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龍盤柱鶴依花（二五）
——————————————
暖暖的陽光下秋風送爽，三線二代用心打拚，有了穩定的社會職業以後，走入晚年的唐世科和黃美琴老三線們，終於閑了下來。
這些老年人，除了把魂牽夢繞的家鄉一次次探望外，便是參加各種形式的山水旅遊，集中之後感慨：老家嘛，已經沒啥人了，剛去一趟大家親得很，多去幾趟便就疲了；旅遊嘛，結伴同行或者單獨前往，天下的山水其實差不多，只是開發速度與建設風格不同而已，歸根結底旅遊就是花錢，就是和無窮無盡的地方特產鬥心眼，就是讓人家把咱省吃儉用集下來的錢財掏乾淨，呵呵，心煩旅行團玩命的時間行程，還是在家好，安靜，舒服，想睡想吃隨便。
清風撫綠樹，河水倒山影，閑暇看黃昏，最美是紅雲。
新建的中航標小區中心花壇，周圍綠地，老人們一撮一撮或站或坐，安安靜靜或打打撲克下下棋，或輕輕言說社會時事，女人們樹下，草間相挨而坐嘮家常帶孫子，孩子們成群結夥在花叢間捉迷藏，到處充盈着他們的喊聲，笑聲，花壇之上建有環型觀魚台水池，水池底部安裝噴水籠頭和銀紅燈。
花壇建築線條簡單造型古樸好看，從中間呈放射性修建四座小橋，橋頭各有雄獅盤踞，花壇中心，是搬遷合併建廠紀念碑。
這個紀念碑有二十米高吧，四方形底座，底座的四面繪有圖案寫有文字，南北是奔馬圖，東面正對住宅區大門，用行草字體寫着：溫馨和諧，文明潔凈，自尊自愛，自立自強。西面是背面，一百多個楷體字，記錄了建立這個紀念碑的目的和意義。
底座上面還是一個四方體，四個方向繪製迎著白雲撲面而來的和平鴿，在這個四方體上面，是約有八十公分粗圓柱形漢白玉的立柱，立柱表面浮雕白雲撲卷翻滾，立柱體根部，也就是四方體上部，圍着立柱站立了四個青年，是穿花裙吹蘆笙的兩個苗族青年男女，和拿着書本與打扮時尚的兩個漢族男女，仔細看來，四個青年朝氣勃發。
令人回味和生髮許多聯想的，是紀念碑圓形漢白玉立柱頂端。
那裏，一根一米多長閃閃發光的不鏽鋼棒，穿過肚腹直透脊背叉起一架小飛機，看看這架飛機，長一米，寬四十，通體漆黑，它的整個機體直徑比八十公分粗漢白玉立柱小很多，在算是宏大的紀念碑上，在飛動的白雲和耀眼的陽光下，在雄獅、小橋和環形水池形成的中心景園裏，實實在在有些太小，小的可憐，路者過此觀看皆會動問：何以如此，玩具嗎？
，，，，，
閑聊便是用廢話打發時間。
李慶新坐小凳捧茶杯道：「懂個屁，模型飛機是標誌，告示中航公司在此。」
曲甲克冷笑道：「北方飛機公司，用真飛機在廠里做標誌，在地上近距離地觀看還可以坐坐，相比之下，這玩意兒是女人發簪。」
陳標秀道：「航空人走到這裏，抬頭看看，再看看，我操他的個老娘，心裏肯定不高興不理解，偌大的花壇天空飛機修的這個小樣，實在是太也美中不足哦。」
歐陽佝僂著瘦弱身子，抬頭眯着眼睛道：「哎，老傢伙們一個一個地都不在了，說起來咱們航空製造業，摸爬滾打一輩子了，不管是活着的還是死了的，對飛機都有感情，你們別光發牢騷，看着這架飛機，看看造型，其實有點奇怪呢。」
王久長點頭道：「是有點奇怪，機頭是超音速噴氣殲擊機才有的尖嘴，機頸鼓肚子完全是米格戰鬥機粗重的模樣，機翼是美國Ｆ16戰鬥機的造型，機腹是中式轟炸機，又好像是導彈攜帶機，機尾咋看都是一般商用客機型的，全機漆黑，彷彿就是隱形戰鬥機才有的漆黑打扮，幾不像啊。」
靳明早道：「小小的飛機模型罷了，它無非證明這裏是航空製造工業園區，再小再怪起一個標誌作用，何必分析它的形狀，何必一個勁地評說。」
李慶新擰著腦袋道：「看看看，這人啥事情都不用心，我告訴你：不光是幾不像！問題在於，航空人，特別是老一代航空人來到這裏，抬頭看着這架可憐的，一石頭可以打下來的小飛機，它，暗示著咱們幾十年發展里，多少叫人感到遺憾的事情。」
他攤著雙手，看着大家抖動着白髮道：「那就是：咱們辛苦一輩子到現在，二十一世紀了吧，天天大喊大叫大幹社會主義，天天在說要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卻還沒有造出一架大型飛機，大型空中客車，海軍一直沒有航空母艦，而不少外國人都玩膩了，咱們的裝備不能說什麼第一代、第二代，但起碼人家不僅有，而且正在不斷地發展更新、更精良，核動力已經成為小學生作業。」
唐世科沒說話暗暗點頭，是啊，多少年來，咱們好像真的有點太喜歡喊口號了，真正地沒有造出幾樣，震撼世界的飛行器，空中客車，航空母艦，那是人家世界強國玩的，咱們一直處於觀摩，揣摩，放着自稱的強大創造力卻沒有用。
國家有國家的國策，也許為了不叫別人說成是戰爭販子，刻意控制發展軍備卻也未知。
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思想，尋常人家門后還放着一根打賊棍呢，飛機，咱們造得可以裝下一個團，挖掘機幾下挖掉一座山，航空母艦像島嶼，中國人應該有一句席樂天的話：你有的老子有，你沒有的老子也有，不聽話要稱霸，要欺負別的小國家，老子把你屎打出來。
陳標秀道：「算了算了，我算是看透了，咱們玩大的蠻的不行，只能是玩玩技巧耍耍小手段，就像體育比賽，兵乓球、羽毛球打得好得很，籃球、足球需要集體智慧的玩意兒便完蛋了，根本不是人家的下飯菜，是最低級的。」
曲甲克感慨道：「我的姑娘和兒子們前段時間一個勁地找工作，應聘，看看人家那些公司里的用人要求，都有一條團隊精神，呵呵，團隊精神，我說恰恰好證明了咱們缺少團隊精神，兵乓球，羽毛球講的是個人技巧，籃球、足球需要團隊精神，一到這個問題上就拉稀，人家沙漠黑人小國家，球員們個子不高待遇不好卻名聲響亮，光着腳丫子把足球踢得飛轉，這不是最好的說明嗎，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