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82章 衣冠不整

82. 第82章 衣冠不整

年深心頭狂跳,恍如被雷火劈中,身體霎時僵住了。

「可算讓我親到了。」顧念的唇一觸即離,戀戀不捨地摸了摸年深的臉頰,微醺的眉眼間盛着滿足的笑意,「還是溫泉好,不但沒掐我脖子,還給親了一口,太好了,下次就夢溫泉。」

他起身撈起帶水的帕子擰了兩下,蓋在自己臉上,彷彿什麼都沒做一樣乖乖躺了回去。

年深:…………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顧念的呼吸就沉了下來,顯然是真的睡著了。

夜風拂過,院內的青竹發出沙沙的聲響。

年深盯着頭頂的斑駁搖動的竹影有些恍惚,到底是誰睡著了?

顧念做了個大大的美夢,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溫泉小院的客間,晨曦的陽光正緩緩照在窗欞上,安靜而和煦。

旁邊那個鋪位已經鋪疊得整整齊齊,就像自己每天抬眼就能在履雪殿看到的那張桌案似的,每樣東西都各歸各位,稜角分明,一看就是年深的作風。

顧念抻開手臂伸了個懶腰,完全回想不起泡溫泉之後的事情。不過有年深在,料想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換好衣服出門,正看到琉璃吩咐人打掃院落。

「顧司直,早。」琉璃開心的跟他打了個招呼。

「現在是什麼時辰?」

「辰初。」

也就是七點?

「年深呢?」顧念打了個哈欠,把頭髮鬆鬆系了個結,反正他回去就打算好好睡個回籠覺,現在時間尚早,這裏離義寧坊也不遠,路上遇不到幾個人,糊弄一下就行了。

「年少卿給你留了個條子,半個時辰前就走了,說是要去左金吾衛那邊晨練。」琉璃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案。

顧念拿起條子一看,上面簡短的寫着,【無礙,勿念。】

明面上是說他自己沒喝酒,不用擔心,實際上是告訴顧念墨家的事情目前一切順利,都在掌控之中。

「小世子他們呢?」顧念把條子揣進懷裏,又想起隔壁院的那些傢伙。

「幾乎都還在睡着呢。有幾個特別好笑,半個時辰前想爬起來,然後想起這幾天大酺,可以休息,就翻個身又全都睡回去了。」琉璃用帕子捂住嘴,想起剛才那些人『身體醒了腦子還在睡』的模樣就想笑。

顧念怔了怔,那些正經千牛衛都沒去訓練,年深這個『文官』卻跑去訓練了?

不愧是男主,天賦滿點也就算了,還這麼勤奮,難怪最後能得到天下。

顧念默默感慨了句,托琉璃給小世子和墨青留了句話,說自己這邊一切都好,先回家休息去了,就離開了桃花新府。

沒想到,他剛走出桃花新府轉出坊道,就迎面撞上了抱着幼子的趙評事,他身邊還有個面容姣好的婦人,牽着個年紀稍大些的孩童,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妻兒。

抱着孩子也不方便,趙評事便淺淺垂頭跟顧念打了個招呼,他上下打量了顧念一眼,又看看身邊的妻女,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搞得顧念有些莫名其妙。

又走了兩步,沒繫緊的頭髮滑落下來,顧念才恍然明白了趙評事目光中的未盡之意,在對方眼裏,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又剛從青樓私宅里出來,定然是一夜風流。

顧念摸了摸鼻子,這個誤會有點大。下次得找個機會解釋下,自己只是去泡溫泉而已。

顧念哈欠連天的往葯肆方向走,越走人越多,而且絕大部分人的行動方向都非常一致,跟剛才的趙評事一家一樣,都是直奔東邊。

好不容易放假,大家為什麼全都早起?

一頭霧水地回到葯肆,他發現甚至連家裏人也都穿戴的整齊的要出門,尤其是玳瑁和瑪瑙,全是歡天喜地的模樣。

顧忠解釋了,顧念才知道,待會兒新皇要在承天門開金錢會,拋灑福氣金錢,長安城的百姓估計有空的都會過去接福氣。

他有啥福氣,皇位都做不了幾天。

顧念腹誹了一句,絲毫不感興趣,跟顧夫人說了安番侯這邊有位將軍帶了顧言的書信過來,這兩天會登門拜訪的事情,便決定按照原計劃回去睡覺。

反正按照昨晚安番侯的狀況,張闖今天應該還是會守在旁邊不放心離開的,過來拜訪怎麼也要拖到明後天了。

他這一睡,就睡到了晚飯時分。

洗漱的時候,井生告訴他,一個時辰前,年深過來給他留了口信,說在攬月樓開了一桌,等他過去吃飯。

「那你怎麼不叫我?」顧念連忙加快了動作。

「年少卿說不用叫你,等你醒了再說。」

顧念:……

你們也不怕我一覺睡到明天去?

顧念踩着滑板匆匆趕到,正是攬月樓熱鬧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到歡快的音樂和眾人合著節拍鼓掌的聲響。

跟侍酒的胡姬一打聽,顧念很快就找到了坐在大廳里的年深和杜泠等人。

「顧司直!」蕭雲鎧高舉手臂,朝顧念揮了揮。

「再來晚點我們都要吃第二桌了。」杜泠笑着調侃顧念,拎起酒壺就要給他倒酒。

「他昨晚喝得太多了。」年深抬手擋住了杜泠的壺嘴,用自己的壺給顧念倒了杯酪漿。

杜泠和蕭雲鎧面面相覷,顧司直酒量不是挺好的嗎?

「昨天是有點多,我現在腦袋還疼呢。」顧念抬手象徵性地揉了兩下額頭,乖乖端起那杯酪漿一飲而盡。昨天有點斷片,今天還是不折騰自己了。

等杜泠和蕭雲鎧的注意力重新轉回到胡姬身上,顧念才悄悄用胳膊肘撞了撞年深,怎麼樣了?

「辰初出城,快馬護送。」年深言簡意賅。

也就是說,一切順利,那對母子已經安全地逃離了長安。

按照他們商定的計劃,人並不會直接送去涼州,而是會先送到鳳翔到秦州之間的鄉下休整調理一段時間,一方面是擔心她們母子倆這段時間的待遇太差,身體虧空,受不住長途勞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避開那些追擊的耳目,把風險值降到最低。

呂青疑心病不輕,說不定會派人盯着通往各地的關口一段時間。他們帶着那對母子走不快,便決定反其道而行,索性慢下來,先帶人在鄉下安穩修養兩個月,等盯梢的人全都撤了再過去。

顧念長舒口氣,剩下的就是墨青演戲的事情了,等接到宮裏傳出那兩位被燒死的消息,他還得好好演一出『苦情戲』,想辦法收斂屍骨安葬什麼的。

他們這邊正閑聊著,就看到大鬍子何鞍書跟一個胡人走了進來。

為了方便,上次顧念就把醒酒的分成改為到日子的時候,讓井生過來送外賣時代為結算,之後他就沒怎麼再來過攬月樓了,跟何鞍書也是多日未見。

見顧念和年深他們在,何鞍書特意過來打了個招呼。

「顧司直,年少卿,杜寺正、蕭寺正,待會兒可有空閑?今日正好是我生辰,約些朋友來家中小聚,幾位若是不嫌棄,可以一同過來熱鬧一下。」他熱絡地道。

顧念正想拒絕,話到嘴邊,何鞍書又補了一句,「昨日正好收了顆上次顧司直想要的那種寶石,可要過來看看?」

「好。」聽到有寶石,顧念立刻點頭應允。

身邊人突然改變主意,年深便也對何鞍書說的寶石有了幾分好奇,「那就叨擾了。」

杜泠和蕭雲鎧素來就是喜歡熱鬧交朋友的性格,見年深同意,自然也就答應了何鞍書的邀請。

不止是他們,何鞍書同時也邀請了另外幾桌熟客,差不多半個時辰后,便來招呼他們過去。

何鞍書特意安排了兩輛馬車載眾人過去,有些胡人身上氣味濃厚,顧念不願意跟那些人一起擠馬車,打算單獨過去。

年深三人本是騎馬過來的,見顧念沒有上馬車,就都陪着他下了馬。

反正也不趕時間,四人就溜達着往義寧坊的方向走。

大酺三日,坊門不閉,道上熙熙攘攘,比平時喧鬧了許多。

許多西市的商販都支起燈籠在路邊擺起了攤子,林林總總的,賣吃食的最多,其次就是釵環腰帶之類的衣物飾品以及一些日用的家居雜器,除了器具古樸了些,熱鬧程度絲毫不亞於跟後世那些夜市氛圍。

還有些來得晚沒佔到地方的,也捨不得放棄這難得的機會,索性抱着籃子在人群里遊走兜售。

周圍幾坊的人大多都拖家帶口的,三三兩兩提着燈籠逐攤慢逛,一派悠閑。

新下鍋的油塠滋滋作響,蒸餅籠冒出絲絲熱氣,孩童的笑鬧和商販們招徠生意的叫賣聲混雜在一起,連喧囂里都帶着煙火氣。

對這裏的絕大部分人來說,大約誰登基並不重要,日子安穩才是最重要的,多年以後,留在記憶里的也不是宮裏那位聖人的模樣,而是在城門樓下撿到金錢時的興奮,以及夜市裏那顆油塠入口時新鮮酥脆的香氣。

「那個你吃過嗎?好不好吃?咱們買幾個嘗嘗?」顧念吸了吸鼻子,也被油塠的香氣勾起了饞蟲。

「嗯。」

「你們年家的家訓是不是四個字『惜字如金』啊?」『嗯』是什麼意思?吃過?好吃?可以買?他明明問了三個問題,怎麼就得到一個『嗯』?顧念斜睨了年深一眼,忍不住吐槽。

年深:…………

「年家的家訓可不止四個字。」杜泠笑着糾正顧念。

年深淡淡地暼了杜泠一眼,杜泠立刻收聲,麻利地掏錢買油塠去了。

一路上好幾個小乞丐跑來跑去,忙着借今天金錢會的噱頭兜售不知道從哪裏進貨來的金錢餅,原本是三文錢一個,為了搶生意,一會兒就變成了十文錢四個。

走過兩個路口,就是他們常去的那家羊肉湯館。湯館門口也支了個攤子,在賣自製的金錢餅,看攤的是店主家最小的那個孩子,不過他死心眼兒,只肯賣三文錢一個,所以生意差得很。

「三文錢一個,金錢餅,三文錢一個。」小孩努力地叫賣著,都快急哭了。

蕭雲鎧看不過去,就走過去買了四個。

「你為什麼不學他們降降價格?四個賣十文的話,不就好賣了嗎?」杜泠『開導』他。

「阿娘說,每個餅才賺半文,四個賣十文就不賺錢了。」小孩委屈地掉下了眼淚。

杜泠噎了噎,這家羊肉湯館賣東西實在他們是知道的,既然小孩說不賺錢,那肯定就是不賺了。

顧念眸色微動,蹲下身看着那個小男孩,「你害怕別人笑話你嗎?」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顧念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想了想才道,「不怕。」

「我教你個方法,能多賣些餅,就是會被人笑話,你受得了嗎?」

「只要能多賣些餅,就算他們罵我也是能忍的。」小男孩用袖子擦掉了眼淚。

「你就這樣喊,『三文錢一個,十文錢三個!』」

杜泠&蕭雲鎧:???

「就這樣?」

「就這樣。」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立刻大聲叫賣起來,「金錢餅,三文錢一個,十文錢三個!」

蕭雲鎧不信邪,拽著三人在不遠處邊吃餅邊看着。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路過的人帶着笑意聞聲而來。

反覆跟小孩確認了價格之後,那人掏出十文錢,卻一次只買一個,分三次買了三個,然後得意的對小孩晃悠着手裏剩下的那個銅錢,揚長而去。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人邊嘲笑小孩蠢邊拿着省下的那個銅錢走了。

蕭雲鎧撓了撓頭,「這到底有什麼用?他好像也沒多賣啊?」

年深搖頭,「不,多賣了。」

杜泠似解非解,「好像是多賣了,咱們來之前,路過的人大多想買也是買那些乞兒賣的十文四個的,他幾乎就沒賣出去過。」

他不解地轉向顧念,「這是什麼道理?」

顧念踩着滑板慢悠悠地往前滑,「這叫消費心理,那些買十文錢四個餅的,是經濟型顧客,對價格敏感,看中性價比,而到他這裏來分三次買三個的,是好奇型顧客,滿足的是個人心裏優越感。」

蕭雲鎧撓頭,「聽不懂。」

顧念歪了歪腦袋,又換了種說法,「買十文錢四個餅的那些人,本來就想討個口彩吃餅。來他這邊買餅的那些人,可能並不想吃餅,但把餅帶回去之後,一定會跟家人或朋友講一個『省一文錢』的笑話。」

杜泠怔了怔,而後豁然開朗,「本來不想吃餅的人,或者本來只想買一個餅的人,為了驗證對方的『蠢』而買了三個餅,妙,實在是太妙了。」

蕭雲鎧看看顧念,「所以蠢的其實並不是小孩,而是那些想證明他『蠢』的人?」

「也不能說蠢吧,」顧念摸了摸鼻子,「只能說人人都有主觀認知局限性,有時候,那些聰明人,或者自以為聰明的人,其實更容易掉進一些心理陷阱。有句話不是說過嗎?最好的獵人,都是以獵物的姿態出現的。」

空城計換個人可能就沒有效果了,特定的營銷手法,能吸引的也是那些相對特性一致的人群。

「那不就是聰明人犯蠢?」

顧念:…………

幾人說說聊聊,便走到了義寧坊,顧念一想,也不好空着手過去,便繞回葯肆,請井生他們烤幾個雲霞糕,待會兒再配上三十杯雲霞飲送過去。

生辰吃蛋糕,再合適不過了。

等他們趕到何鞍書的宅邸,宴廳里早就載歌載舞,歡聲笑語一片,人群正中間,就是正在跳胡騰舞的何鞍書。

見顧念他們進來,何鞍書便招呼左右招待其它客人,自己左繞右轉,穿出起舞的人群,親自把顧念和年深等人帶到了隔壁房間。

「這塊寶石還是先請顧司直過目,省得在下一會兒喝多了誤事。」何鞍書打開書架上的一個暗格,從裏面拽出個巴掌大的匣子,外觀比顧念之前看到的裝琉璃盞的樸素了許多。

但是,等他打開匣子,顧念的呼吸就猛地一滯,匣子裏居然是一塊幾乎完整的綠柱石,稜柱狀的寶石足有荔枝粗細,長度也不低於十五公分,底部還帶着些沒剝離乾淨的雜石,原生態十足。

淺綠色的柱身通透如冰,沁人心脾,正中間的區域更是完美無暇,絲毫不亞於上次他拿到的那塊海藍寶石,直徑的尺寸卻足足大了一倍。

見顧念不說話,何鞍書一時也把握不准他的態度,局促地捏了捏手上的寶石戒指,「本來貨主是托我拿去找人打套首飾的,在下看到,就覺得你可能會喜歡,就用別的東西跟他把這塊寶石換過來了。若是不對,我再去找。」

「喜歡,我可太喜歡了。」回過神的顧念抱着那塊寶石開心地親了一口,「何掌柜,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話從何說起,本就是我欠司直的,司直喜歡就好。」何鞍書鬆了口氣,笑容倒是比從前誠懇了幾分。

「這石頭有啥用?」蕭雲鎧撓了撓頭,沒磨好不說,顏色還不鮮艷,就算磨好了,無論鑲在什麼東西上頭都不會太起眼。

「用處可太大了,就是沒你的份兒。」顧念興高采烈地捏著那塊石頭上下打量,心裏默默計算著尺寸,除了顯微鏡缺的部分,剩下的地方如果小心打磨,至少還能做出兩個單筒望遠鏡,到時候一個送給年深,一個送給他家大哥,還不得把他們開心死?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塊石頭吸引住了,唯有年深的目光卻落在了何鞍書身上。

「何掌柜胸前的項鏈可是狼牙的?」年深突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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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搞基建[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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