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是個雨天。

中原中也抬頭看了看巷口陰沉的天，猝不及防地被雨水濺入眼中，視野瞬間被霧氣佔領，什麼都變得灰濛濛的，如同他充滿灰調的記憶般。

中原中也只記得今天是一周一次的實驗日，自己剛被打了麻醉，還沒進入手術室，就在一聲爆炸聲后被帶走了。

「快，那個人把實驗體搶走了，快查看信號源的位置！！」

「警衛隊，他往東跑了，追上去，不論死活！！」

「明明就差實驗的最後一步了，必須追回實驗體！」

往日熟悉的研究員的聲音、實驗室刺耳的警報聲在耳邊穿行而過，最後只剩下迅速擦過的風聲和雨聲。

兩年前，也曾有兩個人試圖在實驗日帶走他，但最終以失敗告終。

「你……是誰？」麻醉的效果還沒散去，中原中也有些似夢非夢。

抱着他的青年輕輕發笑：「你清醒一點了？剛好，我們這趟旅程就要到此為止了。」

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地面上，中原中也努力睜大眼睛看清救出自己的人，雙手卻只摸到了乾燥的地面：「……誰？」

紅褐色的短髮如同火焰般充滿生命力，眼前朦朧的青年邊笑邊揉亂了他的頭髮：「我？我是正義的夥伴。」

「該說再見了，中也君，會有人來幫你的。」

正義的夥伴？

原來不是研究員們的敵對組織，來企圖綁走他得到研究成果嗎？但在這被研究所佔領的廢棄之地，又有誰會來幫他……？

滿腦子都是想法，但中原中也的意識卻在麻醉劑的作用下漸漸模糊，似乎下一秒就要入睡，又在一聲巨大的爆炸后猛然驚醒。

來不及深究這爆炸，少年握緊五指，單薄的身體止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不，這感覺不僅僅是麻醉劑在生效。

歷經數不勝數的實驗，這樣的感覺早已刻入他的本能之中。

骨骼不斷重複著擠壓膨脹，呼吸在快速的心跳下開始變得沉重緩慢，肉丨體也沉重得就要直直墜入地心……

這是……他體內的「怪物」蘇醒的前兆！

*

數聲爆炸后，研究所已然化為一片火海，斷斷續續出現的尖叫聲、哀嚎聲，也在牆壁橫樑斷裂倒塌的墜落聲中掩埋。

原本早就該空無一人的核心區域，此時卻一躺一站着兩個人。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員倒在地上，血液混雜着塵土黏在他臉上，奄奄一息卻死死地盯着身前站着的男人。

「你……你以為你把實驗體救出去了，就是拯救了他嗎？實驗體根本就不能控制他體內的怪物，馬上這整個廢墟，都會和研究所一起化為灰燼哈哈哈！！！」

站在研究員身前的，赫然正是剛剛救出中原中也的青年。他單手插在口袋，整個人看起來乾淨整潔，絲毫不受環境的影響。

「嗯，所以我這不是來問你找發信器的位置了嗎？」

「呸，別做夢了，我就算死……」

「哦呀，找到了。真不好意思啊這位先生，收納與整理，可是我的強項。」青年半蹲下身，在研究員面前晃了晃手裏的控制源，「雖然你拉我一起赴死的樣子真的很帥，但是很抱歉，我只能陪您到這裏了。」

「哦對了，您應該看不到明天的報紙，不如讓我提前告訴您明天的頭條吧──

一場意外爆炸的發生，神秘研究所在火災中毀於一旦。」

青年的聲音沉着而冷淡，緩慢又平靜的話語卻如同一個個重石般讓研究員莫名心慌。

等等……就連啟動了自爆模式，也無法阻止秘密外泄嗎？

「你……你到底是誰？又是哪個組織派來的？！」

青年撩起他的額發，偏金的琥珀眼眸無比清澈，看起來體貼又親切。

「我？我可不屬於任何組織。」

「聽好了，衛宮士郎，是正義的夥伴。」

……

衛宮士郎握住匕首，神色匆匆地穿行在快被火海淹沒的廢棄街道之中，整個人被無名的陰影牢牢掩蓋着。

不用抬頭，他也知道這陰影來自何方——中原中也，畢竟研究員已經全盤托出。

「就算你救下他又如何？那不止是麻醉劑，還有針對實驗體的特製藥劑。沒有我們的葯，想來他現在已經暴走了吧…哈哈哈哈。」

嘖，就此放棄，實在是不符合他的理念。

衛宮士郎一個急停穩住身形，巨大的黑泥將道路堵住，只能依稀看到核心之中沉睡着的赭發少年。

他扯開嘴角：「真是如同黑泥般污濁的存在，讓人不快……所以我才覺得，少年人真是麻煩啊。」

就像他一樣，秉承著正義的夥伴的理念，卻始終無法救下所有的人。

「啪嗒、啪嗒」

奇怪的液體不斷從眼前的巨大黑泥上滑落，衛宮士郎平靜地前進，像是閑談一般開口。

「中也君，我不喜歡麻煩事，說到底正義的夥伴這個稱呼也已經過時了。」

怪物以嘶吼聲回應。

「但——」

「於此宣告！」

「吾為所持劍之骨——」①

開啟能力的咒言早已爛熟於心，四周灼燒的火焰顏色突然暗了下來，狂沙不知從何而起，帶着落滿一地的武器不斷呼嘯著。

狂沙之中，只余衛宮士郎。

「BrokenPhantasm」

盈藍的陣法在腳下閃現，埋於沙中的武器匯聚成一抹紅色利箭，如同流星般自弓箭發射。

「給我活下來，中原中也！」

*

【速開新帖，萩也攔下中也爆發的一幕也太犯規了】

【1L：嗚嗚嗚這個世界線的中也好慘，居然一直被研究所控制着……】

【2L：還好有萩也，接下來應該就會按照原本的世界性發展了吧！】

【3L：萩也老公！！！今天也帥得很穩定嗯嗯。】

【4L：下個世界又會是哪個破損世界線？忍不住提前開始期待了──】

幽寂的空間中只有一點微藍作為光源，若隱若現地映照着站在光屏前的青年。

盈藍的光照得青年燦金色的眼眸一瞬如同綠寶石般清澈，扎著低馬尾的紅髮也在光下映照出了淺淺的紫色，青年修長的手指迅速劃過光屏，時不時抬手虛虛扶在金框眼鏡旁。

「任務者七瀨萩也，歡迎您的回歸。」

「小世界T538劇情修復完成，馬甲「正義的使者·衛宮士郎」已自動收納，現在為您發放獎勵。」

青年，也就是七瀨萩也，任務完成，切回主控面板，僅僅是一瞬間，各種東西就不約而同地湧入。

燦金色的眼眸匆匆掃過論壇上沒什麼變化的內容，七瀨萩也熟練地按上關閉選項，只留下系統播報任務獎勵的聲音。

每次退回系統空間，論壇都會自動彈出來。這個bug他上報好幾次了，但收到的只有系統一如既往地客服式回答——

「好的親，您的問題已反饋。」

七瀨萩也輕嘆，實在是太像無良小作坊了。

如果不是在十八歲那年自己死得實在是不明不白，死亡原因也被警方草草歸為意外失足結案，七瀨萩也是絕對不可能，跟這個怎麼看怎麼像詐騙組織的——「時空修復組織」定下契約的。

但他需要重來一次的機會，而「時空修復組織」剛好能讓他重生回死亡前的節點，讓他將自己的死因徹底查清楚。

只是那時簽下契約后，系統緩緩補充：「可能說得有些遲了，在您修復世界線的同時，也會有一些觀測者旁觀。」

「用您世界裏的話，大概就是直播。」

七瀨萩也：「……」

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屆時，將由我司提供對應的馬甲，請認真扮演，取悅觀測者吧。」

七瀨萩也忍住手撕契約的衝動：「這明顯是契約外的要求吧？」

「您在直播熱度越高，距離復活也就越近。您可以隨時查看進度條。」

七瀨萩也看了看復活進度上一雙手數不過來的數字，不禁陷入了沉默。

靠，無良資本家誤他！

現在一眨眼，他已經修復了四五個世界。

只是翻出主控面板上的進度條，代表復活的綠色小條才剛剛爬到五分之一的位置，看起來實在是遙遙無期。

七瀨萩也：……

打工人，沒有休息的資格！

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打斷系統：「好了，直接去下一個世界吧。」

「好的，為您尋找下一個世界……滴，已搜尋到破損世界線，現在為您載入。」

聲音在耳邊響起，七瀨萩也順勢閉上雙眼，熟悉的窒息感包圍而上，腎上腺素隨着腦內神經的極度興奮而迅速飆升，胃酸與膽汁親密結合又互相排斥。

即使已經死亡，這樣的副作用下也像是又瀕臨死亡了上百次。

抵達新的世界，七瀨萩也在落點微微喘息，一邊打量四周。

這次的落點似乎是個實驗室，一旁擺滿了看不懂的器械，時不時發出滴滴的聲音，屏幕上映出的微藍光照得他不自覺地眯起眼睛。

「系統，世界線背景。」

「……系統？」

但意外的是，往日隨叫隨到甚至不請自來的系統，今天卻突然安靜了起來。

七瀨萩也皺了皺眉，不太對勁，沒有系統的引導，需要修復的世界主線就算了，他甚至連這次的馬甲是什麼都無法得知。

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這裏，弄清自己的身份。

「貝爾摩德，看來這次，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嘛。」

一個微啞的男聲，突然從他頭頂正上方傳了過來。七瀨萩也抬起頭，視野完全被那頭銀髮所遮蓋，槍丨口像是個黑洞般望不見底。

七瀨萩也的心跳不自覺地漏了半拍，赤紅色眼眸在瞬間收縮，這個男人，什麼時候站在這裏的！？

這次任務並沒有意想中的順利，原本該拿到手的東西卻意外銷毀，琴酒的心情可以說是壞到了極點。

是意外……還是叛徒？無論如何，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無疑可以承載他現在的情緒。

作為黑衣組織的上層，琴酒向來我行我素，他慢條斯理地將槍對準七瀨萩也，表情略帶猙獰：「看，這裏可是有一位可憐的女性，不幸落單了呢。」

「我該怎麼做呢，貝爾摩德？」

七瀨萩也愣了愣，等等，他……女孩子？？？

這次的馬甲身份，居然是女性嗎？

從業四、五個世界，這還是七瀨萩也第一次隨到女性馬甲，但系統也從沒說過，他還要扮演女性啊！？？

不對，重點是現在他就要開局死在槍口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