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二更)

對話(二更)

上一世他給自己寫這封信時已經醉得很厲害了,第二天為談判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不說,還被捅穿了心臟,早就不記得自己究竟寫過些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時的自己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有想過要離開荊煥燁,更不會寫出那樣的話。

可這字跡和自己的比起來,不能說一模一樣吧,至少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所以這劃掉所有前篇寫下的最後一句……

不不不,現在問題的關鍵應該是:為什麼本子上會突然出現自己上輩子寫的話啊?!

難道是兩世相連?或者平行世界?

無論哪一種都非常違背科學,但捕夢者和幻想種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夠魔幻了,這導致時井稚居然能極為心平氣和地思考每一種可能。

他盯着想了好久也沒理出個所以然來,索性抓起筆,把那頗為礙眼的話也給塗掉,又在旁邊畫了個大大的叉。

「腦子有坑」,他批註道。

時井稚剛準備把筆放下繼續吃蛋糕,餘光里卻瞥見紙頁上出現了一個新的墨點——

[?]

時井稚:???

靠,這什麼情況?!

這下他差點把字寫得飛起來:「你能看見我寫的東西?」

時井稚緊緊攥着手中的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日記的空白。

等待的那幾秒似乎漫長得如同過了一個世紀,就在他幾乎要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時,新的字跡終於出現了——

[你是誰?]

依然是與自己完全相同的字跡,一眼望過去根本分不出哪個是哪個寫的。

時井稚思襯片刻,落筆:

「我當然是日記的主人,你呢?」

結果對面磨蹭了半天,就憋出來仨字一標點:

[時井稚?]

這就很怪了。

如果是回答他的問題,為什麼要加一個問號?

如果是確認他的姓名,這口氣就很不像是另一個自己說的。

「你不是時井稚嗎?還是說你在偷看他的日記?」

寫完他自己都無語了,問來問去的,擱這兒套娃呢!

[你那裏的時間是?]

「2202年6月22日,你別總是答非所問啊。」

[我這裏是2207年6月23日]

卧槽?!

時井稚驚得差點站起來:「你沒死?」

[……]

[盼自己死幹什麼?]

艹,居然沒死!

他寫字的手都有些顫抖:「那荊煥燁呢?他還好嗎?」

時井稚幾乎要把紙面盯出一個洞來,然而這次消息又如同石沉大海般,過了許久也不見半個回復。

只知道網絡延遲,從來沒聽講過和未來溝通還有延時啊!

時井稚覺得再等下去自己要瘋,目光漫無目的地在房間內游移一圈,落到堆著的那些禮物時,心說乾等也是等,不如拆開看看。

凱斯洛家的人送禮大概都是同一個習慣:挑貴的挑好的,一件不夠就多來幾件。上輩子喬希蘭斯給他和荊煥燁送禮物也是如此。

不知道幾位數的全套禮服、一箱稀有藥劑、還有甜品、紅茶……

!紅茶!

時井稚兩眼放光地抱起茶罐,這是上輩子他和荊煥燁最喜歡的牌子!

旁邊還有張小卡片:「挑衣服那天看你喝了挺多,這種紅茶是給凱斯洛家特供的,以前煥燁也很喜歡,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人送些過來。」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那幫聖階騎士的精英會對一個年輕女孩如此恭敬和言聽計從了,碰到這種不擺架子還關心手下的領導,那都是上輩子積大德換來的啊!

旁邊還有一個超大的箱子,看署名是林玄衿送的,時井稚心說自己這便宜姐姐難道良心發現了?他有些期待地揭開——

《基礎捕夢學(上)》、《基礎捕夢學(下)》、《幻想種全圖鑑》、《捕夢者編年史》、《藥劑學》、《稀有礦石學》……

時井稚忍了半天,終於還是憋出了一聲字正腔圓的「操」。

她是把學院五年要用的書全給打包送來了?這和大學生給沒高考的小孩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有什麼區別!?

貼心程度不高,嘲諷性極強!

他憋著一肚子氣剛想把蓋子蓋回去,卻發現角落裏竟然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時井稚不抱什麼期望地把它拿起來:「要是再送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等她生日,我一定要報復回……」

盒子揭開,一個半透明的球體出現在眼前,裏面還漂浮着一個小小的藍色葉芽。

時井稚眨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這不是只有格洛指揮官才會有的生命球嗎?

他試着對着它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下一秒,原本只有米粒大小的新芽緩緩舒展開了葉片。

還真是生命球!

時井稚頓時覺得手裏的東西變得很沉重。

這球體中的葉芽來自於生命樹,因此極為稀有貴重,但對普通人來說卻並沒有什麼用處。

只有指揮官,當他們無法確定任務執行者的生命狀況時,就會在腦中想像那個人的樣子,並且念出姓名。如果葉芽展開,就說明這個人狀況良好;如果葉片掉落就說明受傷且有生命危險;而枯萎,則代表着死亡。

時井稚曾站在荊煥燁身邊見證過無數次枯萎與凋零,每次聽見荊煥燁說出名字的瞬間,都像等待達摩克利斯之劍從空中落下。

他似乎能猜到林玄衿送這個給自己的用意是什麼了。

時井稚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藉著腦中浮現的男人手捧生命球的身影,念出了他的名字:

「……荊煥燁。」

他有些顫抖地睜開。

一秒、兩秒、三秒……二十秒過去了……一分鐘了——

生命球沒有任何反應,新芽還是那顆新芽。

?為什麼!

生長代表存活,凋零代表死亡,那沒有反應呢?

難道是非生非死?還是說,荊煥燁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不,不會的,還有那麼多人記得他呢。

時井稚小聲寬慰自己:「林玄衿、鄧薩、宋遷,還有伊芙貝爾……他們都沒忘記他。」

他感到好受了些,低頭再看那生命球時,心跳卻驟然漏了一拍。

新芽不知何時抽出了兩瓣葉片,下一秒,其中一片葉子脫離本體,悠悠飄落了下去……

荊煥燁有生命危險?!

一瞬間時井稚感覺全身血液倒流,在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中,前世適應了在危機中思考的大腦幾乎是憑本能得出了正確答案——

不是荊煥燁。

他最後一個念出的名字,是伊芙貝爾。

--

十五分鐘前。

「沒想到你會選在這裏。」林玄衿說。

「可能是最近故人和往事總是出現,我好像有些懷舊了。」伊芙貝爾一身白裙,指尖輕擦過滿是灰塵的祭壇,露出來的手臂上纏滿繃帶。

兩人正身處一座廢棄的教堂中央,懸浮在林玄衿身前的光球是唯一的光源。

「還記得嗎?那天你就坐在那個位置——」伊芙貝爾指向某處,「荊煥燁走進來的時候你一回頭,下一秒就用光劍指著人家。」

林玄衿撇撇嘴:「這破教堂光線那麼暗,他那時候又跟我差不多高,猛一眼看過去我還以為哪個智障裝成了我的樣子。換做現在,隔着800米開外我也不會認錯啊。」

「也是。」伊芙貝爾笑起來,「後來他個子長得好快啊,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們都得仰著頭跟他說話了。」

林玄衿望着教堂大門的方向,好像那裏依然隨時會有人推開,那個跟她長得極為相似的男孩走進來,說:「可以在這裏躲個雨嗎?」

真是禮貌啊……她想。

那個叫時井稚的孩子也是如此,哪怕再窘迫的時候也總是極有涵養。

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他們初見時,林玄衿才會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和熟悉。

「來做正事吧。」伊芙貝爾說,「今天控陣的時候別那麼着急……」

「讓我別着急?」林玄衿挑起眉,「我親愛的公主殿下,換做是我痛苦萬分地躺在那裏,你能眼睜睜的看着不着急?」

「別那麼喊我,怪不舒服的。」伊芙貝爾轉身用異能清理掉祭壇上的灰塵,手一撐坐了上去。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不能找到荊煥燁,我會死不瞑目的。」

林玄衿抱着胳膊,一貫戲謔的神情消失了。

「喬希不會讓親妹妹出事的,你弟更是恨不得替你去死,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個有吞噬能力的時井…」

「夠了!」伊芙貝爾打斷她。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為我而死,這是兩年前就決定過的事。」坐在聖母像下的女生被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中,「時井稚是真的把你當姐姐,我以為你看得出來。」

林玄衿沉默片刻,輕聲回答:「可是伊芙,我不配啊。」

「……」

「從很多年前林玄序離開的那天開始,我就不配再當一個姐姐了。」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只剩窗外草叢中的蟋蟀不知疲倦地鳴叫。

伊芙貝爾嘆了口氣,平躺到祭壇上——

「開始吧。」她說。

林玄衿抬起手,閉眼輕念古老的咒語:

[吾以捕夢者之身,行庇護之舉,驅逐,阻斷,封閉]

看不見的帷幕在教堂外緩緩降落,祭壇上,伊芙貝爾擰開一個流光溢彩的寶石小瓶——

那是數天前她救治瀕死的時井稚時所使用的,具有極為可怕效力的藥物,龍淚。

那時她僅僅給時井稚服用了一滴,而現在,自己卻將其一飲而盡。

「小玄。」她突然又喊了同伴一聲,「你是個很好的姐姐,過去是這樣,以後也會是。」

林玄衿一哂:「你又知道了是吧。」

「嗯。」

黑暗中,伊芙貝爾的嘴角揚起一點弧度,她溫聲說:「我一直都知道」

不到半分鐘,從帷幕外看去毫無異常的教堂里,發出了讓整棟建築震顫不息的異能波動,以及刺得人睜不開眼的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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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守寡開始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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