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聘禮)
細雨在頭頂的黑傘面上炸開細小的水花。
蘇家瑤披着男人的西裝外套，像只可憐兮兮的落水鳥。
她微微偏頭，就能看到側邊朝她傾斜過來的傘柄，還有男人潮濕的肩膀。
一路無話，風雨之中，兩人悶頭走着。
男人什麼都沒有問她，給足了她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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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瑤捏著身上的西裝外套，「我洗完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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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瑤看起來狀態不太好，可還是努力擺出笑臉，藏起自己的狼狽。
天色已經暗下來，小區路邊的路燈在迷濛細雨之中變得恍惚如油畫。
風大雨密，蘇家瑤努力睜大一雙眼，連帶着那顆小小的淚痣都繃緊了，似乎只是為了不讓眼眶裏面的眼淚掉下來。
可她不知道，這樣的她看起來越發令人憐惜。
「嗯。」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握著黑色傘柄，懶懶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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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走出兩步，就被台階絆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去坐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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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收傘，走到蘇家瑤身後，「我送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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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電梯，到達八樓，蘇家瑤從包里取出鑰匙開鎖。因為太冷，所以她的手有點不聽使喚，用力過猛，然後……鑰匙斷在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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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瑤憋了一路，馬上就要進家門的時候，鑰匙斷了，這對於經歷了那麼多事，腦中神經只剩下一根細細的線牽着的人來說，可謂是滅頂之災。
蘇家瑤性子柔軟，就算是哭也不是那種嚎啕大哭，而是默不作聲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眼淚珠子。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蘇家瑤的眼眶裏往外涌，安靜的樓道里，只剩下女人清晰而微小的抽泣聲。
陸斯承：……
「你不要管我。」
「我們去酒店吧。」
兩人同時開口。
蘇家瑤哭着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陸斯承。
在她那麼傷心的時候，他不安慰她，反而……要帶她去酒店！孤男寡女的，他要帶她去酒店安慰她嗎！混蛋！流氓！變態！
「我剛剛讓人聯繫了開鎖公司，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你身上都濕了，這麼冷的天會着涼。」陸斯承語氣平靜的解釋，「當然，如果蘇小姐有什麼其它的想法，我也不是不能滿足。」
蘇家瑤：……
蘇家瑤漲紅了臉，被嚇出一身熱汗，身體反而更冷了。
「當，當然沒有。」
-
海市作為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到處都是酒店。
蘇家瑤小區附近不遠就有一家五星級酒店。
元旦剛過，酒店空房充足。
男人開了兩間，然後把其中一張房卡遞給蘇家瑤。
「你也住？」蘇家瑤吸了吸鼻子，眼眶紅紅的，頭髮貼在面頰上，濕漉漉的朝陸斯承看過來。
「不放心你一個人。」
蘇家瑤眨了眨眼，心臟漏了一拍。
「走吧。」男人道。
「哦。」
她乖乖跟在男人身後，然後偷偷仰頭看他。
雖然是個無業遊民，但這個人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
這家五星級酒店一晚上就要一千多塊，聽說最好的房間要上萬。
男人開房的時候蘇家瑤一直在旁邊聽着，一共花了三千多塊。
蘇家瑤打開微信，正準備給男人轉賬的時候看到上面的聊天記錄。
【我們結婚吧。】
【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蘇家瑤：……好丟臉啊，真的是好丟臉啊！
蘇家瑤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臉都在今天丟盡了。
她趕緊把錢給男人轉了過去，然後逃難似得走進浴室洗澡。
那陣雨真的很大，她身上的衣服從裏面到外面都濕了。
幸好，浴室裏面有乾淨的浴袍，竟然還有一次性的貼身衣物。
蘇家瑤看着鏡子裏自己濕透的頭髮和面龐，想着自己剛才在男人面前哭成那個樣子。
真希望此生再也不見。
那件寬大的黑色西裝被掛在浴室門口，蘇家瑤的手撫過濕漉的袖口，感受到冰冷的袖口溫度。
卻並不覺得冷。
-
蘇家瑤洗完澡，看到自己給男人的轉賬已經被收了。
真是……不客氣啊。
如果不是這位男士明確的表示過想要跟她結婚，蘇家瑤還以為他對自己完全沒興趣呢。
那邊收了轉賬卻沒有其它信息，蘇家瑤盯着「L」的頭像發獃。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蘇家瑤她媽打過來的微信視頻。
蘇家瑤正準備接，想到自己在酒店，就換成了語音。
「喂，媽。」
「怎麼換成語音了呀？我正在試旗袍，還想讓你幫我看看呢。」
「試旗袍？」蘇家瑤下意識重複了一遍，差點問出「為什麼在試旗袍這句話」。
「你訂婚的時候我要穿的呀，你說我是穿藍色的好，還是粉色的好？」
蘇家瑤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她張開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媽開口。
「隨便挑一件不就好了嘛……」手機里傳來她爸爸的聲音。
「女兒訂婚這怎麼能隨便挑呢？」
「又不是你訂婚……」
兩人似乎馬上又要吵起來了，蘇家瑤趕緊阻止道：「那個，媽，我有事……」
「哎，我想起來一件事，王姨她兒子不是跟你同一天訂婚嗎？聽說這事吹了。請帖都發出去了，這事鬧的，臉都沒了，說是那個女的跟別人好上了。
哎呦，你王姨啊，氣得都高血壓住院了。」
蘇家瑤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這事這麼快就傳回去了？也不知道章躍怎麼樣了。
「媽，你有高血壓嗎？」
「沒有啊。」
屋子裏的燈光緩慢熄滅。
蘇家瑤手裏的房卡被人拿走，屋子裏消失的光再次出現。
女人肌膚素白，手腕也細。
他敲了三遍，門還是沒有開。
柔軟的指尖與堅硬的手錶撞在一起，糾纏，反覆。
她媽做了半輩子人民教師，沒有人比她更要臉。
「哦。」蘇家瑤放心了。
兩人的手還牽着。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對了，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啊？」
黑暗籠罩而來，覆蓋光明。
「不過這事被傳得實在是太難聽了，得虧你王姨不要臉，如果是我呀……」蘇媽那邊繼續道。
陸斯承聞到她身上濃郁的紅酒香氣。
她躺在床鋪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腦子裏亂糟糟的。
那柔軟溫潤的觸感透過指尖傳遞，陸斯承下意識伸手扣緊，然後長腿一跨，就進了房間。
蘇家瑤起身，打開酒瓶，一股紅酒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蘇家瑤囁嚅著說完，又跟蘇媽掰扯幾句，然後趕緊掛了電話。
陸斯承下意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如果是清醒的蘇家瑤肯定不會幹出這種事情，可她現在不是。
也不知道她跟周峰沉已經吹了。
陸斯承的聲音透著一股無奈和不著痕迹的暗啞。
蘇家瑤愣了愣，她的腦子因為酒精所以遲鈍極了，並沒有來得及回應，只是呆萌地眨了眨眼，然後歪頭看向門口。
她的唇擦過他的下頜，像羽毛掃過頑石。
女人纖細柔軟的腰肢上覆了一隻手，聽到這聲音後下意識收緊。
「啪嗒」一聲，房門在兩人身後合上。
男人轉頭看了一眼身邊圓桌上空了一半的紅酒瓶，突然低笑了一聲。
贈送的？
「我會從三十六樓跳下去。」
「唔，喝了一點點。」蘇家瑤輕輕笑了笑，香腮之上紅緋更甚，她站直身體，有些搖晃的往後一靠，像是要被地毯絆倒了。
蘇家瑤感覺自己頭頂的呼吸聲變得微重。
雖然不至於從三十六樓跳下來，但……萬一呢？
「去那裏坐着。」
她覺得太暗，又插回去。
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假的。」
那裏的肌膚薄而敏感，她下意識蹙了蹙眉，發出一道不滿的哼唧聲。
喝到一半，她覺得屋子裏光線太亮，就起身去把門口的房卡拔了。
她媽年紀大了，被氣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
「那是我的襯衫口袋。」
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屋子裏一下子暗下來，蘇家瑤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先嘗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就找到一個紅酒杯，倒了半杯，然後坐在小圓桌旁邊開始喝。
「蘇家瑤？」
蘇家瑤手機沒拿穩，掉在了床上。
按照周峰沉目前表現出來的人品看，她的名聲岌岌可危。
面頰坨紅，雙眸亮晶晶的，黑白分明蘊著水霧，像一隻小貓似得探出一顆腦袋，領口微大，露出纖細白皙的鎖骨線條和纖瘦的天鵝頸。
「如果是你會怎麼樣？」蘇家瑤小心翼翼的詢問。
女人站都站不穩，陸斯承把人拉到床邊的小沙發上坐着。
蘇家瑤覺得這事還是得慢慢說，幸好她爸媽不關心什麼娛樂新聞，住在城中村裏，認識的朋友們也都是老年派的，不知道她現在已經變成了網上人人喊打的小三狐狸精。
「那我給你買個真的，好不好？」她仰頭看他，透著粉色的指尖勾著那鋼製的手錶。
「蘇家瑤？你怎麼了？」門口又傳來聲音，伴隨着陸斯承略沉重的敲門聲，「你再不開我就喊服務員過來開門了。」
然後覺得太亮，又□□。
蘇家瑤撞到陸斯承身上，面頰貼上冷硬的紐扣。
雖然是周峰沉劈腿在先，但可巧碰上這麼一檔子事，還不知道別人會怎麼傳呢。
蘇家瑤沒怎麼喝過酒，也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只是覺得心中有事，能喝下一缸酒。
蘇家瑤翻了一個身，看到旁邊的白色圓形大理石桌子上放了兩瓶酒。
他低頭看她。
她有點不適應的閉上眼，然後再睜開。
這樣來來回回十幾次，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雖然目前看來，周峰沉那邊還沒有跟父母說，但這是遲早的事，到時候要怎麼收場？
那股酥麻感，幾乎要癢到陸斯承心尖。
「媽你開玩笑吧？」
蘇家瑤湊上去，努力的辨認陸斯承的手錶。
「沒，沒有。」
才半瓶就醉成這樣。
小貓蘇家瑤獃獃眨了眨眼。
男人更近一步，語氣低啞，「喝酒了？」
小醉貓想了想，道：「就，你跟我結婚，我給你買真的手錶當聘禮。」
陸斯承眼眸暗了暗，他伸手按住門板，問，「怎麼了？」
蘇家瑤還處於醉酒狀態，伸手想繼續玩開開關關小遊戲，沒想到她把房卡插進去之後房間的燈怎麼都不亮。
眉眼輕動，波光流轉，美不勝收。
「假的呀。」她拖着長長的尾音，黏黏膩膩的帶着一點小小的口音，呢噥軟語，撩撥人心。
是啊，一千多塊錢一晚上的五星級酒店，送兩瓶酒怎麼了。
陸斯承跟蘇家瑤住隔壁，兩人各有一個相接的陽台。
軟綿綿的，像貓兒叫。
剛才男人站在陽台上抽煙，就見蘇家瑤的房間里忽明忽暗，若是一兩次就算了，這十幾次……不會是人出事了吧？
蘇家瑤只是覺得這手錶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很好看，像小龍似得被吸引了。
陸斯承轉身，正準備去找服務員過來的時候，只聽「吱呀」一聲，身後的門開了。
「你的手錶好亮。」
誰都知道她媽教師退休，這世界上最要的就是臉了。
「站穩，別亂碰。」
他轉身看過去，女人穿着白色的浴袍，長發披散，海藻一般蓬鬆且散發着香氣。
蘇家瑤乖乖巧巧地坐在那裏，翹著一雙細白纖瘦的小腿，然後盯着陸斯承看。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男人問，「為什麼要給我買真的？」
她神色恍惚地仰頭，沒注意到男人垂首俯身的動作。
想到這裏，陸斯承立刻把煙掐滅了，然後過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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