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第92章 第92章

那次會面還是起了些效用,蘭宜後來聽說,小王爺漸漸恢復了正常飲食,只是仍不肯出屋門見人。

這就算不錯了,餘下的需要交給時間,時間也許能帶走傷痛,也許帶不走,總之,那都是將來的事了,眼下不必再提。

臘月時,孟三從懷慶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帶回了康王的親筆信。

康王很好說話,在信中起初對此事大為吃驚,緊跟着安慰沂王,安慰完又盛讚沂王的心胸,表示「大出意料」、「萬沒想到」,之後就爽快地同意了接收小王爺。

總之,是很康王的風格了。

得到這封信后沒兩天,從宮裏來了一個內監,傳皇帝口諭宣沂王進宮,這意味着沂王也終於到了可以病癒的時候,便於這一天,沂王府的朱門重新打開。

立刻引來了雪片般的拜帖。

沂王府閉門那麼久,京中各座豪門貴府已忍耐很久,現在終於得了機會,哪有不趕着來燒這口熱灶的。

這些拜帖一大半求見沂王,也有一些要見蘭宜——沂王府對她的出走始終藏得很緊,直到歸京之後,沂王方命人放出消息去,說將她從青州接來,這在情理之中,也沒有什麼好讓人多想的。

蘭宜的身體已不適合應酬,她也不好這個,便將送進來的拜帖都放去一邊,等沂王回來去處置。

不過,也有她需要見一見的。

出身壽寧侯府的方太太,她沒遞帖子,直接登門了。

方太太原來陪着老壽寧侯住在京郊莊子上,後來各處鬧起了亂民,京外都不安全了,她只好又跟着父親搬回了壽寧侯府。

方太太與沂王府的關係不同,她是真的關切沂王,沂王裝病的事是機密,她並不知道,所以一聽到沂王府打開的消息,就趕忙來看望了。

蘭宜請她進去,告訴她沂王進宮去了,方太太才鬆了口氣:「那是大好了罷。」

蘭宜含混地笑了笑。

方太太並不深究,她的目光完全被蘭宜的肚腹吸引住了,連忙問她:「幾個月了?」

「快八個月。」

「好,好。」方太太非常歡喜,「我們竟不知道,哎,過去那一陣子,實在太亂了。」

她這話是實情,從今年正旦起,到年尾的臘月了,將近一整年就沒消停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中勢力都經過了動蕩洗牌,如方太太這樣未動筋骨還有進步的人家算是難得的了。

方太太跟着又聊起孕育的一些事來,這個話題很容易聊開,蘭宜也想多得點經驗,便認真將方太太的話都聽了進去,聽着聽着,她聽出來,小王爺的身世,方太太是知道了的。

方太太是個爽快人,見她的表情,意識到了什麼,嘆氣把話說開:「五郎在宮裏出事後送了信給我,嚇得我說不出話。」

蘭宜明白過來,大概基於方太太先皇後娘家的出身,她也是沂王選的見證人之一,所以這件事沒有瞞她。

「五郎這孩子,打小過得苦。」方太太的表情變得哀傷,「他親娘去得很早,位分又低,沒留下人照管他,宮裏那地界,不是好獃的。」

皇子又怎麼樣,年紀小,不受寵,十天半月不一定能見一次皇帝,而宮裏那些人精讓人吃了虧說不出來的手段太多了。

蘭宜在京住過,聽過一點,沂王生母只是一個普通宮女,偶然承幸,生下沂王后封了選侍,之後就因病去世了,與先皇后及成妃相比,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子。

「姐姐後來看中他的脾性,收養他,想助他為儲君,誰知——」

蘭宜以為方太太要說先皇后的身子也不好,沒來得及,但她聽見的卻是,「唉,都怪我不好。」

蘭宜訝異地看向方太太。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跟她有關。

方太太沒繼續說,轉回了之前的話題:「太子——廢太子一直德行有差,總和五郎過不去,但我再沒想到,他還干過那樣沒人倫的事!」

方太太的聲音憤怒起來,連着罵了廢太子好一會兒,再和蘭宜說話時,才緩和下來,「幸好你這時候有了,不然,五郎也太可憐了。」

蘭宜隨着應聲,不過她心裏沒覺得沂王可憐,她認識的沂王已經是成年後強大的模樣了,他在她面前有過不掩飾心緒低落的時候,但從來沒有真正軟弱過。

他並非強撐,而是天生本性如此,這大約也是當初先皇后看中他的緣故。

方太太又坐了一會之後,就很體諒蘭宜身體地提出了告辭,她為看望沂王而來,知道沂王無礙,也就放心了。

方太太走了沒多久,沂王回來了。

他的臉色卻不大好,帶了火氣,又努力忍着,不想讓蘭宜知道。

蘭宜看出來了,他不說,她也沒想問他,便只將方太太來訪的事告訴了他,見他應了,就不再管。

直到晚間。

蘭宜:「……」

孟醫正含蓄地建議過他們該分床睡了,但沂王沒聽,西次間都整理好了,他也不去,且理直氣壯:「本王又不是那等不知自製之人,不必費事。」

說實話,在這點上他倒是信譽良好:畢竟曾經孤身修道那麼多年。

蘭宜此刻的困擾是,她很想睡了,可旁邊躺着一個猶在壓抑怒氣的人,她沒法視若無睹,就這麼安心睡去。

「王爺到底怎麼了?」她只得問道。

沂王道:「沒事。」

這生硬的話音就是有事。

蘭宜轉頭。

沂王被她定定看了一會,終於道:「父皇今日說,身邊空虛,缺人照料,打算開春以後,下旨選一次秀女。」

「……」蘭宜驚愕之後,脫口道:「荒唐。」

這是什麼時候,京城的局勢雖已平穩下來,但京畿的動蕩還未完全平息,因為被太子謀反的事打了岔,牛成之兄至今沒有抓到,皇帝不思查漏補缺,安撫百姓,居然想選秀!

沂王吐出一口鬱氣,他像是終於暢快了點,道:「你說得不錯。」

「皇上為什麼有這個想法?」蘭宜覺得不可理解。

「因為京里出的這些亂子。」沂王語帶諷刺,他明面上對皇帝一向敬重孝順,這是第一次表露出這種情緒,「讓父皇覺得看開了。」

「大約跟父皇年事已高也有關係。」他補充。

這算什麼看開——

但蘭宜發現沂王形容得也有道理,就是年紀加國事,給了皇帝濃重的力不從心及事與願違之感,於是他決定不如縱情享樂了。

蘭宜真是沒想到,好不容易扳倒了太子,還有個更大的問題在後面等著。

誰能約束萬萬人之上的皇帝。

「本王心中,很覺緊迫。」沂王低聲道。

蘭宜明白他的意思,天下已經如此,他極想有一番作為,挽回大勢,中興國祚,但皇帝衰老,沒有這樣的心氣了,向著另一個方向滑去,天知道將來交到他手裏的江山會成什麼樣子。

「大臣們會不會勸一勸皇上?」

沂王在枕上微微搖頭:「只怕父皇不會聽,敢勸的臣子也不多。」

蘭宜打量他的臉色,想起問道:「王爺是不是勸了?」

她覺得以沂王的脾性,不會保持沉默。

沂王沉着臉點頭。

「父皇沒理我,說等開春后,會挑一個好日子,正式立我為太子,讓我只操心這事就夠了。」

皇帝待他的態度不算差,還對於他的身份給了明確的許諾,但這麼顧左右而言他,也就等於他的勸諫完全無效了。

蘭宜想了想,又算了算,欲言又止。

若是皇帝的天命沒變,那離駕崩就還有一年出頭的時間,久也不算久,只是她不好出口,皇帝是沂王的君父不說,她也不想真的做個神棍。

「你別跟着多想了。」沂王誤會了她的表情,說她,「快睡吧。年底各衙門快封印了,還有些時間,不管怎麼樣,等開春再說。」

蘭宜知道自己眼下重要的是養胎,便聽了他的話,點點頭,說服自己閉上了眼睛。

沂王能出門以後,得了些事做,皇帝收了中樞權柄,不過經了這一年,畢竟精力大不如前,一些其他事務不願多煩心,就交到兒子身上,讓他去辦。

時間不知不覺逼近了年根。

蘭宜的日子稱得上安靜,年底本是置辦年貨預備走動應酬的時候,不過拿到她跟前來的事很少,越往後,她連正院之外的人都不怎麼見得到了,正院之內,見素等與她說話也都柔聲細語,走路都躡手躡腳,恨不得加上雙倍小心。

她的產期就在正月中下旬。

侍女們變着花樣說好話,說蘭宜這胎貴重,會挑日子,蘭宜聽着無所謂,到這個時候,她只求孩子能健康平安地降生,至於別的,都不要緊。

沂王卻是愛聽,年底事少,他大半時候仍是在府中,便一邊翻著辭典想名字,一邊陪着蘭宜。

蘭宜不去管他,懷胎十月是件辛苦的事,她很幸運,孕事一直很穩,但月份越重,她身體的負擔也在增加,該吃的苦頭她避免不了,只是忍耐不說而已。

是她所求,她求仁得仁。

逐漸焦躁起來的是沂王。

一天要把孟醫正叫過來兩趟。

精心挑選的四個穩婆已經到了府里,來歷背景都查過,沂王又去查了一遍。

此外又去太醫院調了一個最通婦科的太醫,沂王給了厚厚的酬金,才過初五就把他叫了過來,讓他一道候在府里不許再出去。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天色未亮時,蘭宜朦朧疼醒過來。

她發動了。

睡在她旁邊的沂王驚醒,向外厲喝叫人,整座沂王府忙亂起來。

作者有話說:

我感覺好像還寫不到一百章了,我其實想多寫點,再混個榜,但該收的線都差不多了,硬水拖拉也沒意思,寫着看吧,要是沒有就算了,按著情節來,完整度最大,大家要是有啥特別想看的可以提醒我,我好往裏加的就往裏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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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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