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天昏地暗行路難(第一世輪迴結束)

第一百零四章 天昏地暗行路難(第一世輪迴結束)

行刑前,還有些時間。

季梁被放在了一處牢房中暫時看管。

外圍被層層圍着,嚴嚴實實。

而季梁被塞進的牢房,

狹窄,陰暗,潮濕,

說是間牢房,更像是一個磚瓦結構,散發着惡臭的大箱子,

進出的門就像是狗洞,需要人匍匐趴着才能爬進來,

進來后,既高度不夠起身,

徹底躺下去過後,被地上散發着惡臭的污水浸泡之外,腿也不能完全伸直。

只能靠着牆,有些費力地半坐着,半靠着。

整個牢房裏,僅有左邊側面,又一個拇指大的孔洞,勉強透光和透氣。

這樣的牢房建造出來,純粹就是為了折磨人的。

而即便是這樣,將季梁推進來的時候,也沒有給季梁解開身上的木枷和鐐銬,

讓季梁翻個身都困難。

而就在這兒陰暗潮濕,難以伸展的漆黑中,季梁思考着。

難受嗎?

有點。

但人都要死了,就不講究這個了。

恐懼嗎?

也有點。

雖然他是輪迴者,但這還是他除了重生到這個世界之外,第一次身死。

隨着死亡靠近,依舊有些對死亡的畏懼。

但也並不多。

後悔嗎?

不後悔。

回顧來到這個世界,

這第一世輪迴短短的一生。

季梁並不感覺到後悔。

這兩三年他做了不少事情,殺了不少人,現在將自己這一世的命也搭上了。

但後悔嗎?

為什麼後悔。

他殺的每一個人,都不感覺絲毫愧疚。

他救得每一個人,都是他當時想要救得,願意救得。

或許有些遺憾吧。

陳大姐那個孩子,在南塞州邊境犧牲的那些人。

但歷史都有遺憾,他這一世有遺憾也是應該的。

「……季梁。」

這時候,他這狹小的牢籠之外,有人敲了敲那低矮的牢門,

喊了他一聲,然後說道,

「你要是願意多透露一些新世界的隱秘,我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一些。不然,一些折磨肯定是免不了的。」

「吳叔?」

季梁反問了聲。

牢門外的人失去了聲音。

是那個新衛的百夫長,也是皇帝的心腹,

最開始安插在採購房的人,也是看着季梁這一世長大的一員。

最後,這牢門外的人也沒再說任何話,

只是腳步聲漸遠。

而又再過了陣過後,又再有人的聲音在這兒間牢門外響起,

「季梁……」

牢門之外是季管事,他拿了份紙筆過來,

「……你有什麼話可以寫下,我可以給你帶出去。」

「遺言?」

季梁看着從門縫中塞進來的紙筆,笑着問了句。

季管事許久沒答話,然後也走了。

看着這紙筆,

季梁笑了笑。

要留點什麼嗎?

他腦海中,倒是有許多應景的詩詞和慷慨激昂的話。

只是,那些都屬於別人。

有這樣的必要嗎?

季梁挪著身子,撿起筆桿,

想了想,只是留下了一句屬於他自己的話。

又一陣,不知道多久的實際過後。

那狗洞一樣的牢門重新打開了。

「……出來吧,你時候到了,準備上路吧。」

有人將季梁從那牢房中扯了出來,押著前去行刑。

而季梁被押走後,

季管事再出現在了這間牢房門口,

他俯下身去看。

先前他給季梁塞得紙,此刻浸泡在了那些污水中,

扯出來看,上面沒有字跡。

再低下一些身去看。

透過那狹小的牢門,他看到了季梁最後留下的遺言,

算是半首詩吧,

僅有兩句。

「天昏地暗行路難,我以我血換青天。」

季管事趴在地上,久久不語。

……

午門之外,刑場。

雖然負責行刑之人,不知道多少倍於季梁,

但人多的一方,反而對季梁表現出了更多的恐懼。

比如此刻。

刑場周圍,除了新衛,御衛,衙門的人,皇帝還專門調來了大量禁軍。

就圍在刑場周圍。

明明受外地動蕩影響,京城之內也略有些騷動。

但此刻,此處負責季梁行刑的人,卻依舊遠比其他地方多。

里裏外外,加上維護威嚴的,加起來共千個朝廷的人,就看季梁一個。

如此多人,卻恐懼一個身上帶滿枷鎖,鐐銬的人。

被押到刑場中央的季梁,左右看了圈,不禁笑了笑。

除了看守季梁的禁軍,行刑的人。

刑場周圍,還有些百姓,但不知道是刻意控制過,還是怎麼樣,

人還沒有禁軍和衙役多。

不知道看着他被行刑,會不會有百姓同樣議論,

議論他這個脖子夠不夠硬,議論劊子手的刀利不利索?

但少見的。

來到刑場周圍的百姓,難得的肅穆,甚至季梁都沒看到幾個拿着白饅頭的人,

也在些人眼裏,看到了一些哀傷。

「……娘,這個是壞人吧?就要殺頭了吧!」

「不許胡說……那是祛疫堂的……祛疫堂的……」

有個小孩小聲地問他娘,他娘起氣得擰了一把他的手臂,又再有些悲傷。

原來,不知道怎麼的,似乎是有人推波助瀾,

短短時間裏,京城裏不少百姓就已經知道,

這個即將被行刑的,就是祛疫堂真正的掌柜。

他們或許不懂別得,但祛疫堂啊,祛疫堂的老闆怎麼會是壞人呢。

「死犯聽旨!」

「跪下!」

那負責行刑的官員起身念起宣判,只是季梁沒跪。

「爺,您要不跪下吧……」

旁邊,負責給季梁行刑的人,也是個老手。

一看周圍這陣仗,就知道季梁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於是低聲對季梁說道。

季梁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站着,正對着刑場周圍的百姓。

除了百姓,他其實還看到了些面熟的面孔,

比如伍永,比如邊顧,比如那吳盼安小子。

即便他們來也沒有意義,但還是忍不住來了。

季梁的目光沒再他們身上停留,只是正常掠過,以免他們被注意到。

刑場如此大陣仗,未必沒有利用他再坑害新世界的人的意思。

「跪下!」

旁邊有禁軍怒吼,

但連着喊了幾聲,季梁置之不理,而這些人,愣是無人敢上前將季梁踢倒。

那邊那負責行刑的官員,乾脆只是當沒看見,繼續念著判決。

「……死犯季梁,原本閹人,蒙受皇恩,不思感激,卻謀逆作亂,罪不容誅,判處腰斬!」

判決的內容里沒有講太多,

只是說季梁是個太監,其餘一概沒講,

朝廷和皇帝,就是想讓季梁屈辱中死去。

只是,沒有預料中周圍百姓的議論,

大多數百姓眼裏更加悲傷。

季梁對此,也只是笑了笑。

「準備行刑!」

「這位爺,您一看就是豪傑,可別怪我啊,我就是個行刑的……」

旁邊劊子手對着季梁說道,

然後緊跟着,就上來幾個禁軍,將季梁推到了鍘刀底下,準備行刑。

「……」

這時候,出了一些小變故。

有刑場外的百姓跪了下來,然後,大量百姓跪了一片。

能此刻來這兒的,都是冒着一些風險的。

他們感念祛疫堂,季梁的恩德。

他們雖然不敢說,不敢當着如此多的禁軍去高呼,但還是就這樣一片片跪了下來。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這是死犯,你們敢跪下來!」

那負責行刑的官員看到,有些聲色內荏的惱怒,出聲吼道。

季梁不禁覺得有些滑稽。

整天讓人跪下的官員,此刻竟然憤怒百姓跪下。

「起來吧,我不喜歡人跪下。」

季梁說了句,近處的人聽到了,站起了身。

遠處的,漸漸也站了起來。

再看着這些民眾,看着混在人群中,新世界的同志,

「有你們來送我,我已經很高興。」

季梁笑着對百姓說,同時也是對新世界的同志說。

不必冒險想要救了他,周圍禁軍太多,沒有這個必要。

「行刑!行刑!」

那邊,官員有些憤怒而急切地喊了起來,他等不下去了。

季梁收斂了笑容,看着刑場外的百姓和同志,

此刻卻有些莫名的悲傷。

他就要離開了,去到新世界。

而其他人,卻還要在這裏蒙受苦難。

「……當一個嶄新的世界從我們的雙手中被創造出來,我會看到的。」

這是季梁這一世輪迴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向前,向前……新世界。」

季梁低聲唱着。

刑場周圍,那些新世界的人們,雖然不能發聲,但也心中默默唱着屬於他們的歌。

終於,

在,那邊官員憤怒而急迫地催促下,

鍘刀還是朝着季梁落了下來。

鋒利的鍘刀,切割著季梁的血肉。

這一瞬間,季梁竟感覺不到疼痛了。

只是彌留之際,生死之間,

季梁難得的,有些恍惚了。

他望着刑場外的百姓,所有悲傷的人。

他費力地想要伸出手。

來啊!

拉住我的手,

我帶你們去明天。

只是虛幻的手穿透了自己的身軀。

……季梁的手垂了下來。

鍘刀穿過了季梁的血肉之軀,將他一分為二。

……屬於季梁的意識像是一瞬間,又像是很久,

終於跨越了漫長的時間。

然後是,第二世!

……

「『新世界』的早期,也就是從新世界出現,到梁爺犧牲的這段時間。新世界總共約莫有兩千餘名核心成員。

他們抱着相同的理想,相同的信念走在了一起,為了創造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們相信有那樣一個新世界存在,相信憑藉他們自己的雙手能夠創造出那樣一個嶄新的,梁爺所描述的,平等,沒有壓迫的新世界。

不過,他們大多都沒有能夠親眼看到新世界的到來,犧牲在了創造一個嶄新世界的鬥爭中。

梅州阻擊戰中,伍永率軍阻擊敵軍,被數倍於己之敵人包圍,多次突圍失敗過後,僅剩下伍永和其他幾人。

他們拉響了最後的炸藥,與敵人同歸於盡……伍永死前似乎高呼『梁爺,我來見你了!』

嶺北州,對抗北夷人入侵的戰爭中,季盼安(吳盼安)為完成戰略目標,堅守嶺北縣鎮國縣十五天。最終,戰略目標完成,季盼安也與其部下共赴國難……

南塞州,邵蒙,原新世界海州負責人,后犧牲於南塞州……

但無論犧牲多少,正如同梁爺所說,新世界始終薪火相傳,有無數人為了理想前仆後繼,才讓我們走到現在。

……——《新世界與新乾國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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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舊世界到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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