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就這樣吧,放過你,也放過我

130 就這樣吧,放過你,也放過我

辛夷塢說,命運行經時如巨大的車輪碾過,一地殘碎,從來就沒有給過選擇的機會,當然,除了混沌和清醒的選擇。而這兩者之間的區別也只不過是哪一種比較痛楚而已,對結果來說,都一樣的無能為力。

也許冷暖真的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了,所以她選擇了混沌的躺下,至少這樣,感覺不到痛。

凌犀腳前兒出去辦住院手續,腳后那跟這救護車後面過來的那一班人都風風火火的進了急症室。

「我姐這是怎麼了啊?」喬滴滴一進屋兒看見滿身接線兒的冷暖,眼淚一下就飆出來了。

不是就昏過去了么?這怎麼這樣了啊!

「李主任,病人現在什麼情況了?」身為醫生的陳小生一進來,看見那肚子上的出血點就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不太好,剛才做完腹部穿刺,出血量應該不小。」

該死!腹痛,乾嘔,不規則流血,冷暖的癥狀多明顯!

他怎麼就沒往宮外孕想呢!

「對了,陳主任,你認識這患者就更好辦了,她的情況應該挺麻煩的,你去準備準備,待會兒你上樓跟我一起上台兒吧。」

「行。」

……

急症室里,一干人等,各種慌亂。

而唯一安靜的就是那個從進了急症室就一聲沒出的歸齊。

撥了撥冷暖毫無血色的臉上的凌亂的頭髮,他脫下了外套蓋在冷暖被剪的殘破的幾乎全裸的身子上。

他當寶貝的東西,不想被別人這麼隨便的對待。

……

由於情況危險,冷暖被火速轉到icu病房,準備做術前準備。

原本術前準備是不許家屬進病房的,但是因為陳小生的關係,那些醫生護士也不好說什麼,就讓唯一的女家屬陪在了身邊兒。

病房門口,倚牆站着歸齊依然是個最安靜的存在,他就那麼拿着塊眼鏡兒布反覆的擦著,像是隨時可能要擦穿了這兩片兒薄薄的鏡片兒。

凌犀這邊辦了住院手續,等不起那遲遲不從20幾層下來的電梯,一口氣兒從地下一層跑樓梯上到這15層,到了病房門口剛要推門,手臂卻忽然被一隻手用力的鉗住。

「你就是這麼對她的?」歸齊的聲音很冷,冷的像是這個醫院走廊不覺貫穿的陰風,涼的入骨。

凌犀淡淡的看着歸齊,一根根的徐徐掰開他的手指,口氣極淡。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兒,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真的。」

凌犀這漠然的樣子,讓歸齊怒氣勃然,他伸手想去揪凌犀的脖領子,卻剛伸手就被他撥了回去,歸齊氣的握拳變指,指著凌犀,字字用力。

「如果冷暖今天有什麼事兒,凌犀,我告訴你,我歸齊就算身敗名裂也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你可以試試。」

輕飄飄的撂下一句話,凌犀撥開了歸齊的手,進了病房。

病床上,冷暖被脫的一絲不掛,一動不動,好幾個護士拿着各種管子上下忙乎著。

這是凌犀有生以來第一次見過插胃管兒,一米長的管子就那樣從那麼小的鼻孔塞到胃裏去,每插一寸,都好像是扎到他的肉里。

「你們輕點兒啊!都出血了!」喬滴滴一直抓着冷暖昏迷的手,看着那沒插進去的尿管拔出來的時候還帶着血,懸在眼圈兒里的眼淚又掉出來了。

「這是正常的。」見慣的護士早已經麻木了,擦了擦那根管子上的血,又粗魯的掰開了冷暖的腿,再次插了進去。

你們他媽是不是人啊!

要不是怕惹怒了她們會更麻木的對待冷暖,喬滴滴真想一巴掌呼碎那一張張鐵石心腸的臉。

紅着眼兒死死的瞪了一眼,手背抹了抹眼淚兒,喬滴滴拿了塊兒紗布,輕輕的給冷暖擦著大腿兩邊兒殘留的血。

掰開腿,小心翼翼的擦著……

她擦啊,擦啊……

卻擦著怎麼也擦不完……

小丫頭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一個人怎麼能出這麼多的血啊……

姐,你別嚇我啊,你動一動好不好?

「不好了!病人的脈壓差不到10了!快把氧氣調大!趕緊去找主任!」一個護士看着生命體征儀上的數字,忽然大叫起來。

「姐!姐!」喬滴滴慌亂的叫着,眼淚像斷了線似的,混著鼻涕,哭的一塌糊塗。

「不行,必須讓患者趕緊恢復意識!」有經驗的護士邊說着,邊手勁兒並不輕的拍著冷暖的臉。

「冷暖!冷暖!冷暖!醒醒!醒醒!」

冷暖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嚇壞了喬滴滴。

她開始嚎啕大哭,使勁兒的晃着她,用盡全身力氣的叫着她。

「姐!姐!」

「姐!」

冷暖就像是被施了咒了一般的沉睡,好像這所有的一切都根她無關一般,依然無動於衷……

就在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凌犀什麼時候站在她們身後的,根本還沒人看清楚他是怎麼下手的,那大嘴巴子就掄了下來。

「姓冷的,別他媽睡了!」

男人那蠻勁兒一點都沒保留,好像真要打死她似的,使勁兒往下掄。

啪!啪!

冷暖慘白的像紙的臉,硬是打出兩個血印兒來。

然而她,卻還是一動不動……

啪!啪!

「你他媽給老子起來!」

男人像殺紅眼了似的打法兒,給這一屋子的人都打懵了,每個人都嚇的僵住了,沒有人趕去真拉他。

啪!啪!

凌犀的手都抽的麻了,罵人的聲兒里竟有了哭腔。

「冷暖!你要是敢給我死這兒,你做鬼我他媽都不放過你!」

不知道冷暖是不是被他打的太疼了,深度昏迷的她竟然歪歪頭,哼出了聲兒……

「嗯……」

看見這個女人終於動了,一瞬間,凌犀竟覺得眼眶湧出什麼酸東西來……

……

最終,決定冷暖命運的還是交給了這個一直亮着燈的手術室。

剖腹探查術,是專業名詞,老百姓的話說就是,開膛破肚,就是拿着一把刀,從心口窩往下一劃,再把肚子扒開,把血放出來。

冷暖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們每個人都聽見了,醫生讓護士準備3000cc的血。

3000cc,一個人的全身的血才不過4000cc,冷暖那麼柔弱的身子,就那麼流幹了四分之三的血。

人原來是那麼脆弱的東西,

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凌犀就坐在那兒,咬着自己的食指關節,像是一座被冰封上千年的泥塑,一動不動。

皇甫燁匆匆的出現在手術室的走廊上,來了就看見這一幕和那個手術室門口蹲著的一直抽搭的喬滴滴,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凌犀抬頭看了一眼手術室那盞亮了不知多久的燈,在兜兒里掏出了盒煙,放在嘴上叼了一根兒。

「有火兒么?」

皇甫燁掏出了火兒給他點上,他抽的使勁兒,才不過兩口,一根煙就少了半截。

「沒事兒吧?」認識他20多年,從來沒見過凌犀這般頹喪,皇甫燁不無擔心。

「他當然沒事兒了,他能有什麼事兒呢?你不知道么?他今兒出盡了風頭,贏了官司,報了大仇,他就算有事兒,也都是值得慶祝的好事兒。」喬滴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哭的紅腫的眼睛瞅著凌犀,聲音木然。

凌犀一聲不吱,把幾口就抽沒的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碾燼后又點上了一根兒。

「別裝了,你應該開心才對,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么?」

「別說了,他也不好過!」皇甫燁制止喬滴滴繼續說下去。

「他不好過?他哪裏不好過?他做了那麼缺德的事兒,還能在這兒什麼事兒都沒有的喘著氣兒,他有什麼不好過?不好過的那個是我姐!她做錯什麼了啊,她那麼好的一個人,說躺下就躺下了,現在就在裏面不知道是死是活……她得罪誰了啊……」

滿天神佛都瞎了嗎,她那麼好的一個人,憑什麼得到這麼不公平的待遇!

「是你!是你!都是你!我姐本來好好的,都是你!認識了你,她就再沒過過一天消停日子!我告訴你,今天我姐要是死裏面了,凌犀!你就是殺人兇手!」喬滴滴不顧一切的痛哭,卻也哭不滅那盞急救中的燈。

殺人兇手……

凌犀心裏有一塊鏡子,被人重重一擊,震耳欲聾的巨響之後,無數細碎的破裂碎片,扎的他體無完膚。

如果他沒有換了她的避孕藥,是不是她就不會懷上這個本就不該存在的孩子?

如果他沒有固執的整譚四,是不是她也會在身體不對勁兒的時候來醫院查查身體?

如果……

如果……

沒有如果,她已經躺在裏面了。

時間就像是倒了滿滿的膠水在了錶盤上,這一個小時,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手術室里的燈終於滅了,白大褂上沾滿血的陳小生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凌犀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被動,鉚勁渾身解數,也只能等待別人的審判。

「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左側輸卵管雖然切除了,但不影響她以後生育,就是她現在失血過多,身體很虛,看來得養好一陣子了,別擔心了。」

凌犀好像聽到自己喉嚨里有過一聲嗚咽,緊緊纏住的手指終於一根根的鬆開。

還好,她沒事。

……

老人都說,開膛破肚是很傷元氣的事兒。

被推回病房時,冷暖是半昏迷的,她的身上接了遠比之前更複雜的東西,那兩根兒小指粗得引流管兒就那麼直接插在肚子裏,像個猙獰的吸血鬼,隨着每一次呼吸,那管子裏的膿血都會跟着抽動。

靜點的架子上,大大小小的袋子,像商店廉價甩貨一般,血漿,消炎藥,止疼泵,營養葯,點完一組又一組,怎麼打都打不完。

換紗布的時候,凌犀看到了冷暖那20公分的疤痕,像是一條巨大的蜈蚣趴在了她的身上,醜陋的糾結在一起,沒長和的肉皮像是隨時能掙脫魚線似的翻開。

那是條一輩子都不可能消除的疤。

而這條疤,是他親手劃上去的。

陳小生說:不用擔心,等明天她醒過來就會沒事兒的。

是么?醒過來會真的就會沒事兒了么?

這個晚上,凌犀一夜沒睡,坐在走廊冰涼的椅子上一根兒接着一根兒抽煙,在那升騰的煙霧裏,他好像看見了那個總是對着他笑的慈祥的爸爸,那一刻,他剝離了自己一切強勢的畫皮,好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爸,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第二天,為了方便照顧,陳小生把冷暖從icu調到了自己科里,病房安排在上次喬滴滴流產的時候住過的那間,跟他的辦公室一牆之隔。

就在昨晚,喬滴滴還跟陳小生在辦公室里大吵了一架,因為他幫凌犀偷偷換了冷暖的避孕藥的事兒,喬滴滴幾乎砸光了他辦公室里所有能喝水的杯子。

一牆之隔,她應該也聽見了吧?

聽見就聽見了吧,本來凌犀也從來也沒準備瞞她什麼,逃避責任從來就不是他的風格。

也在醫院熬了一夜的歸齊早上接了一個電話,跟喬滴滴交待了一聲就匆匆離去。

他應該是去探監了吧。

燁子說了,昨天下午譚四已經被押卸到了市郊的第三監獄。

今天一早凌犀接了好多凌家人的電話,電話里好像每一個人都為他親手指正譚四這件事兒大快人心,唯獨他自己,一點兒沒有想像中的快慰。

下午的時候,冷暖醒了。

看着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雖然沒有血色,但是卻不在那麼僵白,這多少都讓他感到安心。

也許他們都無力承擔太過戲劇化的情節,在經歷了這些生生死死之後,兩個人都平靜的失去了常理。

凌犀走過去把病床搖起了一點兒,冷暖沒有說話,只是緩慢的眨着眼睛看着前方,那眼神中歷經過生死的通透讓凌犀下意識的轉過了身兒。

「瞅你那嘴乾的,真磕磣。」拿了根兒棉花棒,凌犀拿着純凈水瓶兒笨拙的倒著水,如同昨晚的無數次。

「你瞅你現在多牛逼,都輪到老子伺候你了,長這麼大我伺候過誰啊?」

「凌犀。」

手一震,水灑了一身,「別他媽說話了,你嗓子不幹啊。」

「我們分手吧。」

礦泉水瓶捏皺的刺耳掩蓋了什麼碎裂的聲音,凌犀轉過身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痞。

「行啊,姓冷的,你真牛b了,居然把老子條件這麼好的男人甩了,真不一般,喏,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

冷暖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不後悔?……真不後悔?」

如果說第一句是走投無路的蠻橫,第二句就只剩下了徹底的哀求。

時間彷彿是過去一個世紀之久,而現實的錶盤上,卻只有那麼微不足道的一格。

冷暖長舒一口氣「就這樣吧,放過你,也放過我。」

……

昨兒一夜的暴風驟雨把這個城市洗的乾乾淨淨。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氣大好,一絲風沒有,凌犀卻迷了眼。

使勁兒揉掉了眼裏的不爽。

真是,這該死的風。

昨天來的時候沒有開車,凌犀走啊走啊,走啊走啊,他感覺自己走了好久,那個住院部的大門兒卻還是在前面模模糊糊。

真是,他以前怎麼沒覺的這院兒這麼大呢。

終於走到了門口,凌犀覺得胃空嘮嘮的,他是餓了吧?

對,一定是餓了。

看着剛下車的女人朝自己走過來,凌犀呲牙笑了。

「練練姐,你請我吃頓飯吧。」

庫茲——

冰涼的東西穿過自己的身體,一陣鈍痛。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他?不肯放過我?」

庫茲——

庫茲——

「我自首,我捅傷了人,在中心醫院西門口。」

……

凌犀對後來的一切事都不感興趣了,躺在地上,看着太陽變成了兩個。

他沒有捂著傷口,而捂住了心。

------題外話------

……起來晚了……傳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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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級霸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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