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人沒死，卻偏癱了。

從主治醫生口中聽到這個消息的趙天明，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

他深吸一口氣問：「能治好嗎？」

有別於在患者面前說一半留一半，對着趙天明，主治醫生據實道：「以患者現在的情況，想要徹底治癒必須得用上負離子修復液，這種特效藥想必你應該也有所耳聞。」

趙天明頷首，負離子修復液的大名他當然知道，號稱可以修復人身體上的任何損傷，但是與它令人驚嘆的治療效果相齊名的還有它高昂的價格。

見他心裏有數了，主治醫生才繼續道：「我們醫療站能為患者做的只有初步治療，像是負離子修復液這樣的特效藥並不在我們醫療站的常備藥名單，當然，如果患者有需要，我們醫療站可以幫忙代為購買。」

走出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趙天明用通訊器查了查負離子修復液的確切價格。

線上藥房官方報價55萬星元一支，看得趙天明心下一沉。

他從褲兜里掏出電子煙，找了個僻靜處抽了起來，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用手腕上的通訊器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趙天明先問了對方網安那邊處理的如何，約莫是得到了一個還算滿意的答覆，他的臉色稍霽。

他又簡單和對方說明了出事主播的情況，問：「我記得半年前因為瑞星的事，網安要求各大傳媒公司都要給旗下的藝人、主播購買人身意外險，有這麼一回事吧？」

短暫的沉默。

也不知道通訊器那頭說了什麼，趙天明臉色驟變，只聽他怒罵道：「你這乾的是人事？」

趙天明掛了通訊。

出事主播的治療費用高昂，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她做的又是獵奇直播，開播前需要簽署自願協議，所以公司那邊就算有責任，賠款額度也不會很高，能覆蓋眼下醫療站的費用就不錯了。

本來應該有一個人身意外險的，半年前瑞星的主播出事，網安那邊對傳媒公司就做了硬性要求，公司這邊是撥了款的，可是經紀人偷奸耍滑，說是優先給正式簽約的藝人、主播買了，練習生的還在走程序。

走個屁的程序！

對此一無所知的林葳，鹹魚一般躺在病床上。

「米莎，我想喝水。」

話音剛落，一杯水就被遞到了林葳面前，還貼心的插著吸管。

動動嘴唇，吸了一口水，林葳輕嘆一聲，「喝好啦，謝謝米莎。」

護理機械人用溫柔的電子女音回應：「不客氣。」順便不忘替林葳拭了拭嘴角。

感知到林葳的情緒有低落的徵兆，米莎提議道：「需要我抱你起來走走，看看窗外的風景嗎？」

林葳彎了彎眼睛，「好啊。」

在病床上躺了兩天也消化了兩天，林葳已經接受了自己魂穿異界的事實。

畢竟是曾經被系統選中，並且完成了系統所有任務的人，穿越這種事……嗐，一回生二回熟嘛。

林葳向來隨遇而安，再苦再窮的日子她也照過，但是，偏癱除外。

偏癱這事兒，說起來還有半邊身體能動，好像也沒那麼艱難，只有真正切身體會過的人才知道這其中的心酸。

旁的不說，如今的林葳在病床上翻個身都要用出九牛二虎之力，上廁所沒有護理機械人米莎幫忙，那是完全辦不到的。

就像現在，雖然是下了床，但若沒有米莎的機械臂抵著後背，林葳只怕自己會直接滑到地上去。

所謂偏癱，可不止是手腳不能動，而是整個右半邊身體都處於麻痹狀態。

才走了沒兩步，林葳就出汗了。

幸好病房本身不大，林葳走的這兩步已經足夠抵達窗戶。

窗外綠樹成林，花開滿地，大片的草坪上偶爾還有撒歡的小動物出沒……

可惜這些全是假的，不過全息投影罷了。

林葳第一次看的時候還對這優美的環境感慨了一番，結果她一用綠植之眼，看到的不是臨窗大樹的索求和生命力，竟是滿眼的荒蕪。

綠植之眼是林葳完成系統發佈的所有任務后，和系統告別時，那個整天高喊保護生態人人有責的系統給與她饋贈。

林葳當時剛意識到自己穿越，想測試一下綠植之眼的能力有沒有跟着一塊兒穿過來，結果倒是喜人，卻也讓她直面了一場』騙局『。

這個世界的科技文明顯然要比地球高上一些，但也不能這麼濫用科技啊，林葳不是很理解這家醫院在窗戶上用全息投影的動機，你還不如掛副畫呢，畢竟一開窗不就全露餡兒了。

林葳將面前的玻璃窗環顧一圈，好吧，這窗戶好像也是假的，看着就是一副打不開的樣子。

林葳正猶豫着要不要問問米莎這窗戶能不能打開，米莎忽然道：「護理站發來消息，你的室友來探望你，已經快到了。」

室友？

林葳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米莎說的應該是原身的室友。

一個和原身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似乎是剛和原身成為室友沒多久，林葳在腦子裏搜尋了一圈，也不知道是她沒找到還是原身本身對她的室友不關注，有關於這個室友的記憶很少。

米莎問：「要回床上去嗎？」

林葳看看自己不中用的右腳又看看咫尺天涯的病床，扁扁嘴，撒嬌道：「我走不動了，米莎抱我回去好不好？」

米莎有求必應，「好。」

回到病床的林葳蓋好了薄被，不忘笑眯眯的對米莎又道了一聲謝。

「不客氣。」沒有溫度的電子音卻彷彿染著一絲縱容的情緒。

護理機械人屬於高端AI，具備情緒感知與情緒反應。

米莎很喜歡自己的這名新患者，尤其是對方笑着對它說感謝的時候，會讓它感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就連核心處理器也會有溫暖的感覺。

病房門被有序的敲了三下，來探病的室友到了。

林葳：「進。」

病房門開了，率先映入林葳眼帘的是一大束看不出品種的花，呃……假花。

探病送假花可還行。

看着那束染有劣質香味的假花，再對上有着一張可愛蘋果臉室友，滿眼真切的關心，林葳默然想到，大概是這個世界的某種傳統吧。

米莎接過室友手裏的一大束假花和一個只有巴掌大的水果籃，林葳暗暗瞥了一眼，那個小水果籃里裝的是沙棘果，真水果，就是少了點。

一邊把花插起來的米莎，用空餘的機械臂端了把椅子放在病床邊，「請坐。」

室友拘謹落座，一時無話。

林葳有些不自在，因為她敏感的發現，原身的室友不開口卻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謝謝你來看我。」林葳出聲打破一室沉寂。

喬巧怔了怔，進門后第一次抬眼正視林葳，「不、不用謝，我們是室友，應該的。」

視線相對，林葳下意識彎了彎雙眼。

笑眯眯的林葳，喬巧還是頭一次見。

她和林葳成為室友其實還不到一星期，在她印象里，她的新室友不愛說話，有些陰沉，頂着厚重的劉海，畫着濃重的眼妝，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

而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若非因為無意間蹭了對方直播意外的熱度，喬巧今天也不會過來探病，至少不會單獨一個人過來。

但是今天的林葳與往日很不一樣，住院的關係，她臉上厚重的妝容被洗去，只餘下一片素凈，厚重的劉海被側撩起來，露出半邊飽滿的額頭。

喬巧這才發現，她的這名室友其實長得十分清秀漂亮，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有親和力，讓人想親近。

林葳發現原身的這個室友好像有些木訥，獃獃的，這不，盯着她的臉就發起呆了。

「咳。」林葳乾咳一聲以示提醒。

喬巧回過神來，蘋果臉上染了一絲紅，「那個，你的身體還好嗎？聽他們說，你身體右半邊……」偏癱兩個字太過殘忍，喬巧說不出口。

林葳倒是泰然處之，點頭道：「嗯，偏癱了，不過能治好。」

喬巧聞言鬆了一口氣，「能治就好，那就好。」

一室再次陷入沉默。

林葳掩嘴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

沒辦法，她這身體遭了大罪，還虛著，需要大量的睡眠補充。

正想着逐客辭令，林葳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喬巧不斷攪動的手指。

這是有事要跟她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林葳忍着困意決定再等一等。

就在林葳等得再次打哈欠的時候，下定決心的喬巧終於開口了。

「林微，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道歉啊？

林葳一下就不困了，並且還給了喬巧一個鼓勵的眼神。

喬巧閉了閉眼，對着林葳，將整件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

其實，她這些天在練習生部很不好過，所有人都在說她蹭林微直播意外的熱度，說她不要臉吸林微的血往上爬，還有人陰謀論說她能第一時間趕到林微的直播室，林微中毒肯定跟她這個室友脫不開關係……

原來林微直播意外那天，喬巧剛好在她隔壁的直播室準備直播道具，並用通訊器播著林微的直播。

喬巧是純新人主播，會點進林微的直播間，一則是想學習學習怎麼直播，再者就是林微終歸是她室友，同住一檐，就算關係一般，幫着增加點人氣也不是什麼大事。

偏就巧，林微出事，她見直播畫面中的林微倒地不起，也沒多想就衝到了隔壁。

「……我就被攝像頭拍到了。」喬巧歉意道。

林葳不解，「你能在我出事的第一時間就衝過來查看，不該是我謝謝你嗎？為什麼要向我道歉？」

這個問題喬巧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兩天她被其他練習生說多了，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懷疑，那天她衝進林微直播室除了查看她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另有企圖。

「還是你自己看吧。」喬巧說着就打開了通訊器，調出了虛擬屏。

林葳見她操作通訊器，只覺得新奇，對於自己要看的內容反倒興趣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