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木頭

3第二章 木頭

作為以米蟲為終生奮鬥目標的生命體,前劉洋現賈赦非常非常不滿意自己如今的體質。這具身體才只四十多歲,本該是男人最帥的年華。若天生皮囊殘次也罷了。明明是土豪金的底子,被前任硬生生給糟蹋成了高端黑,委實令人痛快不起來。

恢復赦大老爺元氣乃當務之急。遂以久病不愈為名,先後折騰了三四位太醫。最終因了一位高太醫的恫嚇,說是賈大將軍再這般酒色混迷,非但數年後元陽易萎,且恐怕終於不壽,竟是被懾住了,當場立誓從此改過。

消息當日便傳開去,只是沒人信。況並不見賈赦真正打發了哪個屋裏人,只養病這陣子不喚她們伺候罷了。誰不知賈家赦大老爺乃色中惡鬼無花不歡?內中便有他的堂侄賈蓉並了他二弟的內甥薛蟠。

這日他二人在一處喝酒,談起赦老爺戒色之新聞,競相捧腹。

賈蓉道:「這竟是鐵樹開花破天荒了。」

薛蟠只顧猜枚行令百般作樂,忙裏偷閒亦說了一句:「我只不信。且看他能忍幾日。」

席間有個小么兒趁勢說:「赦老爺如今只閉門養病,卻不知門裏如何呢。」

薛蟠一擊掌:「可不正是!天氣這般冷,一併都在在炕上養著才好呢!好侄兒,咱們去探探如何?」

賈蓉連連擺手。賈赦長了他兩輩兒,扯叔爺爺的臊自己怕了落不着什麼好。況其人荒唐左性,莫被他記恨了才好。

那小么兒抿嘴一笑,悄悄湊到薛蟠身邊說:「小蓉大爺怕是不敢的,那原是他叔祖父呢。」

薛蟠一想也是,自己卻隔着遠些,況平日賈赦對自己甚為喜愛,道是秉性相投。當下恨不得立時就走,只瞧著賈蓉,嘴裏還道自己吃醉了。賈蓉哪裏肯放,恐他真的去探賈赦,這般醉醺醺的有個衝撞怕還不得怪到自家頭上來。

那小么兒又笑道:「我想起一個笑話來,說給兩位爺取個樂如何。」

賈蓉忙命他快說。

他道:「這世上但凡醉人必不肯承認自己醉了,非說還能痛飲三百杯。凡裝醉的必推託道,我已是醉了,再吃不得一口。」

滿堂大笑。賈蓉指着他道:「哪裏來這麼伶俐的小子,打趣起你薛家大爺來。」

薛蟠更是樂得錘桌:「好小子,有膽色,既然你說得這般熱剌剌的,且來飲個三百杯。」又問他叫什麼,幾歲了,現在何處當差。

那小么兒磕頭道:「小人本是馬房張成家的小三,十一歲,今兒因跟着薛大爺的車才過來的,喚做張木頭。」

他這般伶俐卻名叫木頭,又引得眾人一番大笑。

如此推杯換盞直至下午,張木頭又百般奉承。他生的不算好看,說起笑話兒竟能綳著不樂,愈發可笑。

次日,薛蟠果然尋王熙鳳討了他來。又道這名字有趣,不改了。薛姨媽見他一臉孩子氣,容貌平平,說話也伶俐清楚,便放下心來,賞了他一串錢,吩咐好生服侍大爺不提。

過了幾日,薛蟠從外頭吃酒才剛進院門,就聽張木頭在門邊上顯擺自己講了個醉酒的笑話兒,原是笑大爺的,大爺竟不腦他,端的大度,還特特的討了他來做隨身小廝,太太大爺都給了賞錢云云。有道是預知心腹事、須聽背後言,這番話薛蟠聽了無比順耳。又想起那日想要去探賈赦的底竟不成,遂大刺巴拉進來,隨手點了張木頭便說往賈赦院子去。

張木頭笑道:「大爺今兒想是吃醉了,不如改日吧。」

一眾小廝僕人都笑起來。

薛蟠罵道:「你倒上臉了!你家大爺何曾醉了?還不快跟着。」又踢了他一腳。

張木頭只得跟上,回頭卻跟眾人做了個鬼臉兒,又是一陣大笑。

薛蟠興沖沖藉著酒興來到賈赦院子,那頭有人過來行禮,便要去通報。張木頭一拉他家大爺擠擠眼:「爺,咱得偷偷去。」薛蟠忙點頭,喊住那人讓他不必往裏頭去。

張木頭特特引著薛蟠尋了條小路,口裏道:「我大姐姐乃是大老爺屋裏的一個通房,他們這屋子我最熟不過。咱們從後頭轉過一條門廊去,眼看穿了月洞門便是大老爺屋子後頭。」

薛蟠笑罵他人小鬼精,道:「如此你還是爺的親戚了?」

張木頭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來。「如何敢攀扯主子們。大老爺原是吃醉了酒順手撈大姐姐作陪,後來還是太太做主給了個通房。姐姐顏色平常,轉天大老爺早記不得她了。如今只熬日子罷了。」賈赦後院裏通房姨娘無數,看張木頭這面目,想他姐姐也好看不到哪去。

此刻雖是冬日,卻有些暖陽,頗為舒服。賈赦這院子原是府里的花園子,小路上頗有些景緻,又吃過酒,薛蟠心情甚好,隨口道:「如此,改明兒我替你姐姐求情,讓大老爺放他出去如何?」

張木頭大喜過望,也顧不得石子咯人,當即跪下給薛蟠連磕十幾個響頭。

薛蟠揮揮手讓他起來,張木頭愈發恭敬,薛蟠頗有施恩與人之快感,得意之餘乾脆自己頭前尋路,兩個人躡手躡腳做賊一般摸過去。

就聽那假山石頭後面有個聲音嗤笑:「不過得了寶姑娘幾百錢,樂得她什麼似的。」

假山根處長著幾株密密的竹子,把人影全遮了,聽着像是個半大不小的媳婦子。

又一個勸道:「那蹄子見識短,人家隨便幾個叮噹花頭便打發了。這府里上下誰不知道寶姑娘有錢。換了姐姐去必能得個銀錁子。」

前頭那個更加憤然,彷彿被戳了短處似的,嗓子也尖起來:「不過是個有兩個錢罷了,連人的名頭都不知道!成日惦記我們家寶二爺,她家裏那些早晚還不全是我們府里的!」

眼看薛蟠要發作,張木頭趕緊輕聲勸道:「這賤婦想必不會說話,不曾得咱們家姑娘幾個錢的打賞,想是妒忌。大爺莫生氣,只讓二奶奶打發了這嚼舌頭的潑婦。」

薛蟠哪裏是顧體面的人,只是還未及摔開他,就聽另一個奇道:「我常聽人說,老太太要把林姑娘許給寶二爺呢。又聽了寶姑娘有個什麼金鎖,緣是和二爺的玉是一對兒。」

前頭那個得意道:「你知道什麼。林家不過窮書生,看林姑娘就知道了。況林姑爺眼看就不成了。薛家有萬貫家財,你可聽過珍珠如土金如鐵?早晚都是我們家的。」

薛蟠一下子定住了。

另一個道:「薛家還有位大爺呢。」

前頭那個又嗤笑起來:「那位大傻子性命都捏在我們家手裏,只等寶姑娘嫁過來罷了。」

張木頭急了,張嘴便要喝罵,被薛蟠狠狠盯了一眼,竟怔怔的不敢出聲。

另一個驚道:「姐姐這話何意?」

這一個洋洋得意道:「你聽過哪家掃平官司說原主已死的?早年薛大爺在金陵打死人,原是我們家去打點,只說薛大爺已然暴斃,官司結了。可笑那薛大爺還以為自此平安無虞。這等事也只好糊弄那大傻子罷了。周瑞家的女婿跟人打官司也是推到旁人頭上去的。若要乾淨,推給下人豈不好?瞧著吧,如今且等幾年,寶姑娘一嫁過來,薛大爺大約就要被官差拿下了。」

另一個道:「不能罷,薛姨媽和二太太可是親姐妹呢。」

「傻子,親姐妹能親過親兒子親閨女?薛姨媽偏又也是個傻子,難怪生的兒子也是傻的。二太太幾句話她便信了。我聽我當家的說,薛家給二太太五萬兩銀子求她打點寶姑娘進宮,二太太倒是拿了些去打點的,只說薛家捨不得女兒,求宮裏鬆鬆手讓放出來。不然你當這滿府里無人不知寶姑娘那金鎖有玉方能成配呢?若非已有萬全把握,誰敢和皇上奪女人?」

「哎呦,那薛家知道了能答應嗎!」

「誰管他們答不答應?再說誰能告訴他們吶。且咱們家大小姐眼看就要當皇妃了,還怕他們不連錢帶人都送過來。」

那一個問:「元大姑娘那事兒竟是准了?」

「准了,眼下只裝不知道罷。等三五個月宮裏便有皇帝的聖旨下來,咱們家也是皇親國戚了。」這媳婦子張狂道。

另一個媳婦子大約聽她說得沒遮攔,趕緊道:「罷罷,這話不是我們下人傳的。」就聽腳步騰騰,想是她拽了另一個匆匆跑了。

張木頭已嚇得渾身篩糠一般,伏在地上不敢動彈。

足有半盞茶功夫,薛蟠方從驚怒中回過神來。狠狠道:「這才是好親戚呢!」轉身便要走。

張木頭趕緊抱着他的大腿:「大爺且慢!如今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如是真的更不可輕舉妄動啊大爺!」

薛蟠低頭陰惻惻盯着他。

張木頭只不撒手:「許是一杆子沒心肝的下人瞎傳呢?又許是旁人的陷阱,不然怎麼偏偏讓大爺聽見這個,還偏偏躲得那麼好,看不見臉面是誰。縱是真的……真的……大爺也需從長計議,與太太姑娘仔細商議才是!」

薛蟠依然不說話。

張木頭苦勸:「我得了大爺看中從小雜役到大爺身邊,如同從地府升入天堂一般,今身契又在大爺手裏,大爺若不好了,我連小命都沒了。求大爺萬莫魯莽!對了,姑娘!」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咱們家姑娘是個聰慧的,大爺,且家去,與姑娘商議!姑娘必有主意!」

好歹把薛蟠勸住,兩個人去時興沖沖的,回到梨香院如死了人一般。

進了薛姨媽的院子,薛蟠讓人將妹妹請來,其餘皆趕出去,只留張木頭。

張木頭跪在地下,已然鎮定許多,一五一十將自己如何攛掇薛蟠走小路,如何聽了那假山後的話,又如何死命勸了薛蟠先回家來全說了出來。

薛姨媽聽了又氣又急,當即要去王夫人那裏討公道。

倒是薛寶釵拉住她母親:「媽媽去尋姨媽做什麼。且這事不知真假。若是奸人挑唆豈不中計?」

薛姨媽哭道:「他們做什麼讓那個賈雨村給你哥哥定了死罪,如那賤婦說的,順手推給下人豈不好?」

薛寶釵搖頭道:「官府斷案子哪裏得那般容易。媽媽且歇一歇,我們需從長計議。」回頭卻看張木頭。

張木頭耷拉着腦袋,一言不敢發。

薛寶釵問:「如此說來,你引著大爺繞到那條小路上,竟是偶然的不成?」

張木頭嚇得滿臉發白,哭道:「小人只想討大爺的好,得幾個賞錢罷了。萬萬沒料到竟聽了這番誅心的話,早知道小人死也不走那條路。」

看他不似作偽,寶釵心裏早信了七八分。況且他若與那兩個媳婦子是一夥的,便不會說出「故意說給大爺聽」那番話來,只怕一路上已挑唆薛家與賈家鬧起來,依自己哥哥的性子這會子想必早已不可收拾。

沉思許久,瞧張木頭眼巴巴看着自己,忽然想起這孩子說自己必有主意,心情竟好了些。轉頭對薛姨媽和薛蟠道:「這事兒要知道真假也容易。姨媽前兒還垂淚說不知道宮裏的元春大姐姐熬得如何。只耐心等三五個月便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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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土豪賈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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