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55
「我只是在想,你剛剛這又是把我當成了誰在哄？」
江燁大概只是隨口引用她之前的話，但紀薇還是聽得一愣。
其實前世離開他之後，她在娛樂圈裏接戲接得有多不擇手段,在男女關係上玩得就有多瘋。
當時為保持曝光,紀薇在經紀人的勸說下不斷地軋戲、玩綜藝、接商業活動，雖然演技和票房表現一落千丈，但種種綜藝出場費與代言費卻如流水一般動輒幾千萬進賬。
那時她對演員這身份已破罐破摔,但身價上卻富得可以自稱豪門。
所以那時紀薇『哄男友』是圈裏出了名的沒有底線。
只要她喜歡，什麼都可以給,大把大把的錢燒出去也不會眨一下眼。
約會包下商場整層樓，為小男友的新電影買空幾十座影院的票都不算什麼,甚至連車和房子都能隨意當成情人節禮物送出去，只為哄自己的小情人兒高興。
後來有消息靈通的圈內某大V整理過一份清單,梳理了紀薇給歷任前男友的『情人節驚喜』,在網上流傳得很廣。
那份清單公開之前,紀薇是網友們眼中標準的『吃老本玩男人的花瓶女星』，清單公佈之後，她的風流和薄情統統被美化成了『瀟灑敢愛真性情』,成了萬千網友們眼中的『富婆姐姐』，常年霸佔『最想跟她談戀愛女星』的首席之位。
從此，好一些公眾號與博主開始三天兩頭搜集起『紀富婆和她最近的新男友』消息，追着嗑糖的粉絲無數。
什麼走紅毯時在攝像機前也十指交握啦，頒獎典禮台下捂人眼睛耳畔低語啦，在小男友粉絲見面會時空降登台炒熱全場啦，零片酬出演女主只為送小情人直接出道之類的，這些每傳出一條，基本就登一次熱搜,搞得那時紀薇每談一場戀愛就全國皆知。
以至於有網友甚至說『紀薇的真人戀愛』比她演得狗血偶像劇要香一百倍，磕姐姐角色，不如磕姐姐真人。
不知怎的，最後還流傳出一個『紀薇前男友俱樂部』的名單，裏面不乏當紅男星和影帝名導之流，當真是非富即貴，滿目煊赫。
以致後來但凡能上榜的，都多少有點與有榮焉，就好像當過她的男人，即是一種被標記過的身價。
而那『前男友俱樂部』的名單之中，大概只有江燁的名字高居其上，卻無半點能令網友磕到的糖。
紀薇曾為太多人揮金如土，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充當那個浪漫多情的給予者，即便有時只是填補空虛、排遣寂寞，她也做得轟轟烈烈、惹人艷羨。
但只有在江燁面前，她習慣默默接受他給的一切，卻從來沒起過為他做點什麼的心思。
大概是那時他在自己眼裏太過鎮定完美，永遠都平靜得毫無破綻，以至於她覺得自己所能給出的東西，他都不需要，不論自己做什麼都像是個在大人面前班門弄斧的小孩子，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所以她那時沒考慮過他累不累，也根本不在意他到底在忙些什麼，除了待在他身邊當個索取者外，從沒做過一件幫他的事。
這些過往前事遙遠得像是一場春秋大夢，紀薇很少回憶。
如今被江燁一句話無意勾起，她才忽然真正意識到自己當初都做了些什麼——當他在人生最黑暗最谷底的時候，自己卻拋下他轉身離去，轉而為一個個新男友做下一件件出格事，甚至每次戀情都轟動全國屢登熱搜。
那時他若聽到坊間傳聞那些沸沸揚揚的消息，不知聽到『紀富婆和她最近的新男友』的桃色新聞時是怎樣心情，而當他一個人躺在酒店那豪華冰冷的雪白浴缸里結束生命時，她正為誰一擲千金，與誰耳鬢廝磨？
……
當晚紀薇泡在浴缸里，被溫熱的水熨燙得昏昏沉沉時，忽得想起一個夢，那時有人在耳邊喃喃道……只要你想留，他絕不會放棄你。但你竟然卻先放棄了他。
她忽然清醒過來，心頭很慌，江燁靠坐在旁邊，低聲問她怎麼了。
紀薇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只伸手按住他撐在浴缸邊的小臂，將額頭緊緊貼在他溫涼的皮膚上，像溺水者攀住浮木。
「做噩夢了？」江燁溫聲問她。
紀薇嗯了一聲，卻仍把臉貼在他胳膊上，她沒法說出真相，那不是噩夢，而是一場曾真實發生過的結局……她從那樣的結局裏走來，害怕一切仍會重演。
江燁就這樣把手臂任她抱了會兒，直到紀薇緩過來了些，不再抓住他的小臂不放。
但她卻低着頭開始盯着他的腕錶看，卻不像是在看時間。
江燁頓了頓，而紀薇卻像是無意識一般，手指輕輕地摸了摸他的手腕。
他沉默片刻，不動聲色得把手挪開，擱在一旁的乾淨浴巾上。
於是紀薇的手指在空中停滯片刻，輕輕收了起來，然後她很安靜地抬頭看他，「我泡好了，你要洗嗎？」
他看着她，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只是嗯了一聲。
紀薇濕漉漉地從浴缸里站起來，沒要他扶，自己擦乾了后踩到地面瓷磚上。
雪白鬆軟的浴巾在她手中忽地展開，裹上身體，那姿態像披上了一身雪白羽毛的優雅大鳥。
她腰背挺直地往門外走去，擰開門時稍停了下，頭也不回地輕聲道，「……我幫你拿衣服進來。」
江燁想說不必，他自己去拿就是。
但她卻已離開。
……
第一日兩人在餐廳用早餐，碰上之前那兩位演員，她們今晚便要殺青，過來跟江燁道謝，然後跟紀薇告別。
「希望日後還能跟兩位老師有合作的機會。」
紀薇靠在一旁撐著下巴，看江燁對她們簡單囑咐了兩句。
等兩個演員轉向她時，紀薇漫不經心地跟着點點頭，不著調地隨口道，「合作愉快，之前趕進度應該挺累的，回去多睡覺。」
江燁在旁聽着，被她一句『多睡覺』弄得猝不及防，他笑着搖搖頭，似乎對她很是無奈。
紀薇看他一眼，也笑了，「幹嘛，我說得是真心話。」
紀薇本以為那兩演員說完便會離開，卻沒想到其中一個卻笑笑轉向了她，「紀老師，其實我很喜歡你飾演的辛珠。」
紀薇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兒，她乾咳了一聲道，「謝謝，不過那大概是你們江老師把角色寫得太好。」
江燁已經習慣了她的彩虹屁，聞言只是往椅背上靠了靠，淡笑不語。
那女演員卻挺真心道，「那也是您演得好，能不被葉老師壓住的女演員真的不多。」
紀薇沒怎麼當真，她只淡淡笑笑，不太想參與女演員間的商業互吹，誰知對方又來了一句，「以後我會努力向您學習的，希望有天也能塑造出一個像辛珠般深刻豐滿的角色。」
這馬屁拍得，紀薇都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這時她才真正抬頭仔細看了看這兩位女演員，目光滑過兩人的面孔，跟前世記憶里的當紅女星們對比了下，並沒找到一絲半點的印象。
這說明前世她們應該沒紅起來過。
紀薇此前一向懶得理別人死活，此刻難得有點推己及人，忽然真心實意地希望她們日後能闖出成績來。
最好，能有一個跟前世不同的光明未來。
於是紀薇點點頭，終於擺出了點正經前輩的模樣，「好啊，那你加油，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不止可以問你們江老師。」她說着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對面的江燁，「他一般挺忙的，你們若不嫌棄的話，其實以後也可以問我，我能教得一定儘力而為。」
這話那兩個女演員不覺得有什麼，只笑着道了聲謝，大概覺得這是一般前輩都會對後輩說的客套話。
但江燁卻愣了下。
他知道別人說這話不稀奇，但紀薇卻從不是那種會說客套話的性子。
她嘴裏一般沒什麼正經的，此刻說的大概是百分百的真話。
於是等兩人離開，紀薇便見對面江燁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見她看來，他輕笑一聲，「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成熟了？」
紀薇也知道自己剛剛表現挺反常的，於是她低頭咬了口荷包蛋，看也不看他地嘴硬道，「怎麼，就許你嘔心瀝血指導後輩，我就不能當個好前輩嗎？」
「自然可以，我沒意見。」他笑道，然後竟然又引用了她的一句話道，「只是突然有點受寵若驚，我心裏有點虛。」
聽江燁這麼說，紀薇差點被荷包蛋噎得斷氣。
不知道是不是當作家的記性都好，他最近老引用她的話來調戲她。
紀薇咳嗽了兩聲，給自己灌了口涼咖啡，這才算壓了驚，然後彆扭得看他一眼，「你做什麼要受寵若驚……我剛剛說的是幫她們。」
江燁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可她說完，自己卻有點後悔的樣子。
「但我也不是說願意幫她們，不願意幫你……」紀薇解釋到一半，忽然盯着江燁面前的桌子看，發現他仍像昨日般手邊除了一杯咖啡別無其他，她皺了皺眉，「我就想問，你這是修仙嗎？」
江燁見她用一種『就這樣你還說我吃得沒營養』的質問眼神看自己，他輕咳一聲解釋道，「早上吃不下什麼。」
紀薇仍然盯着他看，手卻把自己的早餐盤往前推了推，那裏面是他讓侍者從廚房拿來的兩顆白煮蛋。
江燁看着她，她便很公平地拿刀子把兩顆蛋中間劃了道界限，示意一人一半。
紀薇一臉認真道，「你要以身作則，我才能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