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為愛放手(結局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為愛放手(結局上)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緩緩走近網中困住的眾人,鳳阡陌邪肆而狂妄,彷彿馴獸師望着鐵籠子裏的困獸,不僅對它的狂怒煩躁毫無懼意,反而饒有興緻地看着它掙扎撕吼,看着它漸漸無奈放棄直至絕望,那微微吊起的眉梢分明顯示了他此刻難言的興奮,一種居高臨下,征服的喜悅。

「王爺這麼快下定論,未免為時過早了吧?」

一身紅裝的商雨澤,笑得妖嬈嫵媚,從台上緩緩步下,行走間那絕世風華,讓人驚艷,就像是天上的一輪紅日落入凡間,光芒萬丈,照耀得眾人連眼睛都難以睜開。

「商相這是何意?難道你在藐視女王的皇威?還是商相想謀逆,取女王而代之?」

臉上作出一副訝異的表情,鳳阡陌眼底卻染上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輕狂笑意,溫和的語氣里,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有何不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古今亦然。更何況,所謂的天子,是否真的真命天子,還不得而知呢!」

唇邊,漾開更為蠱惑人心的媚笑,只是,這笑,卻不達眼底,商雨澤前一刻還帶着淡淡憂鬱的一雙美眸,早已被一抹狠厲之色取代,黑白分明的眼中,濃烈的悲傷悄悄蔓延,擴散,就連遠遠站着圍觀的群眾,都感同身受,很有默契,驀地停止了喧囂。

「商相可知詆毀天子是何罪?」

瞳孔微微一縮,面對這樣一雙帶着入骨仇恨的眼,鳳阡陌心中疑惑頓生。

好熟悉的一雙眼!

「王爺可知篡改詔書是何罪?狸貓換太子,又是何罪?」

自從看到他手臂上那隻蒼鷹,他就開始着手調查自己的身世,不想,無意中竟然牽扯出十幾年前一場驚天大陰謀。

而這一連串陰謀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這個看似對一切都滿不在乎,道貌岸然的王爺。

不答反問,商雨澤魅惑地笑着,將臉湊近,淡淡的語氣,平靜如水,卻如石子投下,在鳳阡陌心中盪起了圈圈漣漪。

「臣十幾年前開始遊歷列國,從來不將權利地位放在眼中,這在沙利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卻被商相如此誣衊,還望陛下還老臣一個清白!」

慌亂只是一瞬,很快,鳳阡陌又恢復了一貫的雲淡風輕。

「清白?把自己的女兒送給雪域國作為交換的政治籌碼,讓自己的兒子假冒失蹤的索西王子一步步替你掌控天下,這就是你的清白嗎,王爺?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那塊玉佩,是假的!」

看着鳳阡陌漸漸發青的臉,商雨澤忽然仰天狂笑起來,只是,誰也沒有看到他眼角,有一滴本要落下的晶瑩,順着那俊美容顏仰起的弧度,重又滑入眸中。

「你……你是何人,居然在這裏信口雌黃?」

不可能,怎麼可能?那晚,他明明已將那個孩子找到,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那個多年前的秘密,只有他和他知道的秘密,也隨着他的死亡一起永遠地埋葬了。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得知的?

「十年前,商家堡,被人一夜之間滅了族,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不知道王爺還記得否?」

炎炎烈日下,狂風乍起,吹得滿頭青絲飄飛,一步步緩然向鳳阡陌走近,商雨澤臉上妖魅的笑意更深,彷彿一朵嬌妍欲滴的紫色曼陀羅花緩緩綻放,妖嬈而邪肆,讓光芒萬丈的太陽也失了光輝。

「本王……本王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

內心深處掩藏的秘密被人一點點挖掘出來,那種被掏空的虛弱感讓鳳阡陌漸漸失了鎮定,卻仍死死抵賴。

「兇手是一個手臂上刺有蒼鷹的男子。如果王爺是清白的,何不把你的手臂伸出來,讓大家看看?」

完美如天神一般的笑顏,讓人忘了天地萬物的存在,心緒,也隨着那美眸中迅速蔓延開來的濃烈悲傷,漸漸變得難以平靜,彷彿狂風刮過秋樹,落下一地蒼白無力的悲涼,想要痛哭才發覺眼睛乾澀擠不出一滴眼淚,想要吶喊才發現喉嚨哽咽發不出任何聲音。

「本王手臂上的確刺有蒼鷹,可是,這又代表了什麼?你說的那些事,可有證據?可有證人?如果沒有,那就是誣賴!再說了,我堂堂一國王爺,何以慘毒到要滅了普通商賈之家的族,這對本王有何好處?」

望着一步步前進的商雨澤,鳳阡陌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凝著那樣一雙眼睛,竟然讓他失了一貫的鎮定。

這天下,從來只有他知道而別人不知道的秘密,今兒個是怎麼了,這個人的身份,他竟然猜不透,而他,竟然知道他如此多的秘密!

「好處當然有,而且,這好處還大著呢!因為這家人收養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孩子,這孩子,就是先皇遺落在民間的大皇子--索西!」

莫名的,商雨澤忽然停下腳步,黑白分明的美眸里閃過撕心裂肺的痛楚,一直保持的笑容也凝固在唇邊。

然而,這反常的舉動只有一瞬,頓了頓,那蠱惑人心的笑容再次在漾開,商雨澤輕輕的,彷彿微風拂過湖面,柔緩而雲淡風清的言語,如一記悶雷,在眾人腦海里炸響,因過度驚愕而引起的短暫沉默后,全場嘩然。

「你怕他的出現會攪亂你的宏圖大計,因為先皇的遺詔,指明了傳位於索西王子!所以你就來個殺人滅口,篡改詔書,謀朝篡位!」

漸漸加大的聲音里,帶着鬱積千年的憤慨,商雨澤唇畔的微笑漸漸變得冷冽,明媚的眸子,放射出凜凜寒光,像兩把閃耀着鋒芒的利劍,森然而迫人。

「大家莫要聽信這亂臣賊子的片面之詞,真正想要篡位的人是他,所以才編造了如此精彩的故事出來!逆賊,既然今日你撞在了本王手裏,就讓本王來替天行道吧!」

不知是否害怕商雨澤繼續說下去會徹底戳穿自己的陰謀,鳳阡陌忽然激動地從腰間抽出佩劍,指向商雨澤,微微勾起的唇角,殘忍而狠毒,嗜血而暴戾。

「唰唰唰」

幾乎在鳳阡陌拔劍的同時,整齊劃一,震撼人心,利劍齊齊出鞘的聲音讓所有的喧囂即刻止於靜謐。

定睛一看才發現,圍觀的人群中,不知何時湧出了一群為數不少的褐色衣袍男子,似早有防備,見鳳阡陌突然將劍指向自己誓死效忠的主子,立馬反應過來,一個個拔劍出來,圍成一個圓,將鳳阡陌包圍在最中央。

「看吧,本王就說了,此逆賊早有謀反之心,今日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

褐衣男子的出現,不但沒讓鳳阡陌眼底現出絲毫懼意,寒潭般深不可測的黑眸中,反而閃過一絲精光,須臾,剛剛僵硬陰鬱的一張臉,竟莫名地掛上耐人尋味的淡笑。

「都給我退下!今日,我要親手將他了結!」

商雨澤嘎然斂住笑意,長臂一揮,從腰間抽出佩劍,鋒利劍芒直指鳳阡陌,雙目炯炯猶帶狠厲之色,就像一隻等待獵物挑釁的雄獅,冷漠而孤傲。

「哈哈哈哈……就憑你?」

眉毛輕挑,語氣輕蔑,鳳阡陌的瞳孔微微一縮后又略略撐大,淡淡的眸光里,閃過複雜的情緒。

如果之前的只是懷疑,那麼這一刻,他絕對是肯定的,這個男人,就是索西!

他竟然沒死?難道,那晚死去的,只是他的替身?

這隻狡猾的狐狸!看來,自己真是太輕敵了!

「儘管試試!」

雙手握住劍柄,腰微彎著,一股暗力在體內集結,強大的力量形成急速的風,吹得衣袖裙裾劇烈翻飛,商雨澤唇角微微一扯,蓄勢待發。

「商雨澤,你太放肆了!再不住手,休怪朕不客氣!」

見兩個男人各倨一方,虎視眈眈,劍拔弩張,一副就要進行生死決戰的樣子,沙利女王忽然一臉驚慌,驀地從寶座上站起,厲聲喝道。

不容否認,眼前這個妖嬈嫵媚的絕色少年,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是超然的,不同尋常的,可是,卻永遠也不及他來得重要。

他只是她偶爾寂寞時心靈的慰藉罷了,而陌,卻是她活着的唯一勇氣和希望!

無論如何相像,他就是他,獨一無二,這世上無人可將他取代!

就算是死,她也不容許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恕難從命!」

全然不理會沙利女王的警告,商雨澤冷冷地回應了一句,足尖一點,頎長的身影便已躍到半空,和反應過來,同樣躍入空中的鳳阡陌纏鬥起來。

強大的氣流將地上的沙粒吹到空中瘋狂舞動起來,兩個迅捷移動的身影讓人看不真切,千百道白色耀眼的光芒在眼前閃爍,耳邊,尖銳利劍打在一起的鏗鏘聲,回蕩不絕,驚心動魄。

在眾人疑慮重重的目光里,商雨澤和鳳阡陌就像兩頭為了生存而廝殺的狼,實力相當,誰也不肯退讓,足足纏鬥了半個時辰,仍然難以分出勝負。

「小心有毒!」

看着漸漸落入下風的商雨澤,和招招斃命,毫不手軟的鳳阡陌,屏息凝神的嫣然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漸漸落入下風的商雨澤,受了鳳阡陌一掌后從空中落下,腳步不穩地後退了幾步,唇角有鮮紅的血滲出,看樣子,這一掌,讓他受傷不輕,而鳳阡陌卻趁著這個間隙,悄悄將手探入袖中,被眼尖的嫣然一眼識破,大叫出來。

提醒的聲音雖脫口而出,卻還是不及鳳阡陌出手快。

一陣白蒙蒙的煙霧噴射而出,迷濛了商雨澤的視線,讓他瞬時辨不清方向,在迷霧裏轉悠。

鳳阡陌卻臉帶笑意,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盤腿席地而坐,兩個掌心,上下合攏起來,震天撼地的力量便開始在他掌中醞釀,一時間,整個廣場,飛沙走石,彷彿突然而來的沙漠風暴,吹得圍觀的人全然睜不開眼睛來。

排山倒海?這鳳阡陌居然使出她親親師傅的獨家絕技--排山倒海!

這獨門武功,可是師傅研究了數十年的心血結晶啊!

這擁有強大震懾威力的招式,殺傷力極強,被襲擊者就算不死也將武功盡失,因為招法太過殘忍,疼愛她的師傅連她也未曾傳授。

她很肯定,這世上,除了師傅和漠,絕對不會有第三人曉得這一招式。

可是,為何,為何這個同師傅全然沒有任何關係的沙利國王爺,竟然會這套駭人的絕招?

難道,漠的失憶,竟然跟他有關?就是他,讓漠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掙扎中的嫣然,見到熟悉的招式,驚愕地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着鳳阡陌,一下子變得茫然不知所措,只得將擔憂疑慮的目光投向神色凝重的銀狐,卻見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表情一下子變得扭曲不堪,額頭上,豆大的汗粒,如雨般落下。

眉頭高聳如山丘,恍惚的目光似乎飄到很遙遠的地方,全然沒了焦距,雙手,更是痛苦地抱着頭,似乎在努力忍受着劇烈的疼痛,銀狐忽然整個人蹲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含糊不清。

「狐狸?狐狸你怎麼了?」

擔憂地俯下身來,嫣然驚懼地撫著銀狐的背,更加失了方寸。

然而,那聲聲關切的呼喚,聽在銀狐耳里,卻化作無聲的空氣。

腦海里,凌亂的思緒,破碎的記憶,漸漸拼接出完整的畫面,在眼前鋪展開來……

那是個很黑很黑的夜晚,月兒隱在雲里,只有幾點稀疏的星光,粼粼灑落在茫茫沙漠裏。

不見天日的黑暗中,黃沙漫天飛舞著,他的心很焦急很彷徨,他好像在急切地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好像那個人,對他來說,很重要很重要,沒了她,他的生命便也沒了意義。

夜很黑,看不清前進的方向,清脆的駝鈴聲卻讓他驚覺危險的臨近。

「你們是何人?」

「索你命的人?」

對方來勢洶洶,語氣狠絕。

「為何殺我?」

「得罪了公主的人,全都得死!」

瘋狂而邪佞的冷笑在空寂的夜裏回蕩,黑衣人一個個高舉著圓月彎刀,潮水般向他襲來。

纏鬥中,一個白衣翩然的男子忽然從天而降。

「王……王爺,你怎麼也來了?」

黑夜裏,看不清來人的面容,可是,從黑衣人懼怕的語氣中,不難揣度,這個男人地位之高。

「全都給本王滾!」

淡淡的口氣里,帶着毋庸置疑的權威,讓黑夜裏匍匐在腳下的黑衣人簌簌發抖,驚恐萬分。

「是--!」

在來人一聲令下后,一群刺客連滾帶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是……江太師?」

直到那個人影走近,藉著淡淡星光,他才依稀辨出來人的身份。

一個平日裏低調卑謙的太師,居然讓蘇拉公主派來刺殺他的人,如此畏懼,而且還喚他王爺?莫非,他是沙利國潛伏在朔方的姦細?

「三王爺,別來無恙啊?」

寂靜的夜裏,傳來一聲古怪而詭異的笑聲。

「你是沙利國的五王爺?」

略微思索了下,他心中很快有了論斷。

「三殿下果然是人中之龍,難怪老皇帝欲傳位於你了!只是啊,可惜了,今日撞在我手裏,這龍也就成了蟲了,哈哈哈哈……」

猖獗的怪笑在空曠的沙漠之地回蕩,讓人毛骨悚然,一陣嗆人的煙味,隨風,在空氣里瀰漫開來,來不急防備,他的身體,已經因為吸入過多的毒氣而漸漸癱軟下來。

「你……!」

該死,他居然中了迷煙!

待他反應過來,欲抽出手中的劍指向對方,才發覺,腿酸軟得厲害,竟然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雙腳因為無法支撐身體的力量,不得不跪坐在地。

「放心,本王的動作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上路了,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聲在耳畔回蕩,雖然他拼盡全力,努力想讓自己的意識保持清醒,可是腦子裏卻像被人塞了一團棉花,混濁不清。

頭頂承受着猶如大山一般的沉重,全身上下的血液如開水般瞬間沸騰起來,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迅速侵蝕着他體內的五臟六腑,連靈魂,都一點點地從體內抽離出來。

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他卻清晰地看見自己的一頭黑髮漸漸斑白,看着自己充滿彈性,閃耀着健康色澤的皮膚,漸漸失去水分,蒼老如古松樹皮,看着自己健碩的身體、手腳,一點點縮小,回歸到孩童時代。

「屹空道人的徒弟,果然不同凡響!很難受嗎?放心,很快你就不會知道痛苦的滋味了,哈哈哈哈……」

黑夜裏,鳳阡陌如嗜血的魔鬼,輕舔著自己的嘴唇,嘴角劃開滿足而妖異詭譎的笑容。

……

清脆的駝鈴聲在孤寂的夜裏回蕩,那聲音越飄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再也聽不真切,他終於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摔倒在黃沙地里。

吸魂**吸走了他十幾年的功力,他的生命,就如那即將燃燼的枯燈,慢慢走向衰竭。

心,很澀很疼,那是一種牽扯著全身上下每一顆細胞,滲入靈魂的痛楚,那是刀絞一般的疼痛絕望,那是咬牙切齒的不甘。

難道他就要這樣離開人世了嗎?不,不可以!怎麼可以?

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愛她,還沒來得及給她想要的幸福,他不能就這麼自私地丟下她,絕不能!

望着蒼穹里疏淡黯然的星光,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捕捉那微弱的光芒,一直一直,就像追尋她一樣……

沙漠裏,罕有地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他用意志,努力命令自己睜着眼,再怎麼疲累,也不可合上,因為,一旦合上,今生今世,他將再也看不到,他最愛的她。

雨水,冰冷如刀刃,殘酷如皮鞭,狠狠地抽在他脆弱的臉上身上,他始終咬牙堅持着,用全身僅有的力氣苦苦支撐著,他必須等到天明,等到過往的人發現他!

只要有人看到他,也許,就還有一線生機。

那是一種比死亡還要痛苦的漫長等待,怕自己一合眼便會沉睡不醒,連眨眼也變得奢侈。

彷彿經歷了一千年的等待,他終於看到了天邊微微露出的一絲曙光,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嘆:「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善哉善哉,阿彌陀佛!老天註定,施主命不該絕啊!」

一名白眉白須的老和尚,慈祥和藹地笑着,扶他坐起。

「施主可願被我所救?」

捋著長長的白須,老和尚不忙着救人,反而緩緩問道。

「為何……有此……一問?」

喉嚨乾澀如火燒一般,他艱難地吐出一句話,腦海里卻疑惑重重,哪有人救人還如此多廢話的?

「好吧,請施主務必答應老衲一件事。」

老和尚眼裏閃爍著慧黠的光芒,淡淡輕笑的唇邊,讓人心安。

「前塵舊事如過眼雲煙,你生命的延續,就是代替老衲完成未完的使命。從此,你將有個全新的身份,你叫洛子寒,專門劫富濟貧的沙漠銀狐,解救所有受苦受難的百姓,是你一生的職責!」

緩緩將真氣輸入他體內,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詞,那一字一句,竟然彷彿有人拿着鑿子鑿在他腦海里一般。

「不,等等……」

「請您將這個字,刻在我心口!」

手指是那般的疲軟無力,彷彿孩童初學寫字,他在沙地里勾畫了半天,才將一個完整的『淚』字寫下。

那一刻,他蒼白的唇角,是微笑的,他清湛的眼眸,是執著的……

沒有了她的人生,即便活着,又有何意義?就像一口枯井,沒了水的充盈,便只剩下一副空的軀殼而已。

他決不允許自己將她忘記,他要將她刻進骨髓,刻入靈魂,生生世世,永遠銘記。

即使他的記憶里已將她抹去,他的心,也絕對不能將她遺忘!

將來,他一定可以將她找到!親口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老和尚輕輕嘆了口氣,依言在他胸口刻了個佛教字體『淚』字。

在他咀嚼那種刺痛的滋味,抓緊時間想念她的時候,老和尚已經從袖中掏出了佛珠放在掌中轉動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一道白光乍現后,彷彿有無窮的力量,通過他的手掌,慢慢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

全身的血液流動起來,乾癟的皮膚,漸漸充漲起來,小小的手掌,也彷彿冬日過後得了春雨滋潤的樹苗,迅速長開,竟然比以前還要大上不少,孩子般的體型,也像充氣球一般,比從前更高大健碩,連眉眼也粗獷了許多,真的完完全全,從本質上,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

老和尚在救了他以後,就在他身邊圓寂了。

而他,除了老和尚交待的使命,便什麼也不記得了。

從此,他戴上了銀色面具,在沙漠裏遊走,劫富濟貧,漸漸讓沙利的皇宮貴族畏懼。

……

他一直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缺失的記憶讓他從未懷疑自己過去的身份,直到,直到遇到她,那個伶牙俐齒,貪吃搞怪,卻總能時刻牽引他心的女人。

她說她叫慕輕淚,這名字讓他好熟悉,熟悉到心口隱隱作痛,腦海中有什麼呼之欲出,卻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問他會不會做拉麵,他否認得斬釘截鐵,卻莫名奇妙地鑽入街邊的小麵館,味道做得比店裏的廚子還要正宗……

原來,一切的一切,真相竟然是這樣!

淚兒,我的淚兒,漠終於將你記起了……

潮水般湧來的狂喜讓君子漠激動得全身戰慄,起身,不再猶豫,緊緊將嫣然擁入懷中。

「淚兒!丫頭!小師妹!」

一連串的稱呼,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不足以傾訴他對她滿腔的思戀。

「……漠?

抬眸,凝著那雙含笑的眼眸,盯着那顫抖的唇瓣,她喜極而泣。

漠,她的漠,終於將她記起了……

一陣山崩般劇烈的響動,拉回了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兩人,待二人回過眼來,就看到中毒的商雨澤完全失去了招架能力,鳳阡陌凌厲的掌風已經全數打在他身上,讓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接連翻了幾個跟斗,遠遠地撞在棚頂上,翻了個滾,又從棚頂跌落在地。

鮮紅的血,從他口中噴射而出,綻放了一地的妖嬈,觸目驚心。

那長長如蟬翼般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彷彿飛翔了許久的蝶兒找到了棲息的花兒,終於疲倦地合上了。

「不--!」

看着奄奄一息的商雨澤,嫣然驚聲尖叫着,瘋狂地撕扯起困住她的網來,直到一雙白皙嫩滑的小手,在繩索上磨出斑斑血跡,仍不肯罷休。

……

忘不了初見他的那一晚。

潔白梨花從枝頭輕舞著滑落,一身白衣翩然的他,靜靜站在樹下,佇立風中,輕輕吹着悠揚的曲子,那安然寧靜的目光,如此美好。

腦海中,閃現着他孩子般無辜的眼神,還有他溫柔地拉起她的手撒嬌時的憨憨表情。

那樣鮮活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地流逝嗎?

那樣陽光而孩子氣的笑容,從此,她再也見不到了嗎?

「不,不要--!」

掙扎中,掛在嫣然脖子上的玉佩竟然從網的空隙里跌落,悠悠地轉了幾下,緩緩落在鳳阡陌腳邊。

該死,他竟然是鳳雲毅的兒子!他竟然真的是那個渾蛋的兒子!

彎腰,撿起地上通體瑩潤的玉佩,鳳阡陌眼中忽然陰森無比,殺機盡顯。

掌心,再次合攏,盛怒的鳳阡陌欲給商雨澤致命一擊。

「父親,收手吧!別再執迷不悔了!」

千鈞一髮之際,江舟忽然從席上走下,扶起身受重傷的商雨澤,一臉痛心地望向鳳阡陌。

「殿下,你這是什麼話?難道就這樣放過這個逆賊了嗎?」

就要打出去的掌風,強行收回,鳳阡陌眉頭擰成了川字形,雖然說話的口氣仍是客客氣氣的,眼神卻在斥責江舟的反常。

「父親,現在你捏在手中的玉佩才是真的龍形玉佩,先皇留給索西王子娘親的信物不是嗎?」

從來不知道對自己慈愛有加,被自己當天神般敬仰,無所不能的父親,竟然是如此殘忍而嗜血的人,這種二十幾年來的認知被一朝顛覆,那種難受的感覺,世間沒有任何語言足以形容。

緩緩放下商雨澤,江舟忽然站起身來,一臉痛楚地走向鳳阡陌。

也許沒有人注意到,滾落到父親腳邊的那塊翠綠的東西究竟是何物,他原先也不明白,可是,看到父親那狠絕的眼神,他的心,已經瞭然。

回頭是岸!

他的父親,其實也可以只是疼愛着自己的孩子,會對孩子噓寒問暖,教他知書識禮的好父親……

「索西殿下,你在說什麼,老臣聽不懂!」

面對江舟無比心痛的表情,鳳阡陌笑着的臉忽然變得僵硬,卻仍是不肯鬆口承認。

「聽不懂嗎?那麼,就讓我來告訴大家事實的真相!」

人群中,不知何時湧上來一群白衣侍衛,在擁擠的人潮里,開了一條路,一位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在一名身着金黃色龍袍的男子陪同下,緩緩走上廣場。

女子如新月般美麗的眸子,閃爍著盈盈動人的光輝,清麗絕然的臉,卻帶着和江舟一般痛楚的表情。

「你們……你們……」

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傳來,鳳阡陌立刻扭轉頭來,才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站在身後。

「這麼多年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雪域國國主是誰嗎?現在,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了!」

貝兮身子略略後退了一步,眾人的視線,立刻落在她身後偉岸的男子身上。

幾乎同時,每個人眼裏,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男子身材頎長高大,五官猶如刀刻般鮮明立體,皮膚卻帶着病態的蒼白,長長及腰披散的頭髮,也是雪一般斑白,更重要的是,那臉,跟阿木圖,簡直一模一樣。

眾人疑惑吃驚之際,達朗卻抿嘴含笑,冷酷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

而座上的阿木圖,見到龍袍男子,竟然也不吃驚,只是淺淺一笑。

「皇兄,這麼多年了,你終是放不下她啊!」

「你們……你們……」

望着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沙利女王也震驚無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自稱與雪域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給她無數情報的男子,竟然跟雪域國神秘的國主長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女王陛下,讓你受驚了!其實,事實很簡單,雪域國國主冷天亦,只不過有個孿生的雙胞胎弟弟而已,這人,就是你們所熟知的阿木圖大人,朕的親弟弟--冷天寒。」

聞言,鳳阡陌憤怒的眼中蒙上深深的羞辱,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自己苦心經營這麼多年一統天下的大計,到頭來,卻被人利用得如此徹底。

在他以為天下盡在囊中的時候,他的親生兒子和女兒,竟然倒戈相向!

自詡為軍事家的驕傲讓他無法容忍這種屈辱!

身為人父的驕傲也讓他無法容忍兒女的背叛!

「鳳阡陌,束手就擒吧,念在你是貝兮的父親,朕會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冷天亦淡淡一笑,卻是威嚴無比,一群白衣侍衛,也早已將鳳阡陌團團包圍。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死何所懼?只是,就算死,本王也要拉個人陪葬!」

話音未落,鳳阡陌已經一掌擊在網中,所有聯結網的粗繩在瞬間灰飛煙滅,網中掙扎的眾人也一個個跌坐在地上。

「就算是死,本王也要天下人,好好記住本王曾經的存在!」

慕輕淚是嗎?牽動三個國家君王的女人是嗎?就算他不能得天下,也要這三個未來的王者,好好記住今日血的代價,他忽然很想看看,他們痛心疾首的表情!哈哈哈哈……

銀光閃閃的劍,在眾人錯愕的表情中,已經藉由鳳阡陌強大的掌風推力,在空中急速飛馳,沒有人知道,它的目標,會是地上癱坐着的哪一個人。

看着那鋒利的劍芒在陽光下閃爍,一絲驚愕從江舟眼裏劃過,身子,已經如閃電般飛速撲倒在嫣然身前。

父子連心,此時,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親。

他不可能把劍指向自己的父親,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父親,傷了他要呵護一生的女人,但是,他可以用身體做盾牌,擋住父親的利劍,化去這場干戈。

鋒利的劍,直直沒入江舟的胸膛,又從衣裳的那一端,穿出,如雪般潔白的衣衫,迅速被刺眼的紅染遍,開出妖冶艷麗,卻讓人心痛無比的紅花。

「不--!江舟,你醒醒,醒醒啊!」

為什麼緊緊地按住了他的胸口,鮮紅的血還是如泉涌般,從她的指縫間流淌而下?

這個溫文儒雅,如清風般灑脫的男子啊,只因她一句戲言,悄悄地學會了騎馬射箭,練得一身好功夫,明白她的心有所屬,不想給她造成困擾,從來不曾對她說過什麼,卻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挺身而出,捨身相救。

……

「淚兒,不要怕,就算是死,我也會將你帶到安全地帶!」

「只要我江舟仍有一口氣在,定護你周全!」

「帶她走!」

……

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對她說過的話更是少之又少,然而,每一次,都是如此地震撼人心,驚心動魄。

她慕嫣然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一個如此美好的男子,如此不顧一切,至死不渝地愛護?

「江舟,你醒醒,醒醒!」

他的唇角,還帶着醉人而滿足的微笑,然而,任憑她如何搖晃,他就是不肯再睜開眼睛了……

這個俊逸如仙的男子,真的就這樣悄然睡去了嗎?

「淚兒……」

輕喚一聲,將嫣然摟入懷中,君子漠神情哀痛,沒有出聲安慰,只是,用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牢牢地握緊她的肩頭,給她力量。

「漠……」

眼眶裏隱忍的淚,順着臉頰,輕輕滑落,為了那個看起來文弱儒雅,實則敢愛敢恨敢擔當的男子……

「謙兒!我的兒啊!娘親還來不及好好看你一眼,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麼拋下娘啊?」

從台上瘋狂地跑下,一把推開嫣然,沙利女王顫抖着手,難以置信地撫上江舟帶血的臉龐,嚎啕大哭。

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響徹天地,母親痛失愛子的悲涼,在空氣里鬱積,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我的兒啊!從小,娘親無法看着你長大,不能在你身邊好好陪着你,是娘錯了……是娘錯了!」

輕輕地放下江舟,沙利女王緩緩站立起身,回過臉,深深地凝了鳳阡陌一眼,蒼白的臉上忽而勾出絕美的笑顏,在眾人怔愣之際,拔出江舟胸口的劍,毫不猶豫地,深深地刺進自己的腹部。

「謙兒放心,娘再也不會讓你寂寞孤單了!黃泉路上,娘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靈兒……謙兒……」

鳳阡陌兩片蒼白的唇,微微,微微地抖動着,獃滯了半天,才從嘴裏輕喚出兩個他生命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眼裏,全是刺目的紅,耳邊,只有撕心裂肺的吶喊,心如刀絞。

明明想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腳卻像踩在雲里,漂浮不定,明明近在咫尺,那距離,卻像隔了十萬八千里。

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撲到江舟母子身邊,鳳阡陌竟然也失聲痛哭起來,一個大男人,痛徹心扉悔恨的哭聲,在浩大的天地間,寂寞地迴響。

「靈兒,我以為自己對你毫不在乎,哪知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你的愛,只是仇恨,蒙蔽了我的雙眼,讓我無法看到自己的內心啊!」

「靈兒,對不起!我會在黃泉路上,向你們母子懺悔!」

滴著鮮血的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后,『哐當』一聲,跌落在地,那個前一刻痛哭不止的男人,也隨之轟然倒下,嘴角帶着悔恨,靜靜地,躺在死去的母子身邊。

「爹--!」

鳳阡陌倒下的一瞬,一向堅強而倔強,早已不願承認兩者父女關係的貝兮,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母親離開人世的那一天,她幾乎哭幹了所有的淚水,她以為,親情對她而言,早已淡如雲煙。

可是如今,看着這個倨傲的的男人顯露的脆弱和絕望,她麻木了許久的心卻仍是深深地刺痛了。

原來,有些東西,不是想遺忘就可以忘記的,血濃於水,終究,她還是為這個男人,這個她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滴下淚來。

「為何人總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貝兮,跟我回去吧!沒有你在身邊陪伴,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何意義?從此,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冷天亦上前一步,溫柔地替貝兮揩去眼角的淚痕,深有感觸地說道。

這世上,只有失去過的人,才真正懂得要好好珍惜身邊的人。

那種剜心噬骨的痛,那像火山噴涌一般無法遏制的思念,他再也不要經歷了。

兩個相愛的人能彼此相守,勝過所有……

「紅顏禍水!想不到,一心想要征服天下的皇兄,也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子,放棄大好江山!既然皇兄胸無大志,何不把雪域國的皇位讓出,讓皇弟也嘗嘗睥睨天下,被萬人敬仰的滋味!」

一直冷笑不語的冷天寒忽然站起,緩緩從台上走下,此時,原先由冷天亦帶來的侍衛,竟然齊刷刷全部將劍頭指向冷天亦。

「寒,你竟然想要謀權篡位?」

自己一直信任疼愛的弟弟,主動請纓說要留在沙利幫他打探軍情的弟弟,如今,竟然將矛頭對準他?

皇位,果然是最容易讓人泯滅良知的東西!

「勝者為王,能者居之!哪一個帝王的天下,不是從別人手裏搶奪過來的!」

回答冷天亦的卻是一直靜觀其變的達朗。

與冷天寒很有默契地對望了一眼,達朗隱匿在眼底的興奮,完全顯現出來,一雙手,帶着無限的眷戀,撫上龍頭寶座。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哪塊土地不是在無休止的征戰中奪取,哪個國家不是在嗜血的殺戮中崛起?

只要他殺光這裏所有的人,天下,便指日可待!

「把他們統統給我抓起來!」

大手一揚,穿着盔甲,全副武裝的沙利國士兵,已經從四面八方湧來,將整個廣場,重重包圍。

會武功的,不是中了毒氣,就是身受重傷,全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會武功的,更是只能任人擺佈,廣場中心的人,很快便被達朗的人五花大綁起來。

「不知殿下想要如何處置這幫人?」

冷天寒冷酷地笑問達朗。

「就地處決!」

這些人,一日也不可多留,否則後患無窮!

只有立刻將他們斬盡殺絕,斬草除根,他才能高枕無憂,坐擁天下!

「朗哥哥,你在哪兒,不要丟下蝶兒一個人在家,蝶兒怕……」

正在達朗要下令將所有人斬首之際,隨着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不期然地出現在眾人視線中,那瓷娃娃般精緻的面容,小兔子般害怕怯懦的目光,讓人莫名的心疼起來。

「蝶兒,你怎麼來了?這裏如此酷熱,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達朗野心勃勃的目光,在搜尋到來人身影的時候,顯現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那樣一雙怯生生水盈盈的眼眸,總能一下擒住他的目光,愛憐之情油然而生。

這世間,只有此女,是他唯一的弱點。還好,她早已被他控制,忘了往昔的事情。

大踏步地從台上走下,達朗直接走到司徒語蝶面前,在眾人驚詫的視線中,輕柔地將她抱起。

偉岸的身軀,緩緩步向正中央屬於皇帝的寶座,只是,卻在離寶座仍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達朗整個人,霍然倒地了。

「蝶兒……你……」

摸著鮮血汩汩流出的胸口,達朗駭然地瞪大了眼,怎麼也不敢相信,懷中小白兔一般乖巧讓人心生愛憐的女子,竟然親手將匕首刺進他的胸膛。

「他是我哥,我最敬愛的哥哥,無論誰,都不可以傷害他!誰都不可以!」

從她意外見到她皇嫂的那一晚,她的記憶就開始慢慢恢復。

無論她的哥哥,曾經做過什麼,曾經令她多麼受傷,他永遠都是她的哥哥,在她心中,宛若天神般高大的哥哥!

誰也不可以傷害他!

「蝶兒……」

看着達朗嘴角和胸口湧出的鮮血,司徒語蝶驚恐地流下淚來,瞪大的眼裏,充滿著難以置信的驚愕,握著匕首的手,顫抖著仍不知道要鬆開。

她殺人了嗎?連一隻螞蟻都不願踩死的她,竟然殺人了嗎?

眼前忽然變得好黑好黑,什麼都看不見了,她好害怕好害怕……

「蝶兒……」

那一聲哥哥,讓渾身無力的司徒玄驚異地抬起頭來,黑豹般炯炯的雙目,怔然地望着司徒語蝶,久久不發一語,只是,從他微微抖動的身子,卻不難發現他此刻內心的激動。

那句震撼人心的『哥哥』,在他平靜的心湖,猛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

因為她的存在,這十幾年來,他一直抗拒女人的接近,太過親密的接觸,總會讓他想起那個齷齪的夜晚,那個男人邪氣的笑,還有母親眼中如霜般的冷漠。

她的存在,是種恥辱的提醒,他討厭看到她!

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他便沒有給過她一天好臉色,而她,卻痴心妄想,得到他哥哥般的呵護!

一直以為,只有她死了,他的心靈才能得到解脫,可是,今日,當看到從小善良怯懦,甚至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死的她,竟然為了他,殺人了。

心中竟是如此震撼,彷彿有座高高築起的牆,轟然倒塌,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慢慢融化。

「天助我也!想不到,到頭來,主宰天下的人,會是我!哈哈哈哈,我冷天寒,才是真正一統天下的真命天子!」

見達朗一臉痛苦地跪坐在地上,冷天寒冷笑一聲,走過去,將未完全刺入他體內的匕首一推,深深扎入他心臟所在,直到看着他倒在地上,才肯罷休。

「從此,朕就是沙利的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用食指沾上達朗的血,輕輕放到舌尖舔食,冷天寒深邃的琥珀色眼睛,帶着嗜血的陰寒,讓人毛骨悚然。

「恭喜新王,賀喜新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人群里,來自雪域國的白衣侍衛已經高舉着手中的劍,囂張地叫喊起來。

見狀,為了保命,許多沙利國的將士,也紛紛投靠冷天寒,跟着喊起了口號。

「你們要是真心投靠朕,就把他們統統給朕殺了,記住,別讓他們死得太痛快,那樣,就不好玩了!」

坐在龍椅上,冷天寒輕輕轉動着手中的藍寶石戒指,笑得陰柔而殘忍。

本來還有所猶豫的侍衛,在那嗜血而冷酷的笑容里,妥協了,紛紛舉起手中的劍。

「住手!想要活命的,通通給我住手!」

隨着一聲尖厲的呵斥,一個蓬頭垢面,衣裙早已被一層厚厚的黃沙掩蓋的女子,騎着駱駝,沖入重重包圍,手中舉著一把長劍,高揚在半空。

「煙兒……」

看着完全不會武功的慕輕煙因舉著分外沉重的劍,微微顫抖的手,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這傻丫頭,現在衝進來,豈不是送死?

「黃毛丫頭,就憑你?」

同所有人的反應一樣,冷天寒嗤笑一聲,眼光輕蔑。

「是的,就憑我!」

即便是在這劍拔弩張,性命攸關的當口,慕輕煙一樣不改淘氣本色,水靈靈的大眼睛滴溜一轉,身子微側,眾人便隨着她意味深長的一笑,望向她身後。

如滔滔江水一般震耳欲聾的轟鳴由遠及近,圍住廣場的人,漸漸散向兩邊,上百萬穿着金色盔甲的北耀戰士,在赤練的帶領下,如滾滾奔騰的浪濤,一波又一波,涌到擁擠的廣場,舉目望去,漫漫大漠,居然看不到軍隊的盡頭。

所有人震驚無語的時候,素來陰戾冷酷的司徒玄,卻滿含深意地望着淘氣又洋洋得意的慕輕煙,莫名其妙又有些無奈地笑了。

他怎麼就忘了這女人偷盜成性呢?

初次見面,她偷了他的腰牌,大搖大擺地晃進皇宮,還取笑他是黑面神大叔,讓他生氣。

如今,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他的虎符,千里迢迢,為他喚來救命的軍隊。

也許,他該重新認識一下這個人小小,卻詭計多端的女人!

也許,他真的該放手了,放她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也奢侈地給予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

也許,有時候,放手成全,也是一種幸福。

為了愛,放棄天長地久,為了愛,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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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們,一個星期的等待實在是太漫長,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哈 ̄

8過,小舞也沒有偷懶哦,為了讓結局早日和大家見面,讓大家一次性看個爽快,小舞已經連續熬了幾個晚上了,千呼萬喚始出來,今日,終於大功告成了!小舞我,也可以安心結婚去了^_^

也許,文中會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也許,這樣的結局不是每位親都喜歡,但是,希望親親們明白,小舞真的有很認真在寫這篇文文,希望,絕大多數人,會喜歡吧,呵呵 ̄

看完了這一章,還有兩章哦,大家莫要以為結局就是這樣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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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我的相公我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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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為愛放手(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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