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欲擒故縱

第390章欲擒故縱

「『對於這樣的人，我毫無尊重，也絕不感激』。」

將米克-賈格爾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低聲重複了一遍，趙宥真的眉心處浮現出了幾道淺淺的溝壑。

「我很驚訝他居然會當着你們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考慮，如果說這種話的人是他，我卻又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他是一個足夠富有，並且不需要再讓自己變得更富有一些的搖滾傳奇？」韓易笑着問道。

「因為他是一個足夠自負，並且沒辦法讓自己變得更自負一些的自戀狂。」

趙宥真雙手抱胸，臉上雖然看不出有任何明顯的表情變化，但是聲線卻比平時聽起來要沉悶幾分。

「從來就沒喜歡過滾石。」

「我也是。」一旁的麥迪遜-比爾深以為然，隨聲附和，「披頭士比他們偉大多了。」

「毫無疑問。」為抵擋毒辣陽光而戴起墨鏡，唇上塗抹著烈焰的芭芭拉-帕文散發着一股不同往常的，明艷且強勢的氣息，語氣也是極符合當前形象的斬釘截鐵，「史上最過譽的搖滾樂隊。」

「嗯哼。」

但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其實我並不想在你們面前說他的壞話……見鬼，我甚至根本就不想告訴你們這件事。」

說到這裏，韓易的視線從趙宥真臉上掠過，發現對方緊繃的神色瞬間變得鬆弛了許多。她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示意自己接收到了韓易這句話里釋放的信號。

要是在遊戲里遇到這種情況，韓易肯定毫不猶豫地按下Alt+F4，喝口涼水壓壓驚，然後直接重開。但很遺憾，這是現實，而且是他已經帶着掛重開過一次的現實。

所以，滾石樂隊究竟是不是搖滾音樂史上最過譽的樂隊，芭芭拉-帕文真的不清楚，也不關心。

但是……

誰讓這個叫米克-賈格爾的老傢伙對韓易出言不遜呢？

什麼信號？

「工作上的事情，我本來只想告訴你一個人，但她們不給我們獨處的機會，所以迫於無奈就當着她們的面講出來了。」

話都被其他人搶完了，徐憶如只能揚起下巴，瞪大杏眼，微微頷首，用堅定的動作與神態來表明她的態度。

「謝謝你們維護我，不過……」

不算太沒良心。

這局炸了。

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當徐憶如和芭芭拉-帕文忙完各自手頭的事情，陸續來到他身邊，趙宥真與麥迪遜-比爾也在LilYachty的演出結束之後出現在卡座區時，韓易的內心無疑是慌亂的，是崩潰的。是自相矛盾的，也是視死如歸的。

「咱們還是別說中文吧……不然她們聽不懂。」

匈牙利超模能就「米克-賈格爾對六十年代摩登時尚風格的影響」這一話題洋洋洒洒地口述一篇專題稿件，卻復誦不出任何一首滾石樂隊的經典作品。

「我認為……他之所以會說出這句話，不是不尊重我們，也沒有對我們關上合作的大門。」

至少他還知道有什麼事情要回家講。

「跟我沒關係喔。」徐憶如吸吸鼻子，「人家吃早餐都有兩個人陪，我再湊過去自討沒趣，那也太瞎了吧。」

「看來你的癥狀比米克-賈格爾更嚴重，易。」芭芭拉用指腹隨意抹了一下眉弓，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很欣賞你這種盲目的自信。」

用眼角餘光確認徐憶如的情緒暫時穩定下來之後，韓易深吸一口氣，轉回了英語，也轉回了正題。

「誰在維護你？」麥迪遜翻翻眼皮，「我只是在闡述披頭士比滾石更偉大的事實而已……跟你沒關係。」

別的不說，《StartMeUp》和《(ICan'tGetNo)Satisfaction》，怎麼可能有喜歡六十年代搖滾樂的人，不喜歡這兩首歌呢？

至於芭芭拉-帕文，這位音樂鑒賞領域的門外漢，對於她出生之前的歌曲沒有太多研究。她熟悉的音樂，一般都是商業電台里反覆播放的那些，要不然就是匈牙利本土的傳統民謠。滾石樂隊在她這裏，完全可以用「只見其人，不聞其聲」來形容。

「你不需要我維護。」趙宥真輕哼一聲，切換成中文，「這不是已經有三個人了嗎？」

其實，四個女孩子對於滾石樂隊和米克-賈格爾並無惡感。事實上，趙宥真、徐憶如和麥迪遜都非常喜歡黃金年代的傳世經典。雖然趙宥真的最愛是備受業內人士追捧的齊柏林飛艇與平克-弗洛伊德，徐憶如更鐘情於老鷹樂隊和比吉斯的抒情搖滾，而麥迪遜-比爾則相當專一，只把披頭士樂隊奉為圭臬，但她們的歌單里，亦有為數眾多的滾石樂隊金曲存在。

「好啦，有啥咱們回家再說哈，乖。」

嘴唇微翕，用只有徐憶如能聽見的音量，給出了一個勉強能讓對方滿意的答覆。小如依然板着臉，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但眼波里卻多了幾分流轉的笑意。

「越說越誇張了。」

管伱來自東海岸還是東歐，半島還是寶島。

韓易寬慰四人的話語還未出口，便被麥迪遜堵了回去。

要是簡單直白一點，其實可以用四個字概括：

局面再糜爛，再不可收拾，也得硬著頭皮玩下去。

再偉大，也是混蛋。

以上這段話，是比較含蓄文藝的說法。

雖然這是宥真自己推敲領悟出來的潛台詞，但仍然讓她十分受用。

韓易不是起點小說里的男主角，但遇到這種不管怎麼回答都容易踩雷的境況，他也許只能摸摸鼻子，訕笑兩聲。

這種不可替代性，是其他人永遠也模仿不來的獨特競爭力。

「我……」

曾經的韓易，天真地以為只要不選擇川渝女人，就能擺脫被「彎酸」的宿命。

趙宥真態度的緩和，讓韓易原本懸到嗓子眼的心總算降下了一半。從昨天凌晨至今天下午，這位多情且猶豫不決的年輕富豪一直活在他最恐懼的夢魘里——幾條同樣美好又同樣糾結的感情線匯聚在拉斯維加斯上空，以他最不想見到的方式糾纏在一起，在同一時間被拉開引線，也在同一時間激烈迸發。

「你還挺關心她們聽不聽得懂的嘛，易易，很體貼喔。」

術業有專攻，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自相矛盾的是，他感覺大的要來了，又感覺大的應該不會在這種場合下來。

視死如歸的是……

早來是來，晚來也是來。反正都要來，不如死得痛快點。

不過，至少目前為止，情況還沒有韓易想像的那麼糟。沒錯，他周圍的氣壓確實相當之低，四個女孩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互相對峙，每一道目光都是刺向對手的尖刺，每一句對話都飽含戰火與硝煙。

但幸運的是，幾位姑娘都是體面人，都有自己需要維持的身份與形象。因此，韓易最擔心的爆炸性場面遲遲沒有出現。不僅如此，在不明就裏的外人看來，五個人聚在一起的畫風反倒還頗為和諧。

舞台上尼基-羅梅羅播放的電子音樂極盡激昂，分貝完全蓋過了場內的一切交談聲。站得稍遠一些，其他人根本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只看得到每個人掛在嘴角的笑意。

耀目燈光與夕陽餘暉的交相掩映下，沒人能判斷出這些表情的真假。

所以，在忐忑與不安中平穩度過了第一個三十分鐘的韓易，開始嘗試着主動引導話題，用米克-賈格爾這種標誌性人物，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是的，沒錯，韓易並不是找不到跟趙宥真獨處的機會，才在其他三個女孩子面前談論起工作的。

天蠍男的世界裏，沒有貿然行事。

鋪陳開來，全是迷宮般繞來繞去的算計與心思。

「你想說的是，他其實對我們的提議很感興趣。」趙宥真將食指放在唇邊，反覆摩挲。

「不然他是不可能問這麼多問題的。」韓易點點頭，應道，「他是個聰明人，肯定能聽出來這個項目對於音樂行業，會產生多麼重大而深遠的影響。這會是他職業生涯……不，應該說商業生涯里，最大的一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

「所以在談話的最後，他的態度莫名變得強硬起來是因為……」

趙宥真蹙眉思忖片刻，雙眸倏然一亮。

「這是他唯一熟悉的方法。」

「唯一熟悉的方法？」麥迪遜聽得有些迷糊，「做什麼的方法？」

「談判的方法，為自己獲得更多籌碼的方法。」

芭芭拉接過話頭，解釋道。

「知道凱特-莫斯嗎？」

「當然知道。」

「九十年代末，她跟馬克-沃爾伯格一起拍攝卡爾文-克萊恩廣告的時候，把她對馬克的厭惡和不屑分毫不差地寫在了臉上。」

「《不羈夜》之前還是之後？」麥迪遜問道。

「之後。」

「那馬克當時的咖位不應該比她還大嗎？或者說至少一樣大，考慮到他們一起拍的是一支時尚廣告。」

「你說的沒錯。」芭芭拉點點頭，循循善誘，「那麼，她為什麼要對與她至少屬於平級的合作者，一位正在冉冉升起的荷里活明星冷臉相待呢？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因為凱特想用這種方式，來展現她的權勢。」仔細傾聽認真思考的徐憶如，搶在麥迪遜之前做了回答，「凱特對馬克沒有任何意見，她只是需要對一個靶子猛烈開火，用這種方式向人們強調——在時尚界的片場，凱特-莫斯永遠凌駕於他人之上。」

「耐奧米-坎貝爾、辛迪-克勞馥、泰拉-班克斯，她們都以難搞而聞名，也因難搞而獲利。通過負面情緒的刺激在對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從而為自己贏得更多的籌碼。」

芭芭拉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徐憶如，緩聲說道。

「這是超模們會採用的策略……我想搖滾巨星們應該也差不多。」

「我還以為只是有人天性刻薄，被金錢和地位激發出來了而已。」麥迪遜感嘆道，「真的很難相信會有人拿耍大牌這種事來當武器……能奏效嗎？我的意思是，誰會吃這一套？」

「吃這一套的人可太多了。」

芭芭拉玩味的眼神又轉移到了韓易身上。

「面對這種難搞的大牌，一般人的應付方式不外乎三種。」

「第一，恕不奉陪，知難而退。這樣一來，巨星們就篩掉了那些沒有實力滿足他們需求的，或者沒有耐心滿足他們需求的人，讓後續的合作有了更大的確定性。畢竟能夠捏著鼻子忍受的人，都是合作意願最強的那一批，可以任他們拿捏。」

「第二，低聲下氣，曲意逢迎。這個世界上許多人就是生性軟弱，遇到看起來強勢的人就啞火，或者乾脆就是對明星有濾鏡，覺得他們難搞就是應該的。這部分人，大牌們很喜歡，因為這意味着他們能夠攫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第三，強忍怒火，勉強合作。一般這樣做的人，都會想在合作中展現出自己的強勢，壓過明星一頭。這種人，更受大牌們的歡迎。」

「為什麼？」麥迪遜迫切地追問道。

「激怒，是操控某人的第一步。」

芭芭拉豎起食指，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明白了。」

麥蒂恍然大悟，扭頭將視線對準韓易。

「所以他是想要操控我們。」

「我靠……」

韓易瞠目結舌，情不自禁地用中文表達起了他的情緒。

「各位，我們現在聊的是米克-賈格爾對我的態度……是對我！」韓易壓住胸口，語調委屈極了，「我才是受害者！」

「我不敢苟同。」

徐憶如笑容甜美，聲音輕柔。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的話，我感覺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呢。」

「格蕾絲……」

情勢急轉直下，韓易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趙宥真，期望這裏最冷靜最理智的那一位能把他從火坑裏救出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趙宥真笑意盈盈地接了一句，「用情緒去掌控局面的男人，最可惡了。」

完了。

你這濃眉大眼的傢伙也叛變了。

韓易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口氣。

女人可怕，情敵在側的女人更可怕。

任何看似無關的話題，都有可能成為一觸即炸的雷區。

以後絕對要想盡辦法，阻止這四位巨頭再聚首。

畢竟，要是再這麼來上一次，估計他真的又得重開了。

「在我們面前的這個男人可惡，沒有在我們面前的那個男人同樣可惡。」

狠狠地剜了韓易一眼，最後關頭，趙宥真還是成為了那個踩剎車的人，止住了對前者愈演愈烈的批判，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米克-賈格爾身上。

「很明顯，賈格爾是在操縱你的情緒，想讓你對他更重視，或者對他更惱怒。不管你產生怎樣的情緒，都對他有利。」

「那麼，易，面對這種欲擒故縱的戲碼……你打算怎麼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