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橋頭古堡

74、橋頭古堡

一排身着囚服的男人被推到牆邊,他們惴惴不安等候穿着鹿皮靴的軍官在他們身後走來走去,等待未知的命運。

這裏是靠近南方邊境的一處軍隊駐紮地,不少房屋都是士兵常年駐紮的地方,瀰漫汗臭和腳臭的味道,他們並不知道公爵為什麼會把囚犯費時費力運送到南方來。

路上眾多囚犯在艱苦的跋涉之中也相互討論過,他們中多數人都是前線的潰兵,又聽說河陽人已經打下河陰,如今送他們來南方,會不會想把他們送回去繼續與河陽人作戰?

這種推測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也紛紛議論如若再次遇到河陽軍,他們將會如何.......

他們在河陽人的大屠殺之中倖免於難,頭也不回的狂奔。

帶頭逃跑的公子穆志永沒有遭受懲罰,所有罪責都被推給隨軍公府長史左丘扶風,而他們則全被抓住,被公爵指責作戰不利,沒有奮力作戰等,最終被抓住入獄。

對於這樣的裁決逃兵們並不服氣,因為是穆勝的兒子最先帶頭開始跑的,卻指責他們沒有力戰到底?難道要他們為一個帶頭逃跑的主將去送死?

不過他們的憤怒無門申訴。

很快,軍官挑選了一個最為高大的囚犯道:「帶他出來!」

囚犯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被兩個手持長矛的士兵驅趕從牆邊離開,在軍官押送下離開院子。

......

囚犯不安的盯着周圍的環境,此時白日西斜,三月臨空,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卻沒有完全變暗,天邊的光芒沒有完全消逝。

他才出院子就聽到河裏的嘩啦聲,走了一會兒就從小路併入大道,寬闊大道能讓兩輛馬車并行通行,他立即猜到這裏可能是南方通往馬陵的大道。

因為馬陵領境內只有南面有這樣的道路。

他心裏有些慌亂,難道公爵真準備讓他們去和河陰的河陽人打仗?

「官爺,我們這是去哪?」他不安詢問。

「閉嘴,叫你走就走!」身後軍官大罵,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囚犯不敢說什麼,只能繼續往前走,很快他看見一條夕陽下波光粼粼的大河橫亘在大道的盡頭,河邊有一座石制塔樓遍佈苔蘚,四周闊葉老樹灑下陰影,讓周圍環境十分昏暗。

那座只有兩層,四丈多寬的石制古老建築應該是父親和爺爺口中幾十年前他們打下河陰時用的兵營,如今已經荒廢。

不過隨着河陰被合親侯佔領,這裏應該重新啟用了吧?

河陰大道直通馬陵,只有這裏的橋頭堡能夠阻擋敵軍,只是前方苔蘚遍佈的石制塔樓沒有一點重新啟用的樣子,外面的石牆沒有修繕,周圍的高大樹木沒有砍除,敵人可能順着樹跳進要圍牆裏......

正當囚徒胡思亂想時候,要塞外遠遠有一波人站在樹蔭中向這邊招手。

等走近之後他才驚訝的發現,被人群圍在正中的人正是馬陵領的公爵穆勝!他不在馬陵城中居然到了這。

他身邊環繞十幾個士兵,還有一個牙齒髮黃,鬍鬚邋遢,渾身散發腐臭和血腥味道的佝僂老頭,他看起來年紀不小,而且和在場所有人看起來都不是一類,奇怪的是公爵就站在他面前,雖然極力想避開對方身上的味道保持距離,卻還努力展示出親近,連說話也和顏悅色。

囚犯有些不解,這是什麼大人物?穆勝連國君都不放在眼裏,卻要去巴結這樣的邋遢老頭.......

他隱約聽到穆公向老頭恭敬說,「人帶來了......」

他有些疑惑,難道老頭是什麼大人物,比穆公還要有權勢,腦子一熱幾步衝上去噗通跪在老人面前,不理會身後士兵的痛罵一面磕頭一面哭訴:「冤枉啊,我們冤枉!是公子帶頭逃跑的,我們願意繼續和河陽人打仗,求求你給我們做主,為我們伸冤啊!」

他說完之後繼續磕頭,直到感覺頭有些暈,腦袋生疼,地上的砂石沾染血跡才停下,抬頭看眾人的反應。

他發現穆勝面無表情,正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周圍的士兵大多如此,還有些人眼中隱藏着同情。

「蠢貨,你知道面前的是誰嗎!」穆勝正要發怒,身邊的邋遢老頭卻伸手阻止了他,隨後上前打量起地上的囚犯,他渾濁目光中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和,甚至讓面前緊張害怕的囚犯都平靜下來,如若不是他身上有着一股血腥味,誰都會覺得只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伸手摸了地上人的臉龐:「你是個好人,卻遭受不公的待遇對吧。」

囚犯連點頭。

「這樣的事不只你這一件,受苦的人也不只有你一個,世上還有許多的不公。」老頭慈眉善目娓娓道來,話音極具吸引力,聽得周圍人都有些入神.......

「這些事我早在百年前就看到經歷過,曾努力想要救苦救難普度世人,卻發現無能為力不過是杯水車薪,壞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這個世道......」老頭緩緩說着,周圍人逐漸聽得越發認真起來,他的話彷佛有一種魔力。

「愚蠢的凡人總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有些人自以為如何英明正確洞察世事,其實都是些愚昧狂妄自大至極的謬論,所以世間在凡人統治之下往往混亂墮落,充滿不公和愚昧,這個世界不該如此!

統御凡人必須超越凡人,那樣才能洞察天理,明察秋毫,只有高於凡人的上主統御我們,才不會有這樣的不公!」老頭念叨著不斷說在這一些話,慢慢有些已經變得讓人聽不懂了,不過有些依舊聽得清楚,「殷商之人是對的,他們以自身為代價.......

他們尋求上主的幫助,所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們所行之事才是正道........犧牲和祭祀是立國的根本,而不是周人僭越........」

他噓噓叨叨說了一堆之後,伸手拉起地上的囚犯,帶着他向遠處的橋邊古舊建築走去。

囚犯下意識的順從,其他人都留在原地沒有靠近,目送他們走向林蔭下橋頭前的黑暗塔樓。

他只感覺周圍的血腥味越來越凝重,四周比外圍更加陰冷,雖是黃昏眼前卻越來越黑暗,以至於他快要什麼都看不到,周圍逐漸嘈雜,眼前的景象開始變換,他走着走着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令他恐懼逃竄的涼亭驛河谷戰場,鋪天蓋地的河陽軍青面獠牙張牙舞爪而來,這一次他沒有跑掉,已經被嚇得癱軟在原地,很快就被恐怖的河陽士兵淹沒.......

而遠處的人們沒有看到河陽軍,也沒有看到戰場,只是看着囚犯木訥如失去意識一般走入苔蘚遍佈的橋頭堡,隨後再也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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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侯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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