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飯碗都塞手裏了，夏桐心想，要不端上？

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學生，適合走的好路就那麼幾條，考公考研在畢業班裏可是熱門話題。

夏桐蠢蠢欲動，「特招用參加考試嗎？」

「不用。」

「我還有一學期才畢業。」

「不耽誤，學校那邊我們去溝通。」

「我在哪兒上班？上班做什麼？」夏桐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上班地點時間你隨意，工作任務嘛，協助我們單位駐紮在通天觀里的工作人員的日常工作。」

「那行！」

夏桐開心的笑眯了眼，哎呀，真是否極泰來，一下子連工作都給解決了，還不用離開爸媽，真好呀！

王一笑立馬說，「你的聘書明天一早給你送來，駐通天觀的工作人員也一起過來。」

說到工作人員，夏桐正經起來，「你們只能來兩個人。」

王一笑點點頭，兩個名額算是不錯了，況且，通天觀老闆也算是他們的人嘛。

李玄清連忙問，「我們道觀呢？咱們玉清觀跟你們通天觀千百年來可都是鄰居，必須得照顧一下吧。」

不等夏桐拒絕，李玄清扭頭對王大偉說，「聽說王先生開了一家專門賣綠色食品的超市，我們蒼雲山種了不少茶葉，等到開春后採摘春茶了，我分一半給你超市賣一賣？」

蒼雲山上的每年的春茶，品質高，產量少，又和玉清觀有關，掛上道茶的名頭，遠近聞名。蒼雲山每年頭茬春茶很少在市面上流通，少量的茶葉流到市面上，那價格，貴的離譜，越貴越受追捧。

王大偉當然願意，他開的綠色食品超市，做的是富人的生意，能拿到蒼雲山的茶葉，超市的名氣又要往上提一層了。

「嘿嘿，這事兒我覺得挺好，不過要聽我家閨女的。」王大偉還沒被金錢沖昏頭腦。

夏桐早就決定好了，點頭道，「給玉清觀一個名額。「

李玄清鬆了一口氣，總算把事情辦妥了。

李玄清賄賂王大偉的時候李朴一一邊暗罵李玄清，一邊想法子，他們重陽宮有什麼特產？重陽宮畢竟是在山上，特產倒是多，就是不怎麼值錢。

「小姑娘，你吃竹筍嗎？我們重陽宮後山上生長著一種馬蹄筍，那個嫩呢，甜呢，脆呢，一般冬筍都比不過，你們小年輕不是喜歡吃火鍋呢，這個切片吃火鍋，味道絕了！」

夏桐被饞的的不行，「也給你們重陽宮一個名額。」

拿到名額，李朴一得意給李玄清使眼色，李玄清根本不想搭理這老小子。

來的人只剩下慧心小和尚，十來歲的年紀，單純，還不懂這些個叔叔們們的彎彎繞，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們相國寺的金飄紙錢做得好，夏觀主要的話，我叫師侄給你寄兩箱過來。」

「也行吧，相國寺一個名額！」

眾人皆大歡喜，新一任的通天觀主人挺好說話，千百年來的三個固定名額，到她手上一下增加到五個，喜事啊！

通天觀的地位重要，一般人都進不了門，能被派來通天觀搶名額，本身就是有一定實力的人，他們也是以後駐紮在通天觀的人。

李玄清笑着說，「我先回山上稟告師傅，明天一早過來報道。」

王一笑、李朴一和慧心也要去準備準備，明天再過來。

圍在門口的人都散了，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這時候夏桐有些慌了，一把抱住親媽胳膊，」半下午了，一會兒天黑了怎麼辦？後院裏那個黑水河不是通地府么，等到晚上，河面上是不是到處都飄着鬼？「

「我又沒有進來過，我怎麼知道。」

夏桐奶凶奶凶的，「你對通天觀不是很熟悉么？」

「我小時候聽你祖祖說過而已，通天觀我可一點都不熟悉。」夏琳可不認這話，她才沒說過她對通天觀熟悉。

阿福在院子裏飄蕩，「晚上船來了的時候樹上的烏鴉會叫。」

「老天爺呀，大晚上的，河面上有鬼，還有烏鴉慘叫，聽聽就嚇人。」

「嚇人你也給我頂住。」夏琳有時候也懷疑，她夏琳怎麼會生這麼慫的女兒。

「先別廢話了，去六合樓上看看，你晚上住哪兒。」

「好吧。」

進到六合樓里，夏桐仔細看后才發現細節，「通天觀不是關閉了四十年嗎？怎麼這麼乾淨？」

「六合樓的屋頂有清潔符，我每隔一年還會親自打掃一次。」

「一年打掃衛生一次？」夏桐驚訝。

阿福微微一笑，通天觀關閉期間，他只能在一樓大廳和客房裏飄來盪去，閑的發慌，打掃衛生也是個消遣。

「六樓你上不去？」

「上不去，沒有您的允許，誰也上不去。」

聽到這個回答夏桐滿意了，住在通天觀里，至少不用擔心大早上的被親媽踢開門進屋掀被子。

六合樓中間的圓形天井實在太有存在感了，無論是從前院還是後院進六合樓，一上台階就會看到天井中間的那棵巨大的神桐木。

一樓以神桐木為中心，左邊靠牆的位置是櫃枱，從前院進來的人，後院進來的鬼和妖，進六合樓給神桐木供奉功德后，才會去櫃枱辦理入住。

「功德怎麼收？功德能換錢嗎？」

「功德咱們不用管，具體收取多少功德，天知地知，出功德的人知，神桐木知，就行了。至於房費，功德是一方面，另外還是會收取一些其他費用。」

「收多少？」

「原來有舊例，您可以看看。」阿福把賬本找出來。

一家三口湊一起翻看賬本，最近的一筆賬是四十年前，一個人住店一天，價格一百塊錢。

王大偉倒吸一口氣，「四十年前就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前初，那個時候的一百塊錢可不算少了。」

夏琳點點頭，「城裏工人兩三個月的工資。」

「那咱們定價多少？」

「一萬？」夏桐蠢蠢欲動。

阿福驚訝，「這麼貴？」

夏桐搖搖頭，做作地嘆息一聲，「你不懂，現在的錢沒以前值錢呢。」

夏琳反手給女兒一巴掌，「別那麼貪，我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我和你爸不求你掙多少錢，只要你多掙點功德，長命百歲。」

夏桐遺憾道，「那就便宜點，打五折吧。」

五千也還行，畢竟這是通天觀。

繼續看賬本，前面還有一棵桃樹妖，住宿費給的是兩個大桃子。在桃樹妖前面還有一個名叫趙二的男鬼，住宿費給的是一團陰氣。

一團陰氣是什麼東西？

「玄門人士用得的上，我記得有個廣西趕屍人，每年都會來通天觀一趟買陰氣，他說從陰曹地府來的陰氣，味兒就是正。」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趕屍人？

王大偉說，「照阿福說的，通天觀不僅是個碼頭、客棧，還是個雜貨鋪？」

「有雜貨鋪的功能。」

夏桐嘆氣，好多事情呀，她一個人怎麼做得完。

「放心，有我在。」阿福挺起胸脯，表示自己還是非常靠譜的鬼。

神桐木的左邊是櫃枱和大廳，右邊這是餐廳，一排排長方形的實木桌子排列整齊的如同教室里的課桌一般。

最右邊也有個櫃枱，這是點餐的櫃枱，櫃枱后的房間就是后廚，裏面還挺寬敞。

夏琳看過廚房后說，「一會兒叫你爸去超市拿些吃的用的過來，晚上咱們自己做飯吃。」

夏桐幸福地撲到媽媽身上，「爸媽對我真好呀。」

夏琳和王大偉對視一眼，笑了笑，就這麼個寶貝疙瘩，哪裏捨得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裏。

「走走走，我們去樓上看房間。」

二三四五樓都是客房，唯一的亮點就是古色古香的架子床，屋裏配套的桌子板凳都是古代的，倒是很有特色。

六樓是主人房，六樓以下只看得見神桐木的樹榦，在六樓上卻能看到神桐木的頂。

為什麼能看到，因為神桐木的樹榦就像是被刀削了一般，特別平，平坦的樹榦上有一間樹屋，樹屋四周層層疊疊都是神桐木的葉子，這就是她在一樓看到的樹屋的裙擺。

「六樓這麼寬敞，加上那個樹屋，一共才兩間房能住人。」

六樓就是個半閣樓，樓梯間上來左右各有一間屋，一間卧室一間書房。中間天井周圍都空着，右邊則是個敞開的花園，種著各色花草。

夏桐站在花園圍欄處往後院眺望，」爸你快看，從上面看後院和前院差不多大，咱們進去的時候，後院的萬古林大的跟沒邊兒似的。」

王大偉也看到了，他琢磨著，是不是跟小說里寫的那般，後院有什麼神奇的陣法？

「你們父女倆別看了，王大偉趕緊去買菜回來，吃了飯要準備起來。」夏琳催促，爺倆乖乖聽話。

王大偉去自家超市買了蔬菜瓜果肉蛋奶回來，油鹽醬醋也不能少，到了大門口王大偉發現自己進不去，趕緊站在大門口喊人。

夏桐小跑着接爸爸進來。

「這大門還真神奇！」

王大偉擼起袖子做飯，阿福飄過去幫忙，六點前，一家人就吃完飯，洗漱完蹲在六房間。

冬天黑的早，六點多就夕陽西沉，身上的那一點點暖意，隨着夕陽下山也慢慢沒了。

夜風吹過來，夏桐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王大偉有些擔憂，夏琳安慰道，「不用怕，通天觀世世代代傳下來都沒出什麼岔子，到夏桐手裏也不會有問題。」

「希望吧。」夏桐心裏七上八下的，媽耶，叫一個相信科學的當代大學生不到二十四小時內體會到這麼多光怪陸離的事情，興奮勁兒過了，現在只剩下害怕。

一家三口在書房裏坐着，阿福從六樓花園裏飄下去，「我去碼頭等著。」

黑水河的碼頭，就在銀杏樹那兒。說是碼頭，就是個停船的地方，銀杏樹就是綁繩子的樁子。

書房太安靜，手機設定的鬧鐘突然響起，一家三口被嚇了一跳，十二點了，也是凌晨。

「呀！呀！」

嘶啞的烏鴉聲響了兩聲，一家三口連忙出門，站在花園圍欄處，只見後院黑水河上有一盞燈由遠而近，划船的水聲也漸漸清晰。

阿福飄上來，「老闆，頭一船來了五個人，他們馬上下船，要辦入住。」

「你不能辦？」

「我能，但是要老闆同意。」沒有老闆同意，阿福打不開賬本。

「哦，我馬上下去。」

阿福這個鬼太人性化了，加上他是夏家老祖宗手札裏面記載過的鬼，夏桐天然地更信任阿福一些，但是地府來的鬼，她有些害怕。

夏桐拉着爸媽戰戰兢兢地下樓，她到一樓櫃枱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穿着白袍腰間捆着黑步的長鬍子光頭進來，老爺子看着年紀不小了，眼冒金光，這樣的人出現在晨練的公園裏，絕對要被誇一句精神矍鑠。

看到這麼有『人味兒』的鬼，夏桐沒那麼怕了，人家問話，她還能說幾句。

「你就是通天觀的新任主人？」

「您好，我是通天觀的老闆，你要住店嗎？」

「住店，我們是第一批趕來的，空房子多，給老頭子選一間離天井近的房間。」

離天井近，得到的好處最多，新上任的夏桐小老闆，還不知道這事兒，阿福卻是清楚的，給選了一間天字型大小的房。

白鬍子老頭兒滿意了，拿着房門鑰匙自己上樓去了。

「還有我，我也要住店。」

「還有我們。」

「請客人排隊，咱們一個一個來。」

剛才那個上去的老頭兒是船老大，後面這五個客人，看他們拿出來的房費，應該是沒死多久的新鬼，因為手上拿的都是天地銀行的錢。

夏桐有些方，天地銀行的錢真的能花？那我去批發幾箱回來賣？

一個身上穿着白大褂，頭髮稀疏的大叔苦惱，「能花是能花，但是匯率不行，天地銀行一百億，都兌換不到一張黃表紙的錢。」

「喲，地府還通貨膨脹？」

「那可不，黃表紙錢雖然好，地府最受歡迎的還不是黃表紙，聽說有一種金飄紙錢那才好，用金飄紙錢買通鬼差，聽說都能投個好胎。」

金飄紙錢，那不是相國寺出產的么，小和尚慧心還說送她兩箱。

挺好，又找到一條發財致富之路。

夏桐細心，發現這些鬼真是太像人了，走路腳跟都踩在地上，還有腳步聲，跟阿福一點都不一樣。

阿福：「按理說，所有的鬼進了通天觀，都能腳跟着地跟人一樣。」

「你為什麼不行？」

阿福冷笑，「那不是工資太少，我的功德不夠用。」

對哦，阿福跟她一樣，都是給神桐木打工掙功德。

得了，今晚太晚了，等明天李玄清他們過來，趕緊給這幾個鬼化解心事送走，多掙點功德，她也能沾沾光。

克服了怕鬼這個毛病，夏桐伸了個懶腰，拉着爸媽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