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跨越山和大海06
林葵走的時候,從帆布包里拿出一袋小餅乾：「上次吃飯，奶奶說她血糖高，叔叔阿姨不太讓她吃零食,我烤了點減糖的,用的是赤蘚糖醇，不參與基礎代謝,可以吃一點點，不過也不能多吃,給奶奶解解饞，我看奶奶牙齒還很好,牙齒好身體就好……」
小老太婆停下她的嘮嘮叨叨，白凈的臉盤迎著身邊的人，兩手遞出去：「程霆,你幫我拿回家好不好？」
程霆幽幽乜她，拿走小餅乾：「知道了,管家婆。」
小姑娘的眼睛皎潔明亮，伸出圓圓的手指頭,他用自己的手碰了碰，嘟噥了聲：「接收良好。」
心尖上燙了燙，低頭親了下她的嘴唇。
一屋子人都在用無比崇敬的目光送別富婆葵,措不及防被塞一嘴狗糧,就有點幻滅——
媽的,原來道神談戀愛這麼膩歪！
剛從烏龜殼裏探出觸角的小動物，還沒修鍊到程霆這種老妖怪的程度，光天化日吧唧一口簡直要她命，林葵嚇了一跳，捂住嘴,怪他。
程霆面無表情回頭，一群人飛快挪開目光，該幹嘛幹嘛，一臉我什麼都沒看到的表情。
程霆再面無表情轉回來：「沒事，他們沒看見。」
林葵啪嘰打他一下，聲音挺大，所有人敲鍵盤的手一頓，隨即更加激烈地敲鍵盤，來表達自己的震驚之情！
打人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站在門口說拜拜，努力維持自己的堅強人設，今天要挑戰搭地鐵回家。
程霆笑了，點點頭：「到家說一聲。」
「恩！」
他目送她下樓，小小圓圓的身影藏在傘下，調皮地踩小水坑，不過癮，再踩一個。
似乎能聽見她咯咯的笑聲，似乎看見了多年前那個在弄堂里穿粉紅色雨鞋的小囡囡。
也能知道她回家后，會抱着外婆的相片嗚嗚撒嬌，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麼事，踩了幾個小水坑，地鐵人很多有點害怕，衣服濕了很冷，然後哭一場，明天將會進化成2.0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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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霆抽個空回了趟家。
恰巧程父工作的時候閃了腰，趴在沙發上抹藥油。本來還哎喲哎喲的，忽然就不喊疼了。
有點不耐煩地問程霆：「你怎麼又回來？」
這時候最不想見到他。
「我還不能回來？」
程父哼了聲：「又在外面闖禍了？」
父子之間，別苗頭似的，不願意落了下乘。
程霆把小餅乾交給老太太，說是林葵自己做的。
程奶奶朝他使眼色：「我也有東西要給小葵，你跟我進來拿一下。」
生怕父子倆吵架。
結果程霆一屁股坐程父那邊，說了句：「還是得服老。」
程父炸了。
人還沒爬起來，程霆驀地摁了他腰一下，手沒撒開，就著上面的藥油揉了揉。
程父：「……」
程奶奶：「……」
程霆說：「我買個烤燈，你請個假，家裏烤兩天，能舒服一點。」
程父很不習慣，一聲聲喊老婆，希望老婆拯救他於水火。
程霆適時收了手，難得沒嫌藥油味難聞，坐在那裏掐頭去尾說了說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主要挑好的說。
全家人安靜了一下，主要是程霆沒有這樣坐下來跟家裏人商量過事情，長輩們有點不習慣。
程父聽完，板著一張嚴父臉：「你該怎麼怎麼。」
「好。」
程父瞅瞅他：「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大不了賣房子支持你。」
程霆笑了。
「你笑什麼！」程父瞪眼。
「這話林小葵也說過。」
程父：「那不能讓囡囡當嫁妝的！我們家丟不起那個人！我們跟你奶奶都商量好的，房本你拿去，我們出去租房子，實在不行住橋底下，你小子自己要拎得清！」
程霆聽完，沒懟他爸，挺乖地說了聲：「曉得了。」
程父：「……」
程父跟見鬼似的，一會兒后踢踢程霆：「你怎麼還不走？很閑嗎？」
程霆：「我再坐會兒。」
程父：「……」
家裏就這麼大，說什麼都能聽見，程母一直沒出來，聽完躲在房間偷偷哭了，程老太太跟程母笑：「還是小葵有辦法，小葵真是我們家的福星哦！」
程母抹掉眼淚，出去問兒子：「你把小葵電話給我。」
程霆直接幫她存好，程母在旁邊叮囑：「名字你就輸葵葵，前面標個A，這樣我方便找。」
於是，林葵入住程母電話簿第一位。
程母捧着手機：「我來給囡囡打電話，明天回家吃飯，她上次說很愛糖醋小排額，老程，你記得去菜市場買新鮮的哦！算了，還是先跟老李知會一聲，免得賣完了，哦對了，桂花糖藕也別忘記。」
程父哼哧哼哧從床上起來了，戴着老花鏡翻電話簿，給菜市場交關幾十年的朋友打電話，讓人家留糖藕。
朋友問：「婷婷回家吃飯啊？」
程父：「才不管他，我閨女！」
朋友：「那就是婷婷嘛！」
「哎呀你不懂！」
「算了算了，給你留最胖一節哦！陽澄湖的藕，絕對一流！」
奶奶抱着小貓叮囑：「明朝姐姐來你要好好表現，記得撒嬌哦！奶奶給你煮小魚哦！」
貓臭著臉，想表達的意思大概是：那個小胖子怎麼又來？我要離家出走！！！
程霆出來的時候，家裏還是鬧哄哄的，程母埋怨程父腰扭的不是時候，程奶奶警告程父糖醋小排要是出一點差錯你自己睡天橋底下。
程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聽着聽着笑了起來。
第二天，林葵大包小包登門，就顯得程霆那個烤燈很不夠看。
進門先叫人，跑到廚房喊叔叔，程父趕她：「你外面坐，小姑娘不好弄一身油煙味的。」
人家乖乖聽話要走，程父又喊住：「車比魚（鯧魚）吃不吃？今次很新鮮，味道老嗲額！」
小姑娘乖乖點腦袋。
程父把鍋鏟舞得風生水起：「珍珠米（玉米）吃不吃？哦喲，甜的嘞！」
小姑娘乖噠噠地：「吃的。」
程霆過來帶人，看這架勢是不好帶走，就先把貓塞給林葵讓她玩。
大手拍拍貓腦袋也拍拍她腦袋，貓貓收到警告，敢怒不敢言，裝模作樣對着小姑娘叫了兩聲，可把她高興壞了，問程父借一點點廚房，把自己做的貓飯拿出來，喂貓貓吃飯。
然後趁貓吃上頭了，往人家脖子上系了個粉紅色的圍兜兜。
貓已經放棄抵抗。
程霆看的好笑。
林葵嗷嗷拍手：「我們咪咪好漂亮啊！」
程父也有點上頭——
啊！這就是有囡囡的快樂嗎！！！
開始扒拉冰箱：「囡囡，叔叔再給你弄個水果沙拉好伐！」
程霆：「她就這麼點飯量。」
程父看着蹲在地上的小蘑菇，再看看一旁杵著的大塊頭，嘖了聲：「你拿我手機叫個外賣，給小葵買杯奶茶。」
程霆：「她不愛喝。」
玩貓的小姑娘突然抬頭：「愛喝的。」
程霆危險地眯了眯眼，卷捲毛勇敢看回去。
程霆扯了下小姑娘辮子，程父伸手要拍他，說他沒輕沒重。
程霆湊過去小聲說：「我認識你這麼久就沒見你喝過！」
「哎呀你好煩。」小姑娘推開他腦袋，抱着貓噠噠噠跑出去。
程父擺起來了：「以後機靈點，學學我！」
到了吃飯的時候，程霆本來想挨着林葵坐，被老太太一屁股頂開，和程母一起夾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乖唧唧的，什麼都吃，而且吃的很香，沒一會兒碗裏就堆成小山。
長輩的愛就體現在這一點一滴的地方，並且，為了讓林葵吃的更加放鬆，大家開始一人一句說程霆壞話。
臭脾氣的貓，從廚房舔乾淨飯盆跑出來，站在椅子邊靜靜看了看，認了認，程霆朝它招手，它當沒看到，噠噠噠蹲林葵腳邊，趁大家不注意，喵喵叫，貼住她拖鞋，抱着舔了舔。
然後翻開肚皮，希望胖姑娘來摸摸它。
程霆反正沒人搭理，正好折騰貓，把貓從林葵腳邊抱開，再提醒一下小姑娘肚皮沒多大，不要再給她喂飯了。
老太太：「哦喲你還說我們，你小時候喂小鳥，一天五頓飯，胖到飛不起來的事忘記了？」
乖囡聽了，筷子停住，油花花的小嘴巴微微張開，莫名覺得有點熟悉，然後想到了程霆早餐買四大金剛喂她的樣子。
程霆扭過頭，但依稀能看見他唇角的笑意。
林葵：「QAQ……」
老太太：「我們不胖的，勻稱的嘞！快吃！」
程霆這下連眼角都藏不住笑了。
桌下，同樣是被喂到油光發亮的貓又默默貼住了小姑娘香噴噴的小腳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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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的時候，小貓一路送到了樓道口，十分諂媚地哼哼唧唧，希望下一次還能吃到姐姐的貓飯。
程奶奶塞過來一個紅包：「上次你們來的太急，我沒準備，這次補上，乖囡，拿着，就當奶奶給你買糖吃。」
林葵懂得的，這是見面禮。
她仰頭看程霆，程霆說：「收著。」
她紅著臉收了，不好意思極了，程奶奶還要叮囑幾句：「囡囡啊，事情我們都知道了，你外婆給你留個容身的地方不容易，你好好收著，不論什麼情況都不要拿出來，我們會想辦法。」
誠實的小姑娘想糾正一下老太太關於容身之所數量方面的錯誤，程霆在背後拍了拍，示意她先不提。
「為什麼？」回家的路上，林葵問他。
「會被嚇到。」程霆實話實說。
這麼個家世背景，都不是一句有錢能說得清的，小姑娘家裏往上數三代都是做實業，結交的權勢數都數不清，也就是後來時局不濟才落寞了，但就這點手指頭縫裏抖出來的底子，都是一般人家想都不敢想的。
「給我點時間。」程霆牽住她的手。
她沒聽明白，眼珠子大大的。
他低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