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結局
「我從未勉強她。」
男人這樣說着。
字字誅心,字字穿心,便是這樣的感覺。
是的,沐澤夜從未強迫過她。
從始至今,便是她自願,是她犯賤。她明明知道,沐澤夜疼她寵她,卻不愛她,卻還是恬著臉,糾纏於他。
他利用她,她也甘願。
沐寧知道,從一開始,沐澤夜接近她,便是懷有目的。祭月曾經警告她,她也曾懷疑過。
但,她就是這麼犯賤,就是這麼卑微,就是這麼可憐和不要臉。
明明知道,這裏面沒有愛,這是虛假的寵溺,這份感情,只是一件華麗的以上,裏頭空空無一物,甚至華而不實,無人願意去穿。
她還是像可憐流浪狗一般,靠近了他,乞求着他,奢求着他,能施捨給自己一份愛意。
哪怕是一點,一滴。
她已經卑微到了骨頭裏,她明明是那樣驕傲的一個女孩子。
他說,我從未勉強她。
是的,他都知道,知道她傾慕於他,愛他成痴,憶他成狂。他卻只是冷眼,看着她痴狂癲癇,看着她的百般醜態。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
她認定了十八年的人生,有一雙父母,有親戚,平凡而普通。原來,不過是男人出錢雇得一群戲子,他們一邊為她演戲,一般嘲笑着她沉淪在這份虛幻中的痴態。
她有一雙真正的父母,是被這個自己深愛着的,從不曾懷疑過的男子所殺。
儘管,他們不曾養育她,她對他們也沒有親人的情感。
她忽然感覺這個世界陌生起來。
她好像,誰都不認識了……
她是誰?她究竟是誰?
誰是戲子?誰是真真切切活在她生活中的人?
她終於夢醒了,可這個世界,好冷,好陌生。
沐寧像被人抽去了骨頭,跌坐在地上,腦子裏什麼都沒有,哭不出來,笑不出來,古墨去叫她的名字,她彷彿聽不見一般,也不回話。
古墨一掌摑在她紅腫的臉頰之上,沐寧被扇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鮮血,眼睛茫然地睜著,好像一點也不曾覺得痛一般。
「嘖嘖。」古墨難得的嘆了一下,「連痛都感覺不到了,這樣還算是人么?他難道就會滿意了么。」
他的自說自話,沐寧不會懂,也聽不進去。
她彷彿,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古墨毫不憐惜地提起沐寧的身子,穿過層層房門,走到了大廳之中。
剎那間,正在纏鬥的所有人,立刻看了過來。
沐澤夜看着臉頰紅腫,嘴角流血,眼神空洞迷惘的沐寧,眼睛眯了眯,抬槍指著古墨。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夾雜着某種風雪。
「你對她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古墨像丟破銅爛鐵,將已經殘破不堪的沐寧丟向沐澤夜,「這句話,不是應該問你自己么?你對她,做了什麼好事?」
沐澤夜伸手接過沐寧,一直雙目空洞無神,面無表情的沐寧,看到沐澤夜,突然驚惶起來,嗚嗚地叫着,卻彷彿忘記了怎麼說話,像雨天裏的小狗一樣,可憐地顫抖著。
沐澤夜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古墨:「她知道了?」
古墨聳聳肩,漂亮的臉上有着幸災樂禍:「您認為呢。東王。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這艘船還有兩個小時就要沉了,各位,慢請。」
他輕笑着,半邊臉上的冷麵具,看着十分森然,他最後憐憫地看了眼那個不停發抖的可憐人,飄然離去。
「小(河蟹)姐!」一名長老沉痛地喚著,想要撲上來,帶走沐寧,卻被沐澤夜連開數槍,胸口差點被射穿!
「你!你這個狼崽子!你好狠!」那名長老跪在地上,身上血液如泉涌,恨恨地盯着沐澤夜,那目光,恨不得要從沐澤夜身上咬下快肉來。
而一直似沒有知覺,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的沐寧,聽到那名老者的嗚咽哭泣之聲,竟然也跟着嗚嗚叫了起來,烏黑空洞的眼睛裏,滿是驚惶之色,不停地揮着手腳,想要掙脫。
那名女子見狀,臉上的憐憫之色更甚,卻不敢靠上前來:「東王,小(河蟹)姐如今已經變成了這番模樣,哪怕就是回去了,也無法再對你構成任何威脅,你便放她一條生路,讓她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好好活着吧……」
沐澤夜不語,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墨黑色的瞳孔里,竟然有墨藍色的光芒若隱若現,整個瞳孔,似乎化為了墨藍色,仿若野獸的妖瞳。
那名女子,被這雙眼睛,唬得心驚肉跳,背心裏滲出了淋漓冷汗。
沐澤夜低聲喊了句,小魚,他的耳針里,傳來了小魚的回應聲,很快,小魚便再次出現在了大廳之中。
沐澤夜將懷中的沐寧,交給了小魚,小魚小心翼翼地接過。
一離開沐澤夜,沐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只是臉上紅腫不堪,眼神空洞,衣衫襤褸,像只雨夜裏骯髒的流浪狗一樣可憐。
小魚之前被李依兒的迷香暈倒,沐澤夜和宮城後來不停地聯繫她,再加上她武力高強,很快便醒了過來。
發現沐寧不見了后,小魚在偌大的伊麗莎白號船里,到處尋找沐寧,直到方才沐澤夜練習她,小魚才匆匆趕回。
「今日到此為止,先且撤退。」沐澤夜說。
「是。」
宮城黑鷹等人齊聲應是,黑鷹聯絡了他們的接應,一艘船緩緩開了過來。
「把她留下,你不能帶走她!你害得她還不夠苦么!」
那名長老凄聲大喊著,不顧身上瘋狂湧出的鮮血,撲了過來。
他想要伸手去碰沐寧,一直獃獃的沐寧,像是聽到了聲音,也遲遲緩緩,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抓那位長老的手。
然而她的手,滯在了半空中。
溫熱血腥的血,濺了她一臉。
沐澤夜對着那位長老的手臂,連開數槍,迅猛的火力,如同炸彈,那位長老的手臂,在強猛的火力攻擊下,被炸成了齏粉。
血肉,血液,從她的額頭,臉頰滑下,滑落在她幽深空洞的眼睛裏。
又滑落出來。
那位長老的手臂,已經被炸碎,只剩下森然的零星白骨,他卻全然不覺的痛,一步步靠近她,血跡斑斑的臉上,有着溫和的接近扭曲的笑意。
他說:「你那時,很可愛,肉呼呼的像一個小肉球。我們都很愛你,你記不記得,你還叫我韓叔叔,你很乖,很懂事,我那時就發誓,一定……一定會好好,保護……」
子彈,穿破了他的頭顱。
溫柔的笑,和著血液,溫熱的腦(河蟹)漿,凝結在臉上。
「我們都……很……愛…你……」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微笑着,直到血肉將他的臉全然覆蓋。
血液,流進她空洞得可怕的眼睛,將她的眼眶染成一片赤紅,又流了出來。
彷彿血淚。
眾人靜默。
沐澤夜守了槍,淡淡地說着。
「誰若再靠近,下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