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江眠月幾乎僵在了原地,視線黏在丹朱的臉上一直無法挪開。

也許是目光停留了太久,丹朱也發現了她,二人對視,丹朱的眼神里,帶着幾分迷茫與防備。

江眠月心念陡轉,腦子裏閃過無數種可能性。

上輩子的這一年,也是金秋十月,那時她還在家中苦悶悲傷,或是去書肆看書解悶,那個時候,父親還未落難,自己也還沒有遇到祁雲崢,也沒有被關在內院之中,更沒有遇到丹朱。

丹朱是自己被關在那宅子裏不久之後才去的,如此說來……丹朱難道是公主送到祁雲崢身邊的人?

公主上輩子跟祁雲崢,難道有什麼瓜葛?

他們是敵是友?丹朱是好是壞?

江眠月心旌搖搖,面色不定,一時間出了神,居然有些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到了現在她才發覺,自己上輩子居然過的如此糊塗,什麼都不了解,什麼都不清楚。

江眠月愣得太過明顯,公主的目光也緩緩落在她身上,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侍女不放,微微蹙了蹙眉,有些警惕的看了丹朱一眼。

丹朱瑟縮著低頭,不敢出聲。

「江監生。」裴晏卿見她神色不定,微微側身看她,輕聲關切道,「不舒服嗎?」

江眠月這才醒過神來,發覺周圍的人都在看自己,她尷尬的笑了笑,「沒事,我,我還好,忽然想到些事情。」

距離她不遠處,祁雲崢眼眸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並未開口說什麼。

「若是身子不適,便告訴我。」裴晏卿輕聲道,眼眸中帶着幾分關心,「不要硬撐。」

「好。」江眠月看着他,輕聲道,「謝謝。」

「不必言謝。」裴晏卿淡淡笑了笑,二人轉過頭去,卻正好撞上和樂公主意味深長的目光。

二人方才說笑之間,彷彿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俊男美人,郎才女貌,怎麼看都是十分養眼的一對。

丹朱已離開去拿果子,臨走前,不知為何,公主身邊那位長相陰柔的男子,與丹朱暗暗對視了一眼。丹朱似乎有些心虛的加快了腳步,離開了此處。

江眠月注意到那邊的情況,覺得那二人似乎像是……約好了什麼似的,有些奇怪。

但是和樂公主卻似乎沒有發現這些異常,她依舊懶洋洋的,臉上帶着笑,目光不停的在江眠月和裴晏卿的面容上逡巡。

在場的諸位監生們開始準備,他們即將表演的位置正好在那鳳池溫泉的一旁,這片地方因為那溫泉池水的溫度而變得溫暖如春,大家原本穿得厚實,如今都有些熱,紛紛脫掉了襕衫外頭的罩衫。

江眠月卻不太方便脫衣裳,她額頭上有些微汗,便兀自忍着。

幾人在位置上做好了準備,和樂公主見祁雲崢單獨站在一旁,面容冷淡,彷彿一棵遺世獨立的孤松。

和樂公主獨自在榻上,覺得有些沒意思,便從她軟塌上起來,晃晃悠悠的來到祁雲崢的身邊,帶着幾分調侃,「怎麼,來我這別院這麼不樂意?」

「公主殿下說笑了。」祁雲崢頓時換上了一幅帶着幾分淡笑卻略有些作偽的神情,緩緩道,「只是在看他們表現如何罷了。」

「很好啊,本公主很滿意。」和樂公主抱緊了手肘,目光望向江眠月和裴晏卿,「特別是梁祝二人,這部戲的靈魂,一開始本公主還擔憂選不到合適的,兜兜轉轉,終於沒有錯過這位……叫什麼,裴監生。」

「說到這個。」祁雲崢緩緩看了和樂公主一眼,「微臣還是認為,顧惜之更適合此角色。」

「不,就他。」和樂公主固執己見,「即便現在顧惜之的腿腳好了,本公主也不會再換人。」

不遠處,丹朱已將果子端來,她本想上前去將果子端給公主,卻被那面容陰柔的男子若有似無的扯住了袖子。

丹朱一愣,轉頭將那果子放在了軟榻邊。

「你我二人一見如故,不如也學那書中人,義結金蘭,如何?」江眠月的聲音傳來。

丹朱抬眸看向江眠月,卻見這姑娘正在台前演着戲本中的祝英台,她雖然被熱得一頭都是汗,卻面容帶笑,字句清晰的說着戲本上的詞,便彷彿已經融入到了那戲本的環境之中。

丹朱心念微動,看着江眠月充滿了朝氣的身影,忽然有些鼻酸。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總有些莫名的情緒,彷彿很久以前曾見過這個姑娘似的。

不遠處,公主站得累了,便去榻上坐下,伸手拿起一個果子。

那果子是今年最新鮮的脆棗兒,每個都殷紅生脆,一看便極甜,望之便覺口舌生津。

公主坐了一會兒,一面看那監生們演戲,一面抓了一個棗兒在手中把玩。

面容陰柔的男子與丹朱對視一眼,丹朱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將那棗兒端到公主的面前,「公主殿下請用……」

「別吵。」和樂公主正看得入神,脆棗在她的手中滾來滾去,她卻一直沒有入口。

丹朱的目光一直追隨着和樂公主的手指。

戲本終於演到梁山伯與祝英台離開書院分別前的一幕,祝英台一直不停的開口暗示自己是女子,而梁山伯卻一直聽不出祝英台話裏有話。

「山伯。」江眠月站在梁山伯面前,欲言又止,「你同我約定好了,千萬不可忘。」

「是,一定不會忘。」裴晏卿面容中帶着溫和而略帶些憨厚的笑容,「我一定會去祝家莊求娶九妹。」

二人分別,江眠月站在原處,看着裴晏卿的背影,許久沒有開口。

正要轉場,和樂公主卻忽然喊道,「停!」

江眠月和裴晏卿都是一愣,不知道公主忽然間有什麼吩咐,這一聲喊地猝不及防,其他準備上場的監生們也愣住了,一時間僵在台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從剛剛一直演到現在,雖然偶爾有卡頓,偶爾有不熟練,還有一些小的瑕疵,可公主都沒有喊停。

可是方才江眠月與裴晏卿的表現並沒有什麼問題,甚至演得極好。

「不行,這樣沒意思。」和樂公主抱着手肘看着諸位監生,「太單調了。」

江眠月疑惑的看着和樂公主。

「二人在書院感情甚篤,祝英台又對梁山伯有好感,怎麼能這麼平平淡淡地看着他走呢?」和樂公主看向江眠月,「你,一會兒上前抱住他。」

江眠月驚愕的看着公主,裴晏卿聞言,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公主殿下……」江眠月遲疑道,「這樣是不是不妥……」

「怎麼不妥,我覺得這樣最好,不然有些看戲之人喝口茶吃個點心,不認真看那些話語間的暗示細節,最後看完,連祝英台究竟對梁山伯什麼感情都不清楚。」和樂公主指揮道,「一定要抱一次!」

江眠月無助的看向裴晏卿,裴晏卿也微微蹙眉,剛準備說什麼,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祁雲崢微涼的聲線。

「不可。」祁雲崢開口道。

「為何?」公主殿下彷彿就猜到他要從中作梗,皺眉不滿的看着他,「你又有什麼理由,說吧。」

「首先,他們是國子監的監生,其次,才是為皇上獻禮之人,國子監男女監生規矩嚴明,禁止有親密接觸,即便是在戲本當中,也不可。」祁雲崢的話語雖平靜,卻一字字十分清晰,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其次,戲本到了這一段,最重要的便是表現祝英台的無奈與隱忍。」祁雲崢緩緩道,「她雖句句暗示,卻仍舊希望梁山伯能自己發現真相,體悟她的真心,若是情感外露,此時忍不住抱了,不僅與她的個性相左,也失去了這段的意義。」

江眠月使勁在一旁點頭。

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祝英台在書院的三年來一直在忍耐,為的便是讓梁山伯自己發現自己的真心,若非如此,離開書院時明明可以親口告訴他,為何故意不說?

這也是這部戲本中的有趣之處。

祁雲崢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眠月,見她正時不時點頭稱是,眼神微動,手指輕輕虛握成拳。

「說這麼多大道理,真無聊。」和樂公主撇了撇嘴,看了看一旁的裴晏卿,「你覺得呢?」

「回稟公主殿下,學生認為祭酒大人與江眠月所言極是!」裴晏卿耳根微紅,「這個情節,確實不加更好。」

「行吧,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和樂公主有些不爽,「罷了罷了,你們都來休息會兒吧,剩下的一會兒再繼續,江眠月,你這滿頭的汗,這麼熱為什麼不開口,我這兒有水和帕子,快過來擦擦。」

江眠月用袖子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謝公主殿下。」

「丹朱,你帶江眠月去換身衣裳。」和樂公主說。

「不必了。」江眠月不想再換那繁複的女子配飾,笑道,「公主殿下,我擦擦汗喝些水便是。」

「你這姑娘,跟着一幫男子一到,變得如此粗糙,這可不行,對自己要好一些才是。」和樂公主也未強求她如何,便看了一眼丹朱,丹朱立刻去拿棉帕子和熱茶水來。

於是其他監生歇在了一處,江眠月與丹朱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由丹朱來幫她擦汗。

「謝謝你丹朱。」江眠月看着丹朱熟悉的面容,心中湧起一股淡淡的酸澀感。

「姑娘不必言謝。」丹朱替她輕輕擦拭後背的汗水,「姑娘也太能忍了,那邊那麼熱,你應該早些換衣裳才是。」

「無妨。」江眠月輕聲說,「我叫江眠月,你可以叫我江姑娘。」

「江姑娘……」丹朱微微一愣,只覺得這稱呼,似乎極為耳熟似的,面前的這個人,似乎對她也有一種,天然般的親切感。

「你一直跟在公主身邊嗎?」江眠月輕聲問。

「是。」丹朱點點頭,不覺有它,繼續替她輕輕擦汗,「我自幼沒了爹娘,被人所救之後,便……」

丹朱說到此,忽然一凜,緊緊皺眉,「江姑娘,還是別問了。」

怎麼回事,這些話,她從來不與任何人提起,怎麼如今這江姑娘一問,她便直接說出來了?着實奇怪的很。

「好了嗎?江眠月。」公主百無聊賴的催促道,「過來,賞你個棗兒吃。」

「回稟公主殿下,來了。」江眠月朝丹朱笑了笑,立刻轉身離開。

丹朱心中一顫,面色猛地一白,下意識的便想要拉住江眠月的手,可下一秒,她便撞上那陰柔男子的眼神,那男人眼中帶着濃濃的警告之色,似乎在告誡她,不要輕舉妄動壞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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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崢江月(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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