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餐后甜點(1)

七十六、餐后甜點(1)

你可憐他,誰可憐你啊!

——電影《盲井》

五月三日,清晨,五點四十五。

門在江徹身後關上。他垂頭喪氣地走到自己座位,拿起文書資料,又悻悻地放下。獃滯地站了半晌,他拉開抽屜取出高壓噴氣筒,在手裏掂了掂,然後用它吹走積在鍵盤按鍵縫隙間的灰塵。

雖然他故作聚精會神地進行手上的工作,但是很顯然地,他的思緒早就穿透層層水泥板飛到了陶夕那裏。

「藍越說他在婚禮結束后要跟着陸先生去武漢住幾天,所以我先回來了。」陶夕白皙的雙手在桌面上交叉相合,「我先是在街上逛了逛,接着晚上去了溫記者的家。」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肌膚彷彿能由內而外發出光芒。

「你跑遍全城,最後在溫靜家發現了他。」劉博興揉了揉疲憊的眼睛,「為什麼是晚上?」

「因為昨天……不,是前天了,就是婚禮那天,我接到她發來的奇怪短訊。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打回去問。然後在電話里說好的,她讓我晚上去找她。」陶夕用右手拇指擦拭左手拇指的關節,「現在回想,應該是哥哥逼她那樣說的。」

她巧妙地化解了劉博興還未出口的一個問題,即知道了陶暮的行蹤為什麼不報警。答案是:她壓根不知道。

作為警務人員,劉博興的問題是無窮盡的:「陶暮為什麼會要求晚上見你?」

「大概是白天他要監視令狐院長?」陶夕適時透露了一些真話,「他跟我說,那些藥品破壞了他的腦子。他很憤怒。」半真半假的話總是難覓破綻。

「好,你繼續說。你到了死者家中以後呢?」

「我摸黑進去,突然感覺自己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我嚇了一跳跑去開燈。才發現溫靜倒在地上,我踩到的是她的手。」陶夕身體後仰,靠在椅子上,雙手也下移到大腿,「我不能肯定她真的死了,所以把她翻過來探了探有沒有呼吸。」說這句話時,她目光的焦距始終鎖定劉博興身後的某處。

「好。」劉博興垂下眉眼,「調查完我會通知你們來領屍體。」

陶夕的眼神飛快鎖定他:「調查什麼?」

「跟此事無關。」跟她解釋任何事情在劉博興看來都毫無必要。

陶夕懶洋洋地笑了笑,用一種近乎恐怖的姿勢支撐起身體。接着拖動腳步搖搖晃晃地往後走去。半途,她突然停止前進,兩手疲憊地垂在身側,轉過頭,烏黑的長發如絲綢般柔軟地彎曲在胸口。

「劉警官,你為什麼從來不笑呢?」

——————-_-——————

五月三日,清晨,六點三十七。

破曉已經很久。習習涼風從耳畔吹過,陶夕順着懷中金毛犬漆黑眼珠反射的光彩。緩緩抬頭,眯起眼看東方艷粉色的天穹。在污染嚴重的內陸,朝霞的絢麗多少有些虛幻的美感。

陶夕知道自己背後多了一個人。她低頭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角,說:「今年不知走是哪路的運氣。在公安局來去自如的,我都想當警察了。」她頓了頓,回眸一笑。漂亮的黑髮畫了個弧線:「開玩笑的,我知道自己不可能。」

江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是始終沒有說。

陶夕把小萊的身體往上掂了掂。她低頭踢飛一顆石子:「雖然你殺了我哥哥,但這並不代表你該對我感到愧疚。」

「我……我本意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保護你……」江徹蹭了蹭鼻尖的汗珠,似乎很沒底氣,「藍博士說,你哥哥很可能去找溫靜算賬,所以我……」

「等等。」陶夕打斷他的話,「藍越讓你來的?」她臉色陰晴不定,抱住小萊的胳膊緊了緊。

「是。他先說你不見了,然後又說讓我去溫靜那裏找你哥哥。我上樓的時候看到你也在,還被追殺,我就嚇慌了……你儘管嘲笑我的心理素質吧,我是真的慌了。」

他搔著後腦勺,似乎患上偏頭痛一般難受。陶夕眼底一凜,她的關注重點明顯不在「追殺」上。

「他是打到這裏……」陶夕下巴指了指警察局大門,「還是打給你手機?」

「手機。怎麼了?」

「沒什麼。」陶夕勉強一笑,「你是我救命恩人……兩次。記得我們之前聊過,你的夢想是『多行善事,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我現在可沒資格嘲笑你的夢想,因為你真的有為之奮鬥。」

江徹的手局促地在褲子上蹭了蹭,不好意思地說:「我可能有一段時間不能持槍了。」

「也算長教訓?」陶夕拎起小萊的一隻前爪,「喏,你說是不是?」

江徹向前走了兩部,伸手輕輕撫摸小萊頭頂的金毛,突然問:「你是怎麼帶走它的?我媽都不知道。」

「我在你家樓下撿到的,幸好沒摔傷。」

「唔……」

江徹繼續跟小萊逗趣的時候,陶夕的視線從他身側穿過,朝大樓前的清潔工多看了兩眼。那是一個中年男性,中等身材,橙紅的工作服耀眼得可怕。

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清潔工手上的掃把在地上一頓,揚起小片灰塵。灰塵落在他的鞋面,他的兩隻眼睛虎視眈眈地斜過來。

陶夕不慌不忙地把焦點回到江徹身上,在他抬頭的一瞬間啞聲說:「都早上了,我餓了。」

江徹會意,連忙說:「我請你!」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警局對面的沙縣小吃館,陶夕坐在靠牆的位置,對面是洗得乾乾淨淨的玻璃門。

透過玻璃門,她清楚地看見一輛雪鐵龍拐進了停車場。然後,那個古怪的清潔工直起腰,身子一動不動地佇立着,兩道眼神牢牢鎖定在車尾。

如果你讀過「五十、慈悲經(1)」,你就會明了,那車是鄧倩的車。

但是陶夕並不知情,她只覺得蹊蹺。這種不知情令她只能在江徹把麵條端到面前的時候,裝作自言自語地提點一句:「那個清潔工真奇怪啊……」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江徹聽了她的話扭頭看,此時清潔工又變得和往常一樣了。

陶夕也收回目光,往桌上一看,疑惑地問:「為什麼只有一碗?」

「嗯……我不餓。」江徹支支吾吾地說,似乎有一肚子的話噎在喉嚨里,吐不出也吞不下。他的眼神又躲閃一陣,小聲說:「我先走了。」說完,他不自然地看着陶夕。

陶夕垂下眼睫,點點頭。江徹如蒙大赦,慌亂地走了出去。

陶夕把右手輕飄飄地放在桌子上,然後五指緩緩收攏,如同一條飢餓的蟒蛇纏死獵物那樣,過程冗長而殘酷。小萊抬起頭,喉嚨里發出嗚嗚聲,它似乎嗅到什麼可口的氣息。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那樣久,陶夕肩膀顫動一下,肌肉終於放鬆。小萊吸吸潮濕的鼻子,那股氣息明顯地來自她的指尖。在它無色的世界裏,陶夕的手上有一道黑乎乎的小口子——她抓破了自己的手心!

陶夕拿出手機,那些血絲蹭在白色的表面,薄薄地塗了一層。她撥下一個號碼,屏幕放在眼前死死盯着。手機一振,接通了,她把它放在耳邊,鄭重地說:

「喂,米叔叔。」(未完待續。。)

ps:謝謝千年戀,書劍-笑,神劍飛鷹51888的打賞支持,祝願千年戀大大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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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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