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那你只是哭也沒有用啊……」
張盛的聲音帶了一點點困惑,王一靜聽了怔了一下。
抬起頭,就見張盛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不漂亮。
王一靜看到張盛的第一眼就覺得她不夠漂亮,眼睛不夠大,下巴不夠尖,身材瘦,卻不是那種凹凸有致的,更像是一個平板。
放到現在,怎麼說都是不漂亮的。
可是,耀眼。
此時王一靜更有一種被閃耀的感覺,她很快,又低下了頭,然後忍不住又抽噎了起來。
「……你如果只是哭,我們也沒有辦法。」張盛的聲音充滿了無奈。
「誰讓你有辦法了!」王一靜道,雖然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但她還是捂着眼的叫,「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不要你!」
她大叫着,幾乎要打滾。
心中,卻是極度的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痛苦什麼,可就是痛苦。
她知道哭是沒什麼用的,她知道哭在這個時候幫不了她了,但現在,她除了哭又還能做什麼呢?
她哭的更賣力了。
「對不起啊,盛盛。」是她媽媽的聲音。
「沒有事的,阿姨。」張盛的聲音的確非常疏朗,沒有絲毫的芥蒂。
「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
「能被寵著是幸福啊。」
怎麼是幸福!
怎麼是幸福!
王一靜充滿了憤怒,雖然她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但她的確覺得,這麼被寵著不是幸福。
不只是幸福!
特別是她這種被寵壞的。
全家人都勸不住她,給她許諾了無數好處。
手機、電腦、平板,乃至工作。
「你要真做的不開心,那就不要做了,爸爸養你。」
在王文博這麼說的時候,她是高興的,她終於不用去面對那些齷齪了!是的齷齪,在王一靜看來,那就是齷齪。
明明同她說的是A,為什麼變成了B?
明明是C做錯的,為什麼要安到她頭上?
是,她不能吃苦。
她長這麼大就沒吃過苦,但要不是冤枉,她也能堅持的,可現在這是冤枉她!
而且還不只是一個人!
王一靜是真心不想幹了。
當然在這麼想的時候,她又覺得不太對,所以在王文博和徐賽賽帶着她去辭職的時候又有點猶豫。
「不要怕。」王文博道,「有爸爸在呢。」
徐賽賽也道:「放心,他們絕對不敢為難你的。」
當然不為難。
雖然不是什麼好工作,也沒有編製,到底也是一份還過得去的工作,有生源、有保障,她要不是就在相關院校畢業,又有家裏的關係,都不見得能進來,此時人家聽說她不幹了,立刻就給她辦了手續。
「靜靜高興了吧?」他王文博道,「以後別哭了。」
徐賽賽嘆了口氣:「就是你總要找個事情啊。」
她不知道找什麼事情,她過去還對工作有很多期待,這一次的經歷就讓她有些傷了。而她這樣的學歷,什麼有編製的工作基本不用想,哪怕是家裏有關係,也不可能一下就給她塞進去。總要先又個過渡,吃點苦。再之後就是臨時工了。
賣衣服、賣房子、賣汽車。
但這些,都要會說話情商高。
而且,更要受委屈。
「靜靜不如繼續考研吧。」張盛最後給了個提議,他們全家都看向她。
她是不太願意的,主要是畏懼。
高中那幾年讓她徹底知道自己是個學渣,雖然也說不上多麼痛苦吧,畢竟她不用去糾結成績,但她對學習還是有畏懼的。現在要考研,還沒考她就先覺得不行了。
但他們全家人都看着她,特別是張盛也看着,不知不覺中,她就點了頭。
點完,她就後悔了,但又不好意思再反悔,畢竟,她也沒別的事情可做。
上學的時候不做事,只覺得快樂,現在不上學了還不做事,就免不了要有那麼點罪惡感。
糾結猶豫之下,她又去找了任紅。
她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聯繫這個好朋友了,主要是不知道說什麼。
任紅每一次同她見面就是在抱怨,自己的老公,自己的婆婆……
她覺得任紅的老公是有些問題的,但她婆婆又有什麼問題呢?
她婆婆,不只就是她婆婆嗎?
王一靜對這些問題不是太清楚,不過她也會刷到一些有關婆媳關係的帖子、文章。也看到了各種言論,而她覺得最有道理的大概就是——相敬如賓了。
你把婆婆當娘?怎麼可能。
但要把婆婆當傭人,那也不合適吧……
任紅的婆婆,在任紅上班的時候,也幫着當孩子了,有時候還會給做一些簡單的飯菜,雖然不怎麼好吃吧,也是做了。
就是錢的確不多,但任紅家條件也沒有好太多啊。
任紅的父母也是普通工作,早先有過一次發財的機會,反而鬧出了家庭矛盾。那是前兩年他們家拆遷,任家的房子是,補一套,會再額外給點錢;而要要兩套呢,就要他們家再給點錢。
任紅父母就只要了一套。
「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我!」每次說到這個問題,任紅都是憤憤的。
「那你……當時好像也工作了?」她小心的開口。任紅工作的早,她這邊還沒有去上大學,她那邊就到單位實習了。
「工作是工作了,但我那時候才多少工資?而且,我怎麼可能想到買房?我們家鄰居,和我們家一樣的面積,就買了兩套,為什麼?想着給兒子結婚啊,我是個女兒,就不用準備房了!我要是有個自己的房,現在哪是這種日子?不買房也就罷了,他們還把這錢胡亂花!兩邊親戚都來借,這個是什麼要結婚;那個是什麼要創業,好了,借了,再之後呢?還回來多少?要是有那錢,我生孩子的時候也能請個月嫂,也不至於出了月子就沒奶了!我同事說了,都是氣的!」
任紅的話,讓她直接對婚姻、生孩子都有了某種畏懼,她隱隱的覺得任紅的話並不完全對,可她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然後在不知不覺中就疏遠了……
這一次,她實在找不到別人,就又找了任紅。
這一次任紅難得的沒有帶孩子,看到她就先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怎麼會?」
「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這可不好說得很。」
「喂喂喂,我是那號人嘛!」
「這可不好說的很。」
任紅不依不饒,她也來氣了,「怎麼不好說了?真要說有錢沒錢,從咱倆認識的時候,你就沒我有錢!」
「那是你家的錢。」
「也是我的!」
「你可有個哥。」
「我哥也只會給我錢!」她瞪着眼,咬牙切齒。
任紅輕笑了一聲,充滿了蔑視。她當下就站了起來,任紅連忙拉住她:「我說錯話了我說錯話了,我主要有點生氣。你說你也不來找我,我找你吧,你也是天天有事,換成你是我,你不生氣嗎?」
「……我真有事!」這麼說着,她到底還是坐了下來。
她當然沒有嫌貧愛富,但也真不像自己表現的那麼忙。
她同任紅說了自己最近的遭遇,任紅一開始沒什麼表現,聽到她說辭職,又皺起了眉:「已經辭了?」
她點點頭。
「那你做什麼啊。」
「……家裏,希望我考研。」
任紅看着她。
「我也覺得不太行。」
「那你要做什麼?」
她挖了一勺炒酸奶,含在嘴裏半天沒有話。她很想說出自己的理想,要說她完全就沒理想,那也不對。她記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是喜歡跳舞的。並不是多有藝術細胞,但見人家跳的好看,就也想那麼好看。但那麼好看的舞蹈,需要下很大的氣力。
壓腿很疼,下軟腰很疼,周末還要早起更辛苦。
她就哭了,然後她媽媽就心疼她了,問她還想不想去?
她其實是猶豫的,她媽媽又說不想去可以不去,她就點了頭。
而這,就像一個開端。
再之後,每一個她去學的東西,都沒能堅持下來。
現在,她可以說什麼也不會,想法……也不敢有。
「我覺得你是考不上的。」任紅看着她,「咱倆這關係,我也就實話實說了,你考個大學還難呢,更不要說去考研了……就算你考個不怎麼樣的,也難是吧,但再話說回來,你不考研的話,幹什麼呢?」
她又挖了一口酸奶。
「考吧,我現在發現了,還是上學最舒服,就是我發現的有些太晚了,要不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考上北大誓不罷休……不,我還要當博士!當教授!老娘才不要看什麼孩子結什麼婚呢!考吧考吧……」一開始任紅還有點無可奈何的感覺,說到這裏就急切了,「真的,王一靜,趁你還有機會,還是好好學習吧!雖然你也學不出什麼,但,能學還是學吧!」
「你怎麼知道我學不出來?」
「那你學啊!」
「學就學!」
她這麼說着,心中其實沒有什麼底的,但話說到這裏了,也真沒辦法退讓了。
她在網上查了一下攻略,只覺得頭疼,最後,又去找了王一恆。
「你英語是一定要背的,每天要有兩個小時在這上面。」
「啊?」
「啊什麼?考研一定要考英語啊,還有你的專業……」
「我不想帶孩子了……」
沒等王一恆說完,她就道,她哥皺起了眉:「那你現在還能換專業?」
「……反正我不想帶孩子了。」
王一恆還要說什麼,張盛先說話了:「那你喜不喜歡文學?」
「啊?」
「要不,考個中文?」
「我、我不行吧。」
「就是一些背的東西,你應該可以的。」
王一靜覺得自己是不行的,但又有些心動——她要是能出口成章,也是很美的吧?
而且,只是背……也比較適合她吧?
她咬了下牙,終於點了點頭。
當下,張盛就開始幫她列了目標,最保底的,是汴東的大學,不是什麼好大學,但起碼是正兒八經的大學,再之後呢,就是H大。這是百年學校,雖然現在只是個普通大學了,但文科還是很厲害的;再再之後,還給她定了個Z大。
「這不行,我絕對不行的!」她覺得H大都不行,她們班,當年能考上H大的都是好學生了,她怎麼能考得上?
汴東的那個大學她都沒把握。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我們訂一個高一點的目標,才能有下伸的空間。」張盛這麼同她說,「我們就想一想,想想又不犯法。」
她咬着牙,但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再之後張盛就開始幫她訂計劃表,幾點起床,幾點背英語,幾點看專業書,有的時候同她商量一下,有的時候就決定:「你哥有一點說的是對的,英語是要每天兩個小時的……你早先也沒好好學是不是?」
「……嗯。」
「那要多花點氣力。」
「中文系有一個最大的好處,不見得全部都是死記硬背,有時候多看點小說就什麼都有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言情的……」
「那行,《簡愛》看過嗎?《亂世佳人》呢?那咱們先從這一本開始看,或者你想先看電影也行,男主很帥哦。」
她點着頭,然後終於忍不住道:「那、那……」
「嗯?」張盛一邊打着字,一邊輕輕的偏了一下頭。
她一咬牙:「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什麼?」
「那個、那個……我又不是你親妹妹……」她有些糾結的說,明明本來應該很討厭這個人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真要有這麼一個姐姐就好了,她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姐姐……現在,一定不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