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城外

243.城外

避難教室里,俞白面對安芷生,面對神色複雜的高中生們,攤開了手:「那我就不管了嘛。」

「……」

「誒?」

安芷生驚訝得聲音都沒忍住。

空氣也停滯了一秒。

「不是你說么,什麼什麼哎我懶得重複。」俞白無所謂,點頭對偶像女孩說道,「那就以後聽你的,後面這些雜事上的處理都與我無關了。」

「俞白,不要衝動……」

姜珂一直站在男人的身後,聽聞於此,哪怕被男人始終按著也出來開口。

而俞白只是稍微回頭,拍拍少女的肩膀以示自己沒事,他表情自然,還帶一抹「終於不管我鳥事」了的放鬆笑,哪裏有衝動置氣的樣子?

於是姜珂就不說了。

胡遙香,徐彬等人臉上都是浮現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剛才沒有第一時間幫忙的他們,又陷入尷尬的羞愧。

「你……」

安芷生指著的青蔥手指不有力了,氣勢在這招以退為進中迅速跌落,因為大家起碼在沒被政府救出去前,還是需要青雲道友來保護的,管他是不是遭受過異化的感染呢,我沒事就好!

就在騎虎難下之際,安芷生是個狠人,女孩的臉上露出了不曾有的決斷和豁出去,咬牙道:「好,那就聽我的!」

中間停頓,和思慮千轉只有一息,安芷生幾乎是流暢地接過了俞白的話,不落下風!

「那麼大家就以不記名投票的方式,公平公開,選出什麼樣的方式一同生活生存,直到被救出去之前!」

安芷生呼吸加重起來,開始上頭,到壓力一來到她這邊瞬間的感受和剛剛的詰問是不同的,「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

避難教室里的幾十來人轟然。

胡遙香,徐彬等杭二職的人還在躊躇不定,那邊帝藝和杭四男高的人,馬上以自家人為首地行動起來,所以居然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完成了紙筆和投票唱票的一系列工作。

情況變換快到讓人目不暇接。

最後的投票結果不出人意外。

「民主」方式以絕對優勢通過了。

看着黑板上「青雲道友」旁邊寥寥幾筆的記號,杭二職高三一班的學生全部低下了頭。

哪怕是他們覺得俞白同學是真心對待大家的,沒有什麼私心地在為大家的生命考慮,但是深受民主思想浸染的他們還是選擇了更加附和社會價值觀的方式。

這就是輿論高低,道德高低,這是無解的陽謀。

這會總不可能有人支持「青雲道友一言堂」的選項。

而就在安芷生雄赳赳氣昂昂地宣佈結果,並重新將存在感削弱到低谷的杭四男高的陳部孝幾人重新拉起來,將「代表小組」的人數結構更改,變成了三校均等的局面,以後有什麼事大家都會平等公開地討論,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想法,隱約就有了民主領袖的做派。

每個人都有決策權利,那麼就是每個人都沒有,辦事效率低下不說,還會可能造成離譜事實的操作,例如大嚶帝國的脫歐公投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俞白就默默看着,沒發表任何意見。

待到木已成舟變成既定事實,黯淡燈光下的五樓,所有人忽然聽到了突兀的鋼琴聲。

眾人一愣,然後都變了臉色,有人已經喊了出來。

「是四樓音樂教室的幽靈音樂!」

「怎麼又來了,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俞白同樣一怔,然後就凝神感應。

音樂從響起的那一刻,就立刻放大到無數倍,學生們只感到耳膜針戳的疼痛,不過幾秒就有人大叫着痛苦倒在地上。

那音樂加速轟鳴起來成為浪濤之時,尖銳憤怒的女聲在人們耳邊詛咒:「大膽……居然對主人……」

俞白眉頭一皺,這傢伙,原來一直在關注著這裏的「公投」動靜,而明悟出結果后,大概就是對俞白本人不利,女幽靈懵懂的怪物野性不能,立刻就爆發出來。

該說這隻女幽靈是好還是不好呢,在上次伊莎貝爾的殺意下,俞白替它攔下來滅頂之災,輪到這回俞白受到「攻擊」,它居然還會護主心切。

可說到不好,也太沒眼力見了,這個時候你發河東獅吼……聲音還這麼陰森森與鬼片無異,不就更襯托出安芷生的做法正確,自己是個切開來是黑的反派嗎!

「閉嘴!」

俞白帶着一絲火氣地吼道。

靈力頃刻震蕩空氣,引發出狂風,俞白附近的桌椅脆弱地裂開飛出,即使沒傷到人,也把所有人嚇得夠嗆。

女幽靈的威脅消失了,但所有人心有餘悸,真切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力量,面對怪物可以秒殺,面對他們,何嘗又不是一種面對螻蟻的俯視?

那些在女幽靈的威能下倒地的學生被同伴扶起來,耳朵流出細細的血線,恐懼地看着站在中心的俞白。

安芷生如是,恐懼地望着,她剛才可是離得最近的。

一場意外,磅礴的靈力無差別地震撼了普通人脆弱的耳膜和心靈。

「怪物。」

壓抑的氛圍中,有人小聲說。

宛如石頭投入湖面的漣漪,擴散開來。

大家下意識驚恐地想要去找是誰在這個時候大逆不道,居然還敢激怒人家?

回頭四顧中,又連忙看向場中的男人。

那是擔憂,畏懼,疏離的眼神。

俞白歪了歪頭。

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的時候,小道就在傳了。

青雲道友「異化」的故事。

「女人們是很會從瑣瑣碎碎的事情上調製出微妙的毒藥的。」

——霍桑《紅字》

伊莎貝爾依舊在外圍看戲,俞白慢慢地,掃過了在場所有人的臉,帝藝,杭二職,杭四,陳部孝幾人冷眼旁觀,他知道有貓膩,可能如何?

不管是有預謀還是意外,還是在最初決定回來的那一刻就終究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眾人的眼神儼然在說:他也是怪物!

俞白笑了笑,朝外面走去了。

在一區教學樓的五層,偏離杭城市中心的城區和郊區的交界,重重包圍的校園裏,俞白在避難教室遭受到了讓許多人措手不及的狀況,尤其是一路跟隨來的姜珂,後面依靠俞白而得救的王優乃,陳青青等人,她們無法想像為什麼一個幫助了大家,所有人都要靠着對方的能力而好好存在這裏的男人會突然因為莫名的氛圍和詭異的事情走向而變得像是在了對立面一般。

俞白阻止了她們或許會發生的疑問,作為當事人的他,當然是不會如表面上淡然接受的,但當事情真的降落髮生,現實便是現實無法辯駁,俞白的心情竟然是非常的平靜,他在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使用出超凡之力,可能就在潛意識掠過了這般的場景,而隨着情況的不斷兇險和不可控,他也越來越脫離了這個身份,變成了更高層面上杭城異化災難局面里的超凡一員。

換句話說,的確,俞白他是逐漸的,並非常敞開地表現出了,和徐彬,張青葵,胡遙香老師他們不同的面貌,兩者已經徹底的不是一路人,在和平時期可以佯裝鋪蓋的外衣也無法在當今的災難下維持,從骨子裏就無法如真正的老師和同學們一樣相處在一起了。

這是註定的結果。

所以俞白走出了教室,任由事情發酵且朝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這終歸是內部倖存學生們的事情,再如何沸騰,也只會在狹小不寬闊的避難教室里,限制在短短的兩層樓里。俞白又不是真的不會管高中生們的死活了,就像不久前和伊莎貝爾的對話里所說的,物資是否夠用,比較揮霍的方式去方法食物,對於目前的緊張有可能延長避難時間的局面,是否會存在衝突和風險,但是俞白還是按照比較感性的一面去做了,第一天,在全國講話的鼓舞氣氛里給大家算是吃了頓好的……

什麼「rrc第九課會如期抵達」當然是美好的願景,但最壞的打算不是沒有,就算往後真的出現了巨大的困難,俞白還是可以去其他地方,校園內外搜尋物資的,並不會真的失去掌控而造成如同外界一般生靈塗炭的場面降臨到一區教學樓的上方。

倖存的高中生們想要怎麼管理或者掌握所謂狹小空間里的話語權,「民主自由」,就放手去好了,俞白歸根結底,是不在乎的,也很難在乎起來。女幽靈還在他手裏,並且可以看出非常聽他的話,依靠着本就超高位格,已經進化了能力的「劍氣」,俞白非常期待後續能給他帶來的更多驚喜。

而在目前看來,他還沒有太多地方去驗證劍氣的效果,但在危機四伏,可謂隨處都能變成試驗場的校園局面,俞白就更加放心了。

除此之外,rrc第九課的超強修行者,自述擁有a級「機械之心」的伊莎貝爾——俞白當初得到的邪靈「劍氣」,也不過是被那兩個卧底在杭二職的縫合怪和機緣者被評為a級而已,俞白從吞下劍氣,在這之後獲得的能力和際遇自不必多說,a級邪靈的強度哪怕會高於受到過人工處理並且威脅大幅減弱的a級,那威能想必也是極其恐怖。

這一點從伊莎白爾的憑空飛行,速度堪比百公里的汽車,手掌心能夠發出毀天滅地的超電磁炮就可以看出端倪。

在兩位互相透底中,即使少女說了許多「保密條例」的官方話,但俞白大概能夠推測出少女的s級修行者的評價來源了,既然名為機械之心,極有可能少女的身體已經被封印物遭受了機械化的改造,並且是遠超地球原本的科技,達到了科幻星際旅行當中那種描述的文明黑科技的程度。

能夠離地飛行,暢通無阻……是擁有着反重力裝置?俞白無從過多確認,而伊莎貝爾輕鬆地不斷發出能量炮,質量一定是守恆的,那對方內部的靈力來源就相當蹊蹺,同樣擁有靈力一段時間,當然時間尚短理解談不上深刻的俞白不能斷言,但完全可以確定那種程度的能量炮隨意發射,消耗的靈力是個恐怖的數字,由此俞白聯想到了婦聯中的某位富人公子哥,暗香機械之心不會是什麼核動力爐吧?

那豈不是很威脅,千萬不能惹對方生氣?

亞雷,那傢伙一直保持三無的性格,不會就是體內藏着顆核彈的緣故吧?!

話說回來,雖然三無核彈少女(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講話,以政府代表的身份發表感言,甚至還有隱約看戲吃瓜的幸災樂禍之感,但俞白明白對方在立場上天然地和自己站在一塊,只要他開口,哪怕三無少女怕麻煩,不喜歡,但只要不會真的違背人道和倖存者的生命,對方都會配合自己展開工作。

……

教學樓外炮聲隆隆,火光不時閃爍過夜空,在青雲道友這邊陷入意料不到局面的時候,杭城的政府解救行動也正在加急加緊地展開,當首相宣佈,發表全國講話的時刻,在下午官方網站推出具體進攻計劃之後,在今晚的這場軍隊聯合多部門多國家的救援行為,早已正被外界無數人關注著。

城外,一場只屬於非自然現象應對局高層知曉的絕密行動悄然鋪開。

在遠離那些炮火集中的區域,一條相對安靜黑暗的道路駛過了數量裝甲車,當開到路燈仍在運作的杭城內部時,這支隊伍甚至關閉了車燈,隱蔽行動到了極致。

沒有人說話,沒有意外出現,裝甲車在路上除了碾過幾隻不開眼的怪物,並沒有遇到任何阻攔,路線順利到出奇,或許這本就是在行動之前就已經通過情報確認好千挑萬選,不會引發動靜的路線。

「彭」,「彭」,「噠噠噠……」

僅是開入杭城市區,阻撓變多,裝甲車隊伍才在後半段路程中不得不開火,但也十分克制和吝嗇,兩發炮彈和一梭子機槍,迅速解決了一個比較大的黑影后,就融入了一片路燈失效的黑暗地帶。

三輛裝甲車打到目的地后,在原地接起建議陣地,車上下來了動作利落,訓練有素的一群黑衣戰士,他們每個人都蒙了戰術面罩,在迅速下車后在指揮者的手勢中分成了a,b兩支隊伍,望架勢,是很顯然的b組留守,a組前進執行任務的模式。

一棟好似廢棄的公寓大樓,是這群rrc外勤隊伍的目標。

作戰士兵們警惕而有條不紊地進入了公寓樓,除了作戰靴踩在地上的堅硬聲響以及槍械的金屬摩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着時間的流逝,a組就位了。

士兵們越過柵欄門,上樓梯,警戒,槍口擺開雜物和窗戶,來到了一扇門前。

所有人在為首者的動作下默契地停了下來。

……

門後面,究竟有什麼東西呢?

407.

這個老舊的數字刻在門牌上,已經分辨不清它建造之初的色彩,這簡單的印痕既不特別也不暗含隱喻,但它彷彿有種魔力一般,齊致地吸引了所有人。

a組的外勤人員們不知覺汗流浹背,莫名提起了嗓子眼,他們被徵調過來,並不清楚具體的任務細節,也不允許被知道,他們只是被下達了「抓捕」某樣事物的命令。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可他們要抓捕的目標是什麼呢,是人嗎,還是別的東西……

一名年輕的外勤吞了口口水,他叫王子文,去年還是一名留學生,然而在國外他得知了家裏不幸遭受罹難的消息,而緊接着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接待他的不是殯儀館人員還是穿着西裝外交部,傳聞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人把他又帶到了像是審訊室的小黑屋,之後出現的穿着從未見過制服和標誌的人告訴了他這個世界的真相。

而王子文能獲得家中遭難的真相也是由於當時詭怪的特殊性,必須從他口中調查一些事情,而成為了「詭怪事件受害者家屬」的他在巨大的衝擊中渾渾噩噩了數個禮拜,這在回國后將家人下葬后達到了巔峰。

最後因為他這個個案的特殊性,當初一開始告訴他rrc存在的男人跟他講正在招人,而受害者家屬是優先選擇的對象,王子文沒有過多猶豫,失去了一切生活目標和夢想意義的他立刻選擇加入了進來,於是他一邊按照組織要求,表面維持着留學生活,一邊在熱血的徵兵宣傳中報名成為一名光榮的rrc戰士,一路表現優異到達現在的位置。

然後是杭城突發災難,王子文在杭城的rrc總部稀里糊塗地緊急調入,來到了此時充斥着詭怪和受災平民的杭城。

在剛來時王子文是緊張中夾雜着期待,常年訓練所帶來的使命感終於要實現的感覺,即使作為內部人員也被保密,但他們肯定有各種小道消息,知道杭城現在的嚴峻情況,裏頭可是有着不知道多少萬人等著解救呢!

而沒想到一路進入杭城,沒有去那些酣戰激烈的防線,確實到達了這片詭異安靜的地方。

他盯着門牌數字,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分神瞅眼同伴,發現那些平日吹牛的前輩們也個個壓喘著氣,他才握緊了手裏的槍,唯有這個東西能帶來真正的安全感。

自從進了這棟公寓后,心裏就老是覺得不對勁……

此起披伏的喘氣聲,越發粗重……

「彭!」

一切雜亂不寧,被帶隊隊長王騰一馬當先地一腳踹門而打破。

王子文猛地收束神經,端起槍隨着人們魚貫沖入!

他們像是一團熾熱即將爆發的火球,倏地闖入了一片湖水,熄滅了。

訓練有素的他們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反抗、彈雨、埋伏,一樣都沒有,一群人沖入房間,迅速塞得滿滿當當。

只有一具屍體迎接着他們。

王子文耳邊聽過了幾聲同伴喊叫的「rrc!」「放下武器!」等等,他綳著身子,直到鬆懈,竟一下感覺比衝刺百米還要累。

這就是真正執行任務的感覺嗎?

隊長王騰和副隊長高光兩個高冷臉地看向地上中年男人的屍體,一時都沉默地沒說話。

氣氛反而壓抑,外勤們也不敢貿然行動,各自站好了警衛點時,高光吸一口氣,率先大步踏向屍體,蹲伏檢查。

「沒錯,是他。」

高光低語道,「身份符合,已經死了。」

不止是死了,看樣子至少已經死了三天以上。

王騰一臉不可置信,既然是三天就死了,為什麼感應器還會有反應?

今天傳遞過來的生物信號,是誰的?

王騰和高光互相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眼底里的意思和蹊蹺。

「你們先在外面警戒。」王騰開口對着外勤們說。

「是!」

a組五個人依言利落離開房間,既不猶豫也沒有任何提問。王子文倒是想提一嘴,不過關係好的前輩一個兇狠的瞪眼后,老老實實地退了出去。

等房間內只剩下王騰和高光,以及那具叛徒留下的屍體,兩位帶隊隊長才像是剛剛放杜祁松來。

「怎麼樣?」

王騰詢問狀地對着高光說道。

「還能怎麼樣。」高光保持蹲伏的姿勢,隱隱的屍臭使他有些厭惡,「只能如實呈報了。」

「東西有找到嗎?」

「沒有。」高光已經摸過了叛徒的全身,乃至皮膚下的差別都沒放過,搖頭道。

「他偷走的東西至關重要,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王騰皺眉說着,便和對方一起在房間內進行系統的搜索查證。

然而隨着時間的進行,兩人的面色越來越陰沉。

「東西」不見了!

「該死!」高光回到原位,咒罵起來。

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來抓這群可恥的混蛋,他無法接受沒有所獲的結果,也因為這是一件涉嫌世界範圍內的非自然現象應對局內部的醜聞性質事件,所以他們的首要義務還有不讓當地rrc知曉內情。

抵禦神選之地的防線本就岌岌可危,不能再增添更大的震動了。

「到底去哪了……」王騰也是煩悶無比,但長年累月的經歷讓他保持冷靜,「高光,別留戀過久,收集完信息,銷毀屍體后我們撤了。」

「等等!」

高光忽然說道,雙眼盯着緊閉雙目的中年男人的頭髮。

「這裏……」

「該走了高光,黑熊他們還在拖着軍隊。」

「我有了發現。」高光語氣一變,他剛才留意了中年男人的全身,每一寸皮膚都沒放過,但卻忽略了對方壓着的腦袋后側。

王騰上前想拉住高光,「你說什麼呢,我們就是來找那件的東西,其他發現能有什麼用處……」

他抓了個空,高光先一步探身,王騰看着高光翻倒屍體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這是……」

高光睜圓了眼睛,「六感接種?!」

「這是激進派還未完成的試驗技術……」

激進派,並不是一個正式公開承認的稱呼,這是一群由rrc內部狂熱主戰的軍人們自發聚集聯絡的派系,也是俗稱的鷹派。對應的自然有着偏安穩守成的保守派。

「耶夫斯,陸戰隊少尉,二零一七年調入對策局……這人明明是與外界投降主義勾結的叛徒,怎麼會有激進派特有的,甚至是核心成員才會自願試驗的身份印記……」

高光語速加快,兀的,他想起什麼,說道:「王騰,你剛才說銷毀屍體?為什麼?不是應該封存帶回去嗎?」

高光想轉過身,卻連完成這個念頭的動作都沒啟動,冰冷的觸感就抵上了他的後腦勺。

惡意洶湧襲遍大腦,順着脊柱蔓延全身,高光面如死灰。

他僵硬地,一點點挪動身體,轉過來看向了同伴。

王騰面無表情地舉槍對準他的眉心。

「高光上尉,我給過你機會了。」

「你……」

高光幾乎張裂了眼眶,咬碎了牙齒,「不可能。」

「這個叛徒,是你們的人……你們,激進派……」

「抱歉。」

王騰臉上沒有一絲想要解釋的情緒。

「……」

高光死不瞑目的表情猙獰地瞪着對方。

王騰仍舊無波無瀾地平視即將被他處死的多年好友,手按住了扳機。這一刻,房間寂靜無比,兩人的神情與立場顛倒,彷彿王騰才是正義的一方,而高光是被戳穿陰謀惱羞成怒的卑鄙間諜。

「……」

公寓外,獨坐在門口的一具蒼老屍體忽有感應似的,又只是才醒過來,屍體悠悠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看向了天空。

砰!

公寓中驟然傳出一聲巨大的槍響。

傳到了很遠。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宛如一個信號,隨着這一聲槍響,死氣沉沉的公寓陡然活了過來。

王騰震驚地望着眼前的事物……然後,他望着自己的雙手,大量的鮮血滴答滴答地落下來。

門外腳步凌亂,各種吼聲,呼喊飛掠,不停的開槍伴隨有巨物攪動的轟鳴,咔擦,哪裏的骨頭斷了。

王騰晃了晃腦袋,他繼續舉著槍,為了完成任務,完美地朝前方射擊。

砰!砰!砰!

……砰!

躺在路邊的屍體蒼老而病態,可看出生前一定是老者年老體弱,甚至連聽力都好像不行了,活過來的屍體身體一半伏在公寓的路邊,下半身浸濕在惡臭的下水溝里,溝渠中緩慢流動過不名的骯髒液體,它無動於衷熱烈的槍聲,背靠灰牆,麻木地望着陰雲的天,一絲路燈光漏下來,盡數在那雙空洞沒有生命的眼睛吸進去了。

黑紅的血水緩緩流淌過了它的頭顱邊……

……

……

「杭城新聞,杭城新聞,現在插播一條緊急快訊……」

「我們收到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就在剛剛,奮戰在前線的『猛虎』部隊,傳來了噩耗……」

攝影師杜祁松奮力在直升機的狂風中穩固着鏡頭,對準著多年的搭檔,而機器前一身ol裝扮肅容以待的女人沒有辜負他的努力的字正腔圓,吐字清晰地對着話筒說出了臨時的發言稿。

這裏是杭城城外,距離解救總攻行動的前線只有數公里。

而此時出現在這裏的攝影師和記者,則是在之前多起超凡事件中活躍的電視台新聞兩人組。

他們自從上次血色木偶酒吧的突然官方襲擊中,就遭受了巨大的衝擊和考驗,而在新聞人的操守和堅毅的品格下,居然以平民的身份和能力繼續進行着酒吧現場的報道。

杜祁松至今都還記得書梅紗在一樓舞池的廢墟中,匍匐靠着牆壁,滿身髒亂,臉上烏漆嘛黑的,在僅有的信號手機里,打出的那一通電話。

向他們在台里的領導請求,確認,是否會同意報道出真正該被世人所知曉的真相。

在酒吧事件的最後,杜祁松還與歹徒進行了英勇的搏鬥,最後書梅紗和杜祁鬆氣喘吁吁地在辦公室里當然得到了rrc和警方的解救,他們阻止血色木偶成員銷毀文件的行為自然無法大張旗鼓地宣揚了,甚至杜祁松和書梅紗經過簡單的討論后一致決定隱瞞他們的動作,因為若是讓那些特殊部門的人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必然會把相機和隨身攜帶的一切物品都銷毀了也說不定。

所以在書梅紗拉着恢復后的杜祁松離開辦公室,採取素材完畢,走出酒吧的時候,是偽作成了普通套路的酒吧無辜客人的。

所以在後來,他們就不知曉那些文檔和文件最後對rrc所帶來的關於血色木偶情報的關鍵之處了。

不過幸而他們的確成功的將一系列素材上交到了台里的老領導手裏。

老領導沒有辜負兩人辛苦的冒着生命危險的努力,也沒有食言,的確將素材整理之後,選擇在了一個黃道吉日,進行了電視台的放送。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標題為「隱藏在社會之下的絕密真相」揭秘臨時節目,僅僅放了個開頭,畫面開始閃過酒吧里的槍彈和火光的時候,就被強行掐了……

更上級的存在直接問責下來,老領導人證物證都在,百口莫辯。

老領導倒了。

這是書梅紗和杜祁松完全想像不到的結局,他們印象中在台里一手遮天的上級,遇到更高級的存在,居然也只是一個話的功夫,就直接被請去喝茶,然後上交所有證據,光榮退休了。

老領導唯一「退休」前能夠反饋給兩位下屬的,就是一人全部把責任擔了下來,沒有把書梅紗和杜祁松和供出來,只是說是自己孤意推行,素材來源守口如瓶。

這也導致書梅紗和杜祁松如今依舊可以在電視台中工作,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甚至還在老領導退休前的安排下稍微升了點職。

酒吧事件對於書梅紗和杜祁松的衝擊是巨大的,從此,他們依舊進行着新聞工作,不再去折騰非職責和能力之外的事情。這並不意味着兩人心灰意冷和頭悶在沙子裏裝起鴕鳥了,尤其是書梅紗,屬於是接受了現實。

明白了既然在這個體系內,是不可能跟這個體系對着乾的。

杜祁松在下班后的居酒屋中到時恢復了老油子本性,喝着酒除了惋惜老領導,就是無所謂的樣子,偶爾瞥過一旁沉默喝酒的書梅紗,就知道這個多年的同事內心的火焰並未熄滅,而是趨向於平靜了。

再然後,他們就接到了目前的這份任務。

職務有了上升的書梅紗和杜祁松本在杭城出差學習,得知在杭城發生的災難后,本就要立刻返回,最後也是在政府攔起的全城封鎖線前望而卻步,經過焦急的等待,而當政府的總攻消息放出來,並且鬆口了一定程度的有分量的媒體報道,書梅紗立刻強勢地從總台處接過了這份任務。

身為原籍在杭城的人士,書梅紗和杜祁松倒是責無旁貸。

「大家好,我是前線特別記者書梅紗……」

而就在杜祁松扛着的攝影機面前,書梅紗收起出道時成名的甜美,嚴肅進行報道之時,突然從旁邊衝過來的一個男人。

男人幾天沒睡好的樣子,雙眼通紅,卻動作有力,裹着破舊夾克,一把搶過了話筒。

書梅紗根本沒注意,一時不慎哪裏反應得過來。

「第三代主戰坦克10式被打爆了,我在現場,所以是真的。」路人神態癲狂,說話飛快地喊道。

「可以看到畫面上,對,履帶車上那些黑炭,竟然是坦克殘骸,作為資深軍事迷,我清晰記得10式主甲板上的花紋,化成灰我都認得,它已經是灰了……」

自稱軍事迷的路人像模像樣地宛如記者地向鏡頭展示了身後一輛開過的履帶車,估計在旁邊蟄伏內心排練已久。

嗯,他的表演馬上就被周圍數不清的軍裝人員打斷了。

看着被拖走的男人,杜祁松驚魂未定,書梅紗整理了下衣物,就馬上重新調整好狀態面對鏡頭。

愁雲慘淡。

深夜的光線黯然,這是一個沉重陰天後的沉重延續,漆黑如墨的天空與人們的心情一樣,城外臨時搭建的沾點混亂而嘈雜,充斥着大量的直升機降落的風聲,人員奔跑,車輛轟鳴的噪音,帳篷起伏的前線站點沒有漏進光,全靠着射燈打亮全場,地面上到處都是晃動的剪影輕撫著女記者。

無數的事物正因遙遠地方的一場巨大失利而暗潮預卷,那是即將波及極深遠的風暴,也是災難,能嗅到一絲風向的人物,已然恐懼得發顫。

「……據悉,『猛虎』部隊中最年長的士官已連續服役十六年,是最早也是堅持到最後的軍隊編製之一,戰功赫赫,守衛着我們的疆土,但在今日,我們不得不面對這一事實。」

「本台再次確認了消息的真偽,猛虎部番號被宣佈除去指揮系統中,這意味着……(長達近一分鐘的沉默)……」

「我們失去了那些英勇的戰士們。」

即使在深夜,很多人都把視線落在電視機上。

眼神震驚而懵逼。

坦克化成灰?

死了一個部雖然不知道多少但一聽就很多的人?

那是啥,真不是拍電影嗎?

軍隊不是公務員嗎,這麼危險了嗎?

突然之間,許多處於和平安樂社會慣性的觀眾們還有點懷疑真的在二十一世紀,是不是回到上個世紀的二戰了。

現在發生在杭城城外的,已經是常人絕見不到的景象。

書梅紗望着混亂的營地,有些熟視無睹。

遠處,槍炮的火光一刻不歇。

然而,也不是沒有好消息。「觀眾朋友們,就在剛剛,我們成功解救出了一位平民!」

杜祁松敬職敬責地扛着機器,跟隨快步移動的書梅紗,在營地穿梭,從前線那個方向的車輛和人馬來回不斷,他們非常眼尖地抓住了幾輛軍車,除了下來的受傷士兵,還有穿着便服的市民。

白色的醫護人員馬上接手,把人抬上了救護車。

報道告一段落,中途休息。

「書梅紗,怎麼不跟隔壁台一樣報道解救出了幾百位?那樣評價和流量才會好一些吧?」

杜祁松擦了擦汗水,喝了口水,對着同伴說道。

書梅紗同樣抓緊時間吃了口飯糰,「這個時候還管什麼流量,收視率現在哪個台只要是對着杭城的都爆了吧?然而你看看那些所謂的官方披露的幾百位新鮮救出來的人……個個都不成人樣了。」

杜祁松陡然沉默。

他們都沒去看營地深處,一個被隔離開來,一群士兵把手的巨大帳篷,儼然密不透風。

絲絲奇怪的吼叫從帳篷內部傳出來。

「哎……」

杜祁松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兩人繼續開始工作。

電視台的新聞仍在放送,畫面顯得忙亂,一會畫面轉為安靜的演播廳,優雅的主持人不復從容,臉色蒼白地坐在位子上,一會是前線的轉播。戰車和呼喊、隆隆的引擎轟鳴像是混合組成的龐然大物,壓着和平年代的渺小記者和人們瑟瑟發抖。

「觀眾朋友們,信……滋滋滋,信號越來越,滋,不好了……」「一分鐘前,所有的媒體組織……收到了強制離開命令……」,「什麼?軍隊似乎要撤退……」

一個大兵按住了攝像,面無表情地說了些什麼,直播啪地就掐掉了,很快。

前線轉播畫面隨之陷入了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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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虛空,絕世劍仙從書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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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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