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欸樂哥。」明暄突然開口，「比賽的話，摩托是和長跑一樣所有車站一排嗎，那一發車不是會很亂嘛。」
「怎麼可能在一排。」小雅沒忍住樂了，「站一排的話跑內線全該撞車了。」
「喏，你看地上的格子。」小雅抬手指了指，「那個叫發車格。」
明暄踮起腳看過去，發車格的位置佔了小半條直線，最近的貼在起點線上，而最遠的……離起點線都有挺長一段距離。
「這場比賽是按照國內賽事的積分定的發車格。」小雅說。
明暄偏頭看她：「那祁隨之會在哪兒啊？」
「最後面吧，他沒有積分。」小雅聳了聳肩膀，「隨之不太跑小排量比賽，但1000cc的比賽國內很少，唯一一場隨之在學校上課。」
明暄癟著嘴嘟囔：「起跑都比別人長那麼一大段，那不是好不公平嘛……」
「公路賽都這樣。」冉樂說，「有的比賽是有練習賽的，練習賽成績排排位賽發車位，但這場沒有，也只能聽賽事組的。」
明暄靠在欄桿上替祁隨之憤憤不平了好一陣后，屏幕上亮出了發車格上各個選手的編號。
17，779，QISUIZHI。
「隨之在第十七號發車格。」冉樂說，「779是隨之的編號。」
明暄問：「有什麼含義嗎？」
「呵。」小雅笑了一聲，「沒什麼含義，你用手機九鍵輸他的名字就是779。」
明暄：。
真是隨便。
賽道上工作人員陸續離場，隨着不絕的引擎聲響起，只剩下了選手。
「暖胎了。」冉樂說。
暖胎圈的車速不快，明暄的視線緊跟着賽道上的祁隨之，直到消失到在視野範圍內后，才偏過頭小聲詢問：「為什麼叫暖胎啊，不是熟悉地形嗎？」
冉樂胳膊撐著欄桿，手掌撐著臉，歪著腦袋開口：「熟悉地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要給輪胎升溫。比賽的輪胎是賽事統一安排的，和平常我們用的車胎不太一樣。」
明暄「哦」了一聲，將視線投到了轉播屏幕上。
屏幕上一大坨五顏六色的人和五顏六色的車在緩慢過彎。
明暄將視線定在中央的祁隨之身上，看着他握著把手不斷地扭動摩托。
他眯着眼睛，妄想從鏡頭下看到頭盔里祁隨之現在的表情。
然而什麼也看不清。
過了有一會兒，引擎聲由遠及近傳入耳，繞場一周的暖胎圈已經結束了，選手們將車騎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排位賽開始。
引擎轟鳴聲牽動着熱浪，不同的聲響混雜在一起，亂，卻使人振奮。
隨着指示燈滅，賽道上所有的車向前逼近。
僅僅就發車這一瞬，藉著後排賽道不少人的一愣，祁隨之擰著油門從最末衝到了中排。
「好快。」明暄咂舌。
「川崎嘛，」小雅攤手，「直道王。」
冉樂接腔：「川崎嘛，彎道亡。」
直線是川崎的天下，即使將發動機改了，但依舊遮掩不住這輛車野獸的本性，就連發出的聲浪也好似比其他的車動聽。
但發車格的位置對跑賽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超了後排小部分車后，祁隨之也只能穩在中排。
明暄盯着屏幕，不自覺地攥緊了面前的護欄。
「隨之這個車，」小雅看着屏幕上即將過彎的祁隨之，嘆了口氣道，「過彎一旦沒處理好很容易被超，嚴重點可能直接側翻，這車太重了。」
小雅話音剛落，祁隨之已經到了1號彎道。
屏幕里的祁隨之膝蓋微微向外打開，身體向彎道方向側傾，微微降速駛過彎道，過彎結束猛擰油門。
明暄睜大了眼：「超了兩個——」
「隨之是腰是真好。」冉樂看着祁隨之穩當過彎，忍不住感嘆道。
在後面的3號彎和8號彎道時，祁隨之同樣穩定過彎，彎道超車，排名從最開始的十七直衝上了第五。
「779號誰啊，聽都沒聽說過，跑的還挺猛。」站在他們身後的人沒忍住發出感慨。
明暄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腦袋，聽着看比賽的其他人忍不住誇祁隨之就好像被誇的是自己一樣。
鏡頭給到後排車駛入11號彎道，這時賽道中排的一名選手彎道沒處理好，側翻駛入了緩衝區。
明暄沒忍住皺眉：「嘶——」
「這麼怕？」小雅玩味地看他，「玩車的誰沒摔過百八十次。」
明暄呼了一口氣，小聲嘟囔：「玩賽車的比美院搞畢設的人還瘋狂。」
「這不算什麼。」小雅說，「翻車進緩衝帶一點事兒也不會有。」
明暄不置可否，連人帶車這麼一摔怎麼可能一點事兒也沒有，他這一輩子最痛的一次也就是初中的時候撐著同學的肩膀站在人自行車後座上摔了一下。
就這一下，他記到今天，和這幫玩車的人比起來根本什麼也不算。
13號彎道是一個S形彎道，左彎接右彎再接左彎，從這個彎道出來就是一條筆直的賽道，直通終點。
祁隨之的過彎技巧很酷炫，向左壓到極低過下第一個彎道后迅速帶起車子往另一個方向壓，從這條S彎出來時，他的排名從第五衝到了第三。
油門轟鳴，最後一個彎道出彎時就已經奠定了比賽結果，第一第二兩個人已經衝過了重點線。
「第三，了不起。」冉樂忍不住感嘆，「排位第三正賽基本也能這個排名了，隨之還是比虎哥強啊。」
小雅看熱鬧不嫌事大：「這話你到後排跟虎哥說去？」
「這有什麼好說的，虎哥自己心裏門兒清著。」冉樂說，「先到後排陰地兒坐會兒吧，等會正賽了。」
明暄抬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果不其然一手的汗。
他把頭髮往後捋，點點頭跟着他們坐了下來。
「排位祁隨之都能從最後面衝到第三名，那正賽是不是就能沖第一了啊？」明暄眨巴着眼，「不行，我得出去買束花。」
「買什麼啊弟弟。」小雅拽住了站起身的明暄，「你坐着吧，這方圓十里哪兒會有花店啊這。」
「也不是我打擊隨之，第一第二老車手了。」冉樂說，「他倆一直在很前面，而且正賽時因為輪胎磨損程度不同，發車位很大程度就已經決定了比賽名次，隨之改發動機后只騎了不到一個月，跟這些常年跑六百的沒得比。」
「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啊。」明暄鼓著嘴委屈道。
「沒漲。」冉樂無奈地開口，「得跟你說明事實是不是？」
冉樂的幾句話讓明暄稍微有了一些小情緒，他們作為祁隨之的朋友卻一直潑他冷水。
雖然話說的都很有道理……但他就是無條件相信祁隨之。
明暄小幅度地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悶着頭鎖屏，解開，再鎖屏，再解開。
第六次鎖屏再解開時，手機震了一下。
【祁隨之：別急】
明暄彎起嘴角，揚起好看的笑。
【明暄：信你】
短暫的休息過後，正賽開始。
祁隨之的發車位從末尾到了前面，自然而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紅燈滅，比賽起。
祁隨之緊擰油門，跟第二名只空出了將近兩個身位的空隙。
壓彎，出彎，加速，三輛車在最前方，將後方的十幾輛車甩開一大截。
之前過彎時超車的幾處彎道這兩名車手明顯比後面的車手處理的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祁隨之每每想要超上去時，都會被卡住身位無從下手。
就這樣一直從一號彎道到八號彎道，三輛車的順序位置都不帶改變的。
明暄看着屏幕，幾乎忘記了呼吸。
在九號彎道時，祁隨之提前斜傾壓彎，連人帶着車幾乎貼地，護膝在地面摩擦出火花，出彎，給油。
779號祁隨之的名字從第三衝上了第二。
跟上第一名，即將到達最後一個，也就是S形的13號彎。
這條S彎的前兩個過彎，祁隨之都跟在第一名的車后，幾乎緊貼著過彎，一直到最後一個彎時——
祁隨之改了走線，強行擠進了一號車和賽道內彎的空隙中，摩擦護膝過了最小彎超了第一輛車，出彎時因為過彎太極限車身很劇烈地抖了一下。
這一下抖動引起了觀眾席上一片嘆息聲。
明暄睜大了眼睛，握著欄桿死死盯着屏幕。
在祁隨之抖的這一下中，被他超過的那輛摩托車被迫繞了個大彎，此時也要出彎了。
「轟」地一聲，祁隨之率先出現在了賽道視線範圍內，車身恢復平穩，祁隨之俯在車上急速前進。
最後一個出彎沒能超車，接下來的直線祁隨之不會給任何人超車的理由。
唯一認識的這一輛車以第一名衝過了重點線，明暄顫抖着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吶喊出聲。
但這一內彎超車實在是太極限，也太有觀賞性了整個觀眾席，除了他，所有人都在吶喊。
明暄的眼裏不知不覺蓄上了一層淚，透過這層淚，他模糊地看見祁隨之從車上跨下來，看見祁隨之偏過頭，沖着觀眾席以王者之姿舉起了手臂。
明暄癱軟著身子坐了下去，和熱情高漲的觀眾完全不同。
他捂著唇閉上了眼，眼淚順勢滑落，一顆又一顆砸進手掌心，泄洪似的無法控制住。
「卧槽弟弟，你怎麼哭了？」小雅激動的勁兒下來，一回頭看到的就是哭的眼睛通紅的明暄，「嚇到了？」
明暄胡亂用胳膊擦着眼淚，只是搖頭。
手機叮了一聲，明暄顫抖着手拿起手機，是祁隨之發來的語音條。
他的聲音還帶着喘，卻很溫柔。
他說。
「明暄，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