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螳螂

隨着夜風中一道疾風掃過，土石紛飛驚聲四起。黑衣人衝出重重包圍，趁著混亂順勢滾入兩座建築之間的縫隙里。隱蔽在黑暗中看着快速經過的士兵，火光掠過陰影中的臉頰，此刻除了自己的心跳幾乎已經聽不清其他的聲音。扯下蒙在臉上的黑布，玲瓏大口的喘著氣。現在她的處境及其窘迫，所有人都將她是為敵人，而她卻必須找到真正的潛入者。

「可惡，那傢伙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哎喲······」看着手臂上的傷口，玲瓏不由咬牙。那個男人就是當時圍攻東王那些人中的一個，聽說是九霄門的。玲瓏蜷縮在角落中心裏暗罵，姓秦的，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時間倒回之前，玲瓏來到秦香樓的營帳，只見他正盯着面前的地圖蹲坐沉思。

「你找我有事？」玲瓏忽道。

秦香樓身子震了一下，似乎方才從凝思中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向玲瓏，臉上卻沒有了平日裏的淡淡微笑，轉而神情的嚴肅對玲瓏說道：「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若能辦好我可以考慮讓你加入玄武營。」

玲瓏聞言兩眼一亮：「什麼事？」

秦香樓低眼沉思片刻才道：「幾天前有一批重要物資從我們這裏送往前線，現在正停在興雲關。剛才得到可靠消息，胡人似乎在打那批物資的注意，我希望你去保護那批物資。」

玲瓏聞言臉色一沉道：「這種活你找軍隊不是更合適嗎？」

秦香樓卻是神情嚴肅地看着玲瓏說道：「戰場上，上峰的命令就是必須服從。雖然我們並不是真正的軍人，但如果連上峰命令都有所懷疑又如何能夠完美的完成所佈置的任務？服從指令，這也是篩選條件之一。」

玲瓏只得沒好氣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說完轉身欲走。

此時邊聽身後秦香樓忽問：「你為什麼想要加入『我們』？」

玲瓏沉默了片刻，說：「因為，我突然發現自己很沒用······」說罷掀簾而去。

望着從微微搖擺的門簾縫隙中透射進來的陽光秦香樓長長的舒了口氣。

興雲關位處後方與前線戰場交界，是聯軍想戰場輸送物資與兵力的重要中轉之一，此刻趁著夜色的掩護幾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覺的越過了守衛與高牆潛入了興雲關中。倉庫附近，守衛百無聊賴的打着哈欠，心中咒罵着這越發陰冷的天氣。突然，兩隻黑手從背後伸出一把扼住了守衛的脖子，還沒來得及喊叫便聽一聲悶響，守衛的身體便癱軟了下去。

潛入者來到倉庫前那用布包裹着的貨物前，一人從腰間拔出小刀正要上前，便聽咣當一聲小刀應聲落地，只見倉庫頂上一道人影緩緩降落下來。「繳械不殺，頑抗？嘿嘿。」玲瓏悠悠說道。只見這些潛入者們盯着玲瓏卻好似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玲瓏不由心裏奇怪，沖這些人喊道：「喂，這麼快就放棄啦？太沒意思了吧。」話音剛落，只覺背後忽然傳來絲縷涼意，下意識的身軀向前探去，一道冰冷的刀鋒便從玲瓏的後背掠過。怎會這樣？玲瓏愕然心想，這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到自己背後，而自己卻感覺不到絲毫殺氣。這一動，眼前那些潛入者便也隨即動了起來，彷彿足下繃緊的弦頃刻間鬆開，這些人轉眼間便向著不同方向逃竄而去。玲瓏心道不好，正要動身卻見眼前寒光一閃，方才偷襲她的那人手執彎刀橫在了她面前。

玲瓏露出一絲冷笑，手中聚起一道紅光說道：「哼，找死！」只是此時一種莫名的不安感閃過心頭，只見掌中聚集的紅光忽然崩潰四散。玲瓏驚愕的看着飛散在空中的光點，一時竟顯得手足無措，只是此時敵人卻已攻了過來。

慘白寒光映照在臉上，鼻尖掠過絲絲涼意。閃轉騰挪見只見對手刀鋒疾走一刀掠過玲瓏右肩，玲瓏急一側身閃躲，同時探出左手抓住對方手腕。手上使力，便聽咔嚓一聲那隻手便軟了下去彎刀脫手落下。便在此時，那人卻伸出另一隻手急速抓住墜落下來的彎刀反手向玲瓏腰腹間掠去。玲瓏頓時一怔，只覺腰間一疼急忙鬆手退後，低頭看去，腰上已被對方劃出一道淺淺的傷口，若非及時退閃恐怕此刻已經開膛破肚了。玲瓏眼神頓時銳利起來，不敢再大意。

對方看了一眼自己扭曲變形的右手，隨手將手中彎刀扔下。玲瓏正自奇怪，只見眼前虛影一閃，那人竟憑空從眼前消失不見。還未等玲瓏反應便覺頭頂一暗，一招凌空劈腿已然落了下來。頃刻間彷彿萬鈞之力壓向肩頸，重擊之下幾欲昏厥。然而對方攻勢還未停止，只見其一腳架在玲瓏肩上，以其支起全身凌空旋起另一腳猛蹬在玲瓏胸前。轉眼間玲瓏便如炮彈一般被擊飛。轟隆隆，衝擊之下原本厚實倉庫大門被倒垮下來。

玲瓏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刺此刻只覺胸口巨疼無比，猛然咳出一口血來連視線也模糊了。月光灑落下來將二人所處之處照得亮堂，大風將那人臉上面紗吹去，玲瓏驚愕地看着眼前這個人，剛要張口便聽遠處傳來急喝聲，是方才的動靜驚動了那些巡邏的士兵。那人見此縱身一躍跳上倉庫頂幾個起落便失去了蹤影。玲瓏捂著胸口方才起身，那些士兵便已趕到，紛紛刀槍直指玲瓏將她圍住。

玲瓏暗自咬牙，正想儘快脫身去追趕那人，此時甄子羽出現。不待玲瓏解釋一招飛劍便將她攔了下來。玲瓏心中恨道，若不是自己受了傷怎至於此，而且更糟糕的是此刻無法召出「鳳血」。

「賊人，休得猖狂！」

眼看一劍刺來，玲瓏攥緊手心凝神注意，眼看紅光重新在手心聚集心中一喜，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方才紅光消散的畫面，便在此時手心那一絲紅芒也隨之消失。劍芒已至眼前，玲瓏驟然使出一招肩摔，竟將甄子羽那看似凌厲的一招化解。眼看甄子羽被暫時壓制，玲瓏更不久留急忙脫身而去。

漫天箭雨紛紛落下，叮叮噹噹的落在玲瓏身旁，原本這樣的陣勢還留不住她，只是身上的傷勢卻令她使不出輕功，只能依靠速度閃轉騰挪趁機尋找脫離辦法。便在這監獄之中一道無形劍氣划空而來，玲瓏正要躲閃，卻見那甄子羽手執寶劍依然欺身而上，這氣勢是不將她當場擒下誓不罷休啊！斬風劍頃刻間交織出一道劍網將玲瓏周身籠罩其中，一劍刺來星芒倒閃勢破萬鈞。狂風掠過臉頰將玲瓏的面紗撕去，甄子羽注視着玲瓏的臉龐，忽然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烈狂風刮面生疼，這種感覺卻是莫名的熟悉，玲瓏瞳孔驟然收縮，眼眸中竟溢出淚水。她想起了，想起那天，皚皚雪山上，一樣獰烈的狂風，懸崖邊那個人面對着刺向自己的長劍流下的眼淚。風將一頭長發吹亂，蒼白的臉頰上劃過一道淚痕，胸前的血花在雪夜裏綻放出殷紅色彩，身體宛若落葉般隨風飄落，慢慢墜向那無底的深淵······時光百轉，玲瓏猛然咬牙，眼看刺向胸前的劍鋒突然伸手抓住。這一抓令甄子羽猝不及防，只覺一股莫名力道從劍身傳來，只見長劍崩斷，頃刻間劍氣逆亂四射。甄子羽急急退開，然而身上卻已被逆亂的劍氣劃出無數口子，更是愕然的看着自己手中斷劍，而那人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躲藏在黑暗中，手臂血流如注，玲瓏搖頭苦笑。方才千鈞一髮之際，心底里彷彿有一把聲音在悲鳴，那瞬間一道關閉已久的大門忽然打開，許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一下子變得明晰許多。

「我是誰？」玲瓏黯然低首，臉上淚痕未乾，只是這淚水又是為誰留下的呢？

黑影在陰影暗中宛如鬼魅般潛伏，士兵們從陰影前疾走而過，卻無人發覺其中的一樣。潛入者冷眼看着這些士兵毫無覺察的從眼前經過。忽然，一隻手從陰影背後伸了出來，亦如那些士兵未能覺察潛入者一般，這個潛入者也毫無覺察到這隻手的存在。此時一個小兵追逐著同伴的步伐匆匆而來，卻聽到一旁傳來異響，急忙握緊手裏的長矛沖那片陰影喊道：「誰······誰？出來！」撲通一聲，一個黑衣人從陰影里倒了下去，鮮血漸漸流淌而出。玲瓏躲在暗處向那些逐漸聚攏的士兵看去，心道，哎，現在沒法向他們解釋自己的身份，只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解決這些潛入者。

聽着外面急促的腳步聲，屋內的氣氛越發的令人焦灼。程庚年焦急地在屋內來回踱著步，丹楓、白月見狀不由道：「程領兵，您還是坐下歇會吧。」「是啊，您這麼來回走弄得人頭都暈了。」

程庚年嘆了口氣悻悻然坐下，又道：「也不知外面情況如何？」

此時衛承重霍然起身走向門邊，一隻手伸了出來橫在門前，便聽對方道：「衛將軍，請不要隨意來開。」

衛承重看了對方一眼，問：「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既不讓我們出去又不願透露實情，可別忘了，我可是玄武營正令旗，他秦香樓只是副令！」

肖娜兒面對衛承重的質問，回道：「此事乃是秦公子所安排誘敵之計，若是衛將軍一意要出去那麼在下也不會阻攔，但是此間若發生任何事故當由衛將軍負責。」

衛承重聞言怒視肖娜兒，肖娜兒淡然以對，衛承重只得憤而回座，只是心裏卻想，這秦香樓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葯？眼下數萬大軍被困，而他卻還得在這裏陪那小子玩這捉迷藏的遊戲，當真是禍不單行。

正當此時房外忽然出現一道人影，肖娜兒立即戒備起來，只是還沒等他們作出反應房門已被一股大力擊飛，混亂中一道人影沖了進來。「小心！」肖娜兒疾喝，同時袖箭射出，便聽噹噹當數聲，那人避開飛來袖箭轉向肖娜兒。肖娜兒雖已有準備，但當下這一眼卻還是給了她不小震驚。而這闖入之人竟是已失蹤多時的沈星連，只是此時沈星連臉色灰白毫無血色，神情獃滯便彷彿一具木偶一般。她敏捷的避開肖娜兒射來的袖箭，身形一轉猛然向肖娜兒攻去，五指成爪抓向其面門。千鈞一髮之際斜刺里衝出一人擋在沈星連面前，手掌撞在這人背上槍桿上方才退開。袁不破抽出背上兩段槍桿在面前一合，銀槍一指喝道：「星連，你怎麼了？」

肖娜兒來到他身邊悄聲道：「她似乎被人控制了。」二人同時看去，只見沈星連緩緩抬起頭，雙眼逐漸變得猩紅，渾身升騰起一股可怕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