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穿(那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三穿(那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下人們衝進來,把薛盈弄到床上,太醫再度被召來,又是一頓扎針帶上藥的忙活。

薛盈面色慘白到泛青,后脊流下的血幾乎浸透了后腰,衛聽春幫不上什麼忙,為了不礙手礙腳,就站在不遠處看着。

她又仔仔細細想了許多和薛盈橫跨這十幾年的一些交集,現在去回憶,他們第二次相遇那時候,薛盈確實從一開始對她激烈的反應到後來突然的溫順,甚至把她接去享福,原來那時就出現了端倪。

那時候薛盈也確實摩挲過她的靈魂編號,引起過衛聽春的懷疑,但是衛聽春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薛盈不是穿越者,卻還能看到摸到她的靈魂編號。

衛聽春本能想要上報,但是她坐在桌邊的不遠處,看着薛盈皮開肉綻的脊背,想着他方才有口難辯的哀哀哭求,她遲疑了。

衛聽春靜靜看着薛盈,從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境地之中抽離出來,她冷靜下來,總算是能夠審視她和薛盈之間長達十幾年的羈絆。

她這一生,除了薛盈,從未在任何小世界之中,和任務對象以及任務對象之外的人產生過羈絆。嚴格來說,衛聽春其實從十八歲那年死後,她的人生就像一道橫亘生死的深淵,把自己完全封閉起來。

她看上去積極生活,在努力做任務攢積分,但其實她一直都在有意避開她和小世界的人之間產生羈絆。

她早就攢夠了能做主角的積分,卻不想留在任何的世界裏面。

她總覺得,沒有人能夠理解她所經歷的一切,真正的了解她,與她相伴。

而她之所以對薛盈格外的能夠共情,是因為薛盈和她的經歷雖然在不同的世界之中,卻真的太像了。

一樣的被親生父母厭棄,一樣的四面楚歌,一樣的……走投無路。

因此她在得知薛盈「在騙她」的時候,才會那麼憤怒,沒人能理解衛聽春對薛盈付出的那些同情,已經是她貧瘠靈魂裏面的絕無僅有。

衛聽春其實一直都在迴避自己的問題,浪姐有向她建議過,讓她躺一次醫療艙。

在那裏面,她的精神狀態能得到寧靜,而不是看似寧靜,把那些因為童年和生死所帶來的創傷,掩蓋在若無其事的外表之下。

沒有哪個被虐待長大的小孩,會是一個真的精神穩定性情開朗毫無問題的人。

而沒有對薛盈幾次三番的共情,衛聽春甚至覺得她能永遠都這樣繼續下去,做一個不需要和任何人產生交集,不為任何人停留動搖的靈魂。

而薛盈的出現和執著於她的哭求,像一把雙刃劍,不光將他自己傷得鮮血淋漓,更將衛聽春看似尋常的假面一刀豁開,露出裏面已經腐爛潰膿的真實模樣。

衛聽春坐在桌邊上,一杯一杯喝着水,在想着要不然自己就這樣離開。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她甚至在惡意揣測,要是薛盈真的是穿越者,真的在騙她就好了。

那樣她就可以和他恩斷義絕,變回從前的模樣。

衛聽春想了好多好多,靈魂的黑洞第一次毫無遮掩地展現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她沉默而冷漠地坐在那裏,如果她現在能夠抽離出去看自己,她就會發現她雙眸之中的灰敗和漠然,同薛盈從前的樣子一模一樣。一樣佈滿陰翳不見光亮。

她之所以被薛盈吸引,不是沒有道理的。

衛聽春一直這樣坐到了後半夜,照顧薛盈的人都退到了外間,薛盈赤著斑駁后脊躺在那裏,衛聽春一直都沒有去靠近他。

不過等到薛盈從體力消耗殆盡的渾噩之中清醒過來,他動了動,睜開眼本能去找衛

聽春,因為衛聽春坐在黑暗之中,他沒能看到衛聽春掙扎著要起身的時候,衛聽春不受控制「蹭」地一下從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了薛盈身邊,壓下他的肩膀。

而薛盈立刻反手抓住了衛聽春的手腕,緊緊地,帶着輕微顫抖。

衛聽春垂頭,坐在薛盈身側,細瘦的手腕被薛盈攥著,沒有一絲一毫掙扎的痕迹。

她沒有說對不起,也不說我誤會了你。

她只是在薛盈急切的,帶着惶恐和哀求的視線之中,垂眸輕聲道:「我沒走……」

薛盈似乎也並不需要什麼道歉,衛聽春一句「我沒走」,他便肉眼可見地順服下來。

只是攥著衛聽春的手腕依舊用力,在側頭看着她,一錯不錯。

她看向薛盈的眉心,忍不住伸手去搓了下。

薛盈微微眯了下眼睛,衛聽春搓了搓他眉心,輕聲道:「這個我也有一個。」

燭光昏黃,一種非常奇怪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瀰漫着。

和情愛無關,甚至跟友情都沒有關係,這是一種很難衡量的牽絆。

有些像是冰天雪地之中,一對快要凍死餓死的野狗,貼在一起取暖的那種親密。

衛聽春因為之前誤會薛盈是穿越者而過激的情緒,導致她把自己的來歷自爆得差不多了。

薛盈也根本不在乎衛聽春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是穿越者還是借屍還魂,只要她在就行。

因此兩個人之前那麼激烈地爭吵,這一轉眼,竟然又詭異地平和下來。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燈花爆了一下。

薛盈才啞聲道:「你上來睡一會兒。」

他說着撐著一條手臂,緩慢地朝着床里挪。另一手還不忘攥著衛聽春。

等他挪進去,疼得臉都暈開了血色。

薛盈一直沒有放開她,等她躺下,他從抓着衛聽春的手腕,轉而慢慢下滑,攥住了她的手。

緩緩地,光明正大地摩挲她右手拇指上的靈魂編號。

衛聽春手指蜷縮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躲開。

她側過頭,對上薛盈轉到她這邊的臉,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又是好久,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薛盈也抿了下唇,而後把半張臉埋在了軟枕裏面,剩下一隻鳳眼對着衛聽春彎了起來。

他們躺着躺着,就都睡著了。

像之前的每一夜一樣,平和又安穩。

第二天,衛聽春醒來得比較早,被來給薛盈換藥的婢女和太醫叫醒的。

她起身下地讓出空,但是要下地的時候,他們的手還拉在一起呢。

婢女們包括太醫見了都眼觀鼻鼻觀心。

衛聽春掙開了薛盈的手,兩人拉了一夜,衛聽春揉着手,並沒有走遠,就待在薛盈能看到的地方。

換藥結束,薛盈和她的飯食都送上來了,衛聽春洗漱過後,就坐在床邊的小几邊吃東西,順手也給薛盈喂一些。

到這時候她才問:「為什麼被打成這樣?」

不需要問是誰打的,這世上能把太子打成這樣的,只有皇帝。

薛盈有些艱難地扭頭,接了一口粥,慢慢咽下去,唇上燙出一點紅潤,顯得氣色好了不少。

他清越的聲音有些啞,說道:「他要給我娶妻。」

薛盈說:「他覺得我能人道了,就要給我取妻,我說我這些天都是騙他的,哄他開心的,其實還是不行,他就瘋了一樣。」

皇帝雖喜歡他這把刀,但大皇子還有幾月便要回朝,他必須讓薛

盈讓路,可是薛盈已經被他抬舉到太子的位子上,這些年是一把切向氏族的尖刀,雖然在氏族虯結的朝中聲望狼藉,但是在民間因為氏族傾覆而獲利的百姓之中,卻頗有賢名。

他現在想要卸磨殺驢,又不能不顧忌他仁德的名聲。他想要薛盈娶妻生子,然後找由頭殺了他,再善待他的孩子。

但是薛盈連一門像樣的親事都沒有,再加上皇帝之前要他做的那些事情,若是皇帝殺他立大皇子,那便是虎毒食子,會引起民怨沸騰。

皇帝老了,他太在乎名聲了。

因此薛盈這時候,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

衛聽春之前就聽薛盈說過,也很輕易明白皇帝是怎麼回事兒,沉默了片刻,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薛盈嘴角沾了一點白粥,起還起不來,吞咽有點費力。

衛聽春見了伸手給他抹了一下,薛盈道:「不怎麼辦,我被禁足了。」

皇帝不能對外宣稱薛盈不能人道才打他,只能說他是忤逆聖意,但是薛盈這些年有多「乖順孝順」滿朝皇子無人能比,皇帝在這個大皇子要回朝的當口發作太子,這是皇帝的一招臭棋。

他怕薛盈有所行動,但是薛盈根本無須行動。

薛盈不吃了,衛聽春一個人吃,吃飽了東西都收拾下去。

他們又躺在床上。

衛聽春手被薛盈攥得出汗,想起昨天自爆的那些話,側頭問他:「你沒什麼想問的?」

薛盈問:「能帶我一起走嗎?」

衛聽春搖頭。

薛盈立馬攥緊了衛聽春的手,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兩隻眼睛寫着兩個大字——別走。

衛聽春被他攥得手疼,坐起來道:「我還有兩天,就必須走了。」

再不走積分翻倍扣了。

薛盈撐着手臂,僵著後背,也硬是跪坐起來了,急切看向衛聽春。

衛聽春不看他,他就扳著衛聽春的肩膀。

他沒什麼力氣,衛聽春顧忌他的傷,不太敢掙扎。

兩人視線再對上,衛聽春有點挫敗道:「我大不了……以後再來看你。」

這是她能做出的唯一的承諾。也是能安撫薛盈的唯一辦法。

薛盈聞言眼睛都亮了起來,後背都不覺得疼了。

他看着衛聽春,俊美狹長的眉目都瞪圓了。

「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衛聽春沉默了片刻,薛盈的眼神黯淡下去,他說:「是十年還是四年?」

他慘笑一聲:「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

「啪!」衛聽春抽了下他的手背,「少胡說,我估摸着你能活好久。」

根據衛聽春穿越世界的經驗來看,雖然沒有拿到完整劇情,但拼湊起來,薛盈戲份不少,起碼也是個反派。反派都能活好久。

薛盈看着她問:「那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大皇子還有幾個月就回皇城了,」薛盈說,「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如果皇帝要把我殺了,我想至少在死之前,再見你一次。」

「你到時候能帶我走嗎?」

衛聽春撓頭,搓空蕩蕩的眉心,快愁死了。

她就知道,薛盈那麼聰明,知道了她的狀況,肯定會讓她無法拒絕。

他甚至不多問一句她的來歷,不問什麼是穿越者,也不問她為什麼能來去自如。

他不給衛聽春拒絕他的機會。

他只求一個結果。

衛聽春想起他說的,「黃泉地獄我也跟你去啊」,

看着薛盈殷切的視線,終究還是心軟道:「我盡量早一點來……」大不了去找浪姐暗箱操作,這世界的炮灰角色肯定少不了。

「多久?」薛盈立刻追問。

衛聽春看着薛盈:「前提是你得想辦法好好活着。」

「多久?」薛盈攥著衛聽春的手又問。

衛聽春最後實在是被他的殷切目光逼視得受不了,舉起一根手指,承諾道:「一年之內。」

薛盈沉默看着她,伸手把她的手指頭攥住了。離她近得幾乎同她呼吸可聞。

他臉上湊近看,還泛著病態的蒼白和虛弱,昨晚上衛聽春把他踹一腳還罵一頓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他不怪、不提、不介意。

衛聽春反倒愧疚心作祟起來。

衛聽春硬著頭皮,咽了口口水道:「半年之內,真的不能再少了……」她就算要暗箱操作,也不能穿越這個世界太頻繁。

薛盈這一次頓了頓,勾唇笑了。

他雙眸清亮,陰翳全消,他對着衛聽春,笑得如春暖花開,冬雪消融。

眉心的硃砂痣,正如春來的一抹艷紅。

「我等你。」

他說,「我就在這裏等你。」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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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是我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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