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夜半琴聲覓知音

第一回 夜半琴聲覓知音

夜已入深,街上靜悄悄的,路邊偶爾有幾隻悉悉索索的老鼠趁著夜sè躥過街道。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更夫敲了三下梆子,屋頂上傳來幾聲如嬰兒啼哭般的貓叫。

鹿仙鎮城南一座氣勢宏偉的府院是本地富豪陸少昀的宅邸。

此刻的陸府燈火通明,府內的小廝和丫鬟們跑進跑出忙個不停,院子裏一個綠衣丫鬟端著盆熱水一路小跑。

「翠柳你這丫頭磨蹭個什麼,快進去!」一個圓臉胖子沖那個叫翠柳的綠衣丫鬟叫道,臉上的刀疤在不停顫動,那兩道刀疤在胖子臉上不覺駭人,反倒像是臉上掛着兩條毛蟲,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胖子是陸府的梁管家,臉上的刀疤據說是他當年跟着陸儒方往西域行商時遭遇盜匪留下的,陸儒方是陸少昀的老爹。

梁管家從午時開始就沒怎麼歇著,因為午間飯後不久陸少昀的夫人蘇氏便感到腹部疼痛難忍,蘇氏懷胎已九月有餘,估計是就要生產,所以到了晚飯時候陸府上下都沒顧得上吃飯就開始忙活,梁管家更是連水都沒怎麼顧上喝。

陸府的大少爺陸少昀此時卻並不在府中。

原來兩月前陸家的洛陽分號捎來消息,說是有一樁生意數額巨大,分號掌柜不敢擅自做主,而且對方要求必須陸少昀親自接洽。雖然妻子臨產在即,但這單生意事關陸家的安危,所以陸少昀不得不離家前往洛陽。

自半月前接到家書,說夫人幾ri前便有了臨盆的跡象,陸少昀把洛陽的生意迅速處理掉后便立馬啟程返回鹿仙,但是還是未能及時趕回家中。

梁管家現下總是感到有一些不安。

少爺半月前就應該接到了書信,而從洛陽到鹿仙最多不過十ri的路程,快馬加鞭的話三ri便可,此時應早已回來了。

陸少昀年前方才娶親,加上陸儒方陸老爺子去世不久,是以陸府上下仍喚他「少爺」。

「雲蓮。」梁管家叫住一個丫鬟,「你去看看西街的張婆婆到了沒有。」

蘇氏自未時起便見紅了,但是一直到亥時孩子還是半點也沒有出來的意思。

張氏是本地手段最好的穩婆,梁管家心中忐忑,唯有在陸少昀回來之前儘力確保夫人和未來的小公子平安無事。

「大管家!大管家!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一個下人風塵僕僕地跑到了後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梁管家卻是出奇地平靜,只是嘴裏念念有詞,「對了,快!快去跟夫人說一聲少爺回來了!」似乎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梁管家這才讓人把陸少昀回來的消息告之蘇氏。

「哇——」

忽然從屋裏傳出了嬰兒明亮的啼哭聲。

「是公子!生了個小公子!」蘇氏的幾個貼身丫鬟歡天喜地地出了裏屋。

梁管家鬆了一口氣,母子平安。做了陸家三十多年的管家,他是看着陸少昀長大的,自然對陸家盡心儘力。

「少爺呢,怎麼還沒回來?」

「回梁爺,小鷂子說少爺方才進城,這會兒估摸著到了北街了。」

「一會兒少爺回了,來知會我一聲。」梁管家不知惦記着什麼,著人打賞了幾位接生的穩婆便要回自己的屋子。

陸少昀此時恐怕還不知道自家夫人已經給自己生了個大胖兒子。他和隨行的幾個夥計正在一個原本他這輩子都可能不會來的地方——青樓。

陸家有家規,一不得**,二不得納妾……

陸少昀自是不會在這種時候還有興緻來逛青樓,實在是他剛入城時忽然接到了一個朋友的傳信,讓他暫且不要回府,最好……去ji院待上一夜。

朋友是陸少昀幼時跟隨父親跑單幫的時候認識的,那時間陸家剛剛起步,陸老爺子白手起家,陸少昀小小年紀就跟着老爺子東奔西跑。

「少爺,老爺當初不是說……」陸小六打小就跟着陸少昀,二人雖然名為主僕,陸少昀卻從未把小六子當做下人看過,所以此刻跟着陸少昀跑到了這種地方陸小六仍不忘搬出陸老爺子的家訓。

陸少昀不想讓小六子知道太多,只是說有些要事須在此和人相商。其實他自己心裏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陸少昀卻不懷疑裴青此舉會對他有什麼不利。

陸少昀的那個朋友名叫裴青。

裴青原本表字翠翠,天知道他老爹怎麼會給他想了這麼個表字。

當然不是裴青給陸少昀傳的書。

裴青這會兒正在福來客棧的上房裏發獃,看着散落在桌子上的金葉子——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十七片。他這刻方才發現他帶來的金葉子少了一片——準確地說不是少了一片,而是有一片金葉子變得與眾不同。

這盒金葉子是戴家錢莊給裴青特製的一盒,也只有戴家能做出那種特有的標誌。這些金葉子,除了戴家的人,怕是只有裴青自己識得。

「客官,可是有什麼吩咐?」許是聽到了屋內的動靜,門外傳來店家的聲音。

裴青只覺腦袋發脹、頭痛萬分,昨ri他在銀樓賭坊贏得痛快,也喝得痛快,大醉了一場,現在還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只想再睡一覺,便懶得理會門外,合上被子不知不覺中又悄然睡去。

裴青房外,聽到屋內漸漸傳來勻稱的呼吸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一個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什,藉著門縫屈指彈進了屋內,那東西依着他的指力速度快得驚人,直到落入茶杯里依然勢道不減,然而雖然去勢未消,茶水卻沒有一滴濺出杯外,單是看這一份對指力和勁道的把握,此人在江湖上也可以說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外家高手。

那物什落入茶水裏沒一會兒,房間里便開始迷漫着一股奇異的香味,裴青卻似未知,鼾聲依舊。

察看着屋內的動靜,黑衣人喃喃道:「陸儒方,這次定叫你家破人亡!」

城南的陸府此時一片寧靜,陸夫人生產後疲憊不堪,這時間正在屋內安寢,所以陸夫人和陸小公子怕是現在陸府唯一睡着的人了,其他的下人丫鬟們從下午忙活到半夜,雖說疲累,但也是餓得不行,這會兒卻都是聚在廚房吃些東西,梁管家也不例外,當然,他是在廚房邊上的偏廳用餐。

陸府上下在忙碌了一天後終於又恢復了往ri的平靜,院子裏的蛐蛐兒們便又開始不安分地叫喚。

「錚——」

一道略顯突兀的琴音從後院傳來,瞬間打破了四周的幽靜。

「咦?」卻是幾個小廝聽到琴聲咦了一聲,「梁爺,這琴聲像是從咱們后宅里傳過來的。」

梁敏也覺得琴聲像是來自后宅:「雲蓮,你去夫人那看看。」

一個白衣丫鬟應了聲移步往後宅而去。

片刻后,雲蓮便已迴轉,「梁爺,夫人和公子正在熟睡,琴聲許是夫人養的貓兒無意中碰到了琴弦。」

梁管家聽后安下心來,吩咐幾個丫鬟照看好夫人和小公子,讓大家吃好后便散了。

裴青所在的福來客棧也是靜悄悄的,之前的黑衣人早已不知所蹤,房內的異香已經散了開去,散落在桌上的金葉子一片未少,先前的一切,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喔喔喔——」

陸府中人卻沒有隨着公雞的啼鳴開始一天的忙碌。

原來陸府上下一夜未眠,雖說陸夫人昨晚就已生下陸小公子,但是陸少昀在進了城門之後卻失去了蹤影,深更半夜不好驚擾官府,梁管家不得不讓府中小廝們去城中找尋。

一夜無果,梁敏也是徹夜未眠,梁敏就是陸府管家。他知道陸府最近不會太平,卻沒有料想到陸少昀會出事,因為據他所知,陸老爺子當初並沒有把那東西交給陸少昀,陸少昀對此應該是毫不知情。

「大管家!大管家……」一個灰衣小廝氣喘吁吁地跑進了陸府。

「小鷂子,可是找到了老爺?」梁敏心有所悸,所以一直在門廳等候消息。

小鷂子聽聞梁管家說起老爺,愣了愣,轉瞬明白是說陸少昀,畢竟陸少昀現在已經有了子嗣,再喊少爺的確不妥,於是點了點頭,道:「老爺正在城北,估摸一盞茶的功夫就能迴轉。」

「城北?老爺怎會去了城北?」梁敏記得昨晚下人說陸少昀是由東門入城,這會兒怎會去了城北?

城北是鹿仙鎮出了名的銷金窟,陸家在城北並沒有生意,陸少昀大半夜去那裏做什麼?

小鷂子就知道梁管家會問他,可仍然不知怎麼答才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

「老爺昨晚是在匯賢閣留宿的?」梁敏見小鷂子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猜測他是畏於陸府祖訓,不敢作答,便問道。

匯賢閣是本城檔次最高的青樓,陸少昀既是在城北,那十有仈激u是在那裏過夜。

見小鷂子一臉苦意卻是沒有否認,梁敏臉上露出一絲古怪,陸少昀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這個時候急不可耐地跑到那裏去,莫非……陸少昀察覺到了什麼?

搖了搖頭,梁管家秉退下人便離開了前廳。

不多時,只聽廳外下人們叫嚷道:「老爺(少爺)回府了……」

陸少昀半點也看不出來昨晚曾經在青樓里chun風一度,他的神sè里雖有疲憊——連趕了十幾天路,加之路上波折不斷,昨夜又幾乎一夜未眠。但陸少昀現在卻不想歇息,只想儘快找到裴青問實情況。那天收到的傳書中原本夾有一片金葉子,現在卻變了個模樣,金葉子當然還是金葉子,不過早已不是那天的那片。陸少昀怕自己是中了什麼圈套,可家中安好,現下只有找到裴青才能弄清楚其中蹊蹺。

「梁叔呢?」陸少昀剛進府門便對幾個候在門房裏的小廝道。

小鷂子也在門房,便恭聲道:「回少爺,小的方才在前廳見過管家大人。」雖然梁管家開始稱呼陸少昀為老爺,但小鷂子還是覺得「少爺」比較順口。

陸少昀聽罷便讓小鷂子去跟梁管家說聲他已迴轉,叫梁管家早些歇息。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聽小廝們說了自己做了父親。

「少爺少爺!不好了……」

陸少昀剛進大堂坐下,還沒來得及喝茶漱口便聽到小鷂子大呼小叫的聲音由遠及近。

看着小鷂子慌亂的神情,陸少昀心中頓覺不妙,沉聲問道:「小鷂子,發生什麼事了?」

小鷂子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拍著胸脯,聲音發顫道:「管家,管家他……」

陸少昀皺眉:「梁叔他怎麼了?」

「管家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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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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