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擊
天色已晚，人造太陽休息后，黃昏的光芒就凝固在了閣樓的玻璃窗上。
窗戶旁，楚懷星盯着光屏上的信息，整個人僵硬在了沙發里。
「西蒙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從我的提問中猜到我購買了空間卡牌？甚至還猜到了我是從哪買的？」
「小心聖神又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買喬伊斯古董店的東西？喬伊斯也是聖神星盜團的人？」
一時間，楚懷星思緒飛轉，回想起昨天在地下市場遭遇的種種，以及今天西蒙·桑切斯所吐露的有關聖神星盜團的內幕，腦中突然產生了個猜測！
——那張空間卡牌是陷阱！
假如真如西蒙所說，老班布里奇、喬伊斯都與聖神星盜團有關，是蟲王的信徒，那這些「傳教士」又怎會眼看着主的遺物流落到市集上，還只賣8個裏爾？
哪怕他們認不出真正的空間卡牌，也不會任由冒牌的阿蘇卡牌擺在古董店裏！
所以，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那張空間卡牌也許是聖神星盜團的魚餌，他們原本準備拿它打算釣什麼人，結果自己橫叉一手，叼走了魚餌……
若真是如此……
「那我現在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危險！危險！危險！
楚懷星彷彿看到眼前亮起了三個巨大的紅色感嘆號，渾身的肌肉頓時緊繃起來。
「現在怎麼辦？逃離城市？
「不不不，如果我真的被盯上了，那麼一旦離開霍夫森區可能就會遭遇襲擊，起碼我現在在旅館裏面，在冒險家的地盤，那些星盜說不定會顧忌一些……
「但也說不準，我畢竟是個落後的地球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超出想像的可以殺人於無形的先進武器……」
楚懷星越想越覺得焦慮，一時間有些疑神疑鬼，感覺窗外乃至旅館四周都滿是惡意的眼睛在窺視着自己。
他不得不鋪開精神力海，穿過那層層重疊交錯的斑斕線條巡視四周，待確定以旅館為中心的十米範圍內沒有異常，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他也沒就此放鬆警惕，而是將精神體始終擴張著，形成一個以自身為中心的精神力場，以便有危險靠近時能及時察覺。
與此同時，他又從包里拿出了那本黃銅筆記。
光是一味的警惕用處不大，若是本身實力不足，即便發現了危險來源也無從抵抗。
因此，楚懷星決定臨時抱佛腳，再學一兩個保命技能。
幸好在進城前，他將那幾塊僅剩的橘紅晶石與綠晶石都塞進了包里，這樣即便在學習過程中精神力枯竭，他也能及時地補充能量。
想到這，楚懷星便將幾塊晶石都拿出來放在了自己的順手邊，向塞噠吩咐了一聲「警戒周圍」，然後打開黃銅書，翻到了第七頁，正要鼓起勇氣閱讀上面的文字，最後一刻又停了下來。
不對！按照這本筆記由淺至深的課程進度，下一課的內容很可能也是不太具有攻擊性的精神向輔助技能。
這種能力若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他出其不意地主動發起攻擊，那自然十分好使，可現在敵在暗，我在明，精神方面的技能實在缺乏力度。
要不……試試往後翻一翻？
這是不是有些作死啊……但假如這本筆記真如他猜測，是前任蟲王的「修鍊秘籍」，蟲王這麼厲害，後續應該會有很強的攻擊技能。
關鍵時刻總要莽一把的！
猶豫幾秒，楚懷星深吸了口氣，將黃銅書從中間打開，低頭看向那深紅的文字……
接着，「轟」一聲，彷彿被一道閃電劈開了頭顱，腦袋裏的每一根神經都被同時挑斷又縫合在一起，尖銳的、破碎的、密密麻麻的疼痛席捲全身！
楚懷星差點疼暈了過去，只憑藉着一絲本能的求生欲強撐著，拿起手邊的光髓石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裏。
「咔吱咔吱……」
房間里只剩下了靜謐的咀嚼聲，楚懷星目光獃滯地望着前方，維持着不斷進食的動作。
直到幾塊晶石全部被吞入腹中，那種可怕的疼痛才緩緩消退，但依舊有種若有若無的抽痛如後遺症般纏繞在他的頭部。
恢復自我意識后，楚懷星感到一陣后怕。
那種好似腦袋在一瞬間被打碎又粘合在一起的令人精神錯亂的痛感實在太恐怖了！
但凡他剛剛意志稍微薄弱點，啃食光髓石的動作稍微慢點，很可能就當場暴斃，再也醒不過來了！
心有餘悸地揉了揉額角，楚懷星對面前關心地注視着自己的塞噠低聲嘆道：「我沒事。」
隨即，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問：「我剛才釋放的疼痛信號，會不會將城外的蟲族召喚來？」
塞噠連忙點頭，恭敬地回答：「如果它們在A1區範圍內，一定會有所響應的，我想至少提瑪瑪族現在已經在趕來的途中了。」
「……」
提瑪瑪族的巢穴就在翡翠湖附近，按照它們的腳速，加布里埃爾很可能會在半小時后遭到蟲族的進攻。
楚懷星頗感棘手地咋了下舌，道：「你有辦法讓它們回去嗎？」
塞噠扇動翅膀飛起來：「屬下可以立刻去一趟城門，告知它們陛下您的指令。」
「好，那你儘快。」
「遵從您的旨意。」塞噠抬起一隻前足恭敬地貼了下額頭，接着便一下飛閃到了窗戶前。
楚懷星幫它開了窗戶，待它飛離旅館範圍后，就關上窗子，坐回沙發椅上，繼續閱讀黃銅筆記。
將厚重的書籍平攤著放在腿上，楚懷星手指拂過那猩紅的文字，吸收著殘餘的精神力光點，眉頭深深皺起。
如他所想，這後邊的技能果然很強，但似乎有些強得過了頭，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剛剛雖然經歷了巨大的痛苦，但實際上他被灌輸的新概念只有一個——召喚與反召喚。
「召喚」，顧名思義，便是「我」激發精神力，從別的地方召喚相應的幫手，「反召喚」則是對方激發精神力，「我」在收到召喚信號后利用精神力定位進行傳送。
而不論是召喚者還是被召喚者，都需要擁有強大的精神體和空間能力，才能響應彼此的召喚。
並且，兩者之間最好擁有某種親密關係，或攜帶對方的精神力物品，才能更準確地定位和搭建傳送通道。
這聽起來似乎很好懂，但由於裏面涉及著精神力定位和空間傳送的概念，便顯得無比複雜，無從下手。
空間的力量太過抽象與高深，楚懷星着實難以理解。
即便一字一句地去閱讀分析筆記上的概念補充，依舊雲里霧裏。
這令他有些沮喪，心想果然步子不能一下邁太大，如果按照筆記的「課程」循序漸進，這部分的內容也許就不會困難到這種程度。
楚懷星撓了撓頭，不免有些焦慮。
但事已至此，也沒有更多的光髓石容他再試錯，他只能一頁一頁地仔細研究過去，一邊吸收蟲王遺留的精神力，一邊遵照筆記上的方法，沉下心思，去感受所謂的空間力量。
約莫三十分鐘后，自認已有所領悟的楚懷星合起筆記放到一旁。
他雙手搭在沙發椅上，儘可能放鬆地靠着椅背，閉上眼開始在腦中具象化那款他最愛的巧克力曲奇餅。
圓圓的棕黑色曲奇餅，約莫一公分的厚度，咬下去的口感鬆軟中帶着點韌性，夾心的巧克力醬甜中又有些微微的苦澀……
隨着想像的逐漸深入，那枚巧克力曲奇餅的影像先是變得清晰，然後又逐步變淡，化為了虛無的陰影……他的思緒沉澱，情感消失，只剩下了純粹的理智……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感官突然放大，變得無比清晰，遠超出了人類所能體察的範圍。
他「看見」了自己漂浮在斑斕線條中的精神體，展開后就像一片金色的汪洋大海。
平緩流動的海洋中沉浸著一雙巨大的沒有睫毛的眼睛，一對結構精巧的虛幻的耳朵，一個高挺筆直的鼻子和一張線條柔和的嘴巴……
那是他的感官在精神體內的具象化……
他有意地放開精神力去感知世界，於是意識在一瞬間超越了肉/體。
他隨着那虛幻的金色顆粒分散到空氣中，變為了一個碩大無比、深不見底的空洞，吸收著天地間所有的信息。
他看到純凈天空下大氣流動的形狀，分辨出泥土裏蚯蚓蠕動的聲響，聞到遠方藍色月季開放的花香，聽見腳下星球自轉的巨大轟鳴……
一切都那樣的和諧，積雪在礦山上消融，巨蛇悠遊於深海，鷹在霞光中飛翔，心臟在胸腔里蓬勃跳動，所有近處的，遙遠的，發光的，昏暗的，瞬息的，永恆的，這一刻都彙集到他的身體里，在他的知覺中存在。
他靜靜地觀察這奇妙的世界，沉溺在宛如神明般奇異的知覺中，意識飄浮向世界的任意一個角落，彷彿忘卻了時間與空間的存在……
他昏昏欲睡……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波疾速破開金色的虛幻海，穿過層層交錯的斑斕線條，朝着精神海中心包裹的那具肉/體衝擊而來。
楚懷星驟然睜眼，拿起黃銅書往心口一擋。
堅硬的書殼一震，無形的聲波子彈消散於空氣中。
楚懷星連忙起身跳躍到床邊，繼而只聽「啪」一聲脆響，窗戶的玻璃炸裂破碎，一個頭戴黑帽的人影動作敏捷地鑽入狹窄的窗子，跳進了房間。
人影站定的瞬間筆直地抬起胳膊，將手裏的槍口對準楚懷星，帽檐之下，那雙黑色鋼鐵般銳利的眼睛裏閃著冷冷的非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