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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鄧華耳朵里時,他和張亞軍兩隔人正在東興縣公安局借用局裏電腦調查何牧生和培潤建材到案人員之間可能的存在的關係。下午四點過,蔣局長召集鍾隊長、陳漢、鄧華、張亞軍以及幾個負責本案的刑警在公安局的小會議室開會。

「你們怎麼回事,這麼多人還看不住他一個人!?」蔣局長沖着鍾隊長發火道。

「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對不起蔣局長。」鍾隊長垂著頭回答。

「行了,別給跟我說對不起了,又搞那麼大一個新聞,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你先告訴我,他是怎麼打開手銬手銬的?」

「他用插在他手上的輸液的針頭打開了手銬和腳銬,再打暈了小李,我們衝進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陳漢回答。

「小李,你就眼睜睜的看着他做這些嗎?你睡著了嗎!?」蔣局長怒氣沖沖的盯着這位叫李茂傑的年輕小夥子。

「局長,我……我確實是睡著了,昨天我媽病了,我一直在醫院陪她到半夜兩點過,沒想到今天安排讓我去接醫院的那邊的班,我……我想嫌疑人的雙手雙腳都被拷著,而且聽說他已經病入膏肓了,就想眯一會兒肯定出不了亂子。哪會想到他那麼狡猾,我……對不起蔣局長……」後腦還纏着紗布的李茂傑知道自己的過失無法推脫,所以越說越心虛,最後乾脆閉嘴了。

「那你說這給你安排工作的人的錯嗎?你睡得晚早說一聲啊,刑警隊除了你就沒別人了嗎?」

「不是、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都是我的錯,請領導處罰我。」李茂傑說話間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鐘隊長,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又默默的低下頭。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蔣局長,也別太責怪小李了,誰也沒想到會這樣,我們還是說說案情吧。」鄧華在一旁勸到,現在在場的人恐怕也只有他有資格打圓場了。

「哎,真是的,鄧警官,你看看,前幾個月才出了事搞得滿城風雨,這次又不吸取教訓,給我捅那麼大個婁子,你看我這個局長好當嘛?哎……」

「意外是難免的嘛,他們已經夠自責的了,您就別讓放過他們吧。」

「說來這次又讓你們白跑一趟啊,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有疑點就要查嘛,寧願搞錯也別漏了,不然後悔莫及啊。」

「說的好,你們真該向別人好好學學,尤其是你,小李!」蔣局長指著李茂傑的鼻子說道。李茂傑只能的麻木的點點頭,把頭埋得更低了。

「何牧生作案用的車輛和駕照、乙醚這些東西的來源查清楚了嗎?」蔣局長轉向負責調查作案工具的刑警問道。

「我們針對本縣曾經有辦假證案底的人的進行排查,已經查出駕照是從一個外號叫『老橘子』的人手裏買的,這個人真名叫謝忠瑞。此人長期製作販賣各類假證,還被抓進去過一次,車也是他幫忙介紹,從本縣二手車市場買的,是一輛失竊車輛。」

「那乙醚呢?」

「X市刑警讓康達醫院那邊確認過,他們化學藥劑儲藏室里有一瓶乙醚少了三分之一,估計就是在那拿的。不過沒有查到這小子的乘車記錄,估計是知道自己拿着違禁品上不了車,坐的計程車或者黑車過來,X市那邊還在排查,預計很快會有結果。」

「那個叫楊曉芳的小女孩的屍體找到了嗎?」蔣局長轉向鍾隊長這邊。

「這個很困難,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再加上河水來回的沖刷,要找到估計很不容易,我們這邊已經派人穿潛水服去找過了,但是沒有任何發現。不過我們已經向李德民老先生確認過,楊莉娟在給楊曉芳辦退學的時候確實向他索要了八千塊錢的資助款,同時他也確定去楊莉家裏時沒有見到過楊曉芳本人和周桂芬,我們向周桂芬告知這件事的時候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做出這種事。」

「那好吧,你們繼續跟進,完了之後把結案報告交給我就行,希望別再出什麼么蛾子了。」蔣局長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看向坐在鍾隊長身邊的陳漢。「陳漢,這段時間我看你也終於算是改過自新了,這次案子辦的不錯,修整一下,重新回刑警隊報道吧。」

「是,蔣局長!」陳漢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坐直身體,對蔣局長用嚴肅的聲音回答。

「好,散會!各忙各的去吧。」蔣局長大聲宣佈。

陳漢沒有起來,他默默的看着對面的李茂傑慢吞吞的從座位上起身,垂頭喪氣的拖着沒落的腳步朝門外走去。想起自己三個月前也是這副模樣,那時自己的心情估計和李茂傑一樣吧,陳漢心裏不禁有些不好受。

「總算是水落石出了,這次也是辛苦二位和市局的同志了。差點給市局捅了簍子,本人心中十分慚愧,二位別急着走,晚上由本人請二位吃過飯再走吧?」蔣局長站起身來與鄧華和張亞軍握手。「謝謝蔣局長您的好意,不過我們局長還催我們馬上回去呢,還有別的事情要我們去辦,下次吧,下次。」鄧華收回手后客氣的說道。

「誒,二位就別跟我客氣了,陳漢,你也來作陪,這些天你也幸苦了。」

「我們局長可是很少請人吃飯的,都是別人請他,要宰他一頓可不容易,你們可別錯過機會啊?」陳漢在一旁陪笑。

「去!不會說話就別說,二位難道真的不給我蔣某人面子嗎?」

「豈敢豈敢,蔣局長您說笑了,只是你也知道,這領導發話我們能不馬上行動嗎?不然被扣上玩忽職守的帽子了,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好吧,既然你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好強留了,都是幹警察的,誰都不容易,理解理解。」

「多謝蔣局長,那我們先走了啊,你們忙。」

「好,那就祝你們一帆風順,回去告訴你們陸局長,有空我找他喝茶,嘿嘿嘿。陳漢,你去送送二位,還處在這幹嘛,還真想我請你吃飯啊?」

「恭喜兄台官復原職啊。」剛出了會議室的門,鄧華就對陳漢祝賀。

「嗨,也就剛起步,以後會怎麼樣還不知道呢。」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以漢哥的水平,以後再破兩個大案子不就陞官發財了嗎?」張亞軍奉承道。

「哪裏哪裏,你們實在過獎了,本人愧不敢當啊。」

「亞軍說的沒錯,我們還等着你以後大權在握的時候提攜一下我們兄弟兩呢。」

「你這話說的,搞得我像個腐敗官僚一樣。對了亞軍,何牧生說過他是從他兄弟那知道陳菲去過劉家灣,你那天跟陳菲的時候有看到什麼人嗎?」

「沒有,那個地方確實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出沒,但是那裏到處錯綜複雜,跟蹤的時候常常是轉過一個彎就差點跟丟了,我又不敢靠的太近,只有全神貫注的把注意力都放在陳菲身上,估計有別人在附近我也很難注意到。」

「哦,這樣啊。」

「怎麼,你懷疑何牧生的話有問題?」鄧華問。

「那倒不至於,那個地方我也去過,就算有人在附近,注意不到也很正常。」

幾人剛走進大廳,陳漢便停下腳步。鄧華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陳菲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右手扣著左手的胳膊,在那一動不動。表情悲傷,眼睛也紅紅的好像剛哭過,正靜靜的看向陳漢這邊,當看到鄧華在一旁的時候又默默低下頭。

「行啦,我們就不在這當電燈泡啦,先走了,快去照顧你心碎的公主吧。」鄧華拍了一下陳漢的肩膀,和張亞軍同時大步往外走,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伸出手。「常聯繫。」

「好,一定。」陳漢和鄧華握了握手后回答。

「你們的會開完啦?」

「開完了,讓我以後回刑警隊幹活。」陳漢笑着說。

「你不是一直在刑警隊嗎?」

「哦,最近不是幫你查案嘛?現在差不多了就回去待命。」陳漢摳了一下鼻子。「你怎麼樣,還好吧?」陳漢看着陳菲紅紅的眼睛,這才想起現在最應該關心的是陳菲的心情。

「沒事兒,剛才又被叫去做過一次筆錄,讓我詳細的說明這幾天的去過的地方。」陳菲抽了抽鼻子,看着地面回答。

「別太難過了,至少我們幫曉芳沉冤昭雪了,她泉下有知應該可以瞑目了。」陳漢說着從影視劇里學來的話來安慰陳菲。不過話雖這樣說,但陳漢總是隱隱覺得一切有些太順利了,雖然替自己即將調回刑警隊感到高興,但內心還是感到些許不安。

陳菲用雙手蓋住臉揉搓了幾下,轉過頭看着陳漢。「我早就想過曉芳她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從我發現信不對勁兒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妙,我也以為我早就做好了心裏準備,但是沒想到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難受。」陳菲的聲音裏帶着哭腔,說完后表情痛苦的閉上雙眼。

陳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抬起手臂,在陳菲肩膀上拍了兩下表示理解。隨後又規矩的把手放回自己大腿上。

晚上,為了報答陳漢的鼎力相助,陳菲請陳漢吃飯。兩人又來到第一次吃飯的那家湯鍋。

「其實我前幾天就辭職了。」陳菲對坐在對面的陳漢說道。

「是嗎?真佩服你,為了找楊曉芳你也是夠拼的,我還真是沒想到你重感情到這種地步了。」陳漢發現自己或許不該提起這個會讓陳菲傷心的名字,於是又在後面補了一句奉承話。

「還好吧,反正不這麼做我心裏就是不舒服,而且那家公司對我來說也是不可能呆一輩子的,我不喜歡那種爾虞我詐的商場,不過現在看來至少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雖然這回報並不美好。」陳菲看着窗外說道。

「我聽說你們那行挺賺的啊,個人認為你就這樣辭職有點可惜了。」

「無所謂,以我這些年摸爬滾打的本事,在哪不能討生活啊。」陳菲露出自信的笑容。

陳漢看陳菲的心情已經比中午時好多了,不過陳漢知道這只是看起來而已。

「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還沒想好,過兩天再說吧,辭職那麼久還沒好好休息過呢,打算在附近到處走走,再說找工作的事。」

「對了,那個李校長說讓你去他兒子那找工作的事你考慮嗎?」

「再說吧,我又不是沒和你說他媳婦的態度,就差當場捂住他的嘴了。」陳菲看着自己面前裝豆奶的圓形玻璃杯,左手食指沿着杯口畫着圓圈。其實她也在考慮過幾天要不要把這個老人請出來吃頓飯,碰碰運氣。

「那你這幾天打算去那玩兒啊?」

「嗯……還沒想好,怎麼,你也想去?那好啊,走,我們一起!」

「我也想,不過恐怕要和你一樣辭職才行。我只是說你可以在東興縣到處走走看看,家鄉這些年的變化也挺大的。」

「老實交代,是不是因為我辭職的事,鄧華他們才會來這裏的。」陳菲突然轉換話題,用質問的語氣對陳漢說道,只是臉上依然掛着笑容。

「多多少少有聯繫吧,再加上後來你遇到襲擊,我們也都往那方面想,想是不是和那件案子有關的利益集團想要除掉你。」看來陳菲對那天蔣局長說漏嘴的話還記在心上,為了不加深陳菲的疑慮,陳漢含糊其辭的說道。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傢伙也不愛說實話,算了,不說這些了。」陳菲端起裝豆奶的玻璃杯。「來,我們兩個老同學一起敬楊曉芳一杯,祝她在上面能過得幸福,來生投個好人家!」

「敬曉芳。」陳漢也端起自己面前裝着茶水的杯子。

「對了,你們會把楊曉芳不在人世的消息告訴她在坐牢的爸爸嗎?」陳菲看着陳漢的眼睛表情複雜的問。

「我們局裏也討論過這件事,等結案了到底要不要把這個事實告知楊寶慶,說實在的,這確實有些殘忍,但是不告知又怕到時候出什麼問題,所以還沒做最後決定。」

「這樣啊……」陳菲的表情又開始變得哀傷。

「你恨那個叫楊莉的女人嗎?」陳漢抬起頭看着陳菲。

「恨!恨不得把她挖墳掘墓,碎屍萬段!」陳菲猛然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怒火。

陳漢看着陳菲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晚上陳菲回到旅館,剛進門她的手機就響了,摸出來一看,是李校長打來的。

「喂,李校長。」

「喂,陳菲,昨天我和你說的工作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這邊剛聯繫過我兒子,他說他那邊剛好有個空位,問你願不願意去,在X市那邊上班,做銷售組長,工資加上提成一個月保守估計一萬左右。」李校長的用滿漢熱情的語氣在電話里對陳菲說。

「謝謝您,李校長,您真是太熱心了。」陳菲現在沒有心情聊這個。「不過實在很對不起,這件事可以麻煩您稍微緩一緩嗎?我現在心裏有點亂。」陳菲的語調哀傷,她需要一個人述說。

電話里停了半響,似乎也察覺了陳菲低落的的情緒。「你怎麼陳菲?」李校長放慢了語調,關切的問。

「我想我再也找不到楊曉芳了。」

「楊曉芳?你在找她嗎?」

「哦,對不起李校長,抱歉我沒和您說實話,昨天我去找您其實就是為了問您有關她的事。」

「是這樣啊,沒關係,那你為什麼說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呢?」

「因為......因為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啊?」電話里的李校長驚訝的啊了一聲后就不說話了。

星期一早上陳菲從旅館退房后出來,陳漢已經在旅館外面等她了。

「這車你還能開啊?」陳菲坐在銀灰色的大眾車裏問道。

「鑰匙還沒還,送完你回去就交公,決定好去哪了嗎?」

「我打算去車站裏再看,隨便挑個地方,說不定會用拋硬幣決定哪裏,來個『信天游』。」

「真是夠浪漫的,像是你的風格,不然你也不會專門辭職,就為了找十幾年沒見的兒時玩伴了。」

陳菲猶豫了一下,好像在想接下來該說什麼。「這次真是多虧有你在,不然我恐怕要去見閻王了。」過了幾秒鐘,她低下頭語氣溫柔的說。

「別客氣,警察的責任不就是保護人民嘛,而且我們兩個是協同查案,對戰友的生命安全負責是分內的事。」陳漢微笑着,眼睛已經依舊直視着面前的道路。

「說真的,我應該好好的感謝一下你,你說,你想要什麼?」陳菲轉過臉認真的看着陳漢。

「可別了啊,你想賄賂人民警察啊。告訴你,政府已經給過我們報酬了,這事兒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啊。」

「那我給你送個錦旗吧,就寫……人民警察,捨身護民,不計回報!如何?」

「哈哈哈哈,好,你要是真送過來,從此我就掛我辦公室牆上。」

「你也可以掛你們局長辦公室牆上。」陳菲打趣說,接着她側身從一旁的背包里拿出那根電擊器放到陳漢面前。「這個該還給你了。」

「這個好用嗎?」陳漢只瞥了一眼電擊器,雙手仍然緊握著方向盤,沒有伸手去拿的意思。

「好用,太好用了。」陳菲連連點頭。

「好用你就留着吧,難得我們能再見面,就當送你的見面禮好了。」

「哪有送女孩子一個電擊器當禮物的啊!」陳菲嗔怪道。

很快車就到了車站,兩人開始相互道別。

「保重,常聯繫啊,可別把我忘了。」陳漢微笑着說,眼神里是藏不住的依依不捨。

「怎麼會,我們可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等我把工作搞定了,放假的時候就來找你,還有副錦旗沒頒發給你呢。」陳菲說過無數次客套話,但她知道這次不是。

「快進去吧,趁現在時間還早,說不定還能多走幾個地方。」

揮手道別後,直到看着陳菲成功通過安檢后陳漢才轉身離開。

長途車站的座椅上,陳菲把手伸進棉衣的衣兜里,緊握著那根電擊器。臨到車站時陳漢交代她把電擊器的電池取下來,電擊器也不能放在背包里,不然安檢員不讓過。撫摸著電擊器,陳菲心裏回憶著陳漢臉上溫柔而可靠的笑容,心裏不禁泛起一陣漣漪。

忽然何超的樣子又入侵了她的思緒,他也曾送過自己一瓶防狼噴霧,說自己常常晚上加班,回家容易碰上壞人。陳菲甩了甩頭,看向車站的大屏幕,決定了要去的地方。

下午四點過,陳菲又回到了蒼明縣。但她來這不是為了找黎葦珍,告訴她楊曉芳已經在多年前死亡的消息。她不知道要怎麼說出這個事實,就像她不知道要如何對楊曉芳的父親楊寶慶開口一樣。

陳菲難以想像把一個人的心扔進絞肉機里是一種什麼感覺,也無法想像陳漢他們如果真的把這個噩耗帶給這位將在監獄里度過餘生的年邁老父親時,小小的接待室里會爆發出多痛苦的哀嚎或是多凄厲的慘叫。每每想到這些陳菲都感到全身冰涼,無法面對。

陳菲之所以會再次來到這裏,是為了去見何超一面,應該說是到他的墓前祭拜,了卻一下自己的心結。沒錯,蒼明縣也是陳菲上司何超的故鄉,同時也是他的葬身之所。

陳菲打了輛車,車開到大圍山公墓。剛進入園區陳菲便感到一陣涼風吹來,為這個人生的終點站增添了幾分凄涼。陳菲看着這些排列整齊的墓碑。它們就這樣靜靜立在那裏,好像在述說着他們的主人生前的故事。

今天是星期一,也不是什麼特殊節日,所以墓園裏祭拜的人寥寥無幾。陳菲邁開腳步,走到一個黑色大理石墓碑前,墓碑上鑲嵌著逝者生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剔著寸頭,臉胖乎乎,眼睛不大,鷹鈎鼻,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實在說不上有多英俊,甚至可以用腦滿腸肥來形容。但這個人正在照片里開心的笑着,給人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陳菲記得自己剛到公司的時候,這個人還沒爬到組長的位置,大家那是都叫他何胖子。但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的胖子會那麼有膽識和本事,為自己和公司帶來大筆財富,甚至敢於鋌而走險,去挑戰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沒錯,照片里的人就是何超,他的名字下面用一排小字寫着:一九七四年八月九日至二零零五年五月七日。

這是陳菲第二次來這裏,第一次是何超出殯的時候,當時何超的父母在何超的墓前哭的昏天黑地,無論一旁的眾多親戚如何勸解都沒有用。陳菲沒有加入勸解的行列,她只是默然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何超父母的嚎哭聲。她當時只覺得自己全身僵硬,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那次經歷給她留下了心裏陰影,以至於直至今日她都沒有回來看過這位老朋友和好上司。而且就算只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裏,陳菲的腦子裏也會回蕩起那天何超的父母跪在何超的墓碑前發出的聲嘶力竭的哭喊。

自從陳菲到瑞幸公共業務工作以來,就一直有意無意的與何超親近,常常對他噓寒問暖,在他面前撥弄那時還留着的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常常對他說起自己大學的有趣經歷,說自己在哪些地方吃過哪些好吃的東西。甚至為了展現女人魅力,有時只有她們兩人坐下聊天時,會故意用穿着黑色絲襪的雙腿翹起二郎腿,露出優美的大腿曲線。

但她從不過分直白或者主動,因為大學的戀愛經歷告訴她,她這種面容姣好的女人不能太過積極,要沉得住氣,用純真羞澀的姿態才能打動男人的心。而何超好像確實很吃這一套,很享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的感覺。

陳菲之所以要這麼做,目的是顯而易見的。剛進入社會的陳菲需要一個人來為自己引路,而這個貌似憨厚的胖子看起來則多多少少可以依靠,至少陳菲相信他不會騙自己。而且通過長時間的接觸陳菲發現這個人是一個比較有想法的人,絕不會甘心一輩子當一個小蝦米。

於是兩人的關係逐漸變得曖昧起來。作為回應,何超也開始不自覺的和陳菲越來越親近,陪客戶吃飯時時常為陳菲擋酒,還會為陳菲提前準備好解酒藥,怕她被客戶欺負,酒局后一直陪在她身邊,甚至送她回家。早上還常常為陳菲買早餐,買到早餐後會悄悄的放進她的抽屜里。陳菲過生日時也會趁四下無人時偷偷送她禮物。

他自己的抽屜里也會常常備着紅棗干之類的東西,常有月經痛的女同事找他要紅棗泡水喝,當然也包括陳菲,不過陳菲自己也知道那些紅棗干是專門為她準備的,因為是她向何超提起過自己痛經以後,何超才『偶然』的向大家說起,自己從老家帶了些紅棗干來,準備養身,當時同事們還嘲笑他:就你這個身體還需要補嗎?陳菲過生日時也會趁四下無人時偷偷送她禮物。

甚至有一次兩人聊起小吃的時候,陳菲說自己曾經居住的西江縣裏有一家專門賣糖油果子的店做的糖油果子很好吃,自己吃過好幾次,一直念念不忘,何超當時就裝作無意的問起那家店的名字。結果幾天後的中午,何超把陳菲偷偷叫到一邊,把幾串糖油果子用口袋提着放到陳菲面前。一問才知道是何超出差回來時,順路跑到西江縣裏專門找到那家店,買了幾串店裏的糖油果子給陳菲帶回來。但陳菲其實知道何超那次出差的地點是哪。何超並不是順路,而是特地繞遠路買回來的。,陳菲在何憨憨的笑聲中咬下一口糖油果子。雖然糖油果子裏面的糯米已經變得很硬,但陳菲心裏還是暖暖的。

但兩人的關係始終停留在曖昧的階段,何超那邊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事業上也沒有太大成就,所以一直沒有勇氣對陳菲表白,只是本能的希望自己能讓她開心,希望她為自己而感動。而對於陳菲來說,何超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接近他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在公司更好的生存,最多也只是把他當成朋友,就算何超的行為讓她有些許感動,讓她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但還遠遠沒有讓她喜歡到徹底愛上這個人的程度。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公司混了兩年都沒有什麼太大變動的何超在陳菲入職半年後就當上了業務組長,大概是陳菲的魅力成為了他的動力,他加倍努力的原因大概也是為了讓陳菲未來能留在自己的身邊吧。

當上業務組長后,何超主動向上級申請,把陳菲調到自己的組裏。從此以後便常常遮遮掩掩的把油水大的業務安排給她,還在她辦法用盡也無法拿下業務時幫她出點子。甚至在有一個月陳菲業務數據不夠時何超把一筆自己的業務算在陳菲頭上,好讓她不會被扣工資和提成。

此刻儘管陳菲拚命阻擋,也沒能擋住何超離開人世前的一幕勢如破竹一般扎進自己的腦子。那天傍晚,何超站在公司所在大樓十一樓的天台邊緣,五六個警察圍着他,其中就包括鄧華。他們大聲呼喊著何超的名字,叫他不要衝動。

而陳菲和楊瑩瑩還有胡總則是站在警察們的身後不知所措。陳菲當時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渾身渾身都在發抖,她用充滿驚恐的眼神看着何超。只見何超一邊大聲哭號一邊對警察們喊話讓他們不要靠近自己,表情絕望而扭曲,眼淚不停的從眼眶中湧出,和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

何超和警察的僵持大概持續了兩三分鐘,完全不理會警察的勸解,而且越來越激動,事情正在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就在何超從天台跳下去的一秒鐘前,陳菲非常確定何超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抬手用力把自己的眼鏡甩在地上,轉過身做了一個立定跳遠的姿勢,雙腳一登,消失在眾人面前。

陳菲沒有勇氣跑到陽台邊向下看,在楊瑩瑩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她身子一軟,暈了過去。閉上雙眼前,陳菲在恍惚中看到鄧華和其他警察都衝到天台的護欄前,拚命的探出身子往下看。從此以後,何超便常常出現在陳菲的夢裏。

回過神來,陳菲俯下身子,把一束在墓園門口買的白菊花很放在墓碑前,俯身時陳菲的視線和何超的視線四目相對。何超的笑容曾無數次在陳菲身邊溫暖着她,讓她感受到的被人疼愛的幸福。儘管她時常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對那種幸福保持克制。

但現在看着照片里傻笑的何超,陳菲卻感到自己欲哭無淚,她低下頭去,不再看照片中何超的眼睛。

從墓園出來,為了調整心情,陳菲馬不停蹄的踏上公交車,慢悠悠的坐車到附近的景點龍津湖轉了一圈,去看了一眼碧藍的湖泊,還在景區一家小店裏吃了一碗砂鍋米線。第二天又坐車到當地有名的藍山谷遊玩了一轉。山谷內到處都是造型怪異的懸崖峭壁,讓平時身處大城市的陳菲嘆為觀止。可惜的是還沒到旅遊旺季,也不是節假日,所以到處都沒什麼遊客,所以沒什麼氣氛。不過對於喜歡安靜的陳菲而言,倒是可以在人跡罕至的自然風景區中體驗難得的清靜,讓她內心更加平和。

當天晚上陳菲早早的就回旅館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用電視遙控器翻看着無聊的電視節目,沒多久便關上電視,翻過身去摸床頭柜上的背包,從裏面拿出楊曉芳的信件一封一封的讀起來,不過其中的最後兩封假信已經被公安收走當做證物。

沒想到就像楊瑩瑩說的一樣,自己這麼快就厭倦了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變得百無聊奈起來。而且楊曉芳的身影也時常在腦中泛起漣漪,只要一閑下來就會不自覺的想起這個兒時好友,想起她不幸而短暫一生,想像她悲慘的死亡,這些事讓陳菲不時的陷入令人窒息的情緒旋渦中。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陳菲放下手中的信封。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不管自己再怎麼不甘楊曉芳也不會死而復生。陳菲想要振作起來,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趕緊給自己找一份工作。這時她又想起了李德民。

經過短暫的考量,陳菲決定再去找他碰碰運氣,反正人家這麼熱情的幫自己,不,回應反而是傷了別人的面子,自己這樣也不算給人添麻煩。不過就算添麻煩也得上,關係不就是在你求我或者我求你之中維護的嗎?不然等過些日子這位老人家想要照顧自己的學生的熱情一過,說不定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事不宜遲,星期三一大早,陳菲就又踏上了東興縣這個與她幾多糾纏卻依然緣分未盡的故土。但她並未第一時間去找李德民,而是坐公交車來到了東興縣福利院的大門前。他打算先來看看這位曾經照顧過楊曉芳也幫助過自己的馬主任。

福利院的大門開着,依舊有幾個小孩在門前玩耍,看來福利院兒童的學習時間和質量確實不能和正規小學相比。陳菲走到保安亭前,那個六十多歲的大爺還和上次一樣坐在裏面,面前的桌上鋪開一張報紙,而他正埋着頭,注意力全正集中在那張報紙上。

「大爺,請問馬主任在嗎?」

「你……你怎麼又來了?」大爺聽見陳菲的聲音,猛然抬起頭,表情吃驚的的看着陳菲反問,似乎不太歡迎面前這個不請自來的訪客。

「我是來找馬主任的,想感謝他前段時間對我的幫助。」陳菲也被大爺的反應下了一跳。雖然有些不悅,但仍保持着微笑答道。

「哦,是這樣啊,馬主任在辦公室里呢,你去找他吧。」

「好的,謝謝大爺。」陳菲邁開腳步向裏面走去。

「對了,小姑娘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剛走了沒兩步,身後的保安大爺開口問。

「已經找到了,這事兒過去了。」陳菲沒想到大爺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回頭有些驚訝的看着保安,但又馬上又微笑着回答。

『咚咚咚』,陳菲禮貌的敲了敲馬主任二零二辦公室打開的房門。

「請進!」馬主任的聲音依舊那麼鏗鏘有力,只見他頭也沒抬,帶着一副老花鏡在看報表,右手還拿着一隻鉛筆,不時的在上面勾勾畫畫。

「馬主任,我又來打擾您了。」陳菲站在門口對馬主任說道。

「啊哈哈,是你啊,來來,快進來。」馬主任聽見是陳菲的聲音,忽的一下抬起頭,把鋪開的文件一疊,放到一邊,站起身來把那把待客用的旋轉式辦公椅推到自己辦公桌對面示意陳菲坐下,然後回到自己桌前打開抽屜拿出那盒極品鐵觀音。

「怎麼又想起來找我這個老頭子啦,是不是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啊?」馬主任一邊說一邊用熟練的動作為陳菲泡茶。

「不是,只是想來看看您,感謝您從前對楊曉芳的照顧以及對我的幫助。」陳菲知道馬主任的性格,也沒像上次一樣客氣,只是乖乖的坐看着馬主任忙活。

「是不是找曉芳的事情有什麼眉目啦?」

「是的,有眉目了。」陳菲的笑容消失了。

「這麼快就找到她啦?那她也來了嗎?」馬主任歡快的問,同時回過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

「恐怕她沒法來看你了,她已經去世了。」陳菲小聲回答,她本不想這麼快進入這個話題,但是既然馬主任問起了,就不得不說了。

「什麼!?她去世了?」馬主任正端著茶水走向陳菲,聽到這個消息后表情震驚的愣在半路,像被定身一樣一動不動。「什麼時候的事?」愣了大約兩秒,馬主任還是把紙杯放在陳菲面前,同時用凝重的表情問道。

於是陳菲把這幾天的經歷以及楊曉芳死亡的具體情況對馬主任說了一遍。

「真是可憐個的孩子啊,這輩子沒過過幾天好日子。」馬主任聽完后連聲嘆氣,表情悲傷。

「這個楊莉真的不是人!居然連自己的外甥女都下得去手!要是我當年能看出她的真面目就好了,也許還能阻止這場悲劇。至少我可以叫楊曉芳堅決不要再和這個女人不要有任何接觸!」

「這種事誰又能想到呢,我們都是無能為力啊。」陳菲也不停的嘆著氣。

「這麼說來,她和你相處的那段時光應該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了吧?真是多虧有你在啊,不然她的人生就只剩下悲劇了。」

「或許吧,我也希望是這樣,如果我真的能讓她感到快樂的話就太好了。」陳菲這次沒有謙虛,她真心希望楊曉芳能從自己身上獲得一些安慰和依靠。

「你也別太難過了,你已經儘力了,畢竟楊曉芳十幾年前就不在了,你心再好也不可能讓她復活,還是看開點吧。」

「沒事馬主任,其實我已經好多了。」

「曉芳她爸爸在坐牢吧,他知道這件事了嗎?」

「恐怕還不知道,警方還沒有決定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最好別讓他知道,不然他唯一的一點念想都沒了。」

「是啊,如果他知道自己女兒是慘死在自己三姨媽手上的話,恐怕會痛苦的活不下去。」陳菲搖著頭,想到監獄里的楊寶慶讓她更不好受。

「那個楊麗的女兒也不是個東西,自從我去找她開始,她就沒說過楊曉芳一句好話,一口一個小東西、賠錢貨的叫,她也真叫的出口!虧的曉芳得到資助的時候都想着她們家,錢還給她們家算了一份。」陳菲憤憤不平的說。

「哎,她們一家確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周桂芬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而且人嘛,人都總是只記着別人對自己的壞和自己對別人的好,這樣他們才能對自己引以為豪,才會覺得自己這輩子一直都是個道德高尚的好人,也才能活得舒服。」

「或許吧,但願楊曉芳下輩子能找個好人家吧。」

「希望如此吧,可惜我也沒能見她最後一面,其實我也很慚愧,在福利院的時候我沒能照顧好她。」

「您別這樣說,你們那時是條件有限,您也沒有辦法。對了,說道這個,請您收下我的一點心意。」陳菲從上衣裏面的口袋裏掏出一個厚厚的紙信封,用雙手恭敬地遞到馬主任面前,裏面裝着一萬塊錢。

「這是?」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也是我今天來這的主要目的,希望這些錢能用來資助那些沒有父母關愛的孩子們,讓他們能過的好一些。」

馬主任接過信封,打開看了一眼后就放在桌上,接着站起身向陳菲伸出右手。「按理說我應該客氣一下,但是這樣反而顯得虛偽了,我很高興你有這份善心,好,我替孩子們收下了。」

「謝謝你馬主任。」在手被馬主任有力的右手握住的瞬間,平時沒做過的多少善事的陳菲為自己今天的善舉感到無比驕傲。

「待會我會向我們院長彙報這個事,你也填個表,登記一下。」馬主任坐回位置上說道。

「這種事還要登記嗎?」

「是啊,捐款都要登記的,不然被我貪污了怎麼辦?」馬主任大笑起來。

陳菲婉拒了馬主任和院長一再留她吃飯的請求,因為待會兒她還要到李德民家拜訪,她不想耽擱的太晚,免得人家以為她是去趕晚飯的。在辦公樓下與馬主任告別後陳菲開始往福利院門口走去。

路過保安亭時,陳菲看見那個保安大爺還是一副清閑的樣子,閉着眼睛,搖頭晃腦的聽着一旁收音機,收音機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京劇。陳菲微微悄悄的從他身邊經過,不想打擾這位老爺子的悠閑時光。

走出大門,陳菲張開鼻翼,用力深吸了一口福利院外帶着樹葉氣息的新鮮空氣,只覺得自己終於心情舒暢,如同重獲新生一般。

「結束了!」陳菲吐出一口氣,雙手叉著腰自言自語的說,此刻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朝氣。

這時,陳菲看見自己前方六七米遠的地方兩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她們正站在門外不遠的一顆小樹下看着自己,一邊看還一邊捂著嘴偷笑,看起來甚是可愛。陳菲此刻心情大好,想要逗逗這兩個小孩,便微笑着向她們的方向走去。

「小妹妹,你們在笑姐姐嗎?」陳菲俯下身子,露出和藹的笑容問道。

「姐姐你不知道,剛才你一出來,那個林伯伯就馬上跑回保安亭裏面,好像在躲你一樣。」右邊的小女孩把細小的手放在小腹前,食指偷偷的戳向保安亭的方向,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

她一邊說還一邊嘻嘻嘻的笑,兩個小女孩的表情都很興奮。

「林伯伯不是一直在保安亭里嗎?」陳菲回過頭看了一眼保安亭的方向,疑惑的問。

「才沒有嘞,林伯伯剛才在門口一會兒像個鴨子一樣走來走去,一會兒又悄咪咪朝裏面偷看,不知道在幹什麼。」

「那你們知道林伯伯為什麼要這麼做嗎?」陳菲皺起了眉頭。

兩個小孩同時搖搖頭,然後看着對方繼續捂嘴偷笑。

「林伯伯好像喜歡你,只有你在的時候他才這樣。上次姐姐你來的時候林伯伯也是這樣,你一進去林伯伯他就在後面偷偷的看你,然後就一直在外面走來走去,望你出來沒有。你一出來,他就一溜煙的縮回保安室,肯定是害羞了,嘻嘻嘻嘻。」站在左邊小女孩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上次我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陳菲開始影影約約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嗯!上次你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你們兩個,快進來,又跑到外面去幹什麼?」正在陳菲思考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身後就轉來了保安林伯伯的喊聲。

陳菲回過頭,看見這個林伯伯已經身在保安亭外,正對着兩個小孩大喊。小孩們聽到喊聲,便一左一右繞過陳菲,一蹦一跳的朝門裏跑去,直到孩子們從陳菲的視線里消失之前,那嘻嘻嘻的笑聲都沒有停止。

「慢走啊。」趕走了兩個小女孩,林伯伯抬起一隻手,憨厚的笑着和陳菲揮手道別。

陳菲看着這個人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看越覺得那雙看似忠厚老實的眼眸下藏着什麼秘密。但事已至此,陳菲也只有暫時收起疑惑的表情,向他揮揮手道別後轉身離開。

「好,只要你這個娃娃知道來找我,就說明你瞧得起我李某人,可惜其幾天和你說的那個職位現在已經有人了,不過沒關係,這個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李德民坐在陳菲斜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一邊拍了一下大腿一邊充滿豪氣的說道。

兩人面前的仿古茶几上放着陳菲花大價錢買來的燕窩。禮物的事陳菲想了很久,本來想送些花花草草,但是跟李德民那個搞園藝朋友比起來,自己這個外行送的花草只會讓人笑話。送茶葉吧,能比得上人家兒子拿回家的茶嗎?想來想去,最後也只能送燕窩一類的保健食品了。

「真是太謝謝您了李叔叔!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您的大恩大德我陳菲絕對不會忘記的,以後有什麼事您說句話,我願效犬馬之勞!」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陳菲點頭哈腰的表示感謝。

兩人邊聊邊品著李德民泡的功夫茶,陳菲進門的時候沒看到曾小華,一問才知道她去人民醫院給李德民拿治療糖尿病的葯了。

「客氣什麼,有你這樣的重情義的學生是我李某人的驕傲!為了一個十幾年沒見的同學你都能這樣不辭辛勞的四處奔波,非要查出一個真相才算完,實在是夠那些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偽君子真小人們學一輩子的!」

「您過獎了,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我看啊,一點也不為過,只不過楊曉芳這孩子可惜啦,她這一生太短暫啦……」李德民嘆著氣說道,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

「是啊,現在只要我一閑下來,就會想起她。」陳菲低下頭傷感的說。

「別難過了,你要帶着楊曉芳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畢竟你是她這輩子最好的姐妹嘛。」李德民把手按在陳菲的肩膀上。

過了一會,曾小華回來了,得知丈夫已經答應給陳菲介紹工作后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客套的留陳菲吃晚飯。李德民再次使出那套熱情又霸道說辭挽留。陳菲知道自己現在靠着別人,就要順從別人的意思。所以在象徵性的推了一下就答應了。

晚上離開的時候陳菲還抱了一盆李德民的忘憂草盆栽走,盆栽是李德民堅持要送她的,說是要陳菲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抱着沉甸甸的盆栽,陳菲的心裏十分高興,沒想到工作的事這麼快就有了着落。陳菲準備明天啟程回西江縣的母親那裏,和母親說明自己已經辭職的事,這盆忘憂草打算也交給母親來養。畢竟比起自己這個對養植物一竅不通的人,還是老一輩的人更喜歡和花草打交道。

晚上在旅館里,早早躺在床上的陳菲又開始胡思亂想,她回想起白天在福利院時那兩個小女孩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覺得那個被稱為林伯伯的保安肯定有什麼問題,但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監視自己。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陳菲腦子裏:這個人不會是個心裏變態吧!

陳菲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如果他真的是個變態的話,會不會危害到那些孤兒,以前可有過類似的報道。思來想去,越來越不安的陳菲決定給同在東興縣,這方面很值得依靠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陳漢打個電話,問問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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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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