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守規矩，不講道義

「是眾生等，生時死時，自得大利，終不墮惡道……」

長燈山上的一處大殿內，蒲團之上，老僧人正襟危坐，一邊念經一邊撥動手中的念珠，一身百衲衣補了又補，顯得平平無奇，任誰也看不出這位其實是個化神強者。

「大僧，我等在此枯念一天到底是在做什麼？」

侍立一旁的普善和尚小心翼翼的開口。

自昨夜起，寂廣，也就是他口中的大僧，將所有心字輩以上的和尚召集於此，只讓念經，也不說是超度還是祈福。

普善坐在大僧身邊念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快冒煙了，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

寂廣大僧垂頭，手中的念珠不再撥動，淡淡道：

「為生者祈福，為死者超渡。」

「何解？」

「黑煞神。」

普善迷茫了，黑煞神？怎麼又跟邪神扯上關係了？

見普善迷茫，寂廣將手中念珠放下，眼神示意僧眾看向他。

待到所有人目光向他匯聚，寂廣大僧才開口：

「百年前，先帝帥軍討伐妖蠻，不幸崩殂，凝結家國權柄的大璽也隨之崩碎。

其中一小片象徵朝廷公義的碎塊被一隻黑煞妖謀奪了去。

時為元嬰的凌雲宗忠華真人與本門照我聯手追殺，卻還是給那妖孽逃了去。

黑煞妖以冤、怨氣為食，可被奪走的那一權柄又偏偏是公義……」

「唉～」老和尚嘆了口氣。

「往後數十年，黑煞妖藏於幽冥之中，時不時造些冤孽，然後偷偷來陽間吃上兩口。

道盟有心誅殺，可每每總能讓此獠逃走，後來才知道此獠跟一夥邪教士搭上了線，邪教為其收集供奉、香火、提供情報，如不是根基淺薄，這黑煞說不得還能遭朝廷冊封。」

「大僧，這跟我們念經又有什麼關係？」

普善仍舊一臉迷茫，聽了自家主持說了半天，可好像一直沒說重點。

「人老了，總愛絮叨。」

「額……」

普善沒想到是這個回答，乾脆一禮，又坐了回去，準備聽老和尚講剩下的事情，反正只要不念經，什麼都好。

「大約十年前，道盟總算抓到這一夥妖邪的尾巴，經我與其餘十幾位施主商討，最後得出一個無奈的辦法——舍地失人，道佛誅殺！」

老和尚最後八字說的鏗鏘有力，咬牙切齒，任誰也聽得出這裏面的腥風血雨。

「老頭，都說我佛慈悲，怎麼卻不願保一方百姓平安？」

一名素袍僧人站起身，用嘶啞的聲音疑惑的問道，他不明白，明明面前這個老禿驢是個手眼通天的化神強者。

化神出手，區區未赦封的黑煞妖豈有翻天之理？

「心素吶～非我不願，而是不能，個中內情等你證得羅漢金身也就知曉了。」

名叫心素的和尚提及此事，彷彿一柄重鎚，打得老和尚雙目暗淡。

「老頭，羅漢果位對應元嬰修為，而我禪宗修行靠一個悟字，等證得羅漢，不知悟到猴年馬月去了？再者，此事若不明白，證個屁的果位？」

心素咄咄逼人，他早就想下山還俗了，本着有棗沒棗打上兩桿的心態，最好能把這老和尚惹毛了，趁早趕自己下山去。

周遭僧眾怒目而視，不少僧人就要站起來呵斥，卻被老和尚虛按了回去。

「唉～慎言。」

寂廣一聲長嘆，心素自從覺悟宿世，心情大變，眼見就要誤入歧途。

若不是渡他入門的照我一直護持，加上自己實在不忍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墮入魔道，否則必然早早的打一頓，趕下山去……

「自先帝崩殂，璽印碎裂，大夏境內動蕩不安，化神強者都有自己職責，不得擅動……只能透露這麼多，再多便不行了。」

「老頭……」

心素幽幽開口，顯然對這個解釋很不滿意。

「人保不住，可這罪魁禍首卻一定走不了，此番有一化神出手，你照我曾師叔祖也在……

好了，繼續念經祈福吧。」

寂廣說完，闔目低頭，手中的念珠繼續撥動，不一會佛經聲又在殿中響起。

心素見狀還想說些什麼，可一股莫名巨力將其錮回座位，不得動彈，只得心中腹誹：

「賊禿，說不清楚就來硬的？你倒是當場發個怒趕我走啊！」

不多時，誦經聲響徹整座廟宇，除了木訥的心素。

臨近的僧人見狀，連念經的聲音里都憋著笑。

寺廟內灑掃接待的沙彌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何廟中的大和尚們都聚在一起念經，整日不見人影，也沒聽說今天是什麼節日……

金蟾縣城內，死寂一片，除了不慎看了黑煞神真身，渾身異像在地上打滾的修士，餘下的皆動彈不得。

凡人？

呵～

基本吃光了，要麼炸了個稀碎，真真一個命如草芥。

看着面前痛苦扭動的師兄，楊光心裏生出絕望。

現在只希望一會黑煞神盯自己看一眼，直接把這實力低微的修士也炸個稀碎，免得落個如師兄那般慘烈。

不過黑煞神可沒心情搭理這些滿城零散的修士，祂的目光現在正放在準備好的祭品上。

準確的說是開膛破肚還未死的馬鎮邦。

「上神且盡情享用。」

左護法不知何時手中已經托舉著一個碩大的酒缸，放在黑煞神面前當酒杯使將將夠。

而左護法卻是低着頭的，倒不是實力不夠，只是作為等飯的狗腿子，若是把主人家盯煩，說不得挨上兩腳，平白的受氣。

「呼～」

一股濁氣呼嘯而過，捲起人的頭髮，又熏的人反胃，似是惡神粗獷的輕笑。

而左護法卻將頭埋得更低，哪怕是教內，能跟這等惡神平等對話的也不過一兩位。

他？

不夠資格！

一股惡風襲來，左護法面上一喜，原先他還以為這惡神進階了，看不上這等血食，現在倒是想多了。

只等祭祀結束，自己就可理所應當的索取報酬了。

不成想帶起惡風的手掌，既不是去捉祭壇上的馬鎮邦，也不是去拿托舉的酒缸子，反而將左護法連人帶酒缸一把攥住。

「上神……」

被抓住的左護法驚慌失措，正想質問，下一秒便被投進深淵巨口。

「啊！嘎吱，嘎吱～」

左護法的慘叫聲隔着一道皮肉發出悶響，不一會就只剩下骨肉摩擦的嘎吱聲。

「哈哈哈哈！終日侍賊，反被賊噬，蠢才！哈哈哈哈！」

癱在祭壇上的馬鎮邦亂狂笑，看向邪神的眼中不免帶上了鄙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