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道心染塵

第600章道心染塵

「桀桀桀……」

「嘿嘿嘿……」

「嘻嘻嘻……」

充滿詭異、邪性，讓人聞之毛骨悚然的笑聲在周圍回蕩。

若不是討論都是處在一片宛若仙家福地的大殿之中，又身着七彩靈衣，面容俊秀，不然還以為會是哪一群老魔頭聚會。

不過聽着他們討論的內容，各種古怪、邪異、陰穢，足以污染人心靈，還時不時發出桀桀的怪笑，很難讓別人認為他們是正道人士。

「這些傢伙……」

在一旁旁聽到內容的林辰，眼角不由直抽，他很懷疑這些傢伙是不是在太陰鍊形之時，被某些陰暗的想法給污染了。

不過討論的興緻勃勃的也就只有太陽童子、太陰女童、無量海皇和大日火師，玄黃真君和乙木道人在一旁不言不語，臉上反而浮現出了一抹糾結之色。

但林辰也沒多管，而是細想一下，覺得整個計劃並沒有問題，就打算將他們給放遺回幽靈船中，然後開始執行。

「不是，本體不是要影響力嗎？我覺得這方法很好啊！」大日火師有些不解道，「既能不引起仙盟高階修士窺視，又能把影響力，通過修士內卷擴散到東海，我認為是個好辦法！」

因為引起其異象的，正是他們之中最沉默寡言的庚金劍尊。

庚金劍尊並沒有開口，而是伸手一劃，頓時間，清澈的劍鳴彷彿化成一字一頓的鏗鏘之聲，直入人心：

「天下大道，在明在德，陰私勾當，行事盡絕，有違本心。」

「我靠，小劍劍，你發什麼巔，差點把本小爺嚇一跳！」

劍胎微微顫動，靈性化生，顯化出一道身影。

他看着眾分神與林辰，緩緩地吐出來四個字：

然而，讓林辰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剛準備下決定之時，一道璀璨的劍光頓時照耀了全場，清澈的劍鳴宛若殿中金鈴回蕩，其聲傳遍四方。

「嗯？！小劍劍，你是不是練劍練傻了？！」聽到反對的意見，本來還興緻勃勃的太陽童子立馬跳腳了起來，嚷道，「這事多好玩啊，我還想玩玩呢！你平時都不說話，現在跳出來湊什麼熱鬧！」

「本體是不計手段不錯，但絕非毫無底線。」玄黃真君沉聲道，「並且以前算計、實驗、利用他人是不假，但都遵循了天道變化，萬般兇險之中留出一線超脫生機！」

林辰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不過他也沒有呵斥，而是詢問道：

「庚金，此舉不妥在於何處？」

「此舉，不妥。」

在場的眾人也明白了庚金劍尊的意思：

天下最強大的手段，在於光明正大的堂皇大勢與無可匹敵的力量，而他們所討論的手段，只是利用人性的劣根，以死亡威逼，堪稱陰謀詭計之小道，且行事殘忍斷絕，有違本心。

其模狀宛若林辰十五年少之時，羽冠星衣，神情冷峻，身上並沒有那種無窮決絕和殺意，反而眼神透露出四季輪迴，日月流轉，天地運行的浩瀚磅礴。

「不是……」剛聽完話的太陽童子撅了撅嘴，嘟囔道，「本體什麼性格你還不懂啊，根本不是什麼好人，典型的不計手段，毫無底線，各種下三濫手段層出不窮，有違什麼狗屁的本心？」

「我亦如此。」乙木道人也嘆道，支持了前兩者的說法。

然後讓他沒想到的是，剛剛在一旁沉默的玄黃真君嘆了口氣，道：

「我也覺得此舉不妥，還望本體三思。」

「嶺南的內丹法實驗引動天下亂世，但卻為仁人志士追求太平之道給出了機緣。屍解仙道兇險異常，還利用殆盡，但也給了凡人超凡長生之機。夢境天地利用了四海修士，將其當作牛馬，可始終未將其煉成傀儡，並且給了他們跨越階層的好處，哪怕是在幽靈之船之中，引動修士貪婪來探，可以說是死生之境，但若有修士百折不撓，一心向道，亦可從返魂樹上摘下一片仙葉，求得三千載，乃至於數萬載長生壽元……」

臉上正桀桀怪笑的太陽童子被嚇得跳了起來，但回過神時，看清來者，不由嚷嚷道。

此處的明，指的是光明正大的堂皇大勢，德，則是這個偉力歸於自身的世界中，無可匹敵的力量。

其它正在交談的大日火師，無量海皇，太陰女童，以及一臉糾結之色的乙木道人跟玄黃真君都不由投射過來目光。

「一項項，看似掀起劫數，但哪一次，凡人天驕，哪一個不是自願入其局中，甘之若飴，心甘情願，因為這局是真有超脫之機，真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個希望的未來！」

「雖有死傷，但這些舉動，卻將天道的優勝劣汰之變化，人心的不甘向上之心思合一，做的是天衍四九，念的是遁去其一，行的是堂皇正途，算的是世道人心！」

「可你們剛剛討論的辦法，利用人心的猜疑與劣根，逼得無數修士不得不行此舉，躲在陰暗角落，散播歹毒之法，逼得人心貪念叢生，從而完成自己的目的，這跟那些蠅營狗苟的魔修又有何不同？」

「更別說此法殘忍狠絕，辱人尊嚴，斷人性命，狠辣歹毒，日後更是讓人道途無望，然後再利用此等邪念養成魔物，這種陰私勾當，豈是正途？」

「喂喂喂！你們是不是魔怔了？」太陽童子連忙說道，「所謂的道心，不過是修士說說的罷了，你們不會當真吧？」

他是真心覺得沒啥問題啊，可為什麼連剛剛支持他的大日火師等人也沉默了下去，一臉沉吟之色。

「道心不是虛無縹緲之物，而是一個人的胸襟、膽魄，敢為天下人先的氣度，它決定你能走的多遠，能在逆境中有多少堅持，更是伱能否超脫億萬生靈的根本所在！」

此刻，乙木道人也沉聲道：

「此世能超脫者，哪一個不是人傑，哪一個不是有着讓天下人為之驚嘆的氣度？」

「滄海天尊引動地月大衝撞，寧願毀滅東海億萬生靈也要成就自己的道途，此等狠辣果絕，寧教我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我的冰冷決然雖讓人不齒，卻把自私自利體現到了極致，可謂一代裊雄！」

「天魔之主遊戲世間，以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從容佈局，掀起無邊大劫覆滅百萬載仙盟，這種算天一子，謀划千古的氣魄，又有何人能企及？」

「本體，你之前可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將天下視為一個棋局，把世間看作一場實驗，無盡兇險里蘊含長生之緣，算計人心中給予超脫之機，可謂含的是天人合一，適者生存之道心。」

說到這裏，有着林辰部分記憶的乙木道人輕嘆一聲，緩緩道：

「可是本體，你看看你現在，是不是工於心計，卻忘了往昔？」

「這種利用邪道，引動無邊內卷，給予更深層的麻木絕望，甚至不顧生靈死活，只為完成自己的目的，這是否有違你的本心？」

「若是你覺得沒什麼，可當我說的都是屁話！」

「我……」

林辰愣在了原地，罕見的沉默了下去。

「這、這……」感覺到場內的氛圍變得凝重，太陽童子的聲音也不由小了下來，但還是嘟囔道，「沒那麼嚴重吧，是不是你們想多了……」

此刻，庚金劍尊再度伸手一劃，璀璨的劍光化成了流光的景象，顯現出了這番場景：

按照他們的計劃，此等法門流傳了出去，從地生島流傳到飛舟海市，雙從飛舟海市擴散到整個東海。

所有得到此功法的修士都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糾結境地，最後，在願與不願的情況下，都陷入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瘋狂內卷。

由此而產生的被逼的怨氣，無盡內卷的痛恨，前途無路的絕望，以及最終無可奈何的麻木……

這一切所產生的海量怨念，皆源源不斷地匯聚到始作俑者林辰身上，被他融入了三屍魔之中。

三屍魔的氣息變得越發的幽深跟恐怖，到最後，哪怕有着之前種種佈置的情況下，其還是擺脫了林辰的掌控，開始反噬他本體！

億萬生靈所產生的怨恨，根本不是一名元嬰修士可以承載得了的。

更別說此法的誕生，還源於林辰心中的貪嗔痴三念，更加擋無可擋！

「這……」

場內眾人臉色紛紛一變，林辰神色也變得有些怔然。

而他們耳旁在此刻亦響起庚金劍尊的聲音：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億萬怨念，天魔奪心。」

「本體，你這是在玩火呀！」此刻，大日火師也改變了立場，面色大變道，「死盡生來，陰陽逆轉，由魔入道，最關鍵的是，要有那一點生機、陽質、道心，要不然根本不會發生那等奇迹！」

「可你這內卷之法，雖然達成了目的，卻也把億萬生靈往死路上逼！」

「由此所產生的怨恨，所養出的魔頭，乃是億萬生靈的絕望而成，在沒有一點希望的情況下，只會更加的墜入深淵，又何來由魔入道之說？！」

哪怕是平時總是跟大日火師唱反調的無量海皇也輕嘆了一聲，道：

「這傢伙腦子雖然燒沒了，但跟隨為父我已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聰明了一點。」

「由魔入道，不僅在於那大道之力，更關鍵的是，要有那一點或正直，或善良，或果斷，或堅毅等向道之心。」

「就比如林天航，雖然以身入魔，卻有着人心向善的執念，身墜地獄的決然，由此兼具正魔兩道之長。」

「本體，你既然要決定效仿上古修士，伐山破廟，掃除天地故氣，就該行堂皇正正之道，無論救世也好，滅世也罷，都該拿出橫掃天下的氣魄！」

「大勢滔滔，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就站在天地的中心，來看爾等的算計！而不是因為怕麻煩，就行其陰私鬼事！」

「好、好吧，我也這麼覺得……」

感受到其他人的語氣越來越沉重，哪怕是玩心十分大的太陽童子跟太陰女童，再怎麼嘴硬，也不由小聲的說道。

這一刻，一向覺得自己成竹在胸，算計天下的林辰，也不由在此刻怔然。

之前他一直沒有降臨東海，又因為見識多而顧這顧那，以所謂的怕麻煩為理由，想着各種雜七雜八的詭計。

可卻忘記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他驀然回想起自己昔日進行種種算計之時，雖然口上說着毫不在乎，狠辣果斷，但哪一次行得不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並且他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前世是個普通人，除生死之外，最重要的，不就是希望能有一個乘風而起的機會嗎？

前世他最痛恨內卷，所以曾經的種種算計之中，又何嘗不留了一線，甚至不止一線的生機，不就是為了給眾生一個選擇的機會？

如今兩世為人，走到了高層，難不成就成了惡龍？

他又想起當初在嶺南之時，明知道自己要面對化神傳承的玄陰門，來源詭秘又恐怖的血魔勢力，可依然挺身而出。

雖然口口聲聲地說是為了後面以防萬一收集資源，但他所回饋的功法秘術，施展的地爆天星，所出的力量，可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這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昔日在青雲宗的恩情，還不是年少時想與群魔爭鋒的豪情？

甚至當初在夢境天地之中，黑霧大陸之時，都敢在滄海天尊的封印中悍然搞事。

曾經昔日種種，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敢以小博大，以弱盛強的主。

怎麼如今真正降生東海，卻怕了這些元嬰都不一定在的宗門世家，甚至所謂的仙盟高層？

說是怕麻煩，能有欲要掀起大劫，引動天地翻覆，百萬載佈局由此換新天的天魔、旱魃等存在，來的阻礙多嗎？

此時，林辰突然回想起了一段話。

那是他在青雲宗，鍊氣期，山門被玄陰門魔修入侵之時，一位長老對他說的話。

那位願意用自爆，來警示全宗邪魔入侵的老人。

他在臨死前對自己說過：

擁有一顆歷經歲月滄桑依舊不改的初心，永遠保持對世界的熱愛與勇氣，這遠比那些所謂的什麼靈物、術法、大道，都要來的重要。

林辰輕輕閉上了眼睛，良久之後才緩緩睜開，低吟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此言一出，庚金劍尊便化成了一道流光，成了林辰手中的一柄劍。

他提起長劍，劍指東海，輕聲笑道：

「說的對，我林辰，什麼時候是膽小怕事的人了？鬧事，鬧大事，才是我的風格！」

「天底下最無法抵抗的，是算無可算的陽謀，是堂皇正道的大勢！」

「我就是要站在這天底下最正統的位置，來看看爾等宵小的算計。」

「我就是要布下一個明目張膽的局，讓東海群修，都心甘情願地入我道中。」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若有不服者，拿劍來說話！」

「我林辰，凡事只信手中力，生死只在劍下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