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第271章

聽到這動靜，梁氏顧不上這些，往前去迎程君瑤，其他人也都站起身來，到底是自家人，幾年不見了，早年的芥蒂也散了，記得的便都是好的。

「君瑤——」程君瑤離京之前，梁氏也疼女兒，但這份疼愛比不過對程君毅的重視，也比不過她自己。但這幾年裏發生了不少事，程君旭雖然依然沒能考取進士，屋裏一妻兩妾也鬧騰個不停，但王雪然依然給她添了不少堵；程君毅不聽她的話，非要娶郭心憐進門，又不肯按照她的意思納妾，讓她覺得多年操心都餵了狗；加上程家分了家，程二爺官位不高，那點俸祿也不指望什麼，全靠着分家得的家業過活，這些不如意磨得梁氏只覺得處處都不順，反倒記起了女兒的貼心之處。

聽着梁氏的哭喊，眾人走出門，只見一名清瘦高挑的姑娘款款走來，身量長高了模樣也長開了，但眾人依然一眼就認出程君瑤來。相比起早些年的驕縱刻薄，如今十八歲的程君瑤卻多了幾分沉靜淡然，瞧著孫女這個模樣，程老夫人多少鬆了口氣。

雖然狠心將程君瑤送回老家去，但程老夫人對這個孫女一直是牽掛的，常往老家那邊送信送東西，就是叫那邊知道國公府沒有放棄程君瑤，自然會好好照顧她。雖然能從老家那邊的書信中得知程君瑤的情況，但沒有見到她本人，程老夫人哪能放心，如今見到人了，見她人雖瘦了，但長高了，神態也沉靜溫和起來，程老夫人才算放下了心頭的石頭。

程君瑤被梁氏扶起來，又說了句什麼，便上前來，給程老夫人請安，「孫女給祖母請安，孫女不孝，讓祖母為孫女操心了！」

聽到程君瑤這番話，先前一直保持着鎮定的程老夫人也落下淚來，拉着程君瑤的手，口中只說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程君瑤笑了笑，她被送去老家，最初時是滿心怨憤的。有程家關照，她去到老家也沒有受委屈，但那邊與京城的國公府自然是沒法比的，她哭過、鬧過，那邊沒有苛待過她，但也守着她，不許她離開。

現在想起來，程君瑤只覺得那時的自己不太對勁。作為程家嫡女，哪怕比不得堂姐自小就樣樣出眾，程君瑤也是自小讀書的，自認為不是個蠢的，再想起與金雀巧和蕭明雅相交甚密的過往，多少也有些回過味來。好在熬過了那一段，程君瑤的心智漸漸恢復正常，那邊又沒有許多繁雜的人和事，時間長了，人就漸漸平靜安然起來。

程君瑤被程老夫人拉着坐下，而梁氏趕忙挨着程君瑤坐下，對上母親含着淚的眼，程君瑤微微垂下眸子。大約是心態變了，大約是平靜下來能反省自身的時間多了，程君瑤覺得自己看待事情也通透了。

對於母親，程君瑤自然是在意的，但在她最艱難的那一段，她收到了祖母的信、兄長的信，便是堂嫂也專門讓人送去的種種物件，唯獨母親，卻沒有隻言片語。她從那邊的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京中的事，也相信母親有她的難處，只是人的情感畢竟很難那麼理性，程君瑤不得不承認，她對母親是有怨言的。

梁氏沒有察覺到女兒的情緒，只不住地說着對女兒的思念和自己的不容易，坐在一側的郭心憐照顧著年幼的孩子，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她嫁過來這兩年多，自認為孝順公婆做的也夠好了，一直挑事的不就是梁氏這個婆婆嗎？她嫁過來之前就張羅著給程君毅納妾，等她過了門，又可著勁兒折騰她，若不是程君毅意志堅定，她也順利生下了一雙兒子，她在程家的日子還不知多難過呢，就這，梁氏還能時不時就跟人哭訴一番。

程君瑤抱歉地看了郭心憐一眼，昔日的姐妹如今做了姑嫂，她與郭心憐關係本就不錯，這兩年也有書信往來，相比梁氏近一兩年開始給她寫信，每回與她寫信都要抱怨兄嫂的不是，郭心憐是沒有說過梁氏的不好的。心智正常的程君瑤知道郭心憐性子很好，當初她對不住郭心憐，郭心憐卻不曾計較，她著了魔一般跟金雀巧兩個要好時，也是郭心憐勸着她，如今聽母親這番告狀，只覺得臉都要紅了。

「行了，君瑤身子才好些，又長途跋涉奔波，莫要說這些叫她勞神了。」程老夫人見梁氏這般，雖然梁氏都是當祖母的人了，依然免不了後悔當初草率的給次子娶了她回來，只是瞧著程君瑤的面子，程家也早就分家了，也沒有當着小輩的面說她。

梁氏被程老夫人喝止住，到底沒再說這些，只是梁氏這人總是抓不住重點，程君瑤被送走時，她不想着照顧離了家的女兒，就顧著在二房鬧騰，而如今呢，不問程君瑤過得好不好，倒惦記起女兒婚事來，「母親，君瑤也是因為程家姻緣才耽擱到了現在，如今她都十八歲了，若是再不出嫁，就成了老姑娘了——」

哪怕程君瑤已經十八歲了，平素也聽人說這種話，可如今才進家門，凳子還沒坐熱乎呢，就被母親提起這個，程君瑤窘迫得臉都紅了，這話聽着，倒像是她一個姑娘家急着嫁人一般，連忙道：「祖母你別聽母親的，孫女從前不懂事，一直叫祖母操心，如今想通了長大了，只想在祖母身邊孝敬祖母——」

見程君瑤這樣，程老夫人心中嘆了口氣，老二不爭氣她知道，程君旭一堆的毛病若是改不了難成大器她也知道，之所以將二房分出去，還不是想着她總有去了的一天，哪能管着他們一輩子。想着程君毅雖不是天縱英才，但讀書習武都算過得去，又品行端正心志堅定，總能一步一步走出來，日後有他在，二房總不至於早早敗落。

原本程君瑤是老太太最操心的一個，若是不能恢復，嫁人生子都不用談，只能讓人看着，別惹出事情就是最好的了，如今見她恢復得好，人也明理懂事起來，程老夫人哪有不高興的，只當沒聽到梁氏的話，道：「胡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為了孝順祖母耽誤孫女姻緣的！放心，祖母替你看着，怎麼都不會委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