了。

還沒商量出結果,忽然聽到旁邊有人炸吼一聲:「包小川!你居然還敢在這裏玩!」

眾人吃了一驚,只見一位中年婦女,背闊腰圓,手裏還拎着個菜籃子,大家正詫異哪兒來的農家大嬸兒,就聽包小川有些懼怕地應了一句:「媽?您怎麼來了?」

中年婦女一把揪住包小川耳朵往外拖,一邊拖一邊罵:「你就知道玩,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媽!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在哪裏啊?成天不三不四地鬼混……」

「媽,別打了!哎喲,哎喲……」包小川不敢還手。

「你知不知道,你奶奶在醫院裏住了快一個月!現在在療養院,如果不是遇到了好心人,你奶奶就沒有了你知不知道?一天就知道玩玩玩!你想和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嗎!」中年婦女一邊打一邊罵,周圍的青少年想勸又不知怎麼開口,都尷尬地圍成一團。

「阿姨,別打小川哥了,他知道錯了。」艾司擠進去勸了兩句,眾人紛紛附和,不過勸來勸去也就那一兩句。

中年婦女余怒未消,摸出手機,扯著包小川道:「跟我走!去見大恩人,人家救了你奶奶的命!人家做了你這個當孫子該做的事!」中年婦女紅着眼,她是昨天接到的通知,才知道自己的婆婆突發疾病暈倒在路上,被好心人送進醫院,住了一個多月的院才搶救過來,因為一直沒通知到家屬,也沒付住院費,現在人稍微好轉了,才轉送到龍山救助站,叫她去領人。

由於她和她前夫已經離婚,所以不算直系親屬,一直沒有通知她,這次是民政局和派出所實在找不到她前夫和前夫的幾個兄弟,沒辦法了才輾轉聯繫到石英女士,問她願不願去收容她前夫的老母親。

石英是在買菜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她二話沒說,立刻打聽着趕到了救助站,聽說人被接走了,又從救助站找到了終南山會所。

終於見到了婆婆,沒想到老人家一時都認不出自己,她四處打聽,知道是一個好心的小夥子將自己的婆婆送到這裏來的。

一開始石英也以為是哪個富二代撞了人,還算有點良心,沒有把人扔在大街上不管死活,雖然她文化程度不高,但也知道住在這種地方花費不小。

但她還是決定弄清楚這個事情,然後從蔡婆婆的醫療報告中找到人民醫院,沒想到從醫院,她聽到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醫院裏的護工、護士,都言之鑿鑿,沒必要合夥編一個故事來騙她一個農村婦女。

這位大嬸兒聽了一下午,眼睛都哭紅了。她的唯一的想法,就是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找到這位大恩人,當面感謝他,她聯繫上了那位恩人,問明了地址,又匆匆趕了過來,沒想到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在這裏玩得歡天喜地!

手機撥通了,艾司褲兜里的手機一直響,周圍的人都怪異地看着他,艾司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說了一聲:「喂——」

4

包小川的媽媽眼神一下就變了,直勾勾地看着艾司,手上一使勁,將包小川拽了過來,往他腿彎上踢了一腳,「給恩人跪下!」說着,她自己也要跪。

嚇得艾司和一干人趕緊扶住阿姨,包小川的媽媽早已經熱淚盈眶,不停說着感謝的話,和艾司問起蔡婆婆出事的經過。

原來小川哥便是蔡婆婆帶大的,他是包孝廉的兒子。中年婦女叫石英,是包孝廉的前妻。

等艾司磕磕巴巴和哭哭啼啼的石大嬸兒一問一答,總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楚時,周圍玩極限運動的小伙兒都肅然起敬,就連艾司挑戰八派聯盟獲得全勝時,他們也沒有這樣敬重過。

那小小的身板兒,居然不動聲色就完成了這樣一件不可思議的大事。

他們自問,若真有老人倒在路邊,自己可不敢不假思索就去扶,連第一步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將老人當親人一樣,在醫院裏照看一個多月毫無知覺的老人,居然還將人家給喚醒了!

每天堅持聊天,曬太陽,洗身,按摩,倒污物,恐怕就是真正的家屬,也沒幾個能做到吧!

更不要說,送進療養院的十萬塊錢,對這群無業青年而言,那只是一個傳說中的數字,據他們所知,艾司就是個送外賣盒飯的,他得送多少盒飯,才能攢下十萬塊啊。

艾司剛才說的那句:「我很想好好地給恩恩過個生日,可是我沒有錢。」那柔柔弱弱的聲音,猶在耳畔,原來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沒有錢啊!此刻聽來,不啻於天降驚雷,振聾發聵。

這就是那個每次見面都帶着微笑,總有許多問題,各種好奇的艾司,他一個人獨自完成的事情?

中國星很多成員都喜歡和艾司一起玩,每次看到艾司那張清秀的臉,就好像看到冬日清晨帶露的青草,沐浴那第一縷陽光,見者清心,榮辱皆忘,心曠神怡。

那略帶羞澀的少年的笑,有種莫名的親和,讓人不知不覺中就放下一切戒備,心情煩躁時,看到艾司的微笑,就會安寧,歡樂時,看到艾司的微笑,那種愉悅感會加倍,悲傷時看到艾司的微笑,傷痛會漸漸撫平,彷彿世間苦難,沒什麼大不了,你沒看到嗎?艾司在微笑。

「跪下!給恩人磕頭!」

這次小川哥心悅誠服,跪地上納頭便拜,他和奶奶的感情還是很深的,只是奶奶一直一個人住鄉下,他離開學校之後就沒好意思回去見奶奶。艾司確實做到了他這個親孫子做不到的事。

「唉,小川哥,別……」這次沒人阻攔了,包小川在地上「砰砰砰」磕夠了三個頭才起身,艾司手足無措,一臉窘迫。

艾司一個勁兒地解釋自己真的沒做什麼,也就是些打掃清理等照顧人的事兒,但在石大嬸兒看來,這就是天大的恩情,他們家沒錢沒權,自己生的又是個兒子,實在無以為報。

說起來艾司還挺愧疚的,因為當時知道石大嬸兒和包大叔早已離婚,沒有想到通知大嬸,如今婆婆總算與親人聯繫上了,艾司感到挺高興的。

聽了這個感人的故事,又看了感激涕零的現場版,劉飛大手一揮:「哥兒幾個,平安夜來幫艾司啊!有事早點說,別到時候見不到人,以後別說是中國星的。」

「飛哥,你這是……答應了?」艾司喜出望外,原本還擔心到時候飛哥他們各有事情,湊不齊人。

劉飛一把攬過艾司肩膀:「艾司啊,你飛哥這輩子,可真沒服過多少人,今天就沖你做這事兒,飛哥算佩服你了,你的事兒還用說嗎?當然是幫啦,到時候需要我們怎麼做,你說。」

艾司受寵若驚:「要不,飛哥您和夕詩姐姐見個面?大家商量一下?她們好夢想平安夜有巡遊,有好多計劃都是夕詩姐姐幫忙處理的。」

「夕詩?你說的該不會是中國民藝秀里那個拉小提琴的賽夕詩吧?你竟然認識她!」

頓時有好幾個人驚呼出來,大家七嘴八舌,艾司又是一番解釋。

沒想到,蔡婆婆的孫子居然是包小川小川哥,那段時間天天都在一起玩,竟然不知道,更沒想到因為這個事情,讓飛哥如此爽快地答應下來,這或許就是恩恩常說的好人有好報吧。

見飛哥他們同意了,艾司想起恩恩託付的事還沒辦,於是告辭劉飛、包小川、飛哥等人,今晚最後一件事,弄清楚司徒文風因何而煩惱。

利用同學或老師從文風口裏套話似乎不太可能,便捷而有效的辦法,就是偷看文風同學藏在電腦里的日記文檔。

記得恩恩說過,文風同學是專門玩電腦的,還獲得過什麼奧匹的冠軍,要黑進他的電腦,一時半會兒恐怕做不到,艾司看看時間,他們快放學了,現在去文風同學家竊取資料時間來不及。

不過沒關係,辦法有的是,艾司信步走向文風同學居住的小區,抬頭環顧了一番,立刻找到了小區的移動與電信基站。

掌握一座城市的通信基站大致分佈是一名殺手的必修課程,師父帶艾司走過兩遍,艾司記得每一處信號發射源。

毫無阻礙地登上基站,艾司掏出自己的手機,接駁擺弄了一番,他知道文風手機號碼,找到通信頻率,進行波段解密,收集到足夠的信息后,艾司離開了通信基站。

接下來潛入小區,找到通往文風家的電信交換機,打開機箱,將文風家的網絡信號線給他斷開,再做了一個簡易連接裝置,前後不到一分鐘便搞定。

然後艾司就在小區必經的路上,等著司徒文風放學歸來。

這些方法都是師父教的,艾司也知道這樣做有些違反規定,但這次做的時候他一點自責都沒有,反而隱約有些快意。

打一開始,對司徒文風同學就沒有什麼好感,艾司將這一切歸結為,這是恩恩下的命令,是恩恩讓我這樣做的。

司徒文風回來了,獨自一人走進了小巷。

艾司蘸了點水,改變了眉毛的朝向,鼻翼收縮,兩腮微鼓,眼角下拉,一個簡易的面妝術便完成了,就算和司徒文風面對面,他也無法認出自己。

艾司緩緩朝司徒文風靠過去,小巷很窄,二人擦身而過,艾司彷彿腳下不穩,輕輕地撞了司徒文風一下,在對方沒反應過來之前,又像沒事人一樣各自離開了。

司徒文風的手機到手,艾司背對司徒文風,掀開手機蓋,取卡,讀卡,轉碼,頻段確認,放回手機卡,前後一共不到十秒,然後艾司將手機往後一拋,扔在剛才二人相撞的地方,按下自己的手機鍵。

司徒文風的手機立刻響了起來,艾司和文風二人同時回頭,看到手機在發光唱歌。

「同學,是你的手機嗎?」艾司裝模作樣問了一下。

司徒文風上下一摸,趕緊跑回幾步,拿起手機一看,歉意地笑笑:「是我的手機,謝謝啊。」

司徒文風似乎沒有太多懷疑,點點頭,離開了,硬性連接已成功建立,接下來就可以入侵文風的電腦了。

艾司朝家裏走去,路上恩恩又打來電話問艾司,有沒有打聽到什麼消息。

艾司回答正在打聽,稍晚一點回去。

恩恩電話剛掛斷,那邊司徒文風應該已經到家了,發現電腦網絡無法連接,撥打了10000號,但卻打到了艾司的手機上。

艾司拿起手機,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咽喉位置一掀一按,再輕咳兩聲,聲帶已變為女聲,暗夜行者八大術之聲術。

「尊敬的客戶,您好,歡迎致電一萬號……充值繳費請按……障礙維修請按……」艾司模擬著電腦語音的聲音,一邊機械地重複,一邊想像司徒文風在另一頭老老實實地按着手機上並不需要按下的鍵盤,就覺得好笑。

「您好,0813號客服人員為您服務。你好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家裏的網斷掉了,我看其他人家裏沒有。」

「先生,請問寬頻連接提示錯誤代碼是多少?」

「先生,請按我的要求操作,打開開機,運行程序……對,你得到的數字是什麼?」

「請檢查你家的貓,哪幾盞燈在閃……請查看背面的那一排數字……」

「好了先生,請關閉貓的電源,五分鐘后再次啟動,我們這邊已經留下你的信息,到時候我再與你聯繫。」

一系列真假難辨的操作之後,艾司已經成功獲取文風家的IP位址,這就好比拿到了文風在網絡上的家庭住址,待會兒他不用敲門,只需要溜門撬鎖就行了。

五分鐘時間,艾司剛剛好回到小區,他進了賀柱德留下的房間,打開電腦,詢問了一下,文風那邊已經恢復了網絡連接,顯然他也只是將其當作一次普通的網絡故障。

三台電腦並在一起,三張顯示屏,三個鍵盤,艾司正對正中一面顯示屏,三台電腦同時開機運行。

師父留下的電腦里有許多專業功能強大的黑客軟件,艾司開始熟練地操作,先進行IP位址重新分配,避免被對手或警方進行逆向追蹤,通過多個遠程伺服器轉接,分散,艾司開始進行正式入侵。

網絡恢復了,司徒文風正在網上與朋友進行日常交流,突然自己設定的一個小程序開始示警,有人試圖入侵控制這台電腦並進行遠程操作。

「等一下,似乎有黑客在入侵我的網絡。」司徒文風給朋友留下一句話,打開自己電腦上的工具,開始進行攔截。

「咦?被發現了!」艾司飛快地按著鍵盤,一行行命令和代碼從指間流出,他原本只是想悄悄地溜進去,找到想找的東西就離開,可沒想到剛嘗試着打開門鎖,就被屋裏的報警裝置發現了,果然不愧是信息技術奧匹的冠軍。

既然已經暴露身份,那麼艾司就開始正大光明地打砸搶,十指彈動,一個個專業的暴力破解軟件開始啟動,若前面的試探好比想要用鐵絲將門鎖打開,現在就是開始拿鎚子砸門。

「這是什麼東西?破解速度好快!」司徒文風這邊立刻告急,身為一名白帽,他不可能讓對方如此囂張地入侵自家網絡,他立刻展開反制措施,至於關電源拔網線,則不在文風的考慮範圍之內。

開什麼玩笑,黑客和白帽是天生的死敵,沒人會怯戰,你要戰,那便戰!

「嗯?自己做的小程序啊?包裹它,病毒注入,蠕蟲埋下去,3號,5號,16號木馬發起衝鋒。」艾司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行行代碼就像玩遊戲似的,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將軍,調兵遣將,和敵方對壘。

兩分鐘后,司徒文風手指有些發酸,額頭已經見汗,已經多久沒有進行如此高強度的對抗了,這兩分鐘可謂在生死邊緣經歷了多次,對方究竟用的是什麼軟件,好強的攻擊性,國家信息技術安全中心的軟件也不過如此吧?

五分鐘后,司徒文風手段盡出,可對方像一面帶錐子的盾牆,依然一步一步,穩穩地向前推進,自己的防線瀕臨破潰,而且看對方遊刃有餘的樣子,明顯沒出全力。

究竟是誰?為什麼會找上我?為什麼要入侵我的電腦,他想做什麼?

迫於無奈,文風不得不在對話通信窗口發出一條信息:「我抵不住了,幫忙!」

將入侵代碼分割,封包,發送,文風網絡圈子裏的朋友們立刻收到了文風發來的求救信號,頓時網上沸騰了!

「白雲被人攻擊了,他在求助。」

「什麼!白雲也要求助,不會吧!」

「是真的,對手的攻擊手段很犀利,我已經接上了,攻勢太強大,我根本抵不住。豬豬俠在哪裏?」

「白雲在呼叫烏雲,另外誰知道青鳥在不在線?這是波頻式攻擊,和2010年入侵美國國安局那次攻擊手段很像。」

「大家快去看,中國的紅色軍團和一個未知名黑客幹上了!」

「紅色軍團?2009年和去年與美國IPU連續兩次打成平手的那個?」

「什麼情況?」

「可以觀戰嗎?」

「行了吧,五級密碼鎖,七道防火牆,遊離IP,堆棧式硬性盾防,你連戰場在哪裏都找不到,還觀戰。」

「那消息怎麼露出來的?」

「紅色軍團的白雲被入侵了,他向外求援,消息是從軍團內部露出來的,整個紅色軍團都被驚動了!」

艾司現在已經改為單手操作了,只需動動滑鼠就行了,外殼已經撕破,牆角已經挖開,只需要一步一步地繼續侵入就行了,直抵核心,全盤掌控。

什麼奧匹冠軍,不過如此嘛,艾司在心裏惡意地想着,跟着馬上自責:不行,不行,不能這樣想人家,恩恩說過,每個人獲得的成功,都是人家經過很多努力才能做到的。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興奮呢?難道欺負文風同學很有成就感?

「咦?」艾司坐直了身體,入侵突然受阻了,原本敵人的大軍馬上就要潰敗,現在忽然又組織了有效的反擊,彷彿背水一戰,而且出現了別的援軍,開始有打游擊的小股部隊進行分散騷擾,還有的試圖反向入侵,分割,包圍,蠶食。

沒想到反抗比預想來得更猛烈,艾司重新端正態度,改雙手操作,寫代碼,調程序,找漏洞,開後門,植入木馬蠕蟲病毒,加封包,殼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雙方在多個遠程伺服器上展開攻防,截獲,解析,反制,再反制。

雙方犬牙交錯,展開激烈交鋒,艾司感覺到壓力越來越大,彷彿自己一個人在對抗整個互聯網,對方的攻防手段越來越詭異,而且花樣層出不窮。無數攻擊指令發出去,半道上就給劫了,然後就像泥牛入海,土崩瓦解,跟着就是尋根索源,像病毒般沿着路徑密密麻麻地纏繞上來。

艾司十指如飛,發出的指令越來越快,但架不住對方人多,就好似雄獅遇到了狼群,指令剛發出去,還不夠人家分的。

紅色軍團這邊,也已經發現了端倪,青鳥在內線上發言:「哥兒幾個,對面好像只有一個人,是單幹的。」

豬豬俠:「這他媽什麼手速啊,彈鋼琴的吧?」

「單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烏雲插了一句。

啄木鳥:「不管怎麼樣,欺負我們小兄弟,不要放過他!」

瘋狗:「我已經瞞過了他的警戒線,我要逆向侵入他的迴路了,你們拖住他,我要把他挖出來!」

「看你的了,狗哥。」

艾司掃了一眼旁邊的電腦,有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攻破了自己作為誘餌的警戒線,正朝陷阱的方向摸過去,但是好厲害,這麼快就發現了。估計在摸到第三層探網的時候,對方就會發現陷阱,不會中招。

文風同學到底叫了多少幫手啊?這樣下去,最多再有五分鐘,自己設置的全部障礙都會被除去,接下來的白刃戰,自己能不能堅持半分鐘都難說。

不過還好,自己同時採用三線進攻,一線正面戰場與對方進行黑客攻防,一線暗中植入木馬和殭屍病毒,暗暗蠶食文風電腦的遠程控制端,還有一線就是製造偽裝迴路,佈置陷阱,在自己抵不住的時候將敵人引向歧路。

現在艾司已經抵不住了,不過殭屍病毒還在百分之一百分之一地緩慢爬行,達到操控目的還差一點。

自己只需要複製文檔,在真正的網絡信號傳輸中,這絕對是秒傳,只需要控制文風電腦一秒鐘,就足夠自己達到目的了。

已經百分之九十了,快一點,快一點!

艾司又扔了幾個信息炸彈,鋪天蓋地的垃圾信息造成網絡堵塞,無數病毒木馬惡意代碼隱藏在垃圾之中,這一波突如其來的攻勢讓對手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

啄木鳥:「媽的,好陰險,肯定早就準備好了封包,趁我們不注意突然扔出來。」

青鳥:「還好是硬性盾防,差一點就被信息流淹沒掉了。」

豬豬俠:「我記得英國的核武基地有一次就是被這種東西弄癱掉了,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找出來,對方是怎麼侵入全封閉內網的。」

瘋狗:「是陷阱,我上當了,那傢伙偽裝得好好,全是國際伺服器中繼站。」

「看來是開了雙線程,攻防和偽裝各用一條線,我在進行真偽解析,剝離他的遊離IP和偽基站,給我一分鐘,我能找到他。」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大俠成了第一個看破艾司手法的人。

百分之九十九,百分百!

成功了,現在就是比拼速度!艾司左手離開主鍵盤,移向左邊的鍵盤,他的雙眼在三塊顯示屏之間來回遊移,他的雙手如魔術師一般不停交叉變幻,同時操作三個鍵盤,雙手十指各自在不同的鍵盤上操作不同的按鍵,分心三用,卻依然運指如飛。

嗒嗒嗒嗒嗒嗒……敲擊聲如雨落芭蕉,萬馬奔騰。

搞定!收工!又是一系列指令發出。

白云:「糟糕!」

豬豬俠:「怎麼了?」

大俠:「媽的!他跑了!」

入侵者的所有指令就像被人一刀切斷,後續攻擊突然消失無影蹤,同樣被切斷的還有逆向追蹤IP的所有可能性。大俠的電腦屏幕上倒計時顯示的是「零點零二秒」,只差零點零二秒就能捉住這個膽敢入侵紅色軍團成員電腦的黑客,難怪能將白帽界的前輩氣得罵粗口。

啄木鳥:「耶!勝利!」

司徒文風卻沒有慶賀勝利的喜悅,他很清楚,在不到一秒的時間裏,對方有那麼一瞬間完全操控了自己的電腦,然後切斷了所有聯繫。

利用那不到一秒的時間,對方肯定在自己的電腦里取走了什麼,但究竟是什麼,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若是這樣,那麼對方在進行攻防和佈設陷阱的同時,還在利用殭屍木馬慢慢蠶食自己的防火牆,三線攻防,這簡直就是傳說啊!

司徒文風知道,在黑客界,有真正的高人,可以同時雙手操控兩台不同的電腦,一心二用,強大到令人嘆為觀止,一心三用,傳說中最頂尖的那幾位似乎可以做到,可他們不是進去了,就是在國安部門聽用,怎麼可能注意到自己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白帽集團成員。

會不會有三名黑客在操作呢?不可能,黑客的攻擊手法就好像大師的畫筆,每個人都有自己獨有的風格,在二戰期間,資深諜報人員只需要聽到對方按發報機的輕重手法,就能聽出對方的真正身份,對黑客同樣如此,司徒文風沒有一心三用的本事,但是判斷對方是一個人還是三個人,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

文風心裏清楚,這位前輩高人,恐怕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能接觸到那個境界的對手。只是,這麼高明的前輩,為什麼會入侵自己的電腦呢?自己的工作資料,都是用加密優盤隔離保存的,就算電腦上會留下一些操作痕迹,也沒有任何幫助,那位前輩,到底從自己的電腦里,取走了什麼呢?

5

文風心中的前輩,此刻正在乖乖受訓。剛剛取到文風電腦里的文檔資料,恩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艾司!你跑到哪裏去啦!這麼晚了還不回來!快給我回來寫作業!」恩恩的怒吼,隔着牆都能聽到,牆面簌簌振動,牆體都在隱隱發顫。

「不是打聽文風同學的心事嗎?」

「哦,那你打聽到沒有?」

「還差一點。」

「那就是還沒打聽到啦,快回來寫作業。」

還好就在隔壁,艾司回到家裏,恩恩她們難得地沒看電視,將一摞試卷扔給艾司:「喏,我和雅欣一人都抄了兩張了,還有三張,都是語文的,你要抄快點。我們先去洗澡了。」

原來今晚要抄這麼多,怪不得恩恩火氣大,語文試卷最麻煩的是大作文,不過還好老師開恩,不要求大作文,但是短文跑不掉。

抄到午夜,艾司才有時間掏出一個優盤,翻找文風同學的日記。

「……我決定了,答應美方的請求……」

咦?文風同學要出國了?好像沒聽恩恩提起過啊。不過這應該不是他最近心煩的理由,繼續往下看。

「……每個人的未來都該由自己規劃,我不能一直生活在哥哥的蒙蔭之下……我想這個理由足以說服哥哥吧,可是從昨天開始,電話聯繫不上哥哥了,不知道他在辦什麼案子,但是這次,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打電話問茜姐,她有事瞞着我,我哥哥肯定出事了……」

原來是因為司徒笑大哥的事啊,17號,那司徒笑大哥16號或者更早就出事了?艾司找到文風同學心煩意亂的原因了。也是,文風同學獨立性已經相當強了,能讓他無計可施的事情不多。

這事情還有些麻煩了,那位司徒大哥以前在森林裏遠遠見過一次,長得挺威猛的,師父還冒充過司徒大哥的身份,這樣的人一旦出事,那事情肯定比想像中更為複雜。

唉,不管怎麼說,還是去查一查吧,不弄明白,文風同學會有心事,文風同學有心事,恩恩就不開心,恩恩不開心,艾司就要倒霉,哎……艾司的命好苦噢,艾司幽幽地想着。

從哪裏開始查呢?艾司想起師父交給自己的那份海角市各方勢力名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海角市警方資料。

司徒笑,男,二十八歲,二級警司……

一直看到深夜,艾司囫圇睡了兩個小時,第二天四點又準時醒了,雖然師父走了,可每天早上四點醒來做兩遍健身操的習慣卻沒改。

艾司決定,今天去公安局探聽一下,司徒大哥到底怎麼了。

首先需要一個偽裝的身份,這個身份不能距離司徒大哥太近,但又能夠產生關聯,根據情報上說的,和司徒大哥走得最近的就是法醫高風,而和法醫高風在同一科室的同事倒也不少,嗯,用橋接好了,要不貼聽或者封閉環也行。

艾司思忖著,最後決定用貼聽。

比紐扣更薄更小的竊聽器,在師父這裏學習的時候艾司可是親自動手做了不少,師父離開時都沒帶走;還有拷貝SIM卡,只要複製了對方卡內頻段數據,就能對對方的手機進行二十四小時同步監聽。

故技重施,艾司在高風上班必經路上不經意地擦肩而過,一塊突然出現的香蕉皮令高風猝不及防,一跤跌倒。

作為好心路人,艾司趕緊將他扶了起來,拍打灰塵,高風友好地和艾司道謝。

離開后,高風的襯衣衣領內已經多了一枚竊聽器,他的手機卡也被複制了,艾司開始監聽高風。

同樣的手段,在茜姐、朱珠、章明、張子成和李開然身上都發生了重演。

半個小時后,艾司鎖定一個新的目標,姜勇。

資料比對,督察大隊的,這是怎麼回事?從監聽信號反饋的結果看,司徒大哥好像被內部自查自糾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艾司鎖定另一名關鍵人物,黎曉玲。

師父留下的資料上沒有黎曉玲的名字,從通話內容來看,她和高風關係非同一般,而且他們二人商量的事情,似乎正是與司徒大哥有關。

黎曉玲好查,只要知道一個名字,艾司順藤摸瓜,很快查出她的簡歷、生平,然後從同學錄查出QQ、微信賬號,一口氣查下去,淘寶、京東賬戶都沒的跑,喜歡用什麼香水,穿什麼鞋襪衣服,連內衣多大碼都查得一清二楚。

很快,電子郵箱,黎曉玲與國外導師的通信記錄,艾司也都看了個大概。

心理學專業啊?這位姐姐看起來像個專業的技術支持協警,和高風大哥應該是一對情侶,這是什麼?心理評測試卷?

這個問答方式,是在評測詢問人潛意識的信息泄露程度?在查內奸?這是司徒大哥讓她做的?司徒大哥懷疑有人從內部將消息泄露出去?

警局應該也是封閉式內網吧?入侵還得從內部做手腳,警局的防火牆應該不是那麼好翻,師父說過他翻過去都費了老大勁。

艾司開始整理自己收集到的碎片信息。

司徒大哥、高風大哥和曉玲姐應該是在查一起人口失蹤案,失蹤人是一名孤兒院出身的打工者,那位姜大叔是督察組的人,不知道什麼情況臨時參與了這次失蹤調查案,但最終的結果似乎是查出司徒大哥有很大的作案嫌疑。司徒大哥被關起來應該有幾天了,這就是文風同學心情焦躁的原因。

現在高風大哥和曉玲姐似乎很着急,他們在追查一些線索,看來他們相信司徒大哥不是兇手。

不行啊,碎片程度太高了,無法還原整個案件詳細經過,沒辦法幫到司徒大哥,還是必須看到卷宗和第一手資料,可是姜大叔很高大啊,要裝扮成他難度好大。

沒有辦法,艾司調出師父留下的素材,開始根據姜勇的三維臉膜製作人皮面具,這台機器還是艾司在學習時自己組裝的呢。

麵皮術製作麵皮好辦,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姜勇替換掉則需要花一些心思了。

艾司繼續查師父留下的警方資料。

姜勇,警務督察處第一大隊大隊長,五年前由刑偵大隊選拔提升為督察,這次是以督辦案件的名義加入失蹤案調查的,在警局內有鐵面無私的評價。

他的人事關係,直屬上司是一名副督察長,叫陳又夫,公安局常務副局長,不過據賀柱德提供的資料顯示,真正賞識姜勇,和他接觸較多的,是分管內勤的副局長肖忠。

艾司看看肖副局長,這位長得很像雪人,一個大圓球的肚子,上面頂着一個小圓球的腦袋,四肢細又短,幾乎可以忽略掉,身高僅比大頭高一些。

沒辦法,扮高難,要扮矮更是難上加難,在沒有掌握內情情況下,用話術套也很困難,看來真的只能利用姜大隊長的身份去查卷宗了。

要扮姜隊長就需要把姜隊長引開,這個還得動用他領導的身份,選哪一個呢?艾司看了看,決定先試試肖忠副局長。

為什麼呢?所謂相由心生,看這位副局長長得和大頭有幾分相似,這人品能好到哪兒去,瞧那腐敗的肚子。

不過這位副局長有點不好,他不用QQ,不用微信,明明才四十齣頭,就跟六七十歲的老爺爺似的,跟不上時代嘛,讓艾司費了半天工夫,也沒在網上人肉出什麼有用資料。

看來得查查通信記錄和短訊了,但需要去專網查詢,那內網保密級別太高,艾司侵不進去,不過並不代表艾司沒有辦法。

師父除了留下一些黑客軟件什麼的,最重要的是留下了大量資訊啊!

QQ群,MSN,這些即時聊天工具里的各種專家號才是重要資源。

「你好,我想查這個號碼最近一個月的短訊記錄,謝謝。」艾司聯絡了一個在MSN里留名為解密個人信息專家的人。

五分鐘后,對方傳回信息:「文檔發給你了。」

這個真好用!艾司從不多的信息中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看來沒錯了,這位肖副局長和姜勇前往重案組督察人口失蹤案有着直接的關係。

那麼就借用這位副局長的身份一下吧,先撥打一個電話:「喂,你好,請問是肖忠先生嗎?我們這裏是精誠教育基地,能否耽誤您十分鐘就您對您兒子的教育問題進行一個簡短的問答。對,這是有獎問答,到時候我們會給你兒子送去一份培訓資料……」

艾司輕車熟路地用話術和肖副局長交流着,同時打開儀器進行聲音採樣,雖然用話術能模擬出比較相似的聲音,但還是沒有變聲儀器來得專業。

套到足夠的基礎語音信息,艾司中斷了這次談話,開始用軟件捕捉分離音頻線,再複製相同的波形音色,他將自己的語音錄下來,再做波形調整,然後仔細聆聽,嗯,可以了,這個聲音和肖副局長本人發音已經完全一致。

做好準備,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得給恩恩送盒飯去,艾司收工打烊為晚上行動做好準備。

下午和夕詩姐姐商量活動細節,艾司去終南山會所看蔡婆婆,同時向連爺爺懇求幫助支持一下平安夜的活動,聽了艾司的方案,連爺爺二話沒說,大包大攬地同意了。

晚餐之後,艾司開始行動,打開電腦,用撥號軟件將號碼變成肖忠的,變聲軟件也已打開,撥通了姜勇的手機:「喂,小姜啊,我是肖局,今天晚上有沒有空?佔用你半個小時行不行?秦嵐咖啡屋,我看,就七點鐘吧,到時候見。」

姜勇掛掉電話,是肖局長沒錯,只是什麼事都沒說,很奇怪,不過領導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在裏面。嗯,得提前趕過去,這個司徒笑真是嘴硬,審了這麼久還一言不發,他以為沉默就可以逃避懲罰嗎?

姜勇起身,將制服捋平,腰挺直,威武而嚴肅地離開了辦公室。

秦嵐咖啡屋距離警局不遠,有時候下班了偶爾會在這裏和同事小聚,不過肖局長約到這個地方倒是第一次。

六點四十,姜勇抵達咖啡屋,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一名年輕得像學生一樣的侍者迎了上來:「先生,請問您喝點什麼?」

「給我泡杯檸檬茶,別的不用了。」姜勇將手機拿出來放在桌上,等著領導的電話,咖啡屋為了方便客人交談,隔出一些小包廂,帘子一拉上,就能獲得足夠的私密空間。

檸檬茶一杯,微酸的味道讓姜勇精神稍稍好了一點,當上級命令他調查視頻泄露時,他隱約聞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因為那個視頻的內容本身就很敏感,當時就聽說肖局很生氣,下令要嚴查,只不過放出視頻的人很有經驗,消息通過網絡病毒式擴散傳播,等到警方內部發覺時已經遲了,原始地址怎麼都追查不到,聽說氣得領導將信息安全處的同事罵得狗血淋頭。

其實稍一調查,姜勇就將矛頭指向了司徒笑,在接觸到硬碟的人里,只有司徒笑才有那個膽量將視頻捅出去,但是司徒笑的手段姜勇也是知根知底的,想要證據確鑿幾乎沒可能。

不過這件事的詭異之處在於,領導指明讓自己來查,這點是讓自己沒想到的,照理說這種內部泄密,自查自糾,還不需要輪到自己親自帶隊,而且自己和司徒笑的關係也不難打聽。

不管怎麼說,自己查出來的東西,證據確鑿,事實清楚,這一次司徒笑就算跳上天也賴不掉。

姜勇再一次抬腕看錶,時間差不多了吧?還有五分鐘,怎麼有點困?姜勇又喝了一大口檸檬茶,酸酸地刺激著自己的味蕾。

他終究沒能等到他的領導,他堅持了半分鐘頻頻點頭,然後趴在桌上睡著了。

艾司掀開帘子,師父讓自己配的葯藥效好強,他碰了碰姜大隊長,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用肩架著,吃力地將人扶了出去。

七點四十,姜勇大隊長一身警服,筆挺地走回了警局,只是步姿顯得有點奇怪。

此時這位姜勇隊長,自然是艾司裝扮的,原本製作一個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的人皮面具,起碼需要兩到三天時間,不過艾司時間倉促,只求大致讓人看不出破綻就行了。

還好這位姜隊長平日裏不苟言笑,也沒多少人敢盯着他看,尤其現在隻身在重案組,熟悉他的人更少,艾司才有底氣頂着姜大隊長的身份直接混進公安局。

身體要拔高十幾厘米,走路姿勢自然有些怪異,艾司盡量不露出破綻。

進了警局大門,艾司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有些好奇地左右張望了一番,居然不用刷指紋就可以進門啊,自己還花了小半個時辰做指模呢。

不經意就掃到了多個監控探頭,艾司趕緊正視前方,不能東張西望。

剛到二樓,就聽到一聲驚喜的呼喚:「姜大隊長?哎喲,你又回來啦,你可真是敬業啊。」

艾司回頭一看,這位……還真想了好一會兒,才趕緊道:「哦,劉隊長,這是分內的事情嘛。」

劉顯和也愣了愣,怎麼今天這位姜大隊長似乎和平常有點不一樣呢?不過他很快放下疑慮,頗為讚賞道:「姜隊長覺悟就是高,讓我們這些老同志自愧不如啊。唉,司徒笑那小子,也真是難為你了,他就是一隻死鴨子,嘴硬著呢,你也不要太着急,慢慢磨,如果他手腳不幹凈,肯定能將他磨出來。」

艾司點頭,不動聲色地往前走,到了辦公室,艾司一愣,怎麼這個小組的組員大多都在啊?不是該下班了嗎?

小組成員似乎對姜勇去而復返也有些吃驚,不過吃驚僅僅是一瞬,看一眼之後大家都各自忙自己手裏的活兒了。

人這麼多,就不好隨便找了,艾司在門口問了一句:「誰看到我桌上的文件了?」

有兩個人不自覺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艾司知道哪個是自己的桌子了,走到桌案前,打開電腦,查看文件,用鑰匙打開桌旁抽屜,找到了卷宗。艾司調整攝像頭,卷宗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全部保存為電子照片,一個優盤,連同電腦里的視頻文件一起壓縮打包帶走。

東西放好,艾司起身,辦公室里的人又不經意地看着他,艾司若無其事地往外走,到門口時,靈機一動,叫住了那個多看自己兩眼的人:「李開然,陪我走一趟。」

「啊?哎。」李開然一臉苦澀,收拾東西,跟了上來。

艾司一直將這位看起來蠻機靈的警員帶到酒吧,開始讓酒保上酒,一杯接着一杯,和李開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說上級限定了破案時間,司徒笑不開口,但是證據確鑿,自己也知道做這種事情得罪人,心裏也不好受。

李開然不知道怎麼接茬,只能順着領導隨意說說。

不知不覺,領導就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李開然攙扶著問去哪裏,領導說了一個賓館地址,李開然心中詫異,去賓館幹什麼?該不是領導已經喝得分不清男女了吧?一想到這裏就直冒冷汗。

不過領導堅持,李開然沒有辦法,帶到指定地方,開了一間房間,將姜勇帶進房間,見領導倒在床上鼾聲大作,趕緊離開。

李開然一走,艾司便睜開眼睛,哪有半點醉意,雖然酒倒了不少,不過用了大頭教的小手腳,大多沒倒進嘴裏。

走到窗前看到李開然離開賓館,十分鐘后,艾司將妝一卸,警服一脫,按下遙控器,酒店總電閘頓時跳閘,一片漆黑。

艾司跟着離開房間,從另外一間房將真正的姜勇扶到了李開然開好的房間,隨後在恢復供電前,施施然從容離開。

多少還是喝了一點酒,離開賓館后艾司開始反省,整個計劃實施時其實有點小興奮的,就像發現了一個新的好玩的遊戲,計劃實施完成了,艾司才醒悟過來,自己似乎做了許多違規的操作。

哎呀,雖然是幫恩恩辦事,可是用這種辦法,如果恩恩知道了,她會怎麼說呢?

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呢?艾司看看時間,恩恩她們還沒下課,很想找個人談一談啊,對了,平安夜的事,還有一個人沒談過呢。

艾司摸出手機,呼叫大頭。

6

老地方,金威大廈,頂層天台。

聽說有吃的,大頭屁顛屁顛趕了過來。

艾司準備了零食和小酒,大頭這個人吧,如果沒有錢了,就會很積極地找過來,他手裏有點錢,在沒有花光之前,就很難見到人。

「哈哈哈,你小子,有什麼好事?想到你大頭哥哥了?」

大頭最近手氣極順,贏了不少,正好艾司的電話讓他找到個借口離開。

「咦?還有酒啊!」大頭看艾司越發順眼,跟着就有所發現,「你小子,喝酒了!」

「喝了一點。」艾司雙頰微醺。

大頭一屁股坐在艾司旁邊,用手抓了塊雞翅,大嚼兩口,又擰開小二郎,咕咚灌了一大口,覺得身上稍微暖和點了,張嘴「哈」地呵出一大口氣,這才閑暇地問艾司:「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有心事啊?」

「嗯。」艾司斯文地盯着前方燈火璀璨的都市,從大頭手裏接過酒瓶,小口啜飲著,一直喝了小半瓶才放下瓶子,「我幫恩恩做了件事情,但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感覺很多地方都……都違反了規定啊。」

「什麼事情?你偷東西啦?」大頭將酒瓶搶過去,剝了幾顆鹵花生,一拋,接住,擰開瓶蓋,仰頭灌酒。

「差不多吧。」艾司回憶道,「是恩恩的一個同學,嗯,他的哥哥犯了點事……」

艾司斷斷續續將他去警局竊取文案卷宗的事說給大頭聽。

「行呀!你小子!」大頭一巴掌拍艾司背上,另一隻手拿着一串烤串,咬得直冒油,「能偷到警局去,你真了不起!」

艾司看看大頭:「可是,做這種事情,是違法的吧?」

「管他那麼多呢。」大頭含混不清地說着,「你能在警局裏把東西拿出來,那是你的本事,那些警察查不到是他們自己笨啊。再說了你做這事兒是為了救人,又不是害人,對不對?那些警察,個個都是窩囊廢,除了整自己人厲害,幹啥都不行。不用鳥他們,你就為這事兒煩啊?」

艾司又拿過酒瓶,一仰脖子,一瓶小二郎沒了,不過旁邊還擺着很多。

從喉嚨到肚子,都暖暖的,迎著風,漸漸有了一分酒意,艾司也從嘴裏大口呼氣:「當然不是,再過幾天恩恩就要生日了嘛,大頭,有個事情你得幫我。」

「有事情你說,咱們兩兄弟,誰跟誰啊,除了借錢,只要我能幫得上忙,你儘管開口。」大頭搶著一口氣說完。

艾司閉口不言,斜睨大頭。

「別這樣瞅我啊,哥們兒,你也知道你大頭哥欠了很多債的嘛,那筆錢,我們兩兄弟分了之後,將欠的錢一還,也就七七八八了。你本來也該有錢的,為了那個老太婆,你上次還借我幾千塊,哥哥我說了什麼沒有?只要我有錢,絕不說二話,有多少借給你多少,問題是現在我也沒有啊。」大頭大發感慨,支起身子摟過艾司,半瓶酒下肚,大頭酒勁上頭的速度比艾司快多了,「兄弟我跟你說啊,這個女人啊,不是只要你對她好,她就會把你放在心上的,你要撩撥她,知道什麼是撩撥嗎?」

藉著三分醉意,大頭開始向艾司傳授他的獨門絕技,泡妞大法!

艾司聽得有幾分驚奇,平日裏也沒見大頭哥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啊,不由得好奇問道:「大頭,你也有過喜歡的女孩子嗎?」

這把人小看的!大頭一口氣喝乾了一瓶小二郎,臉紅脖子粗,惡狠狠道:「小子,你大頭哥把馬子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當年多少女孩子哭着喊著要嫁給我,這種事情,我會拿出來到處說嗎?」

三瓶小二郎已下肚,大頭早已是頭重腳輕,被艾司的話一激,不禁勾起了回憶幽思。

「你們幾個小王八蛋,再敢欺負妞妞,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

「噦……,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一干小孩一鬨而散。

小操場的草地上,那個個子不高,卻顯得頂天立地的楊大頭朝那陌生的小女孩伸出了手:「你沒事吧?這群福利院的小雜碎,就是這個德性。」

「不要哭啦,笑一個?」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鼻子很像啊?」

「大頭哥哥,你不要惹梅院長生氣了,這個給你。」隔着小柴房的門縫,小女孩遞過去半個藏在衣衫裏面帶着餘熱的饅頭。

「大頭哥哥,長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要出去干一番大事業!」

「妞妞,你快回去,被那個老虐婆發現了就不得了了。你大頭哥哥一定會發財的,等我賺了好多好多錢,就回來娶你……」

往事已矣,大頭哥終於還是沒能賺到錢,妞妞應該嫁了一個好人家,相夫教子吧?楊聰胡亂地想着,自嘲地傻笑,醉了,醉了,這人生不就是大夢一場,一醉方休嗎?

迷濛中,大頭開始和艾司胡言亂語起來,沒聊幾句就開始拍著胸脯保證:「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別以為你大頭哥沒錢,現在你大頭哥發達了!別說幾萬,幾十萬都沒問題,要多少錢儘管開口!

「你幹嗎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幹嗎!用這種眼神看我!

「懷疑我是吧?不相信我!

「這是卡!這是密碼!自己去銀行查!看看你大頭哥的身家!

「要多少錢自己取!」

艾司對大頭態度的轉變大為驚喜,完全不知這是酒精的作用。

大頭忽然又開始有感而發:「兄弟,遇到好女孩子呢,就放心大膽地去追!什麼考試,什麼工作,什麼掙錢,這都是屁事!泡馬子,才是你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不要像你哥,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方,都知道,沒有一個家……沒有!沒有,不存在這樣的地方,沒有人會等着你回去。

「不管你有多少兄弟,不管你們關係再鐵,他不會是在床上等着你的那個人!如果你病了,你傷了,你那些好哥們兒、好姐們兒,他們偶爾能來看看你,就算仁至義盡了,不會有人一直守在你旁邊,像照顧自己一樣地照顧你……

「哈……一個人浪跡天涯,你知道你哥哥心裏有多苦嗎?嗚嗚嗚嗚……說不定哪天就死在街頭啦,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嗚嗚嗚……我怕呀,我不怕死,出來混的,誰不知道,早死晚死,都他媽要死。哥哥就是怕死的時候,身邊除了他媽的地面,什麼都沒有……嗚……你知道嗎?你能理解嗎?

「哥這一生就這樣了,你還年輕,哥不希望你和哥一樣,就這麼孤零零地走下去。你那個什麼恩恩,有高富帥又怎麼樣?搶過來呀!你有胳膊有腿,怕什麼!哥告訴你,你的條件真他媽的好,管她什麼妞,你先把她睡了,再把她種上,不管他是官二代還是高富帥,都比不上她肚子裏有你的人來得實在!

「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你個豬!換了你哥,早就得手了。她晚上卧室關不關門?你想辦法配把鑰匙……」

聽大頭越說越不像話,艾司臉色緋紅,趕緊勸道:「大頭,大頭,你喝多了,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恩恩的電話打來了,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那個熟悉的語調:「艾司!你又跑到哪裏去啦!還不回來抄作業!」

送走了一步三晃連連擺手說沒事的大頭,艾司趕回家抄作業,順道解釋了一下自己晚歸的原因。

聽說是文風的哥哥出了事情,導致文風心事重重,恩恩趕緊打電話給自己的老媽詢問情況,結果不用說,被訓斥了一頓。

馮恩恩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馬上掉頭命令艾司:「給我把事情查清楚!」

艾司「哦」地應了一聲,不用恩恩吩咐,他自己也很好奇,司徒大哥看上去是兇惡了一點,不過以前聽恩恩提起時,似乎是個好人呢,而且很得恩恩媽媽的信任。一個好警察,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罪犯,這裏面肯定有特殊原因。

深夜,恩恩她們都入睡之後,艾司來到師父的房間,打開了優盤。

關於侯偉南失蹤案的前後詳細案情,漸漸展現在艾司面前。

綁架信,街口失蹤錄像,熒光綠的平治車,酒店代駕,青雲城別墅里的神秘租客,艾司越看越不對勁,若只是綁架一個人,何必弄這麼多花樣?

費這麼大勁,綁一個人,就為了勒索一千四?還不如把那套牌平治車拿去賣了呢。

這是第一個矛盾點。

王述的出現是第二個矛盾點,監聽沒有接到綁匪的電話,卻接到一個自稱是王述的人,詢問侯偉南是否出事了。這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他是什麼身份?出現得太突然,太巧,簡直像是在照着劇本排練一樣。

艾司認真辨識著監控錄音,他打開軟件,去掉背景雜音,調整音質音色,將裏面一種微不起眼的聲音放大,那是「嗞嗞」的電流雜音,通常這種聲音出現在錄音器的播放聲中。

監聽軟件錄下來的這段通話,電話的另一頭並不是有人在說話,而是有人在播放已經錄好的聲音。

每一句話都事先錄好了?如果是這樣,沒辦法進行實時交流啊?

艾司再調整音頻軟件,進行進一步剝離分析,在師父的工具櫃里翻找,找出一個專業的監聽耳麥,戴上,調整軟件,捕捉最細微的聲音變化。

等等,這兩句對話的間隔期間……艾司找出音頻波紋,選定,複製,剪切,放大,放大雜音,耳麥里傳來的輕微的「嗒嗒」聲,沒錯,這是單擊滑鼠鍵的聲音!

明白了,通話的另一端也有人監聽,聽到侯偉南妻子的話,然後在電腦上選擇已經錄好的對話,不管侯偉南的妻子有什麼反應,會說什麼話,都已經在對方的預料之中,所以他們能夠根據侯偉南妻子的話選擇正確的錄音作為回答。

艾司仔細分析了那個叫王述的人留下的通話記錄,提出疑問,讓人注意力集中到他想要表達的東西上,這和師父教的話術很像啊,都是帶着引誘性質,讓人不自覺地跟着他的思路將談話繼續下去。

其後的矛盾點就更多了,約定的利群廣場沒有人,而司徒大哥卻自稱與王述進行了通話,在九江街安記河粉店收到一個褐色皮箱。

按司徒大哥的說法,這個褐色皮箱是王述留給他的,還發了短訊,不過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到那個叫王述的人,也不能回憶起任何可疑人物靠近他。

那家河粉店沒有監控,所以無法查證司徒大哥的話是否屬實。

小區監控倒是拍到了司徒笑拎着皮箱返回的畫面。

艾司調整畫面清晰度,小區監控有些陳舊,無論怎麼利用軟件,也無法做到高清還原,不過只需要比對實時監控的銜接,倒是不難判斷出畫面的真假。

拎皮箱的人確實是司徒大哥,在卷宗里司徒大哥也承認了當晚拿到了皮箱並帶回了家裏。

之所以沒有拿到警局做物證處理,是因為司徒大哥懷疑警局內有姦細,他擔心消息外泄才這樣做的。

理論上這樣說是沒錯,如果不是後面發生的一切和司徒大哥所說的大相徑庭的話。

接下來,就是整個失蹤案里最大的一個矛盾點,艾司稱之為關鍵一號矛盾點。

司徒大哥於午夜獨自一人抵達尚未完工的中鑫大廈施工工地,並在那裏被人麻醉兩個小時。

由於沒有人證物證,全憑司徒大哥口述,這一矛盾點,成為無法辯解的一個關鍵。

事後沒有財物丟失,沒有其餘損傷,在事發現場也沒有查到任何可疑之處,唯一可以進行佐證的就是高風大哥出具的驗傷報告,這是司徒大哥自己留下的第一份報告。

這份報告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議和令人不解,反倒增加了後來姜勇大叔提供的第二份報告的可信度。

真相到底如何,只能根據事後調查取得的證據來做出結論,不過在這一點上,艾司倒是本能地覺得司徒大哥沒有撒謊。

這個看似拙劣的謊言破綻百出,經不起任何推敲,不過許多令人覺得難以置信的事情,往往卻是事實的真相。不過若是司徒大哥利用了別人這種心態,反過來編撰了一個破綻百出的謊言呢?

司徒大哥拎着箱子回小區時有監控,但他午夜離開小區卻沒有監控,而且調查報告中寫明,監控並未損壞,只是沒有拍到司徒大哥在午夜時段離開小區時的畫面。

司徒大哥在後來的供述中回憶,自己是走常規途徑離開小區的,但小區監控沒有拍到他,小區當晚值班保安不記得司徒大哥是否有經過正大門離開小區,雙方各執一詞,都堅稱自己沒有撒謊。

艾司不敢貿然做出結論,接着往下看,接下來的兩天都是司徒大哥單獨行動。

這裏也有極大的矛盾,司徒大哥的供述里稱,還是那個理由,擔心王述的事情被警局的內奸知道,所以他隱瞞了王述與他單獨聯繫的事實;而姜勇大叔的調查報告中卻指出,司徒大哥這兩天的行程,都與隱藏中鑫大廈殺人血案有着直接的關聯。

通話記錄上可以查到王述的來電號碼以及通話時間,但艾司從監聽中已經獲取了第一條線索,這個王述很可能是個假的,他都是在利用語音錄音進行通話。

那麼現在的問題,究竟是司徒大哥在撒謊,還是有人設計陷害他,讓別人以為司徒大哥在撒謊呢?

這二者一南一北,天壤之別。

隨後是姜勇大叔親自介入調查,並很快就從勒索信上找到了突破口,在調查綽號「竹竿」的吸毒客方尚時,出現了第二處關鍵矛盾點。

當時司徒大哥獨自追兇,並詳述了在爛尾樓的打鬥情節,但當後續人員趕到時,司徒大哥卻說他抓捕的兇手,在中了他一槍之後,跳樓消失了!

隨後警方就封鎖了現場,鑒證科的警員進行了現場取證,但他們取證的結果卻令人大吃一驚。

現場有過大範圍重力破壞痕迹,但無法斷定被破壞的時間,也無法證明有二人在這裏進行過激烈的搏鬥。

現場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血跡,只發現一枚子彈擦痕,一枚彈頭。

這樣的調查結果,怎麼看都是司徒大哥又說了一個破綻百出的謊言。

根據姜大叔的推斷,這兩個謊言前後銜接,將它們連起來看,就不難猜出司徒笑的真正用意。

隨後姜大叔順着謊言的破綻反捋回去,順藤摸瓜,查中鑫大廈,再查司徒大哥的家,越來越多的不利證據浮出水面,最終找到被藏起來的兩百萬美元,幾乎可以定案。

厲害!這些證據呈交到法堂上,司徒大哥再怎麼辯解,也洗不掉嫌疑。

兩百萬美元!現金!那該多少人民幣啊?艾司很認真地掰著指頭算了算,6.28的匯率,一千兩百五十六萬!乖乖個咚!

艾司也開始懷疑,司徒大哥是不是個壞警察,表面上裝作勤奮敬業,其實騙了恩恩的媽媽。嗯,司徒大哥的弟弟司徒文風,艾司對他就沒有好感,這位司徒大哥他會不會也……

兩百萬美元啊!艾司無法保持公正的心態去看下面的卷宗記錄了,一千兩百萬,自己要打多少年的工才有可能觸碰到這個數字的零頭啊?

後面是姜勇大叔的一些分析和推論,比起司徒大哥到處都是漏洞的話來,這位姜勇大叔的分析看上去還是比較客觀的,並沒有多少人為的情緒在裏面,並明確指出了哪一部分是他的假設,哪一部分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

衣物、通信記錄、屍體、搏鬥痕迹、彈坑,一樁樁物證將司徒笑釘在處刑架上,那兩百萬美元更像是打蛇打到了七寸上,讓人無法相信,有犯罪集團會用兩百萬美元來冤枉一個警察。

怎麼想都不合理,司徒笑大哥不過是一個普通刑警,買槍手要他的命,或許三五十萬都綽綽有餘,而且作為一名刑偵人員,若有人冤枉他,將這麼大一筆錢藏在他家,他完全沒注意到,可能嗎?

比較起來,姜勇大叔推斷出的結論這是黑金所得倒更為合理。

可為什麼整件事看起來就那麼彆扭呢?按卷宗的證據得出的結論,和司徒大哥口述的經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故事版本。

一個證據確鑿,另一個卻怎麼看都是謊話連篇,漏洞百出,真相究竟是哪一個?

司徒大哥是個老刑警了,而且據說破過不少大案要案,以他的刑偵水準,不應該編造這麼拙劣的謊言才對,可他偏偏就這麼做了。

姜勇大叔的報告裏雖然沒有明說,但行文暗示,這是趾高氣揚,完全不將法律放在眼裏的囂張黑警。

這兩種結論完全相反,絕對不可能同時存在,必定有一方說謊,只是無論誰,第一眼閱讀這份卷宗,都會傾向於司徒笑說謊,若是再仔細閱讀卷宗,又會覺得司徒笑心機過人,看似拙劣的謊言,卻藏着很深的陰謀。

但是如果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要告訴恩恩,文風的哥哥收受黑錢,而且殺人滅口,現在被證據確鑿地拿住了……司徒大哥交代不清那兩百萬美元的來源,以及死者身上與他描述的極為相似的傷口,他根本沒法脫罪。

看上去是沒法翻案了。

可為什麼司徒大哥的小組成員以及他的好朋友高風大哥、曉玲姐姐,都如此積極地尋找線索想替司徒大哥澄清呢?他身邊的人都認定司徒大哥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要麼就真被人冤枉了,要麼就是偽善到了極致,騙過了所有的人。

等等——這個結論似乎為時過早?

7

還有破綻啊,這個案件里有許多前後矛盾的地方,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司徒大哥沒有承認,而那些證據也無法和司徒大哥直接聯繫起來。

就好比一個人丟了一個錢包,那人還在一張百元鈔票上寫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另一個人當時就跟在丟錢的人身後,很可疑。

那麼,當可疑的嫌犯拿出一百塊錢買東西,那張一百塊錢上正好寫了掉錢者的電話號碼,筆跡也是掉錢者的筆跡……如此,是不是可以肯定地說,確實是嫌疑人偷了丟錢者的錢?

按照常人邏輯思維,這幾乎就是鐵定的事實了,但從刑偵學而言,無法證明嫌疑人取出的錢不是丟錢者丟錢之後,他跟在後面撿到的,那這個結論就不成立,它缺少最關鍵的一環,作案的確切過程。

如果要冤枉司徒大哥的話,這確實是極佳的辦法,每一個證據都間接地指向你,甚至形成了閉合的證據鏈。

艾司通觀整個卷宗,發現一點,所有的證據都是間接指向司徒笑,在這個封閉的證據環中,如果將主角司徒笑擇出來,放任何一個人進去,這些證據同樣會誘導人們認定他就是兇手。

這就是看起來彆扭的地方了,真正的小偷完全可以偷走受害者的錢包,再將那張寫有電話號碼的錢取出來放進嫌疑人的錢包里,這樣做雖然很麻煩,但是卻可以利用大眾心理,讓所有的人都認為是嫌疑人偷走了受害者的錢包。

艾司站在恩恩的情感立場,先假定司徒笑沒有犯罪,然後反推究竟怎麼樣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看來師父說的法理無外乎人情,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若是換了另一個人,艾司估計不會為他費這麼多腦細胞了……哎呀,不行不行,怎麼能這樣想呢!艾司拍拍自己的腦袋,沖了一把涼水,看看恩恩她們房間,恩恩她們應該已經睡得很熟了。

艾司抬頭看看時間,時鐘指向凌晨一點,繼續研究卷宗。

其他東西都很好辦,一個變聲器,一個假的王述,因為王述在這起案件中身份有特殊性,可以利用這一點誘使司徒大哥東奔西走,去到無法自辯的可疑地方。

如果司徒大哥被麻醉的那兩個小時是真的,那麼中鑫大廈的現場可以偽造,死者衣物上的彈孔也可以偽造。

悄無聲息潛入司徒大哥房間,藏兩百萬美元,看起來很難,但實際還是很容易做到,司徒大哥經常不回家,有足夠的時間對他家進行大範圍的翻修。

如果這樣的話,司徒大哥假設的警局有內奸就很有可能。

唯一有些難以解釋的,就是司徒大哥稱和犯罪嫌疑人進行過激烈的搏鬥,但是搏鬥造成的傷口,卻出現在了死者身上,而司徒大哥口中的犯罪嫌疑人,卻在重重包圍之下消失不見,明明中槍,搏鬥現場卻沒有血跡。

除非整個趕去現場的警務人員,都與敵人是一夥的,否則做不到這種程度的誣陷,只能是司徒大哥撒謊了?

從現場圖片上看不出端倪,還得去現場才行。

那麼,拋開這一點不談,想要誣陷司徒大哥,那些看不見的敵人,用的種種手法會不會留下什麼破綻呢?

重捋案情,將矛盾的地方一一找出來,姜勇大叔的卷宗是從勒索信開始的,可是這起案件的起點明顯不是勒索信。

司徒大哥唯一承認的地方就是他叫人偽造了勒索信,其目的只是想有證據好立案,這也是為什麼勒索信的金額與綁架案顯得格格不入的原因。

那麼,司徒大哥為什麼會查這起綁架呢?從卷宗的零散記錄往回翻,梅恩書,天賜福利院,助學金這些詞語出現在艾司眼前。

百盛超市,殺手。殺手?怎麼會惹到殺手?

艾司通過一些原始記錄和後來司徒笑的口供,開始勾勒還原司徒笑口中的整起案件。

整起案件的起因可以說非常偶然,司徒大哥在夜探另一起案件的重傷嫌疑人時,在醫院裏發生了意外的開車撞人事件,當晚便是這位名叫梅恩書的女性死亡。

一個月之後,司徒大哥他們那起案件的重傷嫌疑人死亡,司徒大哥懷疑是他殺,因為負責嫌疑人的進修醫生第二天就離開了醫院,司徒大哥懷疑是殺手冒充進修醫生實施了暗殺,但是他沒有任何證據。

他由此聯想到一個月前的開車撞人事件,懷疑梅恩書也不是意外重傷死亡,而是被殺手殺死的。

他由此開始調查梅恩書的真正死因。

百盛超市的姚大嬸說有個小夥子看到梅恩書是被人從護欄上推下來的。

不過同樣沒有任何直接證據,監控錄像只能拍到一個男子好像在準備救人。

看起來一切都建立在司徒大哥自己的假設和想像上,根本構不成立案,也無人報案,那些監控資料拿出去也無人能採信。

不過艾司莫名激動起來,是真的,司徒大哥在這件事上沒有撒謊,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監控上掉下去的是鮮果粒姐姐,那個唯一看到行兇過程的小夥子就是自己!

當鮮果粒姐姐意外摔出護欄外,雙手抓住護欄時,那個虎口上文了個什麼東西的大叔背對着攝像頭耍了個手花,誘使鮮果粒姐姐伸手去與他相握,他卻避開了,導致鮮果粒姐姐剩下的那隻手不夠力氣握緊護欄,這才掉了下來。

原來鮮果粒姐姐叫梅恩書,她在醫院不是因為搶救失敗才死的,而是被人追殺到了醫院?

艾司按捺住心中憤憤之意,繼續拼湊還原案件的真相。

此後的調查是司徒大哥和高風大哥以及曉玲姐三個人一起完成的,他們從鮮果粒姐姐的出身查到了天賜福利院,再由此查到幾年前有三個人同時獲得大學助學金資格,但又都放棄了。

這三個人分別是梅恩書、侯偉南、王述。

這一點就很奇怪了,如果說司徒大哥是臨時起意,調查梅恩書,然後追查出侯偉南和王述的事情,那侯偉南可是一個月前,幾乎在梅恩書死亡的同時,就已遭人綁架。

如果不是司徒大哥乾的,為什麼查到最後,所有明裏暗裏的線索,都最終指向司徒大哥?

總不能說,對方在殺死梅恩書的同時,就挖好坑等著司徒大哥往裏跳吧?那個時候,司徒大哥和鮮果粒姐姐幾乎沒有任何交集啊。

這件事情,似乎可以從側面印證,只有司徒大哥有時間和機會完成這個計劃。

等等,不對,殺手,停車場開車撞人?艾司將卷宗往前翻查,仔細瀏覽司徒笑的口供。

是了是了,這是一個暗影計劃,這樣一來就能解釋得通了!司徒大哥真的是遇到殺手了?他在查什麼案子,怎麼會惹上殺手的?

師父說過,這個世界上,只有殺手才能對付殺手,就算你兼具特種兵的身手和特工的頭腦,也不是殺手的對手啊。

在特工行動中,有時會出現叛逃情況,一旦某個特工被地方抓捕,疑似發生了叛變,那麼在當地的特工組織,包括疑似叛變特工可能掌握的安全屋、各種信息資源,統統都要銷毀。

同時,為了防止敵人利用手中的資源進行反向滲透,查找到某些蛛絲馬跡,需要在一些地方佈置陷阱,將敵人的追查引向錯誤的方向,最終陷入死局,或是用一顆大威力的炸彈來終結敵人的調查。

由於並不確定自己的特工是否已經叛變,所以做好這一切陷阱,便會悄然撤離,以前己方待過的地方,還有那些信息,就會變成一個默默潛伏的定時炸彈。

一旦敵人展開調查,觸發到某個層級的信息,那麼,原本待命的定時炸彈立刻啟動,會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操作相關事宜,給出錯誤的線索和暗示、佈置新的陷阱等,都開始運轉起來。

這就是國際間特工們交鋒時常用的所謂詭雷計劃,或叫作炸彈包裹,而在殺手行當里,則把這種暗藏的殺招稱為暗影計劃。

平常沒人去調查它,這個計劃就靜靜地待在那裏,不會有任何問題,它可能會像警方的懸案那樣,擱置幾年,甚至幾十年或更久,時間的限制完全是根據有人調查它可能造成多大的危害來評定的。

一旦有人開始調查它,而且查到了一定程度,就好像一腳踩在了地雷上,或是接到了一個定時炸彈的包裹,當場炸得四分五裂,或者就是最後一個接棒人被炸得四分五裂。

很不幸,司徒大哥這次是踩在雷上了。

從時間看,就是在醫院和司徒大哥照面之後便制訂了一系列的計劃,應該是對梅恩書姐姐的死進行的一個補救,原因正是因為當晚醫院發生的詭異情況,擔心引起司徒大哥的猜疑。

不管是哪個警察,一旦開始調查梅恩書的死因,查到某個程度,這個計劃就自行啟動,誰查誰中招。

如果是殺手,那就說得通了,只有他們才精通製造這種讓當事人百口莫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冤案。

說你自殺你就是自殺,說你是兇手,那你就一定是兇手!

這就是殺手的本事,特工們也能做到,不過沒有殺手做得好。

艾司面帶苦笑,司徒大哥如果真是被殺手的暗影計劃算計了,那為他洗清冤屈的難度可是大了不止一倍啊。

這群殺手,和跑到自己家裏下毒的是不是同一伙人呢?師父說海角市只有一個殺手組織,是跑過來佔地盤的,自己在試煉時,師父在國境外幹掉的那個應該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關於這個殺手組織,師父倒是沒留下多少有用的線索,艾司只知道他們的核心成員有七八人,另外招募了許多打手,與黑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或許還有機會,如果說他們的能力都和叢林里遭遇的那個殺手相差不大的話,另外從司徒大哥對這起人口失蹤案的調查過程來看,暗影計劃只潛伏了一個月不到,但後續執行力量卻並不強。

或許與那個殺手組織核心力量不夠有關,整個計劃執行起來很粗糙,對付普通刑警是足夠了,因為一般地方警力很難接觸到特工這個層級的犯罪方式,很容易就被誤導了。

但在專業人士眼中,還是有很多破綻可循的,艾司目前擔憂的是,怎樣才能幹乾淨凈地將自己從這起案子中擇出去,不要讓對方發現是自己在裏面搞鬼。

艾司很苦惱,殺手是種很可怕的生物,自己不願與之正面交鋒,可偏偏對方老是出現在自己的生活當中。

難道真如師父說的,一座城市裏容不下兩個不同組織的殺手?

啊,不對,艾司才不是什麼殺手呢,艾司就做恩恩的快樂小跟班就很滿足了。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艾司抹了一把臉,不知是否深夜寒意漸重,他找了條被巾裹在身上,望着窗外夜空出了一會兒神:有了!既然對方的暗影計劃佈置得很粗糙,想辦法將這些破綻找出來,將線索交到司徒大哥的朋友手上,他們會利用好這些線索的。

高風大哥和曉玲姐,以及司徒大哥手下的一班幹警,不都為這事在奔波嗎。

侯偉南被對方綁架一個月,就算對方做得很粗略,很多線索也被抹去了,在這上面找到突破口很難,諸如假王述的變聲發音,司徒大哥也沒法證實不是他自己做的。

還有哪些破綻可循?司徒大哥的自述與事實證據不符的矛盾點?

艾司重新找出司徒笑拎着皮箱回到小區的監控視頻,司徒笑承認當晚這個時間段是拿着一個皮箱回家了,但他午夜出門時,卻不在監控畫面上。

如果司徒大哥沒有撒謊,那麼就是監控做了假,可是這份監控已經由警方的權威專家辨認過了,監控沒有作假,權威專家撒了謊?或者是,用了別的什麼手段?

監控全程只能看到司徒大哥側臉,清晰度並不高,警方是利用面部識別軟件通過三維骨形和面部突出特徵進行識別的;其實這種清晰度不高的視頻,最好的辦法是利用實時步態進行甄別。

每個人的走路姿勢,會在長期的習慣中形成一種定式,骨骼架構和各人習慣導致步姿的不同,其實就像指紋一樣,世上鮮有完全同步者,師父就告誡過艾司,在有實時步態監控的地方,就連面妝術和麵皮術都很有可能被識破。

不過艾司和司徒笑不熟,單看視頻無法分辨實時步態,若是以殺手的技巧,倒是很容易假扮成司徒大哥。

不過在這裏似乎沒用啊?司徒大哥自己也承認了在這個時間回到小區,疑惑的地方在於他離開小區時,沒有被實時監控拍到!

在這個以證據說話的法制時代,在反覆驗證監控沒有問題之後,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人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司徒笑撒謊!

但如果是有殺手組織參與的話……雖然這個暗影計劃在艾司看來很粗糙,但那也絕不是普通重案組刑警能夠應對得了的。

艾司仔細對照司徒大哥供述里的話和每一幀畫面,想看出二者到底有什麼不同來。

時間一致,穿着一致,拿的東西也一致,連司徒大哥看過監控之後,自己都承認,畫面上的人就是自己,他只是沒法解釋,為什麼自己離開時沒有出現在監控畫面上。

這是說不通的,肯定哪裏出現了問題。

逐字逐句,逐幀逐格,兩台電腦屏幕上,一邊是文字,一邊是圖像。

等一等,皮箱的內容物!

司徒大哥的供述中稱,皮箱裏只裝了幾本書,什麼旅行指南,還有海角市自己發行的雜誌,而姜勇大叔的報告中,推斷那隻箱子裏其實裝的正是那兩百萬美元。

那麼在視頻之中的那個人手裏拎的箱子……

艾司估算了一下,海角黃頁加上旅行指南和幾本雜誌,重量加起來不會超過十斤,而兩百萬美元有多重?艾司沒見過那麼多錢,他去百度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公斤,只多不少!

這兩者的區別就很大了,視頻中的人,步姿微傾,拎箱的手臂在衣袖下面,鼓出了肌肉收縮的弧線,從監控看,絕不是只拎了幾本雜誌那麼簡單。

如果有刑偵人員注意到這一點,只怕更會加重對司徒大哥的懷疑,不過這也讓艾司確定了一點,這一矛盾點,只有司徒大哥撒謊和視頻作假這兩種可能性,而且很明顯,後者的嫌疑更大!

首先是心態問題,如果皮箱裏真的是兩百萬美元,司徒大哥本不該留下這段監控,這對日後他被指正時很不利,而且拎着兩百萬,還走得如此從容不迫,除了心理素質過硬之外,體能還要相當好才行。

要知道,從司徒大哥停車的地方走到小區監控點,可還有一段距離,單用手臂拎過來,氣定神閑,也沒有換手什麼的舉動,與人們在實際日常生活中的表現有很大差異。

這破綻很明顯,只需要叫一個體能足夠的人,拎着二十公斤重的物體從停車點走一遍,一比較就不難發現視頻和實際監控的不同之處。

可若單獨看監控視頻,還真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只需做一個現場回溯試驗就能真相大白,視頻中許多看起來合理的地方都將不再合理。

當然,持反對意見者也會找出他們的理由,這也是對方的高明之處,一個簡單的視頻就能讓人產生諸多疑問,容易轉移爭論的焦點,避開了真相被發現。

艾司不同,一旦他認定了有殺手組織在裏面搞鬼,他就不再糾結於司徒大哥說他晚上出去了,為什麼沒出現在視頻里,也不去深究到底是視頻有問題,還是司徒大哥故意裝成視頻里那副樣子。

他只選定一個立場,視頻造假,究竟是怎麼造的?

小區監控室,安防加密打包,這些都好破解,但是24小時實時動態監控,造假要造到專家們看不出破綻,這一點是怎麼做到的?

搭建攝影棚?要建造一個與小區類似的環境,還要有別的進出車輛,耗時費力,花費太大,難度很高。

替換時間段?這個確實容易做到,只要悄悄潛入小區監控室,將某一段時間的實時監控視頻替換掉,但是很容易露出破綻,實時監控是幀與幀銜接,一旦某一段被替換掉,銜接處就會出現差異,就算使用某些特殊手法,差異始終是存在的。

而且這一點估計也會是警方排查的重點吧。

艾司跳過司徒笑出現的時間段,往前往後翻查,沒有找到有明顯差異的地方,毫無可疑之處。

視頻沒造假?司徒大哥說謊?不,如果不是替換一段時間呢?替換更長的時間怎麼樣?

艾司繼續往下查,一天,兩天,十六倍快進,沒有,沒有……

不可能替換這麼長時間啊,而且,不像替換過!

往前翻呢?

嗯?只是從司徒大哥回家的那天開始的?

艾司翻看詢問卷宗,根據調查人員做出的報告,在司徒笑夜探中鑫大廈的前一天,小區安防設施出現了故障,小區物業趕緊聯繫了設備維護商,商家派出了維修人員進行檢修,排除了故障,所以司徒笑拎着箱子返回小區前一天的實時監控視頻是沒有的。

辦案人員隨即詢問了設備維護商,得到了那邊肯定的答覆,小區監控出現的故障也是老舊設備的常見故障,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也沒有繼續深入調查。

就在司徒笑拿着皮箱返回的前一天,設備出現了故障?這是巧合嗎?不,不不不,艾司清楚,這裏面可以做手腳,說不定殺手們就是在這個地方動了手腳。

要混入維修人員,對殺手們來說,真的非常容易,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堂而皇之地動手腳,只是,他們究竟動了什麼手腳呢?

將以前錄製的視頻給調包了?不對,他們不可能提前預知司徒大哥當天的穿着打扮,而且小區出入車輛和環境變化,也會引起監控人員的懷疑,畫面銜接又是如此完整。

那麼,如果反過來呢?

艾司靈光一閃,沒錯,他知道殺手們動了什麼手腳了!

8

如果王述是殺手的人假扮的,那麼利用王述的身份引誘司徒大哥拿到皮箱的具體日期就完全在殺手們的掌控之中。

這樣,他們在司徒大哥拿到皮箱的前一天將小區監控弄壞,再偽裝成維修人員對小區監控進行維修。

由於小區監控的實時視頻是由軟件進行加密打包,所以就連監控室的工作人員也不能隨意查看加密的視頻文件,他們自己也不會二十四小時盯着監控視頻畫面。

所以,小區監控室的工作人員,其實是不知道每天監控里記錄了什麼畫面的,他們只能根據加密文件上顯示的時間日期來進行判斷。

警方要調取哪一天的視頻,他們就調給警方看。

殺手們便是在視頻文件的時間顯示上做文章!

監控只壞了一天,但監控文件其實丟了兩天!真正的司徒大哥拎着皮箱回小區,以及午夜離開小區的視頻,直接被破壞掉,或者被更換掉了,警方看到的,其實是司徒大哥拿皮箱之後的第二天!

殺手們只需找一個相似的人拎着皮箱,在同一時間,用同一打扮,從小區監控面前走一遍,後面的所有視頻,都往前提前了一天,所以警方看到的,確實是二十四小時實時監控視頻,專家也看不出有造假的痕迹!

對方只是更改了監控設備上的時間記錄,每一天都要比真實的日期早二十四個小時。

魔術師的魔術被揭秘,所有人都粲然一笑,原來不過如此,很簡單嘛,只是沒揭秘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後依然是利用假王述的身份,用電話遙控操作司徒大哥的行程,可憐的司徒大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墮入了殺手們的圈套,為了查線索疲於奔命,接下來幾天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結果視頻監控里就不再出現司徒大哥的身影,而且殺手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對司徒大哥的家裏進行改造,將栽贓用的現金藏進司徒大哥家。

警方最看重的便是案發當時的監控視頻,至於前後,也不過是輔助偵破,一旦他們認定監控是真實的,就不會往其餘方面去想。

不過只要朝這方面去想了,就容易找出破綻,要做到沒有破綻,需要滿足幾個方面的條件,其一就是前後幾天的天氣不能發生大的變化,否則監控視頻里很容易穿幫。

艾司查看了一下12月12日前後幾日的天氣,氣象局給出的天氣預報都是多雲,無雨無風,看來這一點對方已經考慮進去了。

其次有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將實時監控錄製的時間全部提前一天,那麼若是一直探查下去,警方就會發現,搜查監控視頻當天的監控錄像,是沒有的,因為已經提到前面一天去了,要想補上這個破綻,必須還有一次視頻中斷!

艾司一查卷宗相關,果不其然,就在14日,從東三環到桂花路一帶好幾個變壓器發生故障,導致周邊幾個小區大範圍停電,由於司徒笑家的小區老舊,並沒有配置備用供電設施,只有等電力部門恢復供電。

不知是電力部門效率不高,還是設施損毀嚴重,總之,等到供電恢復,已經是第二天了,於是實時監控出現了第二次二十個小時的截斷。

利用這次截斷,完全可以將已經提前二十四小時的實時監控給撥回來。

但是要保證前面視頻的連續性,最後那二十四小時的空白他們是怎麼填充的呢?

艾司直接查到本該因斷電而停止的時間點,視頻沒有停止,依然是連續不斷地錄製下去,黑暗中綠色的指示燈微弱地一閃一閃,很快又是第二天白天,再到晚上,直到斷掉。

也就說,小區停電時,監控仍在連續運行,將那消失的二十四小時,給找補了回去!

當供電恢復的時候,小區的實時監控已經恢復了正常。

還有一個問題,破壞電力設施容易,但是想要準確控制電力公司派出的維修人員卻不太容易,所以電力搶修總共只花了二十個小時不到,中間還差了四個小時啊?

如果目前的實時監控是正常的,那麼第二次監控視頻中斷前,就要比正常中斷時間多出四個小時,應該能找出來。

艾司再看視頻資料,沒有,連續的監控視頻,與正常中斷時間吻合,那四個小時沒有少!

難道說,現在小區的實時監控,還是每一個監控視頻都比正常時間提前了四個小時保存的?

不,殺手們不會犯這麼大的錯誤,只要警方調看中斷後的視頻資料,豈不是很容易露出破綻?而且警方確實有中斷後的視頻,艾司看了幾個視頻資料,監控沒有問題,中斷後的視頻是完全正常的實時監控,直到警方進入小區,調取監控錄像,都能銜接得上。

這是另外一個魔術嗎?他們偷走了時間,又將偷走的時間給找回來了,而且銜接得天衣無縫,自己找不到證據,就算知道對方是怎麼做的,也無法洗脫司徒大哥的冤屈。

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明明差了四個小時,他們怎麼補回去的?

艾司將第二次監控中斷前和中斷後的視頻同步調播,每個電腦屏幕上有九幅監控畫面,他同時對比十八個監控畫面,想弄清楚殺手們怎麼把偷走的時間補回去的。

嗯?艾司雙手操作,同時將兩個屏幕的視頻定格,他記得自己是同時播放的監控中斷前和中斷後的視頻畫面。

其中一個視頻是從20點17分22秒開始的,而另一個視頻是從14點29分31秒開始的,同時播了差不多五分鐘,前一個視頻到了20點22分10秒,而後一個視頻則是14點34分27秒。

自己是同時播放的,可前一個視頻顯示的播放時間為4分48秒,而後一個視頻的播放時間則是4分56秒?中間差了差不多8秒?

艾司逐一比對監控中斷前和中斷後的視頻,終於發現了這個魔術的奧妙,對方肯定早就預估到了電力部門的搶修時間可能會比預估的短這種情況,他們在調整監控時動了另一個手腳,就是將監控畫面上疊加的時間給縮短了!

差不多每分鐘比正常時間短兩秒!這麼短的時間,在播放視頻時是察覺不到的,不仔細比對根本無法察覺這個細微的差距。如此一來,每分鐘要少兩秒,每個小時幾乎少兩分鐘,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監控視頻畫面上的時間,比正常時間短了幾乎一個小時,一天短接近一個小時,他們就是利用這個方法將丟掉的四個小時給找回去的!

斷電后,監控系統再次啟動,監控畫面的時間也完全恢復了正常,艾司也不得不讚歎,這一手玩得漂亮。

雖然還差一點,他們最終找回去也就三個多小時,但是只有十分鐘左右的誤差,根本不會引起任何專家的注意。

找到了偷走時間魔術的關鍵,艾司放棄了其他視頻,只將斷電前和恢復供電后的兩個視頻放在電腦桌面上,放大,逐幀比對。

既然殺手們找補回去的時間不夠,那麼斷電前和斷電后的視頻,其實就應該是連貫的,一旦有人注意到這一點,那麼視頻的真偽就不攻自破。

不得不說,殺手們選擇的斷電也是個好時機,他們選在午夜時分,那個時候監控視頻里根本不會有任何人或車經過,而不會動的固定物,是無法證明視頻是連貫的。

難道這個局真的無解?無法從視頻上證明司徒大哥被人陷害了?

艾司將目光的視線投向視頻上的黑暗區,看有沒有什麼風吹草動能夠證明,視頻是連貫銜接的。

就在視頻中斷前後的十幾秒,盯着看。

沒有人,沒有車,連燈光都昏暗無比,沒有風,草都不動一下,艾司將畫面截取成每秒二十四幀的圖像,一幀一幀地放大查找。

有東西!在視頻鏡頭的遠角,有兩點微光,放大之後,像素出現明顯的色差,彷彿黑暗中有兩顆米粒大小的燈泡,若非艾司的眼力,常人真的輕易發現不了。

是某個小動物,艾司進行像素降噪處理,黑暗中還有更黑暗的輪廓漸漸顯現出來,是小老鼠!

一隻小老鼠出現在視頻的左上角,一幀,一幀,一幀……只要發現了線索,艾司盯着那個位置一幀幀往下跳,時間以秒為單位。

老鼠出現在監控左上角,然後朝視頻右方奔去,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弱的光芒,在整個動態視頻中幾乎察覺不到,中間還有幾秒完全看不到它眼睛的反光,但是在視頻中斷的那一瞬間,小老鼠才剛剛跑過三分之一的距離,眼睛的反光依然可以辨認。

看來司徒大哥應該是個好人呢,連小老鼠都來幫他。

在十九寸電腦屏幕放大滿屏的視頻畫面上,那隻老鼠眼睛反射的微光也才不過針尖大小,想來就連殺手組織的人自己也看不到這個細節吧?

艾司再找來電力中斷後,本該延後二十小時的視頻,再次找到了那隻神奇的小老鼠,視頻銜接上了,自己的所有推論都是正確的,這樣的畫面銜接,可以讓專家做出正確判斷了。

艾司將這一細小破綻記下,還需要找到更多的證據,僅憑這一點可無法證明司徒大哥無罪,頂多只能證明視頻有造假。

家中藏錢,利用司徒大哥昏迷期間用他的槍造出彈坑和衣物上的彈孔,這些都很好偽造,而且難以發現破綻。

艾司將重點放在另一個矛盾核心點上。

司徒大哥說他在龍城追擊一名疑兇,最後和兇手在一棟爛尾樓激戰,開槍打傷了疑兇,但現場沒有發現血跡,只找到一件疑兇穿過的衣服。

事後證明,衣服是屬於死者侯偉南的,而隨後發現的屍體也證實,侯偉南身上的傷痕與司徒笑描述的打鬥傷痕極為接近,他最終死於槍傷,而且死亡時間是司徒大哥深夜前往中鑫大廈的12日,不是司徒大哥所說的與疑兇搏鬥的16日。

司徒笑說的打鬥現場沒有發現,而在四天前死亡的死者身上,卻發現了他所說的傷痕?

這似乎釘死了司徒笑在撒謊,因為這種情況,簡直就不可能發生。

不過艾司不會這樣看,這裏面涉及了殺手,警方有一門學說,叫痕迹鑒定學,是刑偵學下面的一個重要分支,專門鑒定各種痕迹來甄別還原案件真相;法醫也有傷痕鑒定學,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在殺手的課程里,有一門必修課,叫痕迹製造學!

警方需要噴濺狀血液,我來製造,警方需要滴落狀血跡,我來製造;警方需要毛髮皮屑,我來收集,並擺放到它們該出現的地方;還能為警方提供帶DNA的煙頭濾嘴,清晰半清晰的指紋,裝有精液的安全套,帶精斑的……總而言之,警方需要什麼樣的痕迹,殺手都能給你製造出來。

最終獲得了這些痕迹的警方,將得到一個被製造出來的暗殺現場。

像侯偉南的屍體傷痕與司徒笑口述傷痕如此高度吻合的情況,讓艾司想到一種殺手才會使用的特殊手法,叫作——替死法!

製造替死法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個目標人物,一個現場參與搏鬥的人。將參與搏鬥的人殺掉,再利用特殊的手法加速其死後的身體反應,觀察傷痕反應。

然後將這些傷痕複製到早已準備好的目標人物身上。

接着經過特殊手法處理,將死亡過程加速到需要的死亡時間。這樣,就將現場參與搏鬥的人和目標人物進行了對調,完成替死這一過程。

通過降低氣溫或是冷凍技術可以延緩死亡後身體反應時間,同樣,進行加溫或死後細菌增殖則可以加速死亡癥狀,讓剛死亡的人,看起來像死了四五天一樣,對專業的殺手而言,一點難度都沒有。

什麼胃內容物,虹膜晶狀體渾濁程度,微生物和嗜腐生物的繁殖程度,肌體組織死後變化,法醫能關注到的地方,殺手都會關注到,效果保證讓你滿意。

至於現場參與搏鬥那個用作替死的人,則會用強酸處理或是焚燒成灰,再將殘餘物扔進海里,確保他在這個世上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替死法最大的用處,就是可以誣陷他人!

你說你沒殺人,這個人怎麼死了?

你說你不認識他,他身上的傷口怎麼與你說的一模一樣?

你說是昨天才參與的打鬥,為什麼這個人已經死了一個月或是更長時間了?

你說傷口是巧合,確實不認識,那麼你將和你打鬥的人指認出來,你把他找出來,洗清你的冤屈啊?

而且法醫專家一鑒定,死者身上,指甲里,你的拳印,你的皮膚組織,你的DNA,你的毛髮,或是你的槍口射出去的子彈,你家裏的刀造成的傷痕……

這幾個問題一問,加上那一連串的物證,被誣陷的人百口莫辯,只能傻眼。

事實上,替死法並非沒有破綻,諸如加速死亡過程的化學反應,就會留下一些線索,畢竟與自然的死亡過程有所不同,但前提是法醫需要朝這個方向去想,並且需要熟悉各種死亡過程的精英法醫。

只要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那些細微的差異,就會被認為是在正常波動範圍之間,而被忽略過去。

而且替死法這種特殊手法,在殺手的教程中,成千上萬,殺手們不過信手拈來,就能令法醫專家深信不疑,艾司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師父說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殺手才能對付殺手,並不是隨意說說。

好比替死法複製傷痕這一過程,出手的殺手,在人體死後身體應激反應方面的專業知識,就要高出尋常法醫一兩倍,否則就很難做到騙過法醫。

黑與白,魔與道,永遠在相互糾纏中不停地向前推進,就像生命DNA的雙螺旋鏈。

艾司仔細查閱了法醫報告記錄,將其中幾個關鍵的數據記錄下來,分開來看,它們沒有任何異常,不過單獨挑選出來集中在一起,相信一個具備相當專業知識的法醫,就能看出其中隱藏的意味。

不知道這兩個關鍵的證據,能否洗清司徒大哥身上的冤情,視頻造假,屍體造假,如此一來,那兩百萬美元的來歷就很可疑;而且屍體為什麼要造假,不就是為了誣陷辦案警察嗎,為什麼要誣陷辦案警察呢?背後涉及了什麼利益鏈條和隱情呢?

這樣推論下去,原本對司徒大哥不利的猜疑將朝有利方向轉移,辦案的重心也會隨即發生偏移,如此案件隱藏的部分終將慢慢被揭露,接近真相。

其實除了這兩個關鍵點之外,還有許多佐證的,諸如司徒大哥在龍城追兇,那麼多人看到了,只要能說服那些人其中的一個出來做證,那麼兇手的體形外貌,估計還是和侯偉南有很大不同吧?

畢竟從司徒大哥的描述中看,那個兇手就和侯偉南有區別。

還有在爛尾樓射出去的那顆子彈,只找到一顆沒有血跡的,而根據司徒大哥的描述,肯定還有一顆打中兇手的子彈。

那個距離,根據槍的動能性和擊中部位,以及中槍后兇手的行動能力來看,子彈應該是打穿了兇手的腿,散落範圍會在爛尾樓周邊扇面區域,兩三百米之內,仔細搜查,應該會有發現。

如果找到帶血的子彈,那麼就能證明司徒笑沒有撒謊,他打中的是另一個人,那個已經消失了的替死者。

還有中鑫大廈的裝修小隊,按照姜大叔記載的中鑫大廈偽造現場情況,一個人肯定干不下來,需要一個小隊來完成,那麼多人進進出出,總會留下點什麼線索吧?

這些就留給警察叔叔們去查吧,艾司只需要把最無法解釋的部分破解出來就可以了。

接下來要考慮的問題是,怎麼將這些資料交到警察叔叔手裏呢?

自己去交?又要跑一趟警局,還要用面妝術,好麻煩,用快遞好了,司徒大哥不是用了一次失敗的快遞嗎,再用一次成功的快遞將司徒大哥解救出來。

司徒大哥脫困,文風同學就不會心煩了,恩恩就會好開心,恩恩開心,艾司也就好開心。

艾司抬頭看看時間,一晚上就這樣過去了,現在去天台打一套傻子健身操,回來給恩恩她們做早餐,要去和夕詩姐姐商議,還要去終南山會所看看婆婆,今天的安排也是滿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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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殺檔案(共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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